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鲁萨利诺同学的体贴很令人感动,可我还是惊悚,因为会议桌桌面上,球球那毛团在萨卡斯基手边,母鸡蹲,目光炯炯。
往后缩了缩,又往后缩了缩,然后,在我四肢并用蹲到椅子上的前一秒,动作被制止。
“百岁,跟你说球球不会咬你,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波鲁萨利诺的声音很是无奈,挠背的手往上攀到肩膀,加重力道把我按住,“别躲了,还有,也不许蹲我头上。”
说完停顿几秒钟,他又用一种长期忍受痛苦折磨的隐忍口吻,沉声说道,“萨卡斯基,等下需要她保持清醒,所以——”
隔着会议桌,萨卡斯基的目光瞥向我所在位置,之后,慢条斯理勾了勾嘴角,“球球在,她才不会继续隐瞒。”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摸毛团,目光错也不错对上我的,眼睛里威胁意味十足。
短暂的静默过后,波鲁萨利诺恍然大悟一样说道,“耶~似乎你说的很有道理。”
对你妹夫!我杀气腾腾地扭过脸。
与站在身后这人视线一碰,他随即拿足尖勾起一张椅子,挨着边上坐下,一手搭在我的椅背上,一手横出去搁在会议桌上,笑得更加邪佞。
……
片刻过后,我顶着一脑袋黑线转开头。
也是直到此刻,会议桌上首看戏一样的特里顿才探手敲敲桌面,示意众人目光集中过去,沉声说道,“明天是新月之夜——”
说话时特里顿准将的眼睛看向我,神色隐约透出几丝微妙,“诗蔻蒂…”
强行压下对猫科动物与生俱来的畏惧感,我眯起眼睛,静静听着特里顿准将口中,关于加冕与新月召唤的发言。
包括波鲁萨利诺都来不及知道的后续发展,特里顿准将一番言语整理过后,内容如下:诗蔻蒂被中枢羁押,罪名是冒充贵族试图窃取王位。
之后,中枢官员宣布将另外找一位拥有都姆兹皇廷血统的贵族,由那人继承王位,加冕后主持新月召唤。
后备人选实际上中枢早有安排,据说加冕仪式失败,就已经在赶赴途中,今夜凌晨必定能够抵达,至于…是乘坐军舰还是通过别的途径,海军方面无从得知。
明日太阳落山前,都姆兹新任国王继位,而罪人诗蔻蒂会成为诱饵之一,与中枢带来的女奴一同献祭。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拍案而起,“她是孕妇!”
参加新月召唤?不用闹不好,这肯定是一尸两命,中枢那些人居然想得出来?这是怎样一种神经病?!
……
看了看在场几个人,最后我把视线落到始终沉默的泽法老师身上,“泽法老师,倘若…”
闭了闭眼睛,飞快的把原本零零碎碎的几处疑点回忆一遍,睁开眼睛,我力求自己表现得胸有成竹,“吹响新月之笛,并不是血脉原因。”
长桌尽头,那双灰蓝眼睛微不可察睁大,嘴角抿了抿,才哑声开口,“倘若?”
“大概有七成把握。”我垂下眼帘,放置在桌面下的双手慢慢握紧,随即又抬高目光,“倘若我的猜测正确,本部可以不必理会中枢的命令。”
“中枢找来继承王位的都姆兹贵族,相信,也一样无法新月之笛。”
“而海军却可以,我们杀死海妖王,将整个族群灭绝。”
“千百年来死去那么多无辜女人,是都姆兹故弄玄虚造成,只要没有‘能够召唤海妖王’的特殊之处,从今往后,将不再有任何无谓牺牲。”
只要撕开谜团让藏在背后的事实水落石出,那些神经病故作神秘的血脉传承和处/女献祭,不过是一种恶心的罪恶行径。
这同样是个交易。
与诗蔻蒂向中枢索取王位的行为相同,我此刻一样是在向海军本部索取。
我想要海军与中枢对抗,我想让本部出面保住未出世的婴孩。
随便哪个人都能吹响新月之笛,事件控制权就在海军手上。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一种冒险,海军本部也需要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可我相信,会议室之内的这几人…
……
静默中,我把视线从泽法老师身上移开,看了他边上若有所思的特里顿准将一眼,目光又一次移动,落到斜对面的萨卡斯基那里。
那位同窗面色平静,一双黑亮的瞳子,眼里却锋芒毕现。
两人目光对视,随后我飞快收起视线,略略偏首,看向最后一个人。
波鲁萨利诺嘴角带着惯常的笑容,歪歪斜斜安坐的姿态也显得怠惰,只是他的眼睛,眸光深处仿佛瞬间沸腾起来,有异样危险的东西鼓噪着翻卷不休。
也不过转瞬间,他眼底诡谲神色流转光芒后淡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嘴角划出一道细微弧度,“百岁你的意思,是贵族血脉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稀疏平淡口吻,简短一句话,配上他毫无波动的神情,反而显出一种奇怪的愤怒感。
“我只听说秃头会遗传。”耸耸肩,我两手一摊,视线抬高了瞥向波同学那一脑袋浓密的卷卷黑发,“贵族的特殊之处,当然也还是有的啊~”
目光下调,我看着波鲁萨利诺的眼睛,慢吞吞勾起嘴角,不无讽刺的笑道,“纯血什么的,最容易出疯子和白痴。”
第二十五章
新月之笛
会议室内,几个男人的脸在暗淡光线里显得神色莫测。
身体微微前倾,曲起手指用食指骨节轻轻敲在会议桌桌面上,接着,我在四个男人注意力集中过来的时候,摆出一副装叉表情,“怎么,你们似乎不相信?”
