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还未到用饭之际,前院扫去的雪堆在角落里,厚厚的积着,陈家的小少爷就在雪堆边戏耍,捧着个竹球,时而俯身去抓雪玩,时而一个人踢一会儿球。他的背后立着一个奶娘和一个丫头,两人只低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院子外面就是正街,街上一群孩童手上举着风车,嘻嘻哈哈跑过去,远远听到声音,陈家少爷丢了竹球就趴在小门边张望。
还没看许久,奶娘就招呼他回去了。
陈家府上并没请先生,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四五岁的年纪何至于照看的这么紧?
临走前,展昭便多留心看了那孩子几眼,忽然又想到刚刚那个女子有意无意也在看他,脚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她果然是知道些什么。
*
伏雪镇上来往的旅客并不多,客栈只有一家,在梧桐街巷子口的对面,两层高楼,还有彩画,瞧着相当不错。
时近正午,忙了一早上白玉堂早已经腹中空空,饿得饥肠辘辘,随意叫了两间客房就忙着唤小二过来点菜。
虽说镇上的生人少,但正逢入冬,前来采办的生意人比以往要多,客栈里进进出出的,几乎都是商旅。
一桌子的菜上齐,白玉堂自取了筷子就开始吃饭,展昭却不似他这般好胃口,举手只把旁边温着的热酒提上来,满满的倒了一杯。
“小二。”
马车在屋外停下,进来了两三个后生,看穿着是外来客,估计亦是前来此地做生意的。
“这边要三间房,普通客房就好。”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被风雪吹得通红,“再上一桌酒菜,酒要滚烫的。”
店伙远远的应了声,掌柜的把算盘拨了两下,笑道:“客官,一共是三两银子。”
“行,被褥记得多放两条,这儿来的都是南边儿的人,怕冷得很。”他一面说一面往兜里找银子,不料半天却没摸到。只“咦”了一声,又不敢说出来。
“怎么?”一边儿说笑的几个同行的人见他面色不对,都凑过来问,“兴哥可是身上银子没带够?”
男子颇觉尴尬:“好像是……”
此前在路上和一个毛头小子撞了一下,保不准钱袋是那时候丢的。钱袋里少说也有二十两,都是盘缠,这会儿丢了着实不好意思道出口。
尚在为难之时,蓦地,觉得衣兜里一沉。他往怀中探了探,竟摸到个光滑的银锭子,脸上骤然一喜。
“有了有了……钱在这儿的。”
眼见他把个白花花的银子掏出来,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这不是有钱么,方才见你那样,还以为钱丢了呢。”
“正是,正是,我也发愁呢……”男子挠挠头,早已经是满背冷汗。
“不过奇怪,我怎么不记得有把银子放在深衣里……”
“兴哥可是个财星啊。”其中一个随行之人上前拍着他肩膀打趣笑道,“没钱的时候,时不时总能在怀里摸到银子。”
“可不是,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有人附和道,“没准儿,你真是财神爷下凡呢。”
说完,一干人等都笑了。
此时,寒风自外吹进来,刺得人肌肤生疼。店小二刚准备把门掩上,正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姑娘抱着一把纸伞静静站着。
如此清凉的打扮简直让小二哥看一眼就觉得周身更冷了。
“姑娘……你……”
“我要一间房。住店。”
念一把银钱递给他,视线却一直落在对面的男子身上,瞧得他浑身不自在。
“兴哥,那姑娘在看你呢。”
“别不是瞧上你了吧?”
“这么标致的姑娘,不知是哪一家的?兴哥要不要上去问问?”
……
在旁的几个友人交头接耳的低声揣测,直说得那男子耳根发红,刚想上前询问,她忽然侧过身,不着痕迹地避开,只往前面坐着吃酒的两人走去。
这边,展昭刚将酒杯满上,光线却被人挡住,他略一颔首,只见那人朝他摊开掌心。
“用我这几块碎银换你手里的这锭银子,可以么?”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这章不知道怎么编辑有话要说也,先来祝大家冬至节快乐!
少年们,吃饺子了吗!
吃羊肉了吗!
是不是又躲哪儿秀恩爱去了,别解释,我都看见了!!!!
不管,你们虐我我也要虐泥萌,嘤嘤嘤。
以下片场:
展昭(端着碗):张嘴
念一:啊……
【然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哦胡胡胡……
老传统呀,三章解决了男女主加男二的出场。
酷爱来猜猜,押一押谁是男二!!酷爱押酷爱押!!
