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笑?”谭落完全想象不出那个情景。
“也不是傻笑, 是很温柔的那种笑!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王翠星抓耳挠腮,急于和她说清楚。
“平常,你趴在课桌上午睡,池倾阳会在后面偷偷看你,像这样!”
小星星用手撑住下颌,模仿某人的动作。
“他就这么痴痴看着,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后排的同学都见过!”
“讲道理,他笑起来真的好帅……”王翠星慨然叹息,“可惜不是我的菜。”
谭落勉为其难地笑笑:“他应该不是在看我吧……可能只是在思考数学题该怎么解。”
“谭落!别逼我揍你!”王翠星指着她的鼻尖,凶神恶煞,“我到底怎么讲你才会相信!”
“你别说了……”谭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凉苦地讪笑了声,缓慢道:“池倾阳要是真喜欢我,他一定是瞎了。”
王翠星被她气得饭都吃不下,卤肉饭只吃了半碗。
谭落还是自己去了小卖部。
她的思绪太乱,想独自散散心。
她不懂王翠星哪来的自信瞎说话,竟然能那么笃定。
反正,她绝对不会因为两句八卦忘乎所以。
因为池倾阳亲口描述过他喜欢的女孩,优秀,阳光开朗。
谭落扪心自问,这些特征和她能对上号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仅对不上,每一条都和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坐在小卖部门口吃完了菜包子,她丢掉包装袋,慢慢走回教室。
教室里很安静,大家各忙各的。
蒋雪在写作业,江澈抱着个小枕头午睡,王翠星用课本挡住手机,偷看动画。
谭落没有进教室,她一个人杵在走廊,靠着栏杆上眺向远方。
大中午的,天光阴寒,薄云灰蒙,海面都看不清。
天气预报说,今年冬季的初雪很可能在本周到访。
城市开始供暖了,学生们都躲在屋里,没人像谭落一样站在走廊吹冷风。
她穿着李奶奶送的厚毛衣,它比别的毛衣都暖和。不知是因为用料特殊,还是因为池倾阳曾经穿过。
忽然,谭落看见一辆橙黄色的公交车到站停靠,那是她天天坐的65路,有个身穿校服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
不一会儿,学校的铁门打开,那男生进入学校,冲着帮他开门的保安抬了抬手,大概是在打招呼。
在谭落眼中,目之所及的房屋、枯树、水泥地,所有景致如同一副沙画,被风吹散。
只剩下池倾阳一个人在往前走,身姿挺拔,气质清冽。他是此间最纯净的少年,不染一丝尘埃。
谭落枕着栏杆,深情又胆怯地凝望他,欣赏上画卷上唯一的景色。
池倾阳走到教学楼下,冷不丁停住了脚步。
他忽然抬起眼,看向二楼。他的双眸灼灼,是冬日里最明亮的一缕光芒。
二人视线相撞,只一眼,谭落好似淋了场盛夏的大雨,浑身湿软。
那一刻,她看到池倾阳薄唇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她解读着他的唇语,发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没有额外的词藻,仅仅默念了她的名字。
谭落。
她也学他,默声说了三个字。
池倾阳。
少年弯唇笑了,漆黑的眼眸里星光点点。
谭落心跳怦然。
透过他的笑容,她嗅到三月都酝酿不出的缱绻春色,正在阴冷冬日里蓬勃滋长。
下午的体育课,谭落难得跟着同学们一起运动,打排球。
王翠星和蒋雪不知跑哪去了,女生们凑不齐人,硬是拉着她来帮忙。
谭落不好意思拒绝,她被迫上场,应了那句“滥竽充数”。
其实,谭落的运动神经不错。可是她怕排球伤到手,影响写字,压根不敢去接球。
眼看一班这边屡屡失分,她不想让同学们失望,只好硬着头皮去接,手腕内侧被球砸得通红。
张淳歌眼尖,看出来她想保护自己的手,赶紧跟别的班的人说不打了。
大家散了伙,张淳歌跑来问她:“你那手没事儿吧?”
谭落把手往身后藏:“对不起……拖大家后腿了。”
“你真是的……不想打球,直说不就完了?你的手可不能受伤。”张淳歌好声好气地说,“大家又不是不理解,以后拒绝的话,大胆讲。”
她这话让谭落心里暖洋洋的。
谭落环顾周围,听她们嬉笑,看她们打闹,久违地感觉到了什么是“班集体”。
不知不觉中,她似乎融入这里了。
冬季天黑得早,天色渐暗,一班的女生们坐在排球场边上歇息。
谭落特意朝男生那边瞥了一眼,池倾阳不在。
这时候,有个去小卖部买水的女生回来了,她鬼鬼祟祟地说:“哎!三班有人看见蒋雪把池倾阳叫走了,是不是要表白?”
