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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腰 (怀南小山)


  谢潇言:喝多了,没印象。
  过了一分钟左右,他又问:你还好吧?
  苏弥:我挺好的。
  对方正在输入。
  苏弥也正在输入。
  两个人各自斟酌迂回。
  最后,谢潇言只发过来三个字:我负责。
  苏弥的长篇大论也编辑好了:对不起,我昨天也喝醉了,不太记得我怎么会进到你的房间,但是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是事实,流言蜚语一定会传出去的。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事情闹大了对你也不好,所以我很想要尽快平息,我们都忘记昨天的事,如果可以的话,短时间内不要再见面了,好不好?
  回完这一消息,接下来的时光,她等得好漫长。
  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睡着了。
  直到28分钟后,谢潇言吝啬地回复了一个字:嗯。
  苏弥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中午,她坐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看到他的消息后手终于停下了颤抖,如释重负在桌上趴下的那一个瞬间。
  “好不好”是她的口癖,凡是征求意见的问句都要加一句好不好。
  杀人她用最温柔的刀。
  当时的苏弥还太年轻,如果是现在发生,她一定会更加谨慎地斟酌好措辞,妥善地处理。最起码她不会说出“不要再见面”这样狠心的话。
  不知道谢潇言离开的根本目的,但苏弥总自责地觉得是她将人赶走。某种意义上说,他出国或许也是无奈之举。
  苏弥算是在这件事上参透了能量守恒的规律,伤人者人恒伤之。
  说的是短时间内不要见面,可他总有回来的一天。
  -
  五天后,苏弥去了一趟琴行。
  她又卖掉一把琴。
  因为妈妈的整生日快到,苏弥有给她准备礼物的打算,但手头的资金欠缺,只好忍痛割爱变卖家财。
  苏弥给自己的每一把琴都命名,今天送出去的是“小蝴蝶”,琴头上有爸爸亲手给她绑上去的一朵蝴蝶结,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把大提琴。
  小学的时候苏弥带着它跑过很多场演出。
  就像养宠物要讲眼缘,看病要讲医缘,乐器与人自然也要讲求缘分。小蝴蝶是最听话最易驯服的,就像为她量身定制。它见证过她在音乐事业上最快速的成长,是苏弥独一无二的初恋。
  把琴交出去时,苏弥将上面的蝴蝶结摘了下来,目送它被送进二手琴柜中。
  “怎么了?舍不得?”琴行的老板笑着打趣。
  苏弥埋头填单据,把蝴蝶结绑在手腕上,微笑着答:“小时候一直拿它练,不过舍不得也无意义,现在用不上了,放在家里也是吃灰,卖掉就卖掉。”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很快完成,苏弥空着手出来。
  琴行在写字楼的高层。
  她往电梯口走时,接到一通电话。
  是黎映寒的来电。
  对方开口就问:“honey,最近有没有时间?”
  苏弥:“你说。”
  “我爸朋友手底下有一个项目,打算找一个大提琴手合作,我突然那么灵光一现想到你了,这活儿接不接?”
  黎映寒这人,二世祖一位。成天也没什么正经工作,游手好闲,泡吧泡妹,专给人做拉拢推介的中间人。从小到大,没别的优点。唯一令人钦佩的一个方面,人缘经营得格外好,算盘打得格外精。
  苏弥没立即应下,问:“可以展开说一说吗?”
  黎映寒说:“你要是有想法就告诉我,我给你引荐一下咱们的金主爸爸,见面详谈。”
  苏弥好笑,故意呛他:“什么公司?正规的吗?你靠不靠谱啊?”
  “啊哈?你是在质疑我?”
