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清予的声音一出,佟穗的心就安了半边,尤其是他话里的急促和担心,像酸柠檬一样刺激着她的味觉,鼻尖一酸,呜咽哭出来。
“虔清予,我好想你……”
她的话断断续续还带着杂音和哭腔,那头瞬间平息了压抑的怒意。
“你在哪?你先别哭。”
“我在去……”佟穗下意识说出口,话至一半立刻收回来,“佟家的路上,你以后不许背着我走,我会很想你,想你但是又见不到你我就会难受,一难受我就想哭,一哭我就会——”
对面听着她无厘头的话,无奈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接着说。”
“我哭了你就会心疼。”
他回得很快,肯定道:“当然。”
广播开始念名字,她慌张挂断电话,生怕被虔清予发现,给他发过去一条信息。
一捆穗穗:【我到家了。】
虔清予听到一点杂音的尾声就被挂断,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叫住。
“Derek,会议要开始了,伯拉教授不喜欢迟到的人。”
学校里抹上一层金光,随处可见的绿扬着尾端的亮点折射一些光晕。他抬手遮了遮眼,“来了。”
他把手机收进口袋,跟上jerry的脚步。
jerry揽住他肩膀,笑得畅快,“刚刚电话里是?”
“我老婆。”下意识的中文让两人都楞了楞,他摇摇头,解释道:“my wife。”话里说不尽的自豪。
“你结婚了?”jerry难以置信的摸了把金发,“你回国就是为了结婚?”
他一被这么追问,反而不好意思,耳根泛起红晕,闷“嗯”一声,“下次带你们看看。”
外国人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保持恰到好处的分寸,即使两人关系不赖,他有想追问的意思,也依旧礼貌道:“她一定很漂亮。”
会议持续到晚上九点,中途休息几次,他给佟穗发的几条消息都没收到回应。
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教授轻咳提醒他好几次,最后几乎是卡着点结束。
教授把相关事宜和虔清予交接,又给他写份推荐信,语重心长的说:“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当初因为养病受到不少争议和排外,我没能尽量帮你减轻这份伤害,感到很抱歉,你事事求做最好,既然如此,该放下的要能及时放下,不要半途而废。我不相信你会愿意当个简简单单日复一日做着重复的工作而不提升自己的人。”
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玉器,只是在他人眼里如此而已,遇到佟穗,就早已把当初那些所谓附加在他身上,要他完美的定义通通打破。
说来矫情,但他那晚,抱着熟睡的她没来由的说了句。
“若你身陷圄囹之局,我愿俯身做你逃离围墙的垫脚石。”
“所以,把手给我。”
把一切交给他,让他来当那个被利用的人,就够了。
他将毫不犹豫的给与她所有支持和信任。他于她而言,就是这样宁愿俯身的角色。
大道上的蓝花楹一夜间风吹花落,满地蓝花瓣。
远处图书馆还亮着着灯,周围的路灯通通亮起,他回绝jerry去酒吧的邀请,一个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昏黄灯光映衬着卷起的蓝花瓣,有些鬼魅的艳丽。
想到国内的暴雪天气以及时常不省心不吃晚饭的佟穗,他又接连拨了好几通电话,显示关机。
他是真的有些急了,给程因霜拨,关机,给佟甄拨,无人接听。
无奈之下,他甚至有些想报警。
下一刻,一阵温热而又柔软的触感从他背后贴上来,双手揽住他腰身,声音轻轻的,“虔清予。”
虔清予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僵硬的,伴随着难以置信,他们之间隔着大洋,好几小时的飞行路程,跨越着季节。
从冰天雪地的严冬到炽热闷热的盛夏,周围热风包裹,他单薄一件t恤,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轮廓,她似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裹着件厚外套,拉链头抵着他背脊,因着她用力的拥抱而硌得生疼。
他仰头对上头顶的光晕,眼眶湿润,松了口气。
不知抱了多久,佟穗才堪堪松开一点,虔清予借着她松手的间隙转身把她搂进怀里。脸埋进她脖颈,沉声道:“不是说我忙完就回来,傻不傻。”
“飞了几个小时,不累吗?”
佟穗:“我想你。”
虔清予被这不正面回答他问题的耍赖回答逗笑,“这么离不开我?”
