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这算是最勇敢的表白了吧?
失去最后的知觉前,我用力将张小美人翻转过来,伸手将一颗凝血的药丸喂进了他的口里。我算了一下,在我死前可以一直这么占他的便宜,似乎赚够本了。
我呀,果然还是舍不得。
我舍不得张小美人丧命。
如果一定要以命换命,那我就稍微牺牲一下吧。张良死了,我会遗憾终生,也会有太多人伤心。如果我死了,大概只有白凤和墨鸦伤心,不过他们还有彼此,伤心一阵子就过去了。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墨鸦大概会气我不讲信用,可惜了那一桌的美酒好菜,早知道今天是我姬真的丧命之日,我就先大吃一顿再上路好了。
话说白凤那小子会不会伤心啊,起码要掉几滴眼泪吧,喂喂,白凤你可别一下子就忘记啊。
我会娶你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到了很多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想起来的事情。
我看到了四岁时的我,跟在十一岁的墨鸦身后屁颠屁颠地跑,墨鸦在飞,可是他飞一段时间就会停下来等等我,后来,我越长越大,再后来,我的身后跟了小小的白凤。
时光转换,我看到我和梓良在桃花树下对弈,我看到他笑得满眼温柔。
我看到我和墨鸦在定岚山上喝酒,看到我和他在花楼听临仙姑娘唱曲。
我还看到,看到晚歌和我坐在新郑街头,认真地吃着糖糕。
最后的最后,我看到张良站在月光下。
他在对我笑。
我有些不情愿醒来。许是这个时辰的阳光过于温柔,我还是睁开了眼睛。
屋外,桃红柳绿,鸟语声声。
我慢慢地偏过头来,看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她正坐在床边埋头缝着一双新鞋,她的双手算不上秀美,已经布满了皱纹,然而她手中的新鞋,却是做的那样好看。
“姑娘,你醒了。”老婆婆看到我醒来,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好。”我努力想起身,却被背后的伤口折腾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晚歌,你小子果然够狠!
我咬咬牙,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问道:“阿婆,与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在哪里?他没事吧?”
我还活着!!那张良该不会当了我的垫子吧!我明明把他翻过来了啊!
就在我要抓狂之时,老婆婆笑得:“你们小两口还真是一条心,他醒来时立刻问起你的安危,你醒来时也立刻想到了他。放心吧,他没事,他和我家老头子采药去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还好张良没死,不然我这一刀就白挨了。老婆婆显然是自己脑补的,张良大概也是懒得和她解释。
还小两口,小两口不好好过日子,跳什么崖啊。
我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又听婆婆说道:“你们就在我老婆子这里好好养伤吧,我老婆子也很久没见过外来的人了,我家老头子姓张,和你相公一个姓氏,你们就叫他张伯,叫我张婶吧。”
“……张婶。”老婆婆明显是在装嫩,她这个年纪,当我的祖母都可以了,还让我叫她张婶,我默默地在心里吐槽道。
张婶给我端来了一碗白粥,却是毫无味道。我饿了不知道几天,都没什么感觉了,胡乱喝了几口就放到一边去了。
张婶见我食欲不振,道:“这粥是不是不合乎胃口?”
“……还好。”岂止是不合胃口,这根本没煮熟吧。
“等我家老头子回来了,让他给你做好吃的,我老婆子不太会做饭,今儿个他和你相公上山给你去采药了,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张婶的话令我有些诧异,难道我和张良不是正好掉落在这里的?
“张婶,能否给我说说张——我相公和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张婶告诉我,前些天她和张伯在田间劳作,忽然看见张良背着我过来,两人皆是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张良把我交给她之后就昏过去了。张伯给张良喂了些水,过了半天他才醒来。我比较惨,昏迷了三天,今天才缓过来。
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
我偏过头去,看到张良抱着一个药篓。虽是一身粗布衣衫,却难掩他举手投足间出尘的气质。他见到我醒了,只放下了药篓,语气平淡:“你,感觉如何?”
“……还好。”
经历了这一遭之后,我虽然仍旧对他极其着迷,却也明白,我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害了那么多人。
“你们小两口在昏迷的时候多为对方担心,现在都醒了怎么反倒生疏客气起来了?我先出去和老头子准备晚饭了,张公子你赶紧帮你娘子换药吧。”
……这话听着怎么味道怪怪的?
