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妄想 (樱年)

　　队里有规定，若非特殊情况，他们不能离开大队。
　　“你今天怎么回……”
　　“我有个问题。”江妄打断江妈的话。
　　江妈反应一愣，但仍然保持着非常稳练的镇定和从容：“你说。”
　　“关于我让你们找人的事情，你们是不是一次都没有找过。”
　　“……”江妈无声看了一眼边上的江爸，“是！”
　　“那为什么要骗我？”
　　这时候，江妄的情绪还很稳定。而就是因为稳定，江妈才更觉得有些担心。因为江妄在压抑自己。
　　“儿子，我们这样做也都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骗我！”
　　书房里的上空仿佛压着团黑压压地乌云，每个人的情绪都很平静，但他们各自都很清楚，这种平静，仅仅只是止乎于表面。
　　江爸坐在实木椅子上，目光落在一旁。那是一封用牛皮袋装起来的文件。
　　看着江妄满眼怒火的转身离开，江妈有些担心地喊了声江爸：
　　“□□……”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楼下响起哈雷发动的声音。
　　江爸站在窗户边看，江妄的车速很快，从出了自家的车库后，他几乎便将油门踩到了最高档位。夜晚的风有些凉，他戴着头盔，眼眸平静冰冷，身上所有的阳光气息，仿佛都被暗沉沉地幕色拂了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有哪里可以去。
　　夜晚的霓虹彩灯流光溢彩，路灯高高伫立在半空，将这座城市照亮。
　　从七点到十一点，他自己也不知道开了多远，从城市中心到城市边缘，然后再从城市边缘回到城市中心，路线兜兜转转，车速风驰电掣。
　　那一晚，宋妍也还没睡。江妄最后来到她所住的地方楼下，没有任何的联络。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兴许只是刚好路过。
　　到了半夜，城市的温度开始变冷，他点了根烟随便靠在车子上就抽了起来。
　　宋妍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看了许久。后来宋妍下楼扔垃圾，他踩灭了烟头转身欲要上车。在谁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两人的目光在遥遥夜色里，终于看到了彼此。
　　宋妍手里拎着垃圾，背影纤细地站立离他不远的位置。
　　江妄拿起头盔正要往头上戴……


第30章
　　江妄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看到宋妍之后，他的心竟意外地踏实了下来。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像漂浮着没有方向。但是现在没了。所有不好的负面情绪在见到宋妍的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橙黄色的路灯下, 宋妍穿着白色连衣裙正朝他走来。
　　而在此期间, 不知道是从哪驶来的一辆电瓶车挡住了她的去路。电瓶车来的突然, 她像是吓了一跳。
　　“你眼瞎啊，走路不看路的吗？刚刚我要是撞着你了谁的责任。”骑电瓶车的人骂骂咧咧。
　　因为的确是自己的错, 所以宋妍也马上道歉了。
　　江妄看着这一切, 又苦又涩的内心，忽然有一抹甘甜从心底蔓延。这是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
　　当他将头盔戴上，将哈雷机车发动。等到电瓶车从宋妍的跟前开过，江妄也走了, 夜色蔼蔼的街头尽头, 江妄留给宋妍的, 只有一个背影和哈雷机车的尾灯。
　　宋妍本来想着过去打招呼，却没想扑了个空。
　　他怎么了？
　　-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宋妍直到第二天。
　　因为复职一事, 她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公司。在重新办理了入职手续后, 宋妍并没有选择马上就上班。
　　她先是去了制作锦旗的地方, 途中路过一家餐厅。微风拂起她裙摆的一幕折映在玻璃上。她今天穿着墨绿色的极踝长裙，过分惊艳的美貌和出众的身材，引得行人频频为她驻足。淡金色且宽广的阳光下，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通体雪白，黑色的长卷发轻轻拢在肩膀的一侧，周围万物，皆在她的映衬下显得黯然失色。
　　宋妍径直从餐厅外的过道路过, 她没有看到餐厅里面的人，但餐厅里面的熟人却看到了她。
　　……是陈祉希。
　　像上次一样，宋妍也是这样从外面路过，陈祉希当时和江妄一起吃饭。因为一直摸不清江妄的感情，所以她想着，用宋妍去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宋妍长得漂亮，身材又好，鲜少有男人会对她的美貌不动心。至少，在陈祉希的认为里，只要是不知道宋妍性格缺陷的人，几乎都会对她一见钟情。
　　江妄也不例外。
　　经过她的一番介绍，江妄在看到她正脸的那一刻，他答应了她的打赌。
