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禀明了来意,对方竟连问也没多问,就慌慌张张地请进屋里叫他二人小坐片刻。
手边一壶上等的毛尖,热气腾腾的往外冒。果真是大户人家,茶水也比外头喝的奢侈许多。
白玉堂掀开茶盖来刮了刮茶叶,轻抿了一口,环顾四周。
“看来这一家子人可被吓得不轻,这么着急的找人来抓鬼,我还以为咱们连门都进不了。”
“等等,先别急着喝。”展昭闭目嗅了嗅。
“怎么,莫非有毒?”
瞧他这模样,白玉堂立时紧张起来,也低头凑在茶碗边闻。
展昭却轻轻摇头,尝了一下,淡淡道:“这是郑州产的毛尖。”
闻言,白玉堂倒是松了口气,不以为意地望着他:“少见多怪,开封的毛尖我也吃过,和这个味道差不很多。”
“但茶杯是新的。”展昭摩挲着杯身,若有所思。
“……那又如何,本就是有钱人家,招待客人难道不该拿新的茶具么?”
“但是也太新了。”他放下茶杯,偏过头去打量屋里的陈设,“不仅茶杯是新的,连桌椅瓷瓶等物,也全都是新置办的。”
“……听你这么说。”白玉堂这才凝神一想,“昨日在驿站,似乎听人谈及,这宅子入秋的时候才翻修过,大约家中的桌椅是在那时换掉的。”
“翻修?……”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得明白,遂不约而同颔首看去。
穿堂上正站着个中年发福的妇人,脸色苍白,形容消瘦,神情郁郁。瞧她的打扮,想来是府上主人家。
白玉堂朝展昭使了个眼色,放下茶水便站起身。
“两位侠士久等了。”妇人远远见到,一面走来,一面强打精神笑着赔礼,“适才来了位贵客,我家老爷正忙着招待她,实在是抽不开身……不知茶点可还合二位的胃口?”
展昭抱拳施礼:“多谢夫人款待,倒是我等冒昧前来,打搅了。”
“不妨事。”妇人迟疑着在他脸上端详了一番,“不知,侠士此番造访所为何事?”
“途经此地,看到巷口的告示说夫人你家正闹鬼。”白玉堂微微一笑,“我们瞧着新奇,所以前来看看,若有能帮上忙的,夫人尽管开口。”
“原来是这样……”她竟莫名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向展昭讪笑道,“说来话长,都是家丑。好端端的,不知怎么搞的,家里头就被鬼给缠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好像男主视角比较多。
然而我一出场自带装逼气息,全身散发出一股高冷的气息。。。。【身高一米七,手脚冰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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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银】
陈家宅子也不算大,但同镇上其他房舍比起来已很是奢华,前院修了一个小花圃,后院还有几间厢房,一两间仓库和耳房。
一路走来,看府上的下人少说也有十来个。
陈家如今的当家是陈大少爷,早些年在外经商买卖,眼下好容易老来得子,便说回镇上休养一段时日。房子是入秋的时候翻修的,距今不过才两个月。
“一等入了夜,宅子里就会出些怪声音。”走完回廊,前面立着块影壁,陈夫人指了指萧墙一角,朝他二人道,“昨儿晚上,家里的伙夫就是在这里看到的。从前还有在东厢房、南房、庖厨附近见到过,不过北房里却是没有,因为供了一尊观音像,我家老爷就觉得或许是鬼怪作祟……”
“哦?这么说,这只鬼倒是时常出没了?”白玉堂抱着胳膊,漫不经心地望了一圈,笑问道,“不知夫人可有见到过?”
“我……我自然有见到。”她语气微颤,面色骤然发白,“是、是个青灰色的影子,头发很长……”
“夫人就这么确定是鬼怪?”展昭出声打断,“难道就不会是何人假扮而成的?”
“诶。”她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良久才叹了一声,语气很无奈,“你们没见过,我就是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是人是鬼,当真是要见了才能分晓,那般模样可不是一般人能作假的。”
听她如此口气,展昭也不好再质疑下去,只寻别的话来问:“你们几时发现家中有鬼的?”
“大约搬进来住不过三五日就有了……”
三五日?
