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妄想 (樱年)

　　这件事情，从表面上看他的确输了，但若是从另一种意义上看，他赢了。赢得十分合他自己的心意。
　　宋国文死了。
　　还殃及了好几名消防。爆炸现场狼藉一片，死的死，伤的伤，有些留个全尸都没有。宋妍最后赶来的那一刻，就是在爆炸之后。
　　任白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现场警笛声响成一片。


第35章
　　宋年醒来后第三天, 胡宝兰在边上给他削苹果。
　　他的脑袋上缠着纱布，手和腿分别都打了石膏，整个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
　　胡宝兰和他说：“你姐今天有事，照顾你的事暂时就交给我了。你想吃什么, 做什么, 或者想看什么, 都要记得跟我说。”
　　“……”
　　宋年的眼角余光瞥着胡宝兰放在床沿边上的手机。
　　里面播放的是一个美食节目。
　　收回目光，宋年目无表情地盯着病房里的电视机看。
　　这个时候, 宋年还不知道宋爸出事了。宋年仅仅知道的是, 上次宋妈闹着跳楼，但在得知到，江妄就是大法官徐丹的儿子之后，宋妈沉默了半响, 便自己从阳台上下来了。
　　那一天, 宋妈极其冷静地向宋爸提出了要去徽山亲戚家, 住一段时间。当时宋妈闹着要跳楼的事情邻里邻外传了个遍。
　　宋爸以为宋妈真的只是暂时性离开一下，就同意了。让人没想到的是，宋妈那次的离开, 其实是象征着要和宋爸离婚, 而宋爸同意了。
　　宋妈走后不久, 林德兴就上门来讨要之前所送的礼。宋爸对此一无所知，最后还是打电话问了宋妈之后才得知，林德兴送给他们家的礼物，零零总总加起来，价值竟高达一百多万。
　　宋爸无力偿还，只有卖掉了家里的房子。
　　宋爸交代宋年，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尤其是宋妍。宋年同意了。
　　“对了，昨天你在午睡的时候，你班里的同学来看过你了。其中一个叫周毅的男孩子让我转交一句话给你，说你要是不好好养伤快点出院，班级里的班花可就归他了。”
　　“随便。”
　　宋年的声音有些低哑，目光不羁。
　　他可不是周毅。他要得是前途似锦，并非儿女情长。
　　别说是班花，就算是校花，他也照样不放在眼里！他是不会动心谈恋爱的！
　　“对了，宝兰姐，江队长呢？”话说到这里，宋年忽然想起了江妄来，在他的眼里，江妄就是他的高度所在，虽然他这辈子不会做消防，但是，他也想要成为像江妄那种，即便什么都不做，本身便已光芒万丈。
　　宋爸出事那天，江妄也被送到这家医院。
　　但她听说，那天江妄只是对伤口做了简单包扎，她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她劝宋妍不要去找他，但宋妍最后还是去找了。
　　此刻听到宋年提到了这个名字，胡宝兰的心中，一时之间变得五味杂陈。
　　她也不知道那天自己对宋妍的劝告，到底是对，还是错。
　　-
　　远途训练没去成，江妄回到了自己的家养伤。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也不说话，也不再闹。
　　江妈听说了滨海之桥的事情，心里大概对他后来归队的原因知道了一二。
　　江妄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大队里的队员结伴过去探望。任白说：“你猜得不错，钟辉和王阿比的确有勾结。那天从你上楼后，钟辉就给王阿比打了电话，这一幕被大家围观，他当场就被抓了。”
　　因为江妄身上还有伤，所以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便用维生素饮料代替了啤酒。
　　那天天气不是很好，天空阴沉沉地。
　　“另外还有就是，王三焱的余党除了之前所抓的那些人之外，警方那边也在陆续排查着。听说现在已经抓得差不多了，同样的事情以后不再发生了。”
　　“嗯。”江妄简单应了一声。
　　便没有再说其他。
　　任白知道江妄心中肯定难过，那天宋妍赶到了现场，宋国文死了，他受着重伤，被人簇拥着上了救护车。两人在人群之中擦江而过，他看着她，她的目光却没有在他身上。
　　一如王阿比的阴谋，而且阴谋成功了。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对宋国文的死难辞其咎，尤其是江妄！
　　“江哥……”
　　任白想问，自那之后，宋妍真的再没有联系过你吗？
　　但是最后，话到了嘴边，任白还是没有问出口。都说女人心狠，这还是任白第一次切身领教。江妄受伤了，手掌的伤，腰侧的伤，心里的伤，整个人伤痕累累，她没有一句关心。反观江妄，他现在都还在担心她的安危，他担心王三焱的人会再次实行报复，所以直接联系警方那边，让警方出力，将王三焱所有的下线连根拔起。
