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三面上看不出喜怒,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是放了水果刀,轻声问:“你准备引向哪一家?”
“曾家。”
她隐藏身份来京市短短几天,这布局之人就能轻而易举知道她的所有动向,除了委员会,她想不出还能有谁有如此权利。
而且那暗藏的阴气范围如此广大,根本无法凭借个人力量办到这件事,除非是那幕后之人,背后有深厚的背景以及权势支撑。
她也一直记着小白喜欢的那个女孩突然暴毙的事,这件事与曾家脱不了干系。
综合这些因素考虑下来,曾家的嫌疑也最大。
“你的打算是什么?”
“简单。”祁宵月精明一笑:“丢个曾家的信物就行。”
应三:“太过刻意,没人会信的。”
祁宵月摇摇头:“本来也没打算让人信。”
她坦言:“我的目的不在于泼脏水,我就是要把有人要杀我这件事牵扯出来,这样在这一段时间内,无论哪家心虚,有意对我动手都要冒着顶嫌疑的风险,想动手,就要看他们担不担得起这个名头了。而且不光如此,那幕后之人也不会再对我轻易有什么动作,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警惕,不调查出来到底是谁要抢他一步动手他不会放心的。”
一番言论没有半点卡顿,应三看着她,表情淡淡的。
祁宵月疑惑:“怎么了,有错漏吗?”
应三不答,他的眼神太过沉重,像刀锋划过银光,甚至有些冷。
隔了好一会儿,祁宵月才听到他说:“你是打算拿自己去冒险吗?”
祁宵月一愣。
她瞬间明白了关键在哪。
她从沙发边蹭过去,挨在他身边,认认真真地说:“不,我不是冒险,这只是做戏。”
也的确是做戏。
就是做戏做得有点过于真了。
那一圈红痕太过显眼,像一条锁链似的横着她白皙秀气的长颈环了一圈绕过去,应三沉默着,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她的伤。
他当时也在车上,透着单向玻璃,就看到祁宵月薄红发狠的眼,像头凶兽,气势骇人。
演歹徒的小鬼尽职尽责,下手力大,几乎要勒着她的脖子将她悬空提起。
那一刻,隔着厚厚一层玻璃,应三几乎听到了祁宵月痛苦的喘息声。
当时他真的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自己想要冲出去的冲动。
祁宵月知道有点玩过火了,于是主动示弱:“没有下次了,真的。”
暗光流转,应三的瞳孔上罩了层薄光,他是不高兴,但倒不会真的对祁宵月生气。
声音哑哑的:“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祁宵月笑笑,往他怀里窝,“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
祁宵月眨眨眼,不信他的话, 她又想起来:“你也别再背着我去找那个小鬼的麻烦,它只是拿钱办事。”
应三挑眉,反问:“我是那种人吗?”
顿了下,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叫‘再’?”
祁宵月挠他的手心:“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当初我昏迷时你就背着我打了不少追求我的鬼使,你上次还撒谎说是为了让我好好休息。”
“不对吗?”
“对什么,你就是吃醋。”
在祁宵月没有意识到他心思的那些时候,应三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的。
即使他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不能让别人摘走他的月亮。
所以动点手也无可厚非,毕竟没什么,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
反正他得守着这弯月亮。
祁宵月脸昂着,漂亮干净的脸对着他,应三笑笑,不置可否。
目光交接间,温度升高,摩擦也变得暧昧。
应三眸子乌沉,如果注视着人,眼神就极为深情,仿若万千翻腾的情绪都藏在眼底,不欲人知。
祁宵月被这样深情的目光笼罩着,刚想问他看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应三却突然低头。
眼前忽暗,他独有的气息肆无忌惮地裹挟过来。
应三垂眸,静静地,在她颊边碰了一下。
很轻很轻地碰,一触即分,好像只是用羽毛扫了一下,柔软温和的触感只留了一刹那。
应三人清冷,唇也薄,却软,融融暖意顺着刚才那顷刻间的触碰渡来,宛若料峭寒意中沁骨的一道热流,祁宵月立刻被这股暖意冲得有些烧。
他亲了她一下。
以近乎虚无的力度。
昏暗的后座,两人对视。
应三翘着嘴角,笑意明显。祁宵月直视他,眸子里润着水光。
暖风拂过,冷意冲散。
应三身上淡淡的木香淀在呼吸间,周身萦绕的都是安心舒服的味道。
这个时候,祁宵月偏要调侃他:“感觉怎么样?”
