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燎原 (冬北北)

　　温梨拿起一个包子：“嗯。”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孙娟不满地瞥她，“你多向人家学习，再努力两年，到时候考个师范学校毕业了出来当老师，你妈我就能出头了。”
　　她养家糊口这么些年，也算是明白了。就算工作最卖力，加班最多也最晚，她一个没上过大学的合同制护士在护士站就是最底层，别人样样压她一头。工资她最低，别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都推给她干，医院要是要裁员了她会是护士站的第一个。
　　她最羡慕医院的医生，赚得多，病人追着求着他看病，还有一大帮护士由他指挥。
　　不过医生要上很多年学，女生还是当老师划得来。
　　孙娟的这些想法，温梨清楚。
　　小时候孙娟在护士站值班，丧偶式一边工作一边带她的时候，她就感受过那些人对母亲的轻视。
　　可是做老师从来不是她的理想。
　　她保持沉默，没有再应和孙娟的絮叨。
　　——
　　“梨梨，你快好了吗？”窗帘全部拉上的废弃空教室外面，林静儿守在外面，一边询问一边悄咪咪将门打开一指宽的缝隙，探头望进去。
　　温梨抿唇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和她对视，抿唇指控她：“静儿你，像变态。”
　　“嘿嘿嘿。”林静儿变态似的笑起来，将门打开，把温梨从里面拉出来，“你这么好看，我还不多看看。”
　　温梨笑起来捏她脸：“你更好看。”
　　不是哄人的套话。林静儿的五官很大气明媚，温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身上蓬勃的生命力所吸引。
　　和周斯庭同一个家族出身，她和他都是吸引力中心。
　　“静儿，我这个裙子会不会太短了。”温梨用手抚了下身后的裙摆，就算有安全裤还是觉得空荡荡的，不太放心。
　　“一点都不短。好看！我就爱看美女匀称纤细的大长腿！”林静儿照常花式夸夸，说完拉她到七班班级坐下，“来来来，我给你化个妆。我昨晚看了一晚上的美妆视频，我觉得我已经掌握了技术。”
　　运动会的早自习形同虚设，在十点的开场式之前，男生们早就跑去篮球场野了，女生们则在教室里描唇弄眉。
　　林静儿摊开一桌子的美妆工具。温梨乖乖在她对面坐下，将脸伸过去，水润的眼眸看着她是满满的信任。
　　“第一步是什么来着……”林静儿低头扒拉工具箱。
　　温梨脸上的笑容一顿，她默默往后撤脸。
　　“防晒、妆前乳、隔离、粉底！我记着的！”林静儿左手搭在温梨后颈，霸气地将人捞回来，“不要动哦，相信我，我要大展身手了。”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温梨感觉到有很多东西涂画到她脸上。她看不到，但是看到了林静儿下手的时候越来越犹疑。
　　左右不过是不好看，给静儿练练手也没关系。
　　直到抱球而来的胡阳一声卧槽地看着她。温梨缓缓抬眼，也看到了周斯庭。
　　少年穿着简单宽大的白T，手腕和额头都系了同系列黑白发带，显得意气风发，少年气十足。他望着少女惨不忍睹的妆容，在她不明所以地眨着苍蝇腿似的睫毛时，他压了下即将上扬的唇角。
　　温梨：“……”
　　好了，不用说了，她已经在心里泪流成河了。
　　她忍住悲伤的表情，硬着头皮等两个闲逛过来的人走。
　　然而周斯庭却走到林静儿身后，手指骨节在她脑袋上敲打了一下，瞥了眼温梨，不轻不重地说：“你就仗着她心软瞎折腾她。”
　　“等会儿哭了看你怎么哄。”
　　温梨：？
　　她很坚强，她不哭，她只是在心里默默流眼泪而已。
　　林静儿也心虚地很，但是她就是看不惯周斯庭仗着哥哥的身份教训她，她顶嘴道：“你说我哄不来，那你哄呗。”
　　就这大少爷脾气，还能哄人？
　　“我哄——”
　　他视线在故作坚强的少女脸上流转，莹白的脸画得跟小花猫似的，他尾音拖腔带调的，懒声说出惊人的话：“就我哄。”
　　温梨怔愣住，她缓缓抬眼看她，心脏怦怦跳。
　　尽管知道这只是跟林静儿打嘴架随口说出来的话，她也依旧为之心动。
　　幸好，厚重的腮红将少女心事隐藏。
　　触碰到他的视线，她慌乱地收回目光，连忙起身：“……我去洗脸。”
　　“哎卸妆油，梨梨！”林静儿跟在温梨身后喊，将卸妆油塞给她。
　　再回来时，已不见周斯庭的身影。
　　“我嫌他们看着烦人，我赶走了。”林静儿招呼温梨坐下，看着她清水出芙蓉的莹白面容，比她画出来的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她犯了愁，“我找姜盈盈给你化一个妆。”
