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他还残存一丝廉耻之心,他都不该这样说。
她在不在意,是否有回吻,这一点也不重要。
可是,他就是问出来了。
林颂音对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毫无准备,有一瞬间的羞恼。
她有回吻吗?林颂音竟然毫无这个意识,她的耳根隐隐发烫,但是很快,她就摆出了一张再自然不过的脸。
“那又怎么样呢?可能我当时本来就在遗憾和Pierre……”她故作轻佻地冲他笑笑,在看到柏泽清的目光变得更加冷硬后,她感到一阵满意。
柏泽清没有说话,眼神很冷。
林颂音就这样迎上他的目光,没有挪开。
“这个时候你主动亲过来,说实话,你长得还不赖。”她露出了一个相当肯定的笑容,然而柏泽清的神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缓和。
“不赖,”他面无表情地说,语气暴露出烦躁,“所以呢?继续说啊。”
林颂音盯着他,“说什么?我在意乱情迷的情况下回吻你,这不是很正常?墓园外的那晚我不就是这样吗?”
柏泽清看向她的眼神流露出厌恶,他知道,那是他对他自己的厌恶。
“所以,随便什么男人吻你,你都会接受?”深恶痛绝的感受令他口不择言。
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林颂音闻言怔怔地看着他,上车以后喝的热巧克力好像还有些残存在她的喉咙里,甜得她发腻,竟然产生了一点刺痛感。
她忽略掉那点感觉,依然还是笑:“那我还是挑的,怎么也得是个有钱的帅哥吧。”
见柏泽清眼神未变地盯着她,她无所谓地说:“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啊。但是,你是为什么呢?”
柏泽清的意志仍然在不受控制地分析着她此时此刻的话语。
他的目光钉子般钉在了她的脸上,仿佛想要将她看透。
只是,他一无所获。
车厢中的暖气忽然开始运作,热风隔着衣物传进他冰冷僵硬的背。
这像是一个警醒。
柏泽清再一次戴回了名为“无动于衷”的面具。
为什么吻她么?
柏泽清终于回过了头,将车发动。
“因为,你太吵了。”
吵到他心烦。
前所未有的。
林颂音冷哼了一声,她本来就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她不会再去认为是因为他喜欢她,昨晚他亲口说的,他讨厌她。
但听到这个回答,她仍然觉得可笑极了。
“原来是这样,”她看似了然地点点头,“看来我们柏副总上班的时候,如果员工很吵,不是用嘴讲的方式让他们安静,而是用嘴把他们每个人都亲一遍。”
柏泽清因为她无理的话,忿忿地盯着她。
许久,对上她同样带着怒气的视线,他像是拿她没有办法一般,眼神变得软化。
她的嘴唇因为不愉而翘着,柏泽清看到了上面细小的伤口。
那是他给她的。
“你总是这样。”他透过后视镜望向她。
林颂音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对着他这么大的火气,明明她睡前都想通了。
如果柏泽清今天不提那件事,她甚至觉得她也可以做到闭口不谈,就当作是对那晚亲了他的补偿。
为什么现在,柏泽清还要来管东管西?他自己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还想把她也变混乱吗?
“我哪样了?”她像是不习惯他突然变得温柔的语气,不耐烦地说完这句话,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只是,她的脑海里还在想着柏泽清说的“你有回应”。
林颂音昨晚根本没留意自己的反应,其实就算她回应了,那又怎么样呢。
是他主动的。
只是,现在被柏泽清这么一提,她的神经莫名紧绷起来。
按照她的脾气,如果是她讨厌那个吻,她早该推开他,并且给柏泽清一巴掌了。
她没自己想象的讨厌柏泽清,又或者说……她好像并不讨厌柏泽清。
对于这个认知她其实一点也不惊讶。
林颂音现在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长久地和一个人捆绑在一起的确是危险的事。
前阵子,她的生活里除了上课就是柏泽清和刘妈,现在来到了国外,她的眼前竟然只有柏泽清一个人了。
这太危险了。
可能,这段时间他对她确实太过妥帖,而她现在不再需要为钱奔波,生活失去了重心,真的有点寂寞。
寂寞到享受起那个吻。
是不是,她真的应该转移注意力呢?林颂音迷茫地看着手机。
柏泽清并没有转过身,他看到她一直盯着手机看,只是散落的发丝挡住了她的眼睛,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现在,在回那个人消息么?