应三配合地说:“很软。”
祁宵月:“软什么,你都没碰到。”
应三不为所动:“你这样说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邀请我吗?”
祁宵月目光灼灼:“我就是在邀请你。”
应三高深莫测地笑,手里捏着祁宵月的指头。
祁宵月勾勾唇,侧回头,重新倚靠回他怀里。
小黑目视道路,强装镇定地开着车,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车尾巴,目光一点儿也不敢飘。
他现在恨不得自己原地目盲耳聋,好让他能忘掉刚才看到听到的虎狼之词。
直接撞上两个顶头上司的调情现场,他这是要凉的节奏啊。
此时此刻,光天化日下,他觉得自己为地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生道路还没开始,就要夭折在这辆车上了。
然而显然这两位大人心情很好,并没有注意到前方胆战心惊的黑无常。
一路顺利地到达医院,应三让黑无常把车停在停车处,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黑无常拜别,跑得极快,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搞消失,他估计连跑都嫌慢。
应三将祁宵月送进急诊室处理伤口。
委员会这边,刚经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波,几位老前辈都有些不耐。
转回幕帘后,应如安把一直攥在手里的那串编起的黑绳扔在圆桌上。
烛光明灭,几人一齐将视线挪过去。
下一刻,杨旬扯了下嘴角,嗤笑:“真是个好玩意儿,老曾啊,你们这又是得罪谁了?”
曾天荥略微苍老的面容上有些无奈,在场众人里,不会有人比他更加熟悉这个东西是什么。
家族皆有信物,就像应家的信物普遍是灵木枝一样,曾家的比较特殊,是一串编织的黑绳。
由长辈亲手编起,赠予后辈,代代延续,绳上皆有符咒,可避妖邪,保平安,很有代表性。
“这是要向我曾家头上扣虐杀后辈的帽子啊。”曾天荥依旧温雅慈和,话里却有冷意。
烛火曳曳,沉在他眼底,一半侧脸匿在阴影里,一半深沉阴郁。
应如安平平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表态,叶长鸿半阖眼,仿若要睡着一样,也不搭腔。
曾天荥想去拿那串黑绳,应如安快了一手,先他一秒将黑绳收回自己手里。
“老曾先别管这事儿了,我交给鉴定的那边看看,得给那小姑娘一个说法。”
他这样说,其他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曾天荥看着应如安,也许是光线原因,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莫名奇怪。
他语气缓缓地,又沉又闷,嘶哑瘆人:“那就麻烦应老哥了。”
第61章 玄学大会
休息了半月, 祁宵月的伤好了大半。
玄学大会开始前一天应三带祁宵月去拆线,私人医院, 医生嘴严还不多问,自然也没惊奇祁宵月惊人的恢复速度。
长长一条疤,蜈蚣似的盘在祁宵月纤瘦的小臂上, 皮肉愈合状况还算良好,但光凭现在的留痕也能看出当初翻卷彻骨的伤口。
她赶在这个时候拆线就是为了玄学大会,等了这么多天,断没有因为伤不去参加的道理。
玄学大会说白了其实就是玄学界的学术研讨大会, 也算是顺应时代发展, 开放共享的理念逐渐深入到更隐秘的层面,玄学界也不再死守敝帚自珍的那一套,以京市四大家族为首, 开始面向玄学界大范围科普基础知识, 论理术法。
由于近几十年玄学界人才凋敝青黄不接, 玄学大会举办的次数也愈加频繁,但无论怎么说,这都算是玄学界的盛事,恰逢年关,更是添了一份闹腾腾的生气。
虽说时代进步, 玄学也随之进步。但毕竟也算是另类的“封建迷信”, 玄学界人也自诩仙风道骨不染俗物,所以即使挂着个“学术研讨大会”的名头,但地点还是选在了极不科学的栖凤山上, 与宜陵山遥遥相对。
京市山少,栖凤山早被开发成旅游景区,但即便如此,那里依旧信号不佳,网络不通,道路崎岖,人迹罕至,还有满山阴魂恶鬼乱窜,估计一脚下去都能踩到两条孤魂。
祁宵月对这个选址极为迷惑,问应三,应三说这样显得“高处不胜寒”,符合修士风格。
说白了就是即使能力再低,也要拗一下飘然物外的人设,显得有逼格。
隆冬时期的栖凤山景区没有什么看头,满山落叶木全部成了秃枝,高木森森,山势绵延,远远的能看到楼层掩映间宜陵山的一角,这里位于郊区之外,远离了钢铁森林之后倒平白多了几分仙渺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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