　　如今熟悉的画面重新上演一遍，陈祉希的心里说不来的悔不当初。她明白了江妄之所以会答应和她的打赌，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宋妍的美貌，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感。
　　毕竟，两人似曾相识。
　　江妄从洗手间回来，陈祉希像是生怕江妄发现了宋妍那般，她忙从刚刚的位置换到了边上的卡座。
　　“我们坐这边吧。那边太阳照着，我的眼睛有点不舒服。”陈祉希像乖巧的邻家女孩那般憧憬着江妄。她没有打算将宋妍刚刚路过的事跟江妄说，一如她早就知道，宋妍就是江妄要找的那个人一样。
　　她希望，这个秘密，除了她知道之外，所有人都永远不要发现！
　　侍应生过来为他们倒茶，递菜单。
　　陈祉希问江妄：“打算吃点什么？”
　　今天是江妄主动约的陈祉希。她心里高兴，江妄从来都没有主动约过她。
　　想必是上次，她带他去看的那座坟墓起了效果。他一直想找的人已经死了，心结想必也一并跟着解开了吧。
　　“无所谓，吃什么都可以。”
　　最后，是陈祉希为江妄点的菜。
　　等到侍应生走开，陈祉希的目光曾好几次落在江妄的手腕上。她记得，他以前的手腕，戴着一条和宋妍一模一样的红色手绳。
　　这个问题困惑了她那么久，今天该是知道答案的时候了。
　　“我之前听江阿姨说，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被噩梦惊醒，心绪难宁，所以江阿姨特意曾去寺里给你求了道符……”
　　陈祉希没有注意到，江妄在她提起江妈的时候，他的眉心不耐烦的皱了一下。
　　陈祉希是江妈安插在自己身边监督他的眼线，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包含着几分江妈的意思。
　　“那个时候，你好像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吧，江妈说，她求的那道护身符你嫌太丑，死活都不愿意戴，后来江阿姨没办法，便又重新去了一趟寺里。”
　　“你要问什么直接问，不用说这么多。”
　　“……”
　　气氛安静了片刻，陈祉希也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前不久，我在宋妍的手上，看见一条，和你一模一样的红色手绳……”
　　“我送她的。”
　　“！！”陈祉希没想到，江妄会承认的这么直接。
　　“可……那条红色手绳，是江阿姨花了好几天才从寺里给你求来的……”
　　江妄坐在她的对面，脸庞清俊阳光，眉眼清澈。
　　“所以呢？”他的态度依旧坦荡的十分直接。似乎这对于他来说，不过区区一条手绳，并未包含其他的特殊意义。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爱上她了？这是陈祉希心里想问的。然而话到了嘴边，她的目光与江妄的坦荡双眸对上的时候，她便忍住，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这个问题对于你来说一定很唐突。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
　　陈祉希拿起边上的红酒自罚。
　　侍应生过来上菜，总共是两份七分熟的牛排。肉香味浓，外酥里嫩。
　　江妄径自切割着牛排，一块一块，吃的很香，陈祉希便自罚三杯后，也只当这件事已经翻篇。
　　“前不久，你在骊龙抗灾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去找你的。当时我刚好在公司签了两个客户，事情交接好我就出发了，原计划是想给你一个大惊喜，所以也没打电话跟你说。”
　　吃饭的过程中，陈祉希想到了上次自己准备去骊龙的事。
　　“后来我开车进高速，都已经快要路过昭港，等再过一个关卡，都已经快要到骊龙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两个客户竟然打来电话，说是我有些事情没和他们交接清楚。我急着去找你嘛，所以非常不想再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那段时间真的特别想你，觉得你离开了好长时间，”陈祉希露出娇羞模样，声音软软，“有时候，甚至就连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你……”
　　就在陈祉希铆足了力气，想要将自己的满腔热情，都剖开来给江妄看的时候。一个穿着随便的人出现在了他们两人之间。
　　那人身上散发着些许汗味，皮肤黝黑。
　　“都已经查清楚了。”
　　“……”
　　陈祉希不明所以的瞧了江妄一眼。
　　江妄慢悠悠吃完最后一口后，方才从那个人的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
　　“坟墓是真的，但墓碑却是新建的。上面的照片我也拿来了。”说着，那个人将一张经过处理的黑白照片递到了桌上。
　　在看清那是一张怎样的照片时，陈祉希惊讶地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