　　“不用，别忙活了。”温梨将林静儿的手按住，笑得眼眸弯弯，还有几分狡黠，她拿起粉底液，笑眯眯地看着林静儿：“该轮到我了。”
　　“静儿呀，你也逃不走了。”
　　温软乖巧的脸说出这般狠毒的话，林静儿笑骂她蛇蝎菩萨，却听话地任她造作。
　　不到十分钟，温梨照着视频美妆视频教程给林静儿扑上定妆散粉，她笑盈盈说：“好啦。”
　　“这么快？”林静儿意外道，她做好了被涂了一张花脸的准备，拿起镜子一看，惊呆了，“God。”
　　细长的黑色眼线沿着她眼尾拖出，末端向上淡出，唇上是裸色调的哑光口红，和哑光的微欧美风的粉底搭配得十分协调。眼妆微浓晕，其他自然，重点突出。
　　比教室里那些清一色每个部位都浓墨重彩的妆容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真的是你第一次化妆吗梨梨？”林静儿觉得不可思议。
　　温梨乖乖点头，一边给她脖子上补点粉底一边说：“刚才你给我照着教程化的时候，我也看了。”
　　化妆品上脸后她想了想，照着林静儿的五官特点调整了妆容。
　　成品看起来没有很失败。
　　“简直是惊艳好吗！”林静儿端详着自己的脸，惊叹道：“原来我欧美风这么好看！”
　　教室里有几位对化妆跃跃欲试但愁于不会画的女生拿着零食蹭过来，求温梨帮她们也化一个。
　　温梨没信心能给她们化好。
　　“没事没事，你随便发挥！”
　　于是，她真的对她们下手了。
　　结果还不错，看她们的表情好像挺满意的，她收获了一堆彩虹屁，夸她妙手。不过温梨觉得多半要归功于她们皮肤好，皮肤好的人怎么化都不会丑。
　　林静儿挠她腰痒痒，忿忿说：“我就给你化丑了。”
　　偶然帮了很多同学做妆容，到开场式的时候，温梨依旧素面朝天。她觉得无所谓，她在刚才给女生们化妆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开心。
　　原来打造美，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
　　走了方阵后，她立刻找地方换上普通的校服裤，有些男生看她腿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
　　“温梨，跳远3组在准备了，我们去候场吧。”四班同样报了跳远的班长过来，挽着温梨的手臂前往操场跳远运动区。
　　温梨轻叹一口气，周斯庭的跳远比赛好像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她没法过去观看了。
　　“跳远3组07号开始，08号准备！”评委老师说完后，班长蓄势待发，待代表开始的哨声吹响后，班长纵身一跃！
　　“好！”四班学生鼓掌。
　　操场扩音喇叭播报实时运动会比赛结果：“高二男子跳高比赛成绩公布，第一名：一班周斯庭，2.00米！第二名：……”
　　温梨弯唇，在一众给班长加油的声音中悄悄给周斯庭欢呼。
　　“跳远3组07号开始，08号准备！”身侧的声音拉回温梨的注意力。
　　她站到起跳线，全神贯注。哨声吹响，她助力，然后跃起。
　　评委测量距离，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好！一米九七！不错啊再接再厉！”
　　“08号第二次准备！”
　　总共有三次机会，温梨卯足了劲，第二次跳出了两米零五，收获同学们的一片掌声。
　　班长在旁边喊：“不要太勉强啊温梨，安全和身体第一，咱们拿第二都够了！”
　　温梨点点头，但她不会浪费每一个能更进一步的机会。
　　“08号第三次准备！”
　　她站上起跳区，这一次更加快速地助跑，飞跃。双脚落地，惯性裹挟着她往前冲。她稳了一秒，重重往前摔出去。
　　以前几乎没有这么认真地跳远过，膝盖和双手手掌与粗粝的沙坑狠狠摩擦时她才意识到运动员是有多不容易。
　　“没事吧没事吧！”班长过去扶她站起来。
　　她展开手掌一看，掌跟皮肤破了，细小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火辣辣的疼。膝盖也是，大概率是破了。
　　她摇摇头，安慰他们：“我皮肤薄，看着严重其实还好。”
　　“两米一七！本组第一名！”评委公布结果之后，看了眼温梨手掌的伤，叮嘱道：“一定去校医院处理哈。”
　　“我陪你去！”班长扶着温梨的手，温梨那内向的男同桌也关心地跟在后面。
　　“谢谢没事的……”她从沙坑中走出来，走路的幅度不大，但还是疼得她皱起脸。感觉膝盖的伤比手上严重，她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