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轻轻一笑,只是抱着她,只是不回头……
程英呆呆地站着,杨过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杨过的动作,她看得清清楚楚;而他的表情,她不用看到,也已猜到……
他明明知道她在身后的……
她感受到了他对她浓浓的敌意与不满,若说,他们之间曾有过兄妹之情,朋友之义,此时在他的心里,只怕已经荡然无存……
第一次,她程英,心中彻底没有了注意……
她的眼里缓缓流下两行清泪,无论是那十多年的思念与希冀,还是这些日子的不甘与哀怨,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应该,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吧……
☆、番外之十六年后36折萧
不知过了多久,郭芙抬起头,程英已不知去向,周围簌簌起风,天色阴沉,就快下雨了……
“我们走罢!”她轻轻挣脱。
“嗯!”杨过心情甚好,微笑点了点头。
忽地一个惊雷响起!
杨过忙又搂过她,郭芙轻笑道:“这么胆小?”
杨过一呆,皱眉道:“我是怕你害怕!”郭芙歪头眨眨眼:“是么?可是神雕侠的心跳得好快啊!”
杨过忙把她放开,怒道:“快跟着来,一会挨雨淋生病可怨不得我!”
说着转身而走,郭芙笑靥如花,跟在他身后!
果然狂风卷着暴雨,铺天盖地般倾泻而下!
程英茫然地走着,漫无目的!
她曾站在他身后,望着眼前拥着的两人,很久,很久,她只盼望他能转过身来,哪怕不说话,只要,转过身来看她一眼,让她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恨她,是不是真的……这般无情!可是,没有可能了,她知道他正一脸深情,满怀温暖地对着怀中的她,而向着她的那个背景,却是那么的冰冷,已把她的心也冷却……
她终于转身……
雨水的冲刷,使这荒野的道路变得泥泞,脸上被雨水罩住,眼前迷蒙一片,要……去哪里呢?她不知道。
只是走……
衣衫全湿,发丝絮乱,忽地脚下一滑,她下意识地用玉萧柱地,却不料浑身无力,连人带萧倒在了地下,碧绿晶莹的玉萧,躺到了淤泥污水中……这玉萧,是黄药师为了教她玉萧剑法而请人做的,也是那年,她遇到了他……那首自小就会吹的曲子,却是第一次,用这支属于她自己的玉萧来吹,吹给他听……
自此,她的心便有了所属……
就算他不在她身边,这玉萧便是她的依靠,每次萧声响声,她便又觉得,他便在身边,静静地听着,也许,偶尔还会走到她前面,拨一下她的秀发,傲然朝她一笑……
“杨大哥!杨大哥!”她突然不顾一切地叫着,哭着,不停地用衣衫擦着玉萧,可是,越擦越脏,越擦越脏,最终,那萧上的孔,都堵上了淤泥……
泪水不停地流,“杨大哥!”她用尽全力地呼喊,声音却全被风声雨声盖住,他怎会听到?她一向斯文沉稳,感情内敛。在黄药师身前,她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在陆无双身前,她温顺文静,一派威严;甚至,跟陆平相处,诸事也是以她为首,不似妹妹,反而似他平辈好友。没有人知道,她只是习惯了隐忍,习惯了“有事退三步,无事不出声”……她这时却似忍得太久,在风雨中撕心裂肺,“杨大哥,为什么!为什么!”她硬撑着站起!她的头上,脸上,身上沾满了污泥脏水,玉萧无力地垂在身旁!多年,甚至以为是一辈子都可以支持她的信念已被击垮,是否,以后,世间再无杨过?再无……杨大哥?
又是一记雷声!
山下不远处的一个小亭。
“你是来过这里么?怎知道这里可以避雨?”郭芙缩缩身子。
“冷?”杨过伸手搂她,“怎穿这么少?”
“我出来得急,忘记拿披风……”郭芙缩进他怀里!
“为什么会出来得急?”杨过脸上带笑,明知故问!
郭芙瞪了他一眼。杨过笑得更欢畅。郭芙倚在他怀内,只听着亭外风声沙沙,雨点嘀嗒,再无半个人声。杨过软玉在怀,馨香阵阵,忽觉身上越来越热,呼吸渐重,凑近她耳边轻吻,不自觉手上竟要拉她腰带。郭芙微微一惊,脸上登时火烫,她忙把杨过的手拉开,娇声喝道:“不许!”
杨过被她一嗔,微感尴尬,他们虽然多年夫妻,但这里毕竟荒山野岭,一时情不自禁,却也不由得脸上通红,转过头竟不敢再望向郭芙!郭芙侧头望着他,又是欢喜,又感得意,轻轻一笑,走到亭边,伸出手去接亭顶上流下的雨水。
杨过转身拉回她手:“不是冷么?还玩水!”郭芙仍是望着外面,雨点沥沥淅淅渐小,忽道:“杨大哥,蒙古可是现在在攻城?”