☆、【流魂】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在场的皆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展昭和她视线对上,静静沉默。
白玉堂倒是搁下筷子,支着手肘一脸戏谑地开口:“想拿碎银换足纹的银水?哪儿来……”
“可以。”话还没说完,展昭便放下酒杯,淡淡应声。
“喂喂……”白玉堂别过头对他挤眉弄眼。
“不妨事。”他自怀中摸出钱袋来,递到她跟前。“你自己挑吧。”
“多谢。”念一把手上几块碎银放下,毫不迟疑地伸手捡了一块银锭,随即朝他抱拳施礼,“打搅了。”
“客气。”
她又欠了欠身,狠狠抓着那块银子,疾步向客栈后院走去。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白玉堂拨了拨桌上的碎银子,语气不满地望着展昭,“你怎么就换给她了,还不拿戥子秤一秤,不怕她占你便宜啊?”
“这点钱倒是不至于。”他喝完酒,掂了掂钱袋,忽然低低道,“我的钱袋里还少了一锭五两的银子。”
“当真?”白玉堂一怔,忙凑过去,“是她方才偷拿的?”
“不是。”展昭把银子收好,思忖许久。
在自己摸出钱袋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丢了一块银两,而她此前与自己的距离尚远,不可能有如此好的身手,拿了钱却又不被他察觉。
也就是说,东西丢失是在她换银子以前。
那么……
“不是她,那会是谁?”
展昭抬眼看向那边还在说笑的商旅,淡淡道:“说不准呢。”
后院有个马厩和仓库,人本就少,念一脚步匆匆,寻了个僻静之处,环顾左右,确定没有旁人,这才把手掌摊开,皱着眉盯着那块白银。
银子上正趴着个球状的东西,身子小小的,俩眼睛巴巴儿地看她,瑟瑟发抖。
念一沉下语气:“你做什么偷人家的银子?”
“……他没有钱了。”对方弱弱的解释道,“我要是不帮他,他今天就没地方住了。”
“你常常帮他偷银子?”
“他没钱的时候我才给他拿一点儿……”说完,又急忙补充,“我都是取的有钱人家的银两,他们钱多,偷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
念一眉头越皱越紧:“你这么做,就不怕损阴德么?”
“那又如何,反正我也投不了胎……何况,我喜欢和人类呆在一起。”它笑嘻嘻地朝她手上靠了靠,“人类比妖怪有趣多了。”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念一叹了口气,“你和他待久了,对他也不好。”
“这里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不也来了吗?我瞧你就好好的。”对方不以为意。
“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有多少年了?我看你也不过几十年,和我差不多。”
“我……”她正要作答,耳边蓦地闻得一丝轻微动静,她赶紧伸手把银子合拢,“嘘,有人来了!”
马厩里的马儿打着响鼻,一个年轻的马夫正提着水桶和刷子慢悠悠地哼歌,冷不丁看到前面老槐树背后走出一个姑娘来,他唬了一跳。
“哟,客官,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是、是来看的马么?”马夫只当她担心自己照顾不周,忙笑道,“您尽管放一万个心,我这儿喂的都是上等草料,一日刷洗一次,保管把您的马养得膘肥体壮,日行千里都没问题!”
“有劳了。”念一垂首对他施礼。
“哪儿的话,应当的!”
她欠过身,一面将银子收入袖中,一面若无其事地绕开他,往自己住处而行。
此时,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人从花木下现出身,倚着栏杆而立。
站久了,身边跟着的人就开始好奇起来,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何事。
白玉堂顺着他视线举目张望,马厩边除了个刷马的马夫,别的也没什么稀奇。
“喂。”他抬手往展昭肩头上一拍,“你看什么呢?”
半晌,展昭才扬眉收回视线。
“没什么,在看马。”
“看马?”他实在是不解,这里的马有什么可看的……
*
自打那个女子回了房,整天都没出来过,直到入夜才下楼唤小二准备些饭菜和热水送上去。客栈中人来人往,展昭在镇上逛了一日,此时亦随人群往里走,一瞬间他觉得背后起了一股凉风,但是很快就消失不在。
他站住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什么也没有。
不知为何,这一道风,总让他想起昨日在驿站时候平白无故起的阴风,都是凉飕飕的,冷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