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靠在床边闭目,等了一会儿后,他发现林颂音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他决定起身去敲她房间的门。
毫无动静……
柏泽清能想到的唯一理由,林颂音晕倒在浴缸了。
柏泽清着实没想到这张备用卡这么快起到了作用,只是等他刷卡进了林颂音的房间,才发现她根本不在里面。
她出去了。
意识到这点以后,柏泽清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抑或是怎样。
他沉着一张脸跑下楼,在咨询完前台以后,他得知她一刻钟前出了门。
柏泽清不懂她为什么永远都不听他的话,明明让她不要乱跑。
她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真不知道她大晚上能跑去哪里?
柏泽清只能沿着街道往外走,手里不忘继续打电话。接电话啊。
柏泽清几乎将酒店周围的几条街道找遍了,也没能看到林颂音的身影。
终于,等他失落而归,已经有了联系警方的想法后,他看到酒店对面街道的赛百味门口,一个手里拎着两袋赛百味的女人正在和一个带狗散步的棕发蓝眼睛的男人聊天。
有说有笑。
柏泽清长久地呼出一口气,原来她就在那里。
然而现在,他发觉自己的呼吸并不畅通。
柏泽清感觉到胸腔的火仍未平息。他找了她这么久,她却就在那里。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他的时间就这样浪费了。
马路对面的林颂音像是也远远看见了柏泽清,异常兴奋地冲他挥了挥手。
柏泽清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只是盯着对面仍在畅谈的两个人。他们是怎么聊天的,用中文么?柏泽清刻薄地想。
那个棕发蓝眼睛的男人也随林颂音一起回过头,在看见柏泽清的脸色以后,他终于一人一狗和林颂音道别。
柏泽清就冷眼站在原地,等着林颂音从马路对面跑过来。
“你知道吗?”路上的车很少,林颂音很快地跑到柏泽清的身边,“刚刚那个人找我问路,我和他用英语聊天了!你让我背单词果然是管用的!”
她迫不及待地和柏泽清分享这个好消息。
柏泽清垂眼,没什么温度地看着眼前的人,人人生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
对上林颂音欣喜的眼神后,他冷漠地说:“可笑,你不是自诩很聪明。”
林颂音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也收起笑容,双手抱臂地问道:“你怎么阴阳怪气的?我什么时候自诩聪明了?你这话是想说我蠢?”
柏泽清几乎是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
“他手里还带着一条狗,你觉得什么人会带着狗在不熟悉的路上散步?”路边的行人都听得出他的语气不善,“问路?他在和你搭讪,你懂不懂?”
他说到最后加重了语气。
林颂音本来对他的阴阳怪气很是生气,这时才迟钝地点了点头,虽然她不觉得一个男人和她搭讪她有什么损失,毕竟她又不会做什么。柏泽清真是会大惊小怪。
“哦,搭讪,他要真想做什么我又不傻,对了他还说我tres belle*,是什么意思?”林颂音感觉这句像是法语,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问人家什么意思,柏泽清就出现了。
她本意不打算和他计较,也看得出柏泽清脸色苍白,可能找了她一阵,于是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
然而柏泽清的眼神里依稀可见愠怒,不,他看起来似乎更加生气了。
“他说你太蠢了,”柏泽清看着眼前这张确实美丽的脸,“手机当装饰,昨晚让你注意一点,你今天就忘记?这里是巴黎,如果你走丢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你找回来。”
林颂音看着他,她发现柏泽清最近发飙的频率好高,他到底怎么了?
没成想柏泽清还没说完,“和你说晚点会接你吃饭,一秒钟没看住你,你就乱跑?你是不是要24小时待我的眼皮底下,才能不给我惹麻烦。”
“你怎么越说越可怕了?”林颂音实在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怒火,“我只是太饿了,想看看易竞那张卡在这里能不能用,然后又看到这里还有subway,马上就要关门了,我就很想吃。”
她很快想起了什么,双眼瞪向他,“而且,你少冤枉我,我虽然手机静音放在口袋没接到你电话,但是明明出来的时候给你发短信了,也给你发邮件了,你自己不看怎么尽冲我发火!”