这么说到现在也快有一个月了,真难为这一家子能熬到今天。
白玉堂暗自咋舌。
眼瞅着快要走到后院了,正经过偏厅的时候,在外便听到里头有说话声。
“道长……你既然来了,这个忙无论如何也要帮,银子若是不够,还能往上加……”似乎是府上的主人家。
展昭刚要转头,随即就闻得有人淡淡解释道:“我不是道士。”
声音很轻,极其的熟悉。
他微怔片刻,颔首望屋里看去。宽敞的厅堂内站了两个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体格偏瘦,眼底下也是一圈青黑。与他身上厚实的狐裘截然不同,在旁的女子只穿了件轻薄的衣裙,发髻绾得简单,怀中斜抱着一把纸伞,正抬着头在打量房梁。
“嗬,怎么又是她?”
白玉堂瞧着稀奇,拿手肘轻轻捅了捅他胳膊,低声笑问道,“看不出来,她还会捉鬼?”
展昭闻言皱了一下眉,眸中神色复杂,越发觉得这个女子的来历不同寻常。
“我本来就不是驱鬼的。”念一收回视线,有意无意往陈家老爷跟前望了一眼,陈家小少爷怯生生地躲在奶娘背后,神情戒备地注视着她。
念一抬眼对着他:“你就算加再高的价钱,我也帮不了你。”
“话是这么说。”陈太常仍旧不死心,“但您既是能看出我儿近来身子不适,又能说出这鬼怪的模样,必定是高人,就算不能驱鬼,想来是知道些许办法的。”
念一没有理他,抱着伞,侧身想往外走,不承想一抬眼便撞见门外的两个人,她立时吃了一惊。
“姑娘——”趁着她出神的这当儿,陈太常几步追上前来拦住,“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你看、你看我再加两锭金子如何?”
“这不是钱的问题。”念一回过神,没再去瞧展昭,只偏头对着他,“它能不能走,还得看你。”
“什……什么意思?”陈太常被她说得有些糊涂,琢磨了半晌还是不明白,“姑娘,烦请你仔细解释解释。”
念一目光在陈家小公子身上停了一瞬,忽然道:“不用解释,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陈太常忙点头:“姑娘请说。”
“其一。”她开口就问道,“陈老爷你姓什么?”
“这……”陈太常莫名地迟疑了片刻,“我自然是姓陈了。”
“你当真姓陈么?”
“这难道还有假?……”
听到此处,白玉堂勾着嘴角,摇头轻笑:“这算什么问题?”
“我看,是在故弄玄虚罢了。”
展昭只是摇头,并未说话。
“第二个问题。”念一沉吟半晌,“陈老爷有几个孩子?”
陈太常如是道:“我老来得子,只晗儿一个孩子。”
“你没有女儿?”
陈太常和陈夫人对视了一眼,摇头道:“……我哪儿来的女儿,没有的事。”
“那你离开伏雪镇的这几十年,都在外做什么?”
“我……在广东经商买卖。”
念一微微颦眉,没再问下去,举步就要走。陈太常赶紧又拉住她:“姑娘,你还没说明白呢,怎么就要走了?”
“我不问了。”她将他的手挥开,“你明明知道缘由,何必要我说明白?既然不想招惹妖魔,离开这个地方不就好了?”
“这……”
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念一绕过他径直往外走,门外的白玉堂二人见状也颇为识相地后退了一步。走到门边时,她忽然又停下脚,转过身来神色怀疑地看着他们俩。
“你……也是来捉鬼的?”
白玉堂摊手耸肩,不在意地笑道:“我们就是来瞧个热闹。”
念一沉默了一阵,好心提醒他:“我不是在问你。”
白玉堂怔了怔,喉中阵阵发紧,随即才满脸不悦地去睇展昭。
后者只得回答:“不是。”
隐约觉得她似乎松了口气,又对着他二人垂首欠了欠身,然后撑开怀中的纸伞,向主人家道了声告辞,头也没回就走了。
一直看着念一走远,确定她所处的位置听不到自己说话时,白玉堂方才咬着牙没好气道:
“这种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我见得多了,神气什么?到头来不自己也什么都没逮到么?”
“你就少说两句吧。”
展昭懒得同他多话,转身准备进屋。白玉堂却兀自在原地瞧了半天,小声嘀咕道:
“这天儿也没下雨,她怎么又打起伞来了。”说完便接着冷哼,“装神弄鬼的。”
大约是被这女子的一番话搞得身心疲倦,陈家老爷和陈家夫人在接下来的交谈里显得十分力不从心。眼看如此,展昭倒也不欲为难,小坐了一会儿就起身作辞,陈老爷也没挽留,只叫了个小厮去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