  她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笑着说:“好吧,有空约我,我最近很清闲。”
  电话挂断。
  她一抬头,电梯门慢吞吞敞开。
  苏弥的步子在看清电梯里的人时顿住。
  迟疑了两秒,她没往里面走。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
  谢潇言穿西装笔挺的一身,身形颀长,板正的黑白色调和一丝不苟的领带与衣襟替他压了压身上的邪气,手插在裤兜里,站姿犹有不拘。
  他戴了副黑色墨镜,旁边站了个一位矮半头的男人,正在和他叽里咕噜说话,谢潇言垂眸,虚虚地看地面,沉默地听着对方讲话,没做应答。
  直到若干秒后,他发觉电梯在这一层停留得稍有些诡异。
  没人进来,门也没关上。
  他掀起眼皮,看到来人。
  她今天裹得异常严实,外套是厚重的浅蓝色大衣,一顶毛茸茸的贝雷帽扣在她小巧脑袋上,尺寸不合但很保暖。蓝灰色的千鸟格围巾遮住美人半张脸,一对迟钝又晶莹的眼正呆呆看他,一股淡淡白花的后调香散进电梯。
  谢潇言垂眸,看一眼她的脚踝,但那里被靴子遮住。
  身旁的特助还在滔滔不绝:“所以说呢,我们下个季度这个项目启动的时……”
  谢潇言抬了下手。
  对方往旁边瞄,看见外面的人,识趣地噤声。
  谢潇言微微抬起下巴,看向进退两难的苏弥,墨镜替他过滤掉一部分眼中的锋芒,男人沉沉开口:“要我扶你进来?”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隔壁等,但见他一副真的要施以援手的架势,苏弥健步如飞迈进了电梯。
  她没敢靠他太近,于是几乎贴门站,进门后抬手去按关门键。
  谢潇言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她系在腕上的蝴蝶结。
  又从斜后方看一眼她的侧边轮廓。
  苏弥感受到了灼热视线。挺尴尬的,她想了想,这栋楼上面是些事务所,猜测他大概是来办事。不足为奇,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天了……
  沉闷了一会儿的电梯厢里,她打破沉默,稍稍侧目看向谢潇言,问他:“你还没有回去吗?”
  谢潇言回视她的眼:“回哪儿?”
  苏弥:“梵城啊。”
  听说他在读硕士,还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毕业。
  他的眼神变得别有深意,微微扬眉,接了句,“你是一点新闻也不看?”
  苏弥一时没明白。
  跟在谢潇言身旁的男人大概看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速速给苏弥递上卡片:“您好,这是我们谢总的名片。”
  还有一张——“这是我的名片。”
  苏弥接过两张,仔细看一看。
  上面这张:总裁特助陈柏丛。
  下面的是:岭文影业谢潇言。
  岭文?谢家的产业。这就一声不响地走马上任了吗?
  苏弥一惊,脱口道:“你不回去了?”
  他旋即反问:“你很失望?”
  苏弥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有点吃惊。”
  谢潇言看着她。
  他有时看人眼神是直勾勾的,搞得苏弥反而变心虚起来,干脆别开了眼。
  她打开手机,果然看到迟来的一些新闻推送,大致内容是今天上午岭文影业的招商会在京举行。
  新闻还没看完,电梯到底。
  一起往外面走。
  谢潇言步子迈得挺大,但他走得并不快,像是在刻意控制着速度。于是没几步,陈柏丛就窜到前面去领路了。
  谢潇言吹了声口哨,陈柏丛麻溜地转过身来,听从发落的姿态。
  车钥匙被抛过去,在半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
  谢潇言:“你开。”
  陈柏丛双手捧住钥匙,响亮地应一声:“好嘞!”
  在门口止住步伐,谢潇言轻抬眼皮,吐出三个字:“一起走。”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陈特助接茬的声音,苏弥才迟缓地反应过来这句是对她说的,她拒绝道:“不用了,我去艺术团排练,没有一起走的必要。”
  沉默少顷。
  “有。”谢潇言偏过头叫住正要往另一边去的苏弥,忽然笑了下,眸底有一道笃定跟促狭的光,“耳环在我这儿。”
  “耳环……?”苏弥快速回想几天前她带了什么耳环,但记?????忆残缺,印象不深,于是很懵地说,“什么耳环?你在骗我吗?”
  谢潇言放在口袋里的手抬起来,他伸出食指,用指腹挑着耳环的挂钩,一朵浅蓝色矢车菊便松松地坠了下来。小小玩意,风中凌乱,楚楚可怜,颇有被人肆意把玩的悲愤。
  “骗你是小狗。”
  他笑得狡猾。
  “……”
  还真的是。
  想起那时他质问黎映寒,浪荡的脸是什么意思,黎映寒给出答案是:善于钓妹的狐媚子长相,一看就是把妹高手。钓的还是那种不谙世事的良家少女。
  苏弥确信他用的是“狐媚子”这个离谱又透露着合理的词,她深以为然。
  苏弥很想硬气又阔绰地说一句:你只管扔,我不要了。但不行,这耳环太贵了,她最近很惜财。
  矢车菊被他重新纳入掌心,谢潇言回过身,大步流星往停车场走。
  苏弥无奈跟上,她低下头,和他保持着距离,但又执着地踩住他的影子。
  像是回到了在他身边招摇过市的那一些年。


第5章
  ◎漫长冬令◎
  上学时不乏拿女孩东西来捉弄人的男同学,苏弥不接这样的招,顺藤爬杆去跟他抢的话,正中对方下怀,非但夺不过,还让自己气得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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