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后,杨安已是最后疗伤。他内伤已好,只待把气息调匀,便可如常。
“公主!”芳儿叩响房门,叫道!
“嘘!”翎玉打开门,望了一眼正在练功的杨安,朝她做了个噤声,道:“我们出去说!”
芳儿扶了她走远几步,道:“公主,国舅又派人来包围了我们桃源殿了!”翎玉吃了一惊,道:“怎会如此?哪个奴婢这么大胆说他在我这里了?”芳儿忙道:“公主,我们姐妹们如何敢与公主为难?我猜是表少爷,午间他在娘娘那里!”翎玉道:“他好大胆子,敢怀疑我!”
“公主,李将军求见!”一宫女匆匆走来,道。
翎玉道:“你去告诉他,我今日不舒服,谁也不见!”
“公主,李将军持圣旨到!”宫女为难道!
翎玉蹙起秀眉,贾似道持势欺人,胁逼父皇下旨已不是一次两次!
“翎玉听旨!”翎玉走至殿前,无奈下跪!
“诏曰:刺客已抓获,但其同党潜伏宫中,为保安全,翎玉公主移居贾妃娘娘凤鸾殿,即刻起行。饮此!”李将军读道。
“翎玉尊旨!”翎玉不情愿地接过圣旨,站了起来!
“公主,请吧!小的与众护卫送公主走!”李将军躬身道。
“公主,今日福太医开的药你尚有一次未吃,请回房先吃了药再走!”芳儿道。
李将军一愕。
翎玉“嗯”了一声,转身朝房间走回。
李将军待要上前,芳儿伸手一拦,道:“李将军,公主已接圣旨,便请稍等。误了她吃药,你我都担当不起!”
杨安睁开眼睛,轻呼了口气,走下床来,问道:“怎么回事?”
翎玉道:“皇上有旨,我要移居母后处……”
“告诉他们,你不去!”杨安不以为然。
“父皇圣旨,我岂敢不尊?你放心,芳儿会在这里,待你伤好,让她照应你出宫,我……”
“什么圣不圣旨,我不准你走!”杨安一把握住她手腕。
翎玉与他相处了大半天,两人心意相通,虽未明说,但已显见情愫,想到她若离去,他若出宫,只怕以后永无相见之日,心中不禁戚然!她知道他根本目空一切,不顾圣旨也不是什么奇事,只是这时显然便是贾似道已看出他藏在桃源殿,若她抗旨不往,他不只更怀疑,更有借口令禁军冲入,岂不害了他性命?
“你们去告诉李将军,公主吃了药后还要换衣,千万不可让他进来!”只听得芳儿在门外吩咐道!
“你放手罢!”翎玉轻声道。
“我偏不放!且看他们能奈我如何?”杨安哼声道。
翎玉不由着急,道:“你好无道理,我藏你在此处已是不易,我若不去,舅舅定然更有把柄,你如此辛苦才治好伤势,还想再一次被他伤了么?”
“谁是舅舅?”
“贾似道!”
杨安一愕放手。他倒没想到,贾似道本就是皇亲国戚,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人儿,竟叫那大奸贼舅舅!翎玉瞧他神情,心中微凉,叹了口气,道:“贾似道的亲姐姐,便是我娘亲!娘亲宠信舅舅,至使他在朝中几番弄权,后而得势,而父皇……我爹爹又多无主意,只得听从于他,到如今,朝中已是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你为什么救我?”杨安忽道。
“我…… “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杨安紧盯着她。
“你……”
“好个大宋公主,原来是奸臣至亲!朝廷昏庸,奸贼当道,皇帝任人唯亲,视天下百姓如无物!贾似道私通外敌,祸国殃民,却由他手握兵权,任由襄阳几被蒙古攻破!吕将军求援无门!百姓身处水深火热!我问你,你可有见过,鞑子害人之惨?你可有听过,鞑子屠城之状?”
杨安在襄阳抗敌多年,郭靖不止一次,跟他说起蒙古攻破城池后屠城之惨,而战场上蒙古兵的凶悍残暴,他也是亲眼所看,襄阳周边村落,更时有蒙古兵的骚扰,男子被杀害,妇女被抢夺,而孩子就更惨,不是挖目断肢,就是割肉煮食,日常侵犯尚且如此,无法想象,襄阳一破,全城遭屠,那是怎样的惨状?
“安儿,你性儿便像你爹一样,行事不顾前后左右,这也罢了!但你一定要记住,镇守襄阳,绝非为朝廷皇帝臣子出力,实是守我宋朝百姓,我们练武训兵,便是要有一日,驱逐鞑虏,令百姓安康!”郭靖手拉着他,站在城头,望着天边瑰丽夕阳,一字一字的道!
“是!安儿谨记外公教诲!”
