自进入河南之后,花满楼的耳朵便被震伤了,如今灵璧又在他耳中抹了草药,更使他听力锐减,这样的他在如今路面复杂的开封几乎是无法行动的。
可花满楼却顾不上这些,他只想快些追上灵璧。方才他走得急了,没留神脚下便被绊住,使他一下扑进了灵璧的怀中。幸而他是习武之人,能在身体失去平衡时迅速反应,这才不至于将灵璧扑倒在地。
身体相拥在一起的瞬间,花满楼的呼吸忽然间粗重起来。前两日他方寸大乱,只知道自己找回了从小养大的孩子,他纠缠她,拥抱她,他的心中只有找回珍宝的喜悦和唯恐再次失去的不安,并不曾想过其他。而如今,灵璧被他抱在怀中,他忽然意识到曾经的那个孩子已彻底长大了。
怀中是她单薄瘦弱的身体,柔软压在他的胸膛上,正急促地起伏着。淡且好闻的发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的手正扶在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上。
恍然间,花满楼忽然忆起灵璧从前说过的话。
“及笄后我就可以嫁人了,七哥,我、我想你……”
霎时,花满楼面色微变,身子僵住了。
灵璧冷着脸推开花满楼,正欲转身走开,忽一眼瞧见花满楼衣摆上的泥泞。沉默半晌,她伸手拽起花满楼的衣袖继续前行,她的面色虽不好看,脚下的步伐却放得极慢。
花满楼顺从地跟着,还未走出几步路,他忽得一翻手掌握住灵璧攥在他衣袖上的小手。十指相扣,骨节夹着骨节,手心贴着手心。花满楼的拇指轻轻磨挲着灵璧的手背,一下一下,似是安抚,也似是寻求慰藉。
灵璧转头怒瞪花满楼,又拼命想要甩掉他的手,可面对着花满楼从容优雅的笑脸和他那只始终握得极紧,根本无法甩脱的大手,灵璧实在是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随便他怎么胡闹吧。灵璧略有些心塞地想。然而在接下来的一段路上,令她更加心塞的事却在不断发生。
一路上,迎面而来的灾民们皆冲着灵璧挤眉弄眼,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甚至还有脸厚的灾民故意挤过来上下打量花满楼,又贱兮兮地同灵璧打招呼,“阿璧大夫,早啊。”
一个“早”字说得千回百转,荡气回肠,仿佛藏着无限深意。灵璧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一脚朝着来人的下三路去了。
待踹完人之后,灵璧深呼吸了几下,无力地念了几声佛。在她的身后,花满楼以手掩唇,轻咳了几声。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之时,正福娘亲忽自远方冒头,扶着丫鬟笑盈盈走过来了。
“阿璧姑娘来啦,”正福娘亲笑得眼角皱纹又叠了几层,“我今日做了几盒点心,正等着你呢!”
自灵璧赠药之后,正福娘亲便常常给灵璧做些点心送来,有时还会捎带些贴身的衣袜,极是贴心。
闻言,灵璧眼睛一亮,咧嘴笑起来,“夫人真好,我又有口福了!”
正福娘亲摆摆手,笑了一阵。她抬眼瞧了瞧身姿挺拔的花满楼,又瞧了瞧他与灵璧交握的双手,半晌拖着声调问道:“这位是?”
灵璧微变了脸色,声音中透出一丝凉气来,“这是我哥。”
正福娘亲掩嘴笑了笑,揶揄道:“不知这哥哥,是亲哥哥呢,还是情哥哥呢?”
灵璧咬牙切齿道:“这是我亲哥,亲的不能再亲了。”
正福娘亲“哦”了一声,口中直念叨“年轻好啊,年轻真好啊”,扶着她的丫鬟吃吃笑起来,冲灵璧丢了个“你装你再装”的小眼神儿。
就在灵璧无限心塞之时,西边忽然骚乱起来。灵璧神色一凛,忙带着花满楼赶了过去。
只见一顶帐子前立着许多穿麻衣的人,他们神情高傲,袖口处皆绣着朵莲花,竟是这几日在临近几座城中忽然冒出的白莲教。
说起这白莲教,这可称得上是流传了大几百年的老牌邪教了。平日里,这些教众奉无生老母为尊,自以为修炼到了长生不老,刀枪不入的功法,常聚众滋事,骗人钱财。
当初闹洪水时,这群教众一个个人畜无害,同普通灾民一道接受朝廷的救济。待灵璧出现将瘟疫控制住后,他们一个个又摇身一变,成了受无声老母庇护才不染瘟疫的神人。
灾民们极信赖灵璧,自然是不信他们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灵璧的治疗方法到了瓶颈期,病情轻的人能够痊愈,病情重的人却无论如何也好不了,许多人又动摇了。
当白莲教一众人瞧见灵璧走过来时,他们暗暗在心中冷笑起来。这群教众明白,若他们想从灾民手中获利,那么首先要做的,便是摧毁这群灾民对灵璧的信任。
是以这一次闹事,他们是专门冲着灵璧来的。如今主角到场,这戏便要开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更晚了,今天超级忙快疯了。
话说这章两个人互动如何呀,花满楼意识到灵璧的长大,从此刻起,两个人的情感开始渐渐反转。
啊,蠢作者太有才华了,竟然能写出“我懂我都懂,你装你再装”这样的诗句,啊,我是个诗人,诗人啊!