　　可是，为什么……
　　就她那么心狠呢。
　　宋国文的死大家有目共睹，但这次要不是江妄拼了命，宋国文指不定还活不到那时候。兴许早在王阿比第一次放开绳索，宋国文的身体就已被钢筋贯穿而亡，又或许，再更早的时候……
　　但这些，没有人敢在江妄的面前再提。
　　宋国文出殡那天，江妄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去了现场。
　　人群里，宋妍穿着丧服。
　　天空下着雨，很大很大。
　　“江哥，真的不去吗？”任白坐在前面的座位问他。
　　隔着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玻璃，隔着雨幕，江妄只是静静注视着人群中的身影。突然，那个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回了一下头。
　　任白心脏突突直跳。卧槽，这是发现他们了吗？
　　“……”
　　在突突直跳的心脏还没平息前，胡宝兰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任白：“……”
　　他心有顾虑地回头看了一眼江妄。
　　“走吧。”
　　“……好。”
　　-
　　离骊龙最近的徽山发生塌陷的前一夜，江妄在宋妍的楼下抓了一个行为怪异的青年。
　　经过盘问后得知，这个青年也曾是王三焱的下线。
　　“我跟他们不同，我不是来报复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江妄点燃一支烟。
　　青年似乎受不了烟草的味道，一直被呛地咳个不停。
　　“反正，我真的不是坏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谁。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将我交给警察，我真的没有要害谁，我可以发誓！”
　　任白从后死死扣着他的手：“老实点！发誓要是有用，老天爷不知道要劈死多少人。”
　　“可是我真的……”
　　青年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声响。青年顿时大惊失色。
　　就连江妄和任白也有一丝意外。
　　“江哥，你报警了啊。”
　　“不是我。”
　　夜色中，警车在路边停泊好后，车上便下来了几名警察。
　　听到警笛声，就住在这栋楼楼上的宋妍也不由得往窗外多看了几眼。邻里邻舍，还没有入睡的皆都开了窗户往下看。
　　那名青年最后被警察带走了。
　　任白目瞪口呆。
　　宋妍在窗口也只看到了，警察抓着那名青年往警车里带。楼下有邻居议论说：“肯定就是他，趁老李不在，把人老李的媳妇睡了，还拿了人家的东西……”
　　宋妍将窗户关好。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站在黑暗里的江妄。那一夜，江妄一直守到第二天早上，大队的车等在路口，那时，远处的天色还没完全大亮。
　　后来车走了，宋妍下楼，大堂的保安给了她一个东西。
　　一只蝴蝶发卡。
　　-
　　半个月后。
　　徽山。
　　因为地质大面积塌陷所造成的伤亡人数每天都在增多，为了能够救出更多的人，他们必须每天日以继夜地不停的挖。哪怕双手的皮肤裂开出血，哪怕手指骨节肿胀淤紫，他们都必须忍痛坚持。
　　有一天，中午的食堂里没水了。包括任白在内的几名队员去买水，是那种五块钱很大一桶的，拢共买了几十桶。
　　其中有人看到了一名女孩过马路的背影，他抓着头皮念了几句：“刚刚过去的那个志愿者的背影，和嫂子好像啊。”
　　任白听了过后凑了过来。
　　“谁，哪里？”
　　在女孩即将要路过的一个拐角时，任白顺着同伴指过去的方向，他刚好看到了女孩消失在拐角的最后一幕。
　　任白愣了会儿。
　　边上同伴说：“是不是超级像！”
　　任白一巴掌呼在了那人的脑袋上：“像个屁，是个女的都像是不是？赶紧的搬水，大家都还在等着呢。”
　　嘴里说是这样说，但心里的想法便又是另外一种。
　　别说……
　　还真像。
　　回到抗灾地点，任白的内心五味杂陈。那之后，他但凡只要看到任何一个志愿者，都会认真仔细地瞧上一番，时间久了，江妄都觉得他有病。
　　但任白心里苦啊。
　　他一边想着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江妄，但同时又担心江妄会因此难过。
　　在瞒着这件事情失眠的同时，江妄的身边开始有了其他的色彩。每天早上，都会有人送来东西给江妄，有时候会是花，有时候会是吃的，有时候会是给他洗好的干干净净，带着皂香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