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钻戒那一点微茫的价值已经被他利用得一干二净,谢潇言搁下手机,意犹未尽地拨弄着指关节的钻,嘴角泛起温和美妙的弧度。
听见楼上的房门有声响,谢潇言抬眼望去。
守株待兔的成效显现。苏弥穿件墨绿色的丝绸吊带裙出来,长发披在裸肩上,她一只手端着水杯,一只手握着手机,低头看着?????屏幕,心不在焉款步往前。
到了楼梯前,她才专心看路,同时,注意到余光里出现的人。
苏弥看到谢潇言,步子沉了一沉。
继而小心翼翼地往阶梯迈下去。她下意识地垂眸,整理一下肩带,生怕着装有不雅。
裙子布料不多,质地轻盈,她膝盖一弯一折碰到裙边,都能感受到一段段柔滑的漂浮。像穿了一缕青烟在身上。
配合着连脚步都宁静轻薄,无声无息。
她就这么飘去了厨房,添水和柠檬。
听见谢潇言凑近的脚步声。
岛台一边有两张高脚凳,苏弥将臀部轻倚在凳子上,并没有坐上去,只这么松松靠着。
谢潇言侧身轻靠着岛台,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她,眼尾情意绵绵,有备而来地念台词:“终于想起来忘记做什么了?”
“……”苏弥一头雾水,“做什么?”
他看向她无辜的眼:“真傻还是装傻?”
“……?”好像哪个选项都不太对劲,她看他的眼神变味。
谢潇言躬下身子,指了指自己脸颊。
就差把晚安吻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转而视线再看向她,脸上的三个字又变成“懂了没”?
苏弥恍然,“你,你是想——”
他欣慰地点一点头。
没错,没错。
苏弥忙说:“不是,你先不要急。我今天仔细想了想,我感觉这个法子对我们来说可能有些仓促。”
谢潇言眼色变复杂:“仓促?”
“是啊。”
他睚眦必究:“昨天谁先亲的谁?”
苏弥坦然,“是我先亲的,也正因为我先亲的,我现在深刻认识到了这个行为的不合理之处。总而言之感情还是得水到渠成的,不能这么生拉硬拽,对不对?”
少顷,谢潇言轻笑了声:“你好渣啊,苏弥。”
“……?”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是有那么一点没什么责任心的意思,但她辩驳说:“可是这就是我的心里想法,现在只是向你坦白而已。”
他缓慢收回紧凝的视线,按了按眉心,无奈一笑:“行,既然你实在觉得为难,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苏弥顺势点头:“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转而又迅速岔开话题问他:“对了,你是不是去吓唬别人?”
“我吓唬谁?”谢潇言明明还在想办法,闻言松开眉心,瞧她一眼。
“丁起。”
“他啊,”谢潇言想了想,语气全然没当回事,迈步往外边走,“用不着吓唬,说两句就哆嗦了。”
苏弥习惯了他狂妄和夸大的语气,还是忍不住被逗笑。感觉他的背影都变成狮子老虎,有种被自信心撑起的威严。
她又说:“还有你那个戒指,发给多少人看过?好多人跑来跟我贺喜。”
谢潇言这才想起来,已经有五分钟没摸到他的宝贝戒指了,抬起指揉一揉钻石面,幽幽说:“那怎么办呢,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宠过。”
“……”
“你不会连我这一点炫耀的权利都没收吧?”
看他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样子,不像是假话。
苏弥本想说,大家都是第一次结婚,怎么就你跟个孔雀似的。
看他一副小可怜相,她心软地把揶揄吞回了肚子。
-
周末,苏弥跟简笙去做spa。
在一间高级会馆,卡还是前两年办的。以苏弥现在的经济条件,恐怕看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大门都是奢侈。
裹着浴巾,坐在休息室观影,苏弥端起手边的热橙茶。
简笙歪着脑袋看她一眼。
苏弥扎了一个很随意的丸子头,露出饱满的额,叼着吸管,橙色果汁往她口中慢慢运送。饮料将她腮帮填得饱满,她鼓胀嘴巴,握着遥控器在选频道,挑得谨慎。
简笙记得上学时有人说苏弥是精致到头发丝的女孩,她可以作证这是真的。她能接受有人说苏弥不够漂亮,或是不够高挑,但绝没有人会说她不精致,没有气质。
苏弥给人的整体感觉温温淡淡,虽然是公主命,但没有什么架子,软玉温香,楚楚动人。不高调,好脾气,她是温柔的具象,一个相处下来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人。
心情不好的时候,跟她短暂地躺在一起片刻,就会为她蔓延的发香,为她柔和而不软弱的语气而沉迷。
盯了有点久,苏弥好奇回望,摸摸脸颊:“是不是效果太好,脸色焕然一新?”