杨安虽不羁,但最怕郭靖,却又最敬郭靖!当年他留在襄阳,待满十五岁,郭靖便一心一意,要传他降龙掌与九阴真经,杨过曾道:“岳父,破虏已得真传,安儿若有心想学,让破虏教他便是,何用你亲自来!”郭靖道:“当年我曾说过,你若娶芙儿,我便将我这全身功夫传予你,不想过儿有这许多奇遇,不必学我,武功已然绝顶!如今安儿是我亲孙,我定要亲自传给他!”
“安儿!学武便要有学武的用处!我们学武,为国为民,你自要记好了!”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外公,安儿铭记在心!”
“好!”
跟随郭靖练武,自也受了郭靖不少家国民族的教诲,无论他平时怎么胡闹,怎么闯祸,但只要事关襄阳,事关百姓,他从未犹豫过!贾似道,丁大全,均是杨过曾惩恶霸,若有可能,他又何尝不想把他们杀之而后快!
他可以无视昏君,本就与傀儡无异;但贾似道,这个妄图一手遮天,脚踩百姓血肉的奸贼,我杨家郭家世代忠良,岂能与此等奸臣贼子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翎玉望着他神色数变,自也猜到他心中所想。他虽说来自桃花岛,桃源仙境,本与世俗无争,但他口口声声昏君奸贼,国家百姓,倒像为民请命的好官臣!襄阳?屠城?襄阳会被攻破?朝中歌舞盛世,她也知道,这是有人在粉饰太平,可是深宫之内,又能对外面真实世界看到多少?襄阳乃宋朝兵家重镇,襄阳一破,岂非大宋灭亡?贾似道万恶不赦,我却无法躲开舅甥之缘,割舍母女之亲!她身上一颤,眼眶中滴出泪水!他却脸色冰冷!
“公主,请罢!”杨安执起床上玉箫,伸手便拉开床边窗户!
“别……”翎玉忙叫道!
“公主怕贾似道会抓我么?”杨安冷笑,“朝廷奸臣,蛇鼠一窝!”话音刚落,他已跃出窗口!
“李将军,有个人影!”忽而外面一阵混乱!
“芳儿,叫李将军过来,侍候我去母后宫中!”翎玉拉开房门,凛然说道!
“是!请李将军!”芳儿见她脸上有泪痕,房中似已无人,心中暗自叹气,不敢多言。忙扶了她到殿前,周围禁军已纷纷在院中走动,芳儿提高了声音道:“李将军,是送公主重要,还是逗我桃源殿中的兔儿猫儿重要?”
“送公主!送公主!”李将军连忙点头哈腰,挥着手叫道:“所有人,快过来!”
杨安内伤既愈,又是白日,他闪出桃林竹林,辨了方向,出宫自是不难!待跃上宫墙,方觉一阵浓浓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回首望去,早已不见了那片片翠绿,那漫天桃红……翎儿……
临安城。
街上混乱一遍,官兵仍在抓人!
“快!一间间的,给我搜!”当先将领骑马而至,只把街上摊贩撞得七零八落,行人纷纷奔跑躲避!
“报将军,前面有铁掌帮的人,挡住我们去路!”
“杀!”众官兵一涌而上,果然前面是两个黑衣汉子。“大哥,这些人又在胡乱抓人,我们打场痛快的!”一个黑衣汉子道。
“好!”两人踏步上前,只与众官兵打得难解难分!
一个青衣少女乘着混乱,匆忙而行,程霜霜!
她乘贾公子离去,守卫不备,偷跑出相府。只是官兵即至,好在这两个黑衣汉子上前挡住。我要去找爹爹!我要去找爹爹!可是,爹爹在哪里?她脑子一片混乱,转到一处街角,呼呼喘气,细细回想那贾公子跟她所说的话,“现今你爹便是刺客,今日黄昏,便要在殿前问斩!”殿前……对,皇宫,去皇宫!
皇宫。凤鸾殿。
“翎儿拜见母后!”翎玉走到贾妃前,盈盈下跪!
“翎儿快起来!”贾妃伸手扶起她。她虽非皇后,但受理宗宠爱,又有翎玉一女,在宫中权势实比皇后还大!贾妃入宫前与贾似道姐弟俩相依为命,因而极宠这个弟弟,正如翎玉所说,“因受娘亲宠信,在朝廷几番弄权……”是因她的亲娘,方有今日之大奸臣贾似道……难怪他……
“翎儿不舒服?怎么了?”
“是,女儿今日不舒服。不知为何,禁军三番四次搜查女儿桃源殿,分明是怀疑我窝藏刺客!”翎玉嘟起嘴巴,泫然欲泪。
“翎儿,你想多了,你表哥也是担心你,那刺客受了伤,就怕你也不知他躲在哪里,万一他要出来吓了你,那如何了得?”
又是他!翎玉嫌恶地转过头,再不想说话!
“翎儿,你表哥......”
“母后,女儿不舒服得紧,母后可否宣福太医为女儿看病?”翎玉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