柏泽清闻言怔在原地,因为刚刚找她跑了太久,他现在手脚还在发麻。
再打开手机,未读信息里居然真的躺着她不久前发来的信息。
而且,不止一条。
【柏泽清,我太饿太饿了,我不知道客房服务怎么叫,我又不会说法语……我下楼去买赛百味咯,离得很近,你要吃吗?】
【你这个人怎么整天不回信息,那我就给你买一样的,你到时候不要嫌难吃……】
柏泽清看着这两条信息,陷入了沉默。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我不知道客房服务怎么叫”这几个字上,不知怎么想起她在飞机上搜索怎么调整座椅的事。
他不该冲她发火的。
许久,柏泽清才轻声说:“客房服务按床边的电话就好,有中文服务。”
林颂音依然维持着双手抱臂的动作,不满地说:“我现在知道了。还有,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出事,到时候不好和老东西交代,但是我对你态度已经很好了,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吧,你再这样没头没脑地说我,我就会做你不喜欢的事了。”
林颂音着实被柏泽清劈头盖脸的教育给气坏了,他真是一个不长记性和教训的人。
柏泽清双目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不要开这种玩笑。”
林颂音一见他如临大敌的态度,心里感到满意。
她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故意开口:“哦,还是说你很想再重温旧梦,所以才故意找我的茬?”
* tres belle:太美丽了(法语)
第16章 柏拉图
林颂音见柏泽清一脸讳莫如深,她现在才不会被他的严肃吓到。
“谁说我在开玩笑?”
林颂音话锋一转,又想起刚刚柏泽清说的话,又往他身前走了一步,一脸狐疑地盯着他,“刚刚还说什么要我24小时呆在你的眼皮底下,你这不会是要我跟你住一间的意思吧?你控制欲怎么那么强?”
控制欲这三个字从林颂音的口中说出,柏泽清的眼神流露出戒备。
他垂眸看向这个逼近自己的人,在巴黎的晚风中有一瞬间的失语。
抛开工作,柏泽清不认为自己对任何人有什么控制欲。他一直认为控制欲源于不自信,缺乏对某样事物的掌控力,才会想要事无巨细地了解那件事的一切。
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
他不认为自己对林颂音有着这样不正常的需求。
对上林颂音略显得意、又藏着一丝好奇的眼神,柏泽清也无从得知,他对林颂音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
不,他知道的。
一分钟前,林颂音已经难得“善解人意”地为他给自己找了理由:因为异国他乡,她出了事的话他没有办法和易叔叔交代。
再者,柏泽清这几日因为处理国内各项事宜,睡眠充分不足。原来,严重缺觉真的会让人的情绪不稳定。
一直以来,柏泽清都认为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分寸感。在与任何人的社交中,他都一直遵循着这一点,无论平时他的情绪如何,从来都只辐射自己。
柏泽清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他的确不善于与女人相处,特别是林颂音这样不按规矩出牌的女人。
是他僭越了。
“一个房间,”柏泽清恢复了平常的冷淡,“你认为可能么?”
林颂音轻哼了一声,继续道:“拜托,你可是老婆出轨都不介意的人,谁知道你有什么怪癖?”
柏泽清恍若未闻地注视着眼前这张生动的脸,脑内传来一个声音:即使是在法国,他们也应该保持距离。
在这里,他也只是她的监护人罢了。
等到回国以后,她是选择和别人联姻的人,她并没有拒绝易叔叔的提议,不是么?
柏泽清清楚地知晓,那是她选择的人生,与他无关。
林颂音本以为柏泽清会反驳她,他对着她本来就是会说各种冠冕堂皇的话的人,谁知道他只是这样注视着她。
半晌,她才听到他低沉到漠然的声音。
“下面不会了。”
林颂音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她知道柏泽清会这样大概也是担心她出事,所以还是选择放他一码。
虽然林颂音不知道自己一个成年人到底能出什么事,就她刚刚随意地观察,就已经在马路上看到很多亚洲面孔了,真有事她也是长了嘴的。
“反正我提醒过你了,你不要再像刚刚那样不问青红皂白,用那种语气对着我。”林颂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两秒,她那晚一时冲动吻了柏泽清以后,绝对没想过原本令她无限尴尬的事现在竟然可以成为拿捏柏泽清的工具。
“再这样,我就还会那个你。”
林颂音脸不红心不跳地“恐吓”完,才发现自己已经心态好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会羞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