这时,林颂音看到屏幕上又传来新的消息。
【地址是什么?如果你愿意,我明天给你带点这边的特产过去。】
林颂音看完信息倏地抬起头,眼睛里透着茫然。
她下意识地望向后视镜,见柏泽清的目光正对着她。
四目相对以后,这一次,林颂音没有问他在看什么。
林颂音只犹豫了一秒后,开了口。
“可以问一下,你家在里昂的地址是什么?”
柏泽清闻言,眯起了眼睛。
不准让他过来找你。
他透过镜子盯着她的眼睛,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是最后,柏泽清艰难地移开了他的视线,闭紧了嘴巴。
难道,他真的要如她所说,管东管西以后,还要管她的一切?
在这里停住,至少柏泽清还可以说服自己相信,他所做的那些事只是为了易叔叔的嘱咐。
就当作那个吻只是一时的迷乱。
他的人生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任何差错,就当,那是他唯一的一次错误。
柏泽清极力克制着才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
“地址是法语,你听不懂。”他听得出他的嗓音有多艰涩。
林颂音闻言点点头,也没再执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柏泽清坐在前面的驾驶座上,从心底感受着此时躁动不安的情绪。
昨夜的雪下得很大,但还不够大。
如果可以再大一点,柏泽清竟产生困在这里也不错的想法。
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他以为她会追问下去的。
林颂音没有问下去,也没有说任何话。
柏泽清安静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五分钟以后,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追问下去,他会怎么做?
会告诉她,还是会做出什么事。
柏泽清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路,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一无所知。
第22章 柏拉图
雪天地滑,柏泽清车开得很慢。
以往不到五个小时的车程,这一次,等柏泽清将车开到里昂的家时,天色已黑。
林颂音一路上醒醒睡睡,车停下的时候,她恰巧睁开了眼睛。
车里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昏暗,两人的目光在仅有一点光亮的车厢内交汇,林颂音余光见到窗外一片黑暗。
她没作多想地问:“到你家了吗?”
柏泽清原本会回头就是为了叫醒林颂音,他其实都没有想到,在中午那场争执以后,她会主动和他说话。
虽然,这好像一直都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
争执完以后,彼此揭过不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他没想过,那个吻以后,也可以如此。
柏泽清怔了怔后,心底还是因为她的主动开口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兴奋。
他在高兴什么?柏泽清皱着眉头。
他克制着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颂音这一整个白天几乎是昏睡过去的,现在只有无尽的饥饿。
坐在车上,她一想到接下来还要住着柏泽清的房子,她只能选择将这些她不想理清的细枝末节给先丢到一边。
和柏泽清下车以后,林颂音看着眼前偌大的别墅,再一次感叹:她从前就知道柏泽清很有钱,现在只觉得,原来他有钱的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余光望向柏泽清,就让他以“被易竞找来折磨她,起初他们互相看不顺眼,渐渐他对她也还不错的富家少爷”的形象直到最后。
这样好像也不错。
“这里是郊区吗?看起来不会有外卖了。”林颂音环顾四周。
她甚至怀疑方圆几里地,除了面包店,连餐厅都不会有。
柏泽清开了门,“家里有食材,做饭很快。”
当下已经是晚上八点,柏泽清提前联系了人来打扫卫生,又叫人准备了一些食物放进冰箱。
两人进门以后,柏泽清从鞋柜内找到两双新的棉拖鞋。
他将米色的那双放到林颂音的脚边,就看到林颂音虽然在脱鞋,但是目光却是打量着这栋房子。
柏泽清惊奇地发现,原来有人进入他的家,并没有想象中的令他不适和反感。
在决定带着林颂音来法国时,想到她可能会住进他在里昂的家,柏泽清曾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