☆、第70章 2333
第68章◇逃避
申时的城西头,正是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
看了诊,吃了药,睡足了精神,染了瘟疫的灾民们便会在此时走出帐子,三五成群地坐在一处闲聊。有时兴致来了,还会有灾民唱个曲儿说个书。
在看到了生的希望之后,每个人都对人生充满了期待。
白莲教一众人挑在这种时候闹事,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早在灵璧赶来之前,他们便耍了好几套江湖上唬弄人的把戏,什么灯烟化蛇啊,鬼破神罐啊。那些个没见识的灾民一下便被唬住了,心中对他们倒多了几分敬畏。
几人趁热打铁,又开始鼓吹自己受无生老母庇护,能躲避灾祸,不染疾病,硬是把一小部分灾民说动了心。那些灾民跟在他们身后连连追问,又咬牙用最后的钱财买了许多符咒。
如今见灵璧现身,白莲教众暗暗对了眼色,都收起了手边的生意,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冷傲模样。
只见为首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示意围上来的灾民安静,而后高声道:“天降灾祸,乃是因天子失德,朝廷无道,使上天震怒所致。如今众位乡亲身上的症状并非是疾病,而是邪祟上身。众位想想,若是疾病,为何你们喝了这许多天的药,却总也不见效?”
女人的话一下说出了许多重病的灾民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疑惑和焦虑,一时间,连原本不信的灾民也安静下来,伸头听着。
灵璧皱起了眉,面上十分不悦。花满楼知她心思,紧了紧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无声地给予安慰。灵璧感受到手中的劲道,心中忽得又多出几分恼怒,面上更冷了。
只听那女子又道:“此事是朝廷之错,却要我们老百姓来承担。当初我们等了整整一个月,朝廷的救援才到,为何?分明就是朝廷故意不想救人!”
闻而此言,灾民们忽然骚动起来,原先在心中感激朝廷的人面上也有些惊疑。
浓妆艳抹的女子见形势大好,忽得一手指着灵璧,佯怒道:“众位可曾想过,此人是朝廷的爪牙,她虽为你们治病,又能有几分真心待人?没准儿她暗中接了朝廷的旨意,就是要故意耗着你们,将你们一个个耗死!”
浓妆艳抹的女子正说到激动处,忽有一只臭烘烘的鞋底狠狠砸在她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沧桑的怒吼。
“我打死你个狼心狗肺的!”
众人顺势看去,竟是病得最重的胡大贵被人扶着出来了。这胡大贵是最早一批染上瘟疫的人,原本他正在帐中睡觉,却被白莲教一众人吵醒了。他本欲再睡,却在听见白莲教人的诡辩后气得发抖,硬撑着走出来了。
浓妆艳抹的女子素来爱美,此时脸上被拍花了妆,印上了一个大大的黑黑的脚印,她的心中已完全崩溃。她正欲发怒,却在胡大贵靠近时微变了脸色,而后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这种邪毒入体,无药可救之人,她可不想沾惹。
胡大贵一口气走到浓妆女子的面前,指着她呸了一口,恶狠狠道:“你个呈脸的妮,以前刚发灾,我刚染病的时候,你怎么不带着你家老母来救人?现在洪水退了,染病的少了,你们知道来了。我告诉你,你们比朝廷来得还晚!还在这骂朝廷咧,你们有什么脸骂?”
说到此处,胡大贵似是气得狠了,靠在身旁人的肩上剧烈咳喘。咳了一阵,他忽觉喉头一腥,垂首便瞧见自己手心上满是鲜血。他闭上眼,双手发着颤,忽然嘶声发作起来。
“朝廷不想救人?屁!我们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朝廷出的?有人管咱们要过钱么?没有!倒是你们这个什么老母,给张符咒还要管人要钱!”
此话一出,方才还有几分相信的灾民瞬间反应过来,面上一阵惭愧,一阵愤怒。浓妆女子刚要开口反驳,胡大贵便一把将手中的鲜血甩在她的脸上。
“你不是受你老母保护,染不上这个病么?那我这糙老汉的病血沾在你脸上,应当也没事吧!”
霎时,浓妆女子面露恐惧,尖叫起来,拼命擦拭面上的鲜血。灾民们瞧见她的丑态,皆十分鄙夷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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