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问题。”福尔摩斯终于开口了,“登广告后你有同谋来取戒指,他是谁?”
“我自己的秘密可以告诉你们,但连累人的事我不会做,绝不会将别人拱出来,他只不过是个朋友。我想你也会承认,这件事他做的非常漂亮。”
“的确。”福尔摩斯服气道。
案件到这里就已经彻底结束了,真相大白,找到了凶手,抓捕归案,但是一切却并不令人那么高兴。
从警察厅回贝克街的马车上,华生止不住地沉沉叹息,“这位杰斐逊霍普先生倒不是个坏人,他杀的人同样也是罪犯。”
诺拉笑了笑,“我很佩服他的毅力和耐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十几年如一日,只为了一个还不是妻子的人,从美国一路流浪到伦敦,只为了恪守心里那一把正义的利剑。”
“正义,道德,爱情。”福尔摩斯轻声道,忽然声音又低了下去,近乎叹气,“爱情……”
诺拉笑了笑,意味不明地附和道,“……爱情。”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唇齿赋予声音飞翔的翅膀,是藏在羽翼里的利刃,是寒风高岭上绽放的嫩黄色的花,是为人类加冕的皇冠,也将他钉上了十字架。
第18章 十八
诺拉的手指擦过朱莉僵冷的脚踝,手下不盈一握即使在死后也能感觉到女性独有的纤细柔美。
“一具很美的尸体。”克利夫兰如此评价道。
可惜这具美尸在家属强烈要求下即将被送入焚烧炉,诺拉遗憾地叹气,“他迟到了。”
克利夫兰闻言转过头,浅蓝色的眼睛蒙蒙地盯着她,“他?”
诺拉顿了一下,露出歉意的笑容,“忘记和您说了,先生,夏洛克福尔摩斯,那位咨询侦探,接手了这个案子。”
克利夫兰想了想,忽然记起来下属的第二工作,语气有些干巴巴地说道,“那么你……”
“处理完朱莉小姐后,我会和福尔摩斯先生一同去。”
“……”总觉得下属气场似乎太强不好反驳。
克利夫兰在一旁发呆,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让下属也带他一同去——最近城里死的人比较少,诊所生意不佳,独自一人呆在这里十分无聊。虽然破案也很无聊,但至少能有人和他说得上话,诺玛算其中一个。
老板思绪正处于放空模式,诺玛正听到门被搬动的声音,探头一看,却是已经迟到了三分钟的大侦探和医生。
“你们来晚了。”时间观念很强的助手板着脸说道。
华生立刻愧疚地举手表示自己错了,“路上遇到了一位自称阿曼达的女士,福尔摩斯和她聊了几句,耽误了些时间。”
说实话的医生不知不觉被福尔摩斯瞥了一眼,侦探先生正了正脸色,语气平稳地说道,“上午好,夏普小姐,霍克先生。”
克利夫兰转过头,盯着他看了几秒,“你是……”
“……我们见过一面。”福尔摩斯提醒道。
克利夫兰立刻转过看向诺拉,她刻了咳,打圆场道,“哈哈,我的老板一向记性不太好,这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和你说的咨询侦探。”
克利夫兰淡淡地哦了一声,医生已经热情地上前伸出手,“从诺拉口中听说您很久了,非常感谢您对她的照顾。”
克利夫兰和他握了握手,语气干巴巴的,“我并没照顾她。”顿了顿,终于意识到重点不对,他疑惑地问,“听说我?”
这两位一定是来捣乱的——诺拉暗地里磨了磨牙,立刻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克利夫兰期待地看着她。
诺拉丝毫没有注意到雇主的异样情绪,她礼貌地向他道别,“如果有尸体运送过来,您知道如何找到我,再见,霍克先生。”
克利夫兰塌着肩膀默默目送他们远去。
去摄政街的路上,华生用充满了不置信以及叹息般的语气告诉她,“霍克先生原来如此年轻,我以为大概所有经营诊所的至少也会是一位足够成熟的人。”
想到雇主平日里那副呆愣愣的模样,诺拉不禁微微一笑,“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反倒是福尔摩斯维持着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缓步走着,腰挺得很直,灰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听到二人的对话微微顿了顿,露出一个很轻,又意味深长的微笑,“亲爱的华生,诺拉,克利夫兰先生的确是一个值得交往的绅士,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能够和他走得很近。”
华生,“啊——您的意思是?”
