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奇怪的地方,沙场征战半生,去过无数岛屿,无论是战火纷飞亦或者富足强盛,黄猿都不曾发现过有哪个岛屿氛围如此消沉安稳。
……
渐渐的,他发现场景发生变化。
喧闹拥堵街景雾气般消散,几息过后沉淀下来的是一处类似科学部秘密试验场的地方。
比人还高的玻璃器皿,半流动液体中悬浮着影影绰绰。
混在身着防护服的人群里,黄猿漫无边际在建筑里游荡。
日与夜的流逝,对此刻似乎成为意识体存在的他没有意义,钢筋混凝土墙壁,高科技严密防守也毫无意义,他畅行无阻。
慢慢的,黄猿发现这建筑群的微妙之处。
中心楼宇地下深处,是他一开始出现的地方,他游荡不知岁月,那些玻璃器皿内已经小小胚胎已经长成…
他站在容器前逐一看过去,随即恍悟,这些是仿制人类女性子宫的孕育,沉浮液体中的婴儿们即将诞生。
一个个小小的孩子都有恬静睡脸,和实验操作台边神色冰冷的工作员们形成鲜明对比。
……
孩子被从人工孕育所取出,和普通婴儿一样裹在襁褓里小小声哭泣。
黄猿的注意力被当中一个引走…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哭得猫一样的小婴儿,非常感兴趣,一眼看见视线就无法转开。
也是为着她,他才徘徊不去。
……
场景飞速流逝,或许是他已经无法感知时间,不过眨眼,那许多婴儿就长大。
每一个都是精致如洋娃娃的容貌,纤细骨架,吹弹可破肌肤。
只是…黄猿发现了不对劲。
混在近百名漂亮孩子当中,对他最特别的那个,样貌是年幼的千岁百岁。
她此时没有名字,只有手腕上戴的识别器显示数字,71。
所有孩子数字共计一百零八。
孩子们被集中起来接受教导,文字知识,战斗技巧,种种不一,并且每日里实验员都记录孩子的身体数据嚣张女捕悲催王。
他守在她身边,她表情麻木,象是一个毫无灵魂的玩偶,连哭笑反应都没有。
但是黄猿知道,她只是不肯在人前露出情绪波动,这建筑内每个角落都安置监视器,这群孩子一举一动都被掌控。
连沐浴睡眠都摊开在摄像镜头下。
……
慢慢的有表现优秀的孩子被挑选带到别处,黄猿不想知道那些‘优秀’的孩子接下来的生活,因为她。
她表现得让每个实验员都摇头,即使看不懂记录文字,海军大将黄猿也透过神情举止得知,这建筑群里的成年人,掌控孩子的恶心人物,认定她是无用的废物。
她和其他几个实验数据显示不佳的孩子,夜里关在某个地方…一边学习一边被进行实验,慢慢的失去自由,连作息与行为受到严格控制。
渐渐的,她们长大。
长开的容貌,每一个都姣好妩媚,身材曼妙,性情乖顺,如同玩偶娃娃,没有独自思考的能力与勇气。
实验员连同优秀孩子们都鄙视她们,称她们为:废弃鹡鸰。
……
黄猿看到某个孩子无比骄傲的展示背脊,半褪衣裳下,绯红雀鸟振翼,下端有阴阳鱼图。
那个玺印展露,黄猿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调开视线,看向眼神空茫如玩偶的那人,一时间心痛如绞。
他…彼时他是何等无知!
他竟然…他竟然不知道,所谓族群玺印竟是千岁百岁恨意入骨的标志。
他早该想到,他何等愚蠢。
……
他从虚无里伸出手,若有似无环住她,闭了闭眼睛,脉络间有滔天恨意徒然衍生。
这些人…全部都该死!
……
黄猿不知道这陌生世界发生着什么,不过时机很快到来。
一百零八个孩子当中,背脊能够诞生纹印的人被带走,那部分人离开带走此地绝大多数防卫力量。
千岁百岁在某个深夜出逃。
以身负重伤代价,在实验员将她送进某个高级房间,当做随手礼物要给脑满肠肥的上位者时,千岁百岁动了手。
她展示出从未在人前展示的强悍力量,以及慎密心思。
手下毫不留情,无论是意图享用她的那畜生,还是阻止她的守卫,现场无一活口。
他跟着她逃出那个地狱般恶心的场所,一路亡命奔逃。
……
她曾经躲在污秽的下水道,她曾经藏身肮脏的垃圾场,她小心翼翼避开追击者,几次重伤拼了命脱出重围当真教主和假教主搞在一起。
她的眼睛一日亮过一日。
她…即使浑身沾满血污,憔悴肮脏,看在黄猿眼里,却比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美丽。
……
最后的最后,她离开藏身地,眼睛里烧灼地狱业火,一身怨毒,满心对自由的渴望,她只身闯进…
‘嵩天啊~
彻底摧毁一切之前,她无比讥诮拒绝了试图挽回的人。
‘我拒绝和你们一样成为掌控一切的冷血者。’
‘到这里,我唯一的目的就是灭神!’
她笑起来的样子,美得令他窒息,‘自由或者死,我不需要第三条路。’
……
意识消失在巨大冲击波震荡里的前一秒,黄猿波鲁萨利诺发现那人的目光寻到他,若有似无微笑,梦呓般说,‘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再见。’
……
徒然惊醒后的第一件事,是探手去试睡着那人的呼吸。
伸出去的手竟颤抖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置信,黄猿波鲁萨利诺觉得心脏被利爪攥紧似的疼痛,只生怕梦境延伸到现实。
不要死,求求你。
百岁,不要死,不要说再见。
是不是梦已经无所谓,不爱我也没关系,求你…
……
直到手腕被不轻不重扣住,黄猿仍是回不过神,他怔怔盯着睁开的这双眼瞳,喜悦与激荡交错糅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做什么啊?”她皱着眉丢开他的手,半支起身,环顾室内一圈,忽的柳眉倒竖,笑着开始扳手指关节,“想挨揍吗?波鲁萨利诺!”
扳完手指,她又顿了顿,嘴角一撇,语气极是无奈,“喂喂喂!一把年纪还哭,我看着需要洗眼睛啊混蛋海军大将。”
……
“喂!你做什么?!”
“让我抱抱你,百岁,我做噩梦了啊~”
“看来你果然是想挨揍!”
“耶~”
他笑着搂过去,她神情凶恶却也没有动手,似乎是被…眼泪弄得怔愣。
他埋进她的颈窝,闭了闭眼睛,所有疑问惊怒,所有难以解释之事,这一刻对他来说,已经不需要任何答案。
她在,这世界就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