有、八、卦!
女生们立马来了兴致,她们迅速凑到一起,像是被鱼食引诱的一群小金鱼。
谭落戴上耳机,她不想听到这些。
她按了自动播放,随便听了两首歌。第二首歌即将结束时,王翠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小星星脚步晃悠,她扶着墙,一点点坐在台阶上,比老太太更颤颤巍巍。
同学们招呼她一起聊八卦:“快来吃蒋雪的瓜!”
王翠星面颊抽搐,她尴尬地摆摆手:“我……我就不参与了……”
谭落纳了闷。
太怪了,这根本不是小星星的作风啊?
往常大家聊外校的八卦,哪怕她隔了八千里远,都得踩着筋斗云凑上来听热闹。
今天,同学在她眼皮子底下聊自己班的八卦,她为什么突然没了兴趣?
谭落挪到她身边蹲下:“小星星,怎么了?”
“嗯嗯……我没事。”王翠星低低闷着脑袋。
谭落弯着腰,去看她的脸:“真没事?”
“真没事……”王翠星捂着头,刻意避免与她产生眼神交流。
谭落不信。
这一看就是有事,分明是不愿意说。
没一会儿,男生那边也聊起了池倾阳和蒋雪。
田啸君亲眼目击了表白现场,他喘着粗气说:“我我我!我看到蒋雪给池倾阳递情书了!”
田小胖添油加醋,说蒋雪用的信封多么粉嫩,上面贴了多少个红色的小爱心。
谭落一阵无语。
那就是个普通的白信封。
他说得越具体,听得人越心痒,一群不爱听八卦的男生拼命催他往下说。
“池倾阳答应她没有?”有人焦急地问。
田啸君抓耳挠腮:“答没答应的,我真不知道……我也没敢靠得太近,这不坏人家好事吗?”
其他人骂他是废物。
“害……咱们这帮癞□□,别操心人家白天鹅了。”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指指太阳穴,嘲笑大家:“动动你们那只会做题的脑子,谁会拒绝蒋雪的表白啊?就算是池倾阳,他也没那么想不开!”
田小胖眯缝着眼:“照你这么说……咱班是不是要出现第一对情侣了?”
小眼镜“嗯”了一声:“肯定是。”
“我去,有点膈应。”有个男生一想到小情侣在跟前腻歪,身上难受得像是有虫子在爬,“他们最好保持低调,省得被老李棒打鸳鸯。”
江澈根本懒得搭理他们,自顾自地拿出手机打游戏。
这会儿,等大家消停些了,他平静地才插了一句嘴:“你们啊……太不了解老池。”
女生这边的态度和江澈相同。
张淳歌推了推眼镜,已然看透一切:“蒋雪会不会哭着回来啊……有谁带了纸巾吗?先给她备好。”
和蒋雪走得近的那位女孩说:“她不会哭的,哎呀……她早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女孩说罢,往谭落那边使了个眼色,又道:“她比谁都清楚,那谁到底喜欢谁。”
她囫囵地打哑谜,同学们都听懂了,深以为然地点头。
“唉……蒋雪好可怜。”
“以后她在班里见到池倾阳,不尴尬吗?我要是她,我才不会表白。”
“是啊……追她的帅哥那么多,她非得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谭落跟着失魂落魄的王翠星,没注意她们说话。
过了几分钟,体育老师吹哨,大家在操场集合列队。
池倾阳和蒋雪都归了队。
蒋雪面带微笑,标准得堪比新闻主播。她没和任何人说话,别人找她搭话,她也当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平视前方。
她虽然笑着,但是,所有人都看出她是在强颜欢笑。
池倾阳铁定是拒绝她了。
女生们心知肚明。
然而,池倾阳的状态也很诡异。
他身旁萦绕着一股危险气压,谁都不敢接近他,连江澈都没敢去拍拍他的肩膀。
少年强行遏制的怒意迅速发酵,明里暗里传达出来,被周围清晰感知。
蒋雪跟他表白,他生气了?
不应该啊……
同学们想不明白。
全班这么多人,唯独谭落胆子大,敢凑上前去。
体育课结束后,良夜已至,学校里的路灯都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