她轻“嗯”一声,缩短两人的距离,隔着几层布料相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佟穗身上还带着北半球的雪意,身上冷冰冰的,还没能被澳洲的炎热天气捂化,清爽而又让人着迷。
他像是一头撞入火炉里的莽夫,想跳进一滩冰凉深池解热。
周围只剩几个偶尔经过的人,都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虔清予手一松,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下去,攫取她口腔里的甜腻气息,或许是亲得急了,佟穗慌张的往后退,他空出一只手搂上她的腰,把她的身子贴向他。
“躲什么?再亲一会儿,今晚住我爸妈那。”
“你不住学校宿舍吗?”她眼睛睁大,圆不溜秋的转。
“我就来一天,没想着打扰他们,订的酒店。”
佟穗不理解,“那不去酒店吗?”
他无奈捏了把她的脸,“能委屈你?再好的酒店都不如自己家。”
虔清予反身蹲下来,示意她上来。
“飞机上睡觉了没?”
佟穗趴上去,搂住他脖子,点了点头。
他的手还能空出来捏她小腿,按摩似的恰到好处的给她放松,“累不累?”
“我有这么矫情啊,坐个飞机就累。”
“倒季节很累,你有没有不舒服不适应?”
她被他这爹一样问东问西的问题给逗笑,“我又不是小孩”,顺势在他脖子上亲了口,“快点回家吧,我想看看你在澳洲时住的房间。”
身下的人一僵,反驳她,“你不能看我房间。”
“怎么了?你金屋藏娇?还是藏私了?”这可挑起了佟穗的兴趣。
“你行李呢?”虔清予避开她的话。
“放酒店了,本来想让你去我那,但是我改变主意了,我得睡你房间。”
他声音掺了些严肃,顿顿道:“不可以。”
第64章
前一天下了场暴雨, 这一日天晴没能沥干路面的积水,虔清予稳步在浮荡的薄薄水面行走,“嚓嚓”声一步接一步, 打断两人之间的静默。
“你瞒我什么了?”佟穗把他脖子搂得更紧一点,咬了咬他耳垂。
身下的人浑身一僵, 再次立在原地。
他喉结重重一滚, 深吸了口气, “佟穗, 你要这样,是想让我在外边把你办了?”
佟穗似是没想着他能说出口,顺着他的话, “这是不是叫野|战?”
“佟穗!”
身上的人闷闷的笑, 依旧咬他耳朵,“反正在国外嘛, 又没有人能听懂。”
虔清予发现佟穗在他面前放下防备后,身上的口嗨体质体现得越来越淋漓尽致, 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激得他浑身发烫的话,然后又像狸猫扫尾一般,在他面上拂一拂就走。
他今晚是更加不敢带佟穗回家,怕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掉了个头,走进巷子里的药店。
佟穗就瞧着他这副又猴急但是面上又纹丝不动的模样, 勾着他的脖子, 把脸埋进去。
店员是位中年女人,对虔清予这一系列行为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自然得给他扫单, 微笑着说了句, “Have a nice evening。”
“你买这么多干嘛?”走出药店,佟穗才低头去看他手里提着的那个袋子,鼓鼓囊囊的,随意的用一件白塑料袋套着。
“你酒店在哪?”虔清予没正面回答她。
“我打了车,在路口。”
佟穗定的酒店是间海景房,正面朝海的大落地窗,夜晚的浪花汹涌,隔着百来米距离都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海水拍岸的“啪啪”声。
她先洗的澡,窗帘大开着,窗外依稀可以看见远处灯塔的一点亮光,以及从远处扫视的探照灯。
身上的睡衣敞开一半,难得的露出些姣好曲线。
飞机到达时她拖着行李在校外溜达了圈,摸清楚路线在大道上蹲守,等了一两个小时终于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只半天时间不见,她心中就翻涌些酸涩,奇怪的感觉压在她心头像按压器一般,试图让她回神,却只给她更加窒息的压迫。
白日的蓝花楹在阳光下摇曳,深蓝紫点缀在一望无际的碧空,她才发觉,分别的那几年,她比想象中还要想他。
那些她为之厌弃的寒冬和燥夏,与他相隔彼岸的季节交换,像是两个时空,混杂着云雨,在轮换的长风雨雪里,将人绕进一个个漩涡。
点点滴滴自是融在人心,她是一片云,随风而散,虔清予不敢私自叫她停留。
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下,耳畔的狂风变得愈发清晰。
在风暴来临之前,她比想象中的更加自持。
“我定了最好的酒店,你不用考虑——”佟穗懂他的担忧,在他带着一身未干的潮气步步走来时,起身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