福尔摩斯看了一眼望过来的诺拉,镇定道,“据我所知,伦敦里的霍克家族,可不是什么友善的角色。”
诺拉眯起眼。
关于那位雇主的话题到此结束,除了仍然没有搞明白其中含义的华生,福尔摩斯和诺拉都没有再提起这个问题。
走到摄政街,熟悉的台阶葱茏花木,印象深刻的白色油漆木门,诺拉再次敲响了它,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开门的仍然是那位形容艳丽的金发美人,只不过她这次看向她的目光不再充满轻蔑,也不再呼喊那个美丽的女仆,她诧异地看着她,继而目光移到了身后的两位男士身上,下意识地挺直腰,碧绿的眼睛里习惯性流露笑意,语气柔和,“请问你们是……”
“夏洛克福尔摩斯,古董女尸案的咨询侦探,已经得到警察厅的准许,来这里例行问话。”福尔摩斯一本正经地说道,顺便介绍他的伙伴,“这位是约翰华生医生,以及诺拉夏普小姐,医生助手。”
“诺拉…夏普……?”露西亚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露出震惊的神色,盯着她,见鬼一般地尖叫,“是你——你居然——”
“嗨,布朗小姐。”诺拉丝毫没有认亲的打算,靠在一边懒洋洋,略含轻蔑地微笑,“非常不巧,再次见面了。”
“这是你搞的鬼?”露西亚恶狠狠地瞪视她。
诺拉险些笑了出来,为这个表亲完全不长脑子的猜测,她审视地看着她,仿佛在猜测她究竟能给她多少惊喜,“我以为福尔摩斯先生介绍得足够清楚,我们为朱莉而来,并非是你,或者布朗。”
露西亚的脸一僵,她仇视地盯着她,不妨身后传来柔和的嗓音,“露西,是谁来了?”
“妈妈。”金发少女不情不愿地让开了一条缝隙,露出身后眉目端丽的妇人,克莉迪亚看到三人时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将他们迎了进来,“原来是你,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看到一副跟班模样的华生和诺拉,她并没有露出过多的异样神色,礼节性地点点头。华生回了礼,诺拉只是露出更加懒洋洋的微笑。
布朗家的装饰十分符合家底,富丽堂皇,到处摆放着足够名贵的油画和小型雕像以及装饰品,紫色天鹅绒的窗帘半遮半掩,使得这屋子显出了些昏暗的色彩来。克莉迪亚招呼仆人为他们端来醇香的茶点,诺拉瞥了一眼新来的侍女,褐发蓝眼,面容普通,不过十七八岁的稚嫩少女。
诺拉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布朗夫人,对方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动作,只是优雅地端起一杯红茶抿了一口,放下,目光柔媚地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两位绅士,微微一叹,“我知道你们会来,比我预想的晚了一天。”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在外人面前他显然拾掇得很好,坐的笔直,双腿随意交叠,头发服帖地梳在额头之上,鼻梁高挺,一双灰色的眸子极为深邃沉静,嘴角隐隐浮现意味不明的微笑,看上去颇有侦探风范,“这么说,夫人似乎有什么有趣的故事要告诉我们。”
“我不期望这件事能够瞒过福尔摩斯先生。”克莉迪亚很坦然,很显然她和这位侦探并不是初次见面,亦或是她一向消息灵通,她语气里流露出对福尔摩斯很明显的忌惮,“朱莉的确是我的女儿。”
旁边露西亚的表情很难看,但是并不惊讶,看来她很早就知道这一切,一个女仆的亲妹妹。
喜爱八卦的华生立刻竖起了耳朵,福尔摩斯面色不动。
克莉迪亚露出怀念的神色,“不过那是在我嫁过来之前的事了……我很抱歉让您听到关于我如此不堪的往事,但是朱莉……她是个好孩子,在我带她回来却无法让她认我作母亲,她没有任何怨言,她是个好女孩……”
母亲脸上的神态让露西亚脸色更难看了,但是她一言不发,碧绿色的眸子里神色却令人心惊。
“请问布朗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诺拉忽然问。
克莉迪亚一顿,“噢是的,他知道并且包容了我,他一向是个很好的丈夫。”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看不出笑容里面的情绪,不过善于观察的诺拉倒是看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他轻轻挑了挑眉梢,“我无意打听夫人家的私事,但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在那天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克莉迪亚的表情很平静,“那一天晚上,露西和朱莉吵架了……请别误会,朱莉一向是个温顺的孩子,但那段时间她却表现得十分不对劲……”
“平日里她不爱出门,但是那一个月,她却经常早早出去了,直到下午或是晚餐才回来。我不爱限制她的自由,却难免问她几句,她也从来不说,言辞含糊,我不得不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