张婶走后,屋内只剩下我和张良两个人了。张良并不与我说话,只是专心地磨药。我看着青色的药草在他修长的手指下化为碧绿的汁水。
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倒也真的迷人。
坏了,我怎么这个时间还能被美/色给诱/惑到?
“姬真。”
良久,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叫了我的名字。
我动了动耳朵,有一点感动,他终于不叫我姬姑娘了。
“再叫一遍好不好?”
“……姬真。”
“再叫最后一遍好不好?”
“……”
“你总是叫我姬姑娘,不愿意叫我的名字。”我伸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说道,“虽然我的名字很普通,可是被你那么一叫就好听了。”
“姬真,那天我们落下山崖掉进了深潭。我苏醒过来时,你还在昏迷……我替你处理了伤口……”
“哦。”我大概是懂什么意思了。
张良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估计也就牵过水淑子的手。我的伤在后背,又浑身湿透,迫不得已,他该看的全看了。
“……我以前也看过你的,这下扯平了。”我还记得几年前我和晚歌跑去相国府玩,欣赏并调戏了正在沐浴的小张良,不过也因此开始了和他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张良沉默着看着药碗,我以为他在内疚,便道:“要不然你再脱光让我看光一次好了。”
“姬真。”他又叫了我的名字。
“嗯。”我点点头。
“我会娶你。”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捏紧的拳头又松开,然后,他看着我,认真地说。
他的眼神,没有灼灼。
我愣了半天,随即笑了:“多大点事,看了就看了,你不说也没人知道。看过的人不只你一个,晚歌和墨鸦都因为帮我处理伤口看过,白凤小胖子也许因为偷看我洗澡也看过……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说那话的时候我确实心动了,然而在看到他的眼神后,我也骗不了自己,他会说那样的话,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君子。
他的眼里,容的下天,容的下地,容的下黎民苍生,唯独没有我。
“我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他的话令我听着觉得很不爽,好像我一直纠缠着他娶我一样,好像还非他不可似的……好吧,确实是这样,但是,张小美人,你不爱我,又何必委屈自己?
我呀,最舍不得你妥协吃亏了,不然早就霸王硬上弓把你强了。
“喂喂,张良你给我搞清楚一件事,本姑娘年方十六,如花似玉,家里有钱有权,追我的人可多了,能从你家门口排到我家门口,何况你家还没我家有钱!”
这年头啊,找对象多不容易,姬无夜的女儿找对象更不容易,我这么说纯粹是为了张小美人放下心中的压力。果然,他不再提起此事,只是说道:“你该换药了。”
我眨了眨眼睛:“不必。”
“我看到你身上,有很多伤。”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打了个哈欠,道,“反正只要没完成任务,或是忤逆了老爹,被毒打一顿是逃不掉的,我都被打习惯了。好在我生命力旺盛,过段时间就活蹦乱跳了。”
“……你不疼吗?”他说出这样的话,我都觉得有点惊悚了。
张小美人莫不是把脑子给摔傻了?
“还好吧。”上一次的刑讯之前喝了千日,睡了两天,除了多出一身伤,自己反倒没觉得有什么痛苦,倒是背后这一刀有点疼,晚歌这小子是狠呐。
种田生活
这些天我在各方面都有些苦恼。
张伯家的伙食太差了,不是我挑剔刁钻,你说说看,早上喝粥吃咸菜,中午煮饭吃青菜,晚上喝粥吃青菜……总之,就是青菜,咸菜,粥,饭四样组合来组合去。
不只是我,连张良都瘦了,不过他比我还惨。
他还要帮人家种田!
我们两个身上没一文钱,也没有带玉佩黄金,只有凌虚和离弦。张伯和张婶要了这两样也没用,但我们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啊,我是心里没压力,但是张小美人他纠结。
就他事多!
张伯张婶两个人大字不识一个,不会下棋也不懂什么政治,搞得张良完全没有发挥自己能力的余地。赶巧张伯忙着种水稻,一拍张良肩膀就开心地说:“老头子我腰不好,往年这个时候都要疼好多天,这次有你帮忙就再好不过了,明年定是大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