杨过道:“不一定,忽必烈驻大营中有十万大军,倒有半数是汉人兵马,忽必烈首战,应就是派这汉人兵马来试探襄阳实力。”郭芙睁大眼睛:“你怎知道?”杨过笑道:“我刚从忽必烈军营中出来,怎会不知!”郭芙恍然,秀眉皱起,道:“蒙古鞑子怎会有汉人兵马,那我们岂不是……”杨过叹道:“这些汉人兵马,有一些是以前的降军,有一些是他手下的汉官带去!忽必烈,可招揽了不少汉人在他朝中为官!”
郭芙怒道:“这些汉人便该杀了!不帮襄阳,反帮鞑子!”杨过道:“宋室朝廷腐败,人家重新投主而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也不是帮朝廷,只为了不让这些鞑子进城来杀百姓罢了!”
郭芙“嗯”了一声,叹了口气!忽又想起一件事,低声道:“杨大哥,刚才,程姑娘……”“怎么?”杨过登时不悦,郭芙撇撇嘴:“好啦,不说了!雨快停啦,我们回襄阳罢!”牵着他手走出小亭!
雨,是慢慢的停了!
程英呆呆望着前方,任由那凛冽的风,仍吹得全身刺骨的痛!而她的心,更是痛得……想把它掏出来,扔掉……
路上忽而走过行人,纷纷向她望去,她记得,以前她带着面具的时候,那些行人,也是这样的目光。现在,她没带面具,难道,竟也似带着面具那般丑?美不美,丑不丑,而今,又有什么关系了呢?
“姑娘,你的玉萧掉了!”
忽地有人叫道,程英回头一望,果然玉萧又掉到了泥地里。
“给!”行人好心地帮她捡起,递回给她!
玉萧,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真正好的玉,会出于污泥而不染,也许,师傅根本没有在意,给她的是怎样的玉;而他,就算她再吹上百次,他也不会记得,也根本不会去记,她为他吹的曲子是怎么样的!
“啪!”程英忽而冷冷一笑,玉萧应声而断,她,也随着这玉萧,眼前一黑,倒在地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山的这边,大雨滂沱;山的另一边,却微有阳光!
耶律齐很快把莹真带至山下!果然蒙古兵已走得不见踪影。耶律齐放开她手,莹真随即倚在一石块上,弯腰摸着脚伤,显是下来的时候触动了伤口。
耶律齐问道:“公主,你脚上可还有事?”莹真呶呶嘴,道:“耶律帮主有心了!既已下来,你便请回去罢!”耶律齐左右看看,见昨晚两人的马匹均已不在,她脚正受伤,如何能走回蒙古?于是道:“公主请在此等候,待我帮你找马匹!”
“不用!”莹真忙叫道!
耶律齐停下来望她,莹真从腰带中拿了个小瓶子,向他一扬,做了个笑脸,却带着一丝酸楚:“你忘了?我有这个!”正是郭芙给她的金创药!
耶律齐一愕,随即道:“那便请公主用药吧!”
莹真便弯下腰,艰难地把脚上的裙带拨开。只见那伤口微微发白鼓起,竟已有脓肿,不由得“啊哟”一声!耶律齐听得声音,转过身来。他走近望了望伤口,伸手拿过她手上小瓶子,轻轻把里面的金创药均匀地洒到伤口上,道:“你放心吧,她这金创药是特制的,并非流血伤口才能用!你这伤的不算重,很快便没事了!”
莹真只觉伤口一阵清凉,知他所说不假,道:“看来,你也用过这种金创药了?”耶律齐不答,道:“你要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方能走动,我还是先去给你找马匹罢!”
莹真道:“这里荒山野岭,哪里来的马匹!你别去,我看一会便会有人来接我,你且再陪我一会,好么?”昨晚那蒙古兵已看到她也上了山崖,他们回去报告忽必烈,必会再派人来接她。耶律齐一想也是,于是默默点了点头。
阳光隐去,远处的天边乌云密布。莹真道:“这里天天灰雾雾的一片,真不如我们大漠,总是蓝天白云,景色壮阔!”耶律齐坐在一边,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莹真便问道:“你有多久没回大漠了?”耶律齐不答。莹真又问道:“你便这么喜欢襄阳?”耶律齐仍是不答。
莹真叹了口气,坐在石上望着他,太多的好奇,令她越发心痒难耐,心道:“好,我便教你非出声不可!”伸手拉了拉外套,道:“耶律齐,看在我这外衣的份上,你便和我说说话,可以么?”耶律齐道:“公主什么意思?”莹真道:“你不知道什么意思?”耶律齐竟也不否认,道:“多谢公主!”莹真登时脸儿涨得通红,圆眼直瞪:“要谢,也不该你来谢吧!”耶律齐道:“公主既是看我面子给她,不是我谢,又该谁谢?”莹真气得扭过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