“不相信都姆兹血统与新月召唤,没有任何关系吗?”
现场气氛似乎凝固片刻,之后,波鲁萨利诺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耶~我相信,替身王与巴古阿之死,百岁你的表现实在叫人刮目相看,所以泽法老师他们也相信。”
偏过头,身侧这位人笑得别有深意的脸落入视野,对上我的目光,他唇边笑意更深,墨黑眼睛闪烁奇特神采,“可是,只有我们相信却不够呀~”
“我知道,所以才有接下来的话题。”我眯了眯眼睛,龇出一口大白牙,装作没发现他眼里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毫无掩饰的危险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这人几不可闻的哼了声,忽然从后边攥了攥我的马尾辫,嘴角勾起一抹玩味,“那就先从诗蔻蒂腹中的孩子说起,如何?”
“百岁似乎一早就发现了,诗蔻蒂的孩子不是阿塔沙塔的后代。”
我愣了愣,只觉得很无奈,“你究竟多在意这件事?”想了想,目光环顾周遭一圈,最后不得不妥协的从头开始说起,“巴古阿的眼神。”
会议室里四个男人,对于波鲁萨利诺提起的话题,剩下三位虽然不搭腔,却也均是一副颇感兴趣的表现。
这种情况下,我原本想故意忽略的企图,似乎无法蒙混过关呢~既然不能避重就轻,那就只好从头说起。
“初见面那次和晚餐的时候,虽然掩饰得不错,巴古阿偶尔瞥向诗蔻蒂的眼神却还是泄露了秘密。”
一切尚未发生前,都姆兹那位前宰相看着我的目光,可真是熟悉啊~那种隐约透着肉/欲的打量,和看向诗蔻蒂时唾手可得的不经意。
“要知道,男人看别人的女人和看自己的女人,眼神里的含意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我还觉得好笑,因为在场的国王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头顶颜色不对。
勾了勾嘴角,我抬高视线,“国王的宰相用看待床伴的眼神,看着国王的宠姬,还能有别的答案吗?”
“耶~当时我只留意替身王。”波鲁萨利诺悠悠然接口说道,“他的表现让我误会,他是在勾引你。”
你这混蛋真是够了!嘴角狠狠一抽,我下死眼瞪了他一下,别人这么正经的时候,你像个妒夫一样是要闹什么啊白痴!
沐浴在我杀气腾腾视线里,波鲁萨利诺唇角翘了翘,压低声线,音色略显沙哑,“那时候我很生气,因为百岁是我的……”
微眯的眼睛,眸光深处泄露出几丝邪佞之色,中间刻意停顿一会儿,然后他才又故作无意的继续说道,“同伴啊~”
……
短暂的静默过后,啧了声,我转开盯着波鲁萨利诺的目光,视线放平在半空。
“宰相与宠姬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国王要嘛不知情要嘛无能为力。”
“开始我是这样认为,回房间以后,我想起红浆果榭寄生与套娃在北海的特殊意义,察觉不对劲离开房间想确认,却来不及救回那可怜男人。”
“无能为力的不是国王,那人是替身,所以巴古阿才露出破绽,因为前宰相眼里,替身王是工具,连人都不是。”
把一双手都搁到会议桌上,一边回想一边把那些记忆的片断与细节组织修饰成语言,最后慢慢的告诉在场四个男人。
“实际上,巴古阿的死有一个重要疑点。”
“发现情人背叛,换做其他人会怎么做?”
“除了逃走,恨意难平之下一定会狠狠报复。”
“巴古阿为什么不向海军揭发,反而是潜入诗蔻蒂房间寻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