简笙哈哈一笑:“我只是看看结婚后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这才几天。”
简笙是个大大咧咧的,说着手就伸过来,往她身上探,魔爪冲着那若隐若现的勾人弧度去。
歹人的手被苏弥一把擒住,没有得逞。
简笙叹一声:“羡慕谢老板,有福气。”
苏弥红着脸咬吸管:“又没有到那一步……”
“不是吧?他能忍得住?”说时迟那时快,那只贪婪的手见缝插针地抓过去。
“他如果忍不住我会报警。”苏弥淡定地把她的手挪开。
简笙本来仰躺在她那一侧的按摩床,闻言坐起来,“那你们结婚到现在就什么都没干?”
“也不是,”说到这她就有点难为情,“我们接吻了。”
简笙挪到苏弥的床上,跟她面对面盘腿坐着:“仔细说说。”
苏弥揪起眉头:“就是接吻啊,嘴巴碰嘴巴,这有什么能仔细说的?”
“谁先主动?”
苏弥不想招供,她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是因为,他认为他有权利和我进行夫妻之间的亲密行为。”
简笙说:“对啊,夫妻就是要贴贴啊。早上贴贴,晚上贴贴,上床贴贴,洗澡贴贴。”
苏弥被她说得羞愧,说:“打住,也不用贴得那么频繁。”
简笙嘿嘿一笑,又问:“那感情有没有迅速升温。”
苏弥无奈地摇头:“亲就亲了,这倒没什么。问题是亲了我也没办法从内心深处接受他是我的丈夫这个事实,升温是没有升温的。”
“你还没进入状态?”
“我就觉得很奇怪,你想一想,你跟黎映寒结婚的话——”
简笙尖叫:“你别恶心我!”
苏弥笑起来:“你想象一下。”
“想象不了,会发疯。”
“你看你,现在想象一下都很困难,我可是真真实实地面对着世纪难题欸。简直就是身陷囹圄。”
简笙说:“黎映寒是什么玩意儿,他能跟谢潇言比吗?谢潇言多帅啊,多少女生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又俊又多金,你要抓紧机会享福知不知道?”
苏弥说:“可是我也很优秀啊,不能因为他长得帅又有钱,我就非得爱他不可吧?”
她说着,躺下闷闷地回忆:“而且这个人吧——乖的时候挺乖,欠的时候也是能把人气死。”
简笙毫不怀疑:“领教过。”
苏弥点头,动画片在播放,她没挪眼看,只出神望着天花板,满腹心事。
简笙又冷不丁说了句:“再不济,谢潇言也比韩舟好啊。”
深谙这个名字是她的逆鳞,简笙提的时候还有几分提心吊胆。
但是苏弥听见了,只沉默片刻,淡淡说了句:“你说得对。”
其实早就应该明白的。
苏弥在室内一种萎靡的橘调光影里抬起手臂,看了看小臂内侧的一条不深不浅的疤痕,五公分左右。
简笙看过来,惊呼:“卧槽,这疤怎么还没消失啊。”她转而又唐突地问,“谢潇言知不知道?”
苏弥:“我干嘛跟他讲这个?”
“唉,真希望全天下的渣男都去死一死。”
苏弥将浴袍袖子扯下,隐秘的疤痕被遮盖回去,她淡淡开口说:“姥爷在世的时候每天拜菩萨,他经常和我们说,红尘炼心,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听过再多的指教,都不如自己去经历一遍。道理不是听出来的,是历练出来的。”
“这就是我很少去讲后悔的原因,对我来说,可能用遗憾这个词比较多。很遗憾,年轻时的我错付了真情。但归根结底错的人是他,不是我。我不想否定自己。无论如何,推我走上路的是一颗真诚的心。”
“只不过这颗心被淬炼得多了一点睿智,多了一点精明。就会显得没有那么纯粹了。不过一点也不重要,因为本来爱的分量就是精打细算的。”
说给旁人,也说给自己听。
苏弥只不过晚一步顺应了这个万事万物都跟利益挂钩的世道。
简笙将她搂住:“你会遇到爱你的人。”
苏弥说:“不图了,对我好就行了。”
她想了想:“我有几个瞬间在想,如果磨合得还可以,就跟谢潇言过下去也挺好的。最起码他还知道送我喜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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