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适合走科研路吧。”易思违不缺钱,也没有什么名利心。
电梯门打开,他走出去了。
吃了午餐,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共用办公室的医生进来,见他在打盹,还特意放轻了脚步。但实际上,易思违根本没睡着。
下班时间,易思违难得准点走人,运气不错,路上也没有临时接电话。他戴上墨镜,白色T恤外只套了一件单薄的黑色针织外套,就这样往外走。正准备过马路,漂亮豪华的跑车停在跟前。
毕竟还是喜欢车,他多看了一眼。结果看到莫乌莉。
坐上去的时候,易思违说:“你停在我家楼下干什么?”
莫乌莉补了点香水,随口说:“我没停在你家楼下吧?”
“以前,晚上。我下班回去,你停在便利店对面吧?”易思违说。当时他很少回家,比现在少得多,有一天晚上回去,对面停了一辆车。糟糕的车千奇百怪,好车却一眼万年。当时他就在想,是辆足够烧钱的车。
她已经发动了车子,没有表情,一副理所当然坦荡的样子:“我不记得了。”
他们把车停到商场外,两个人一起去买食材,准备回家做饭吃。下了车,易思违才留意到莫乌莉换了穿着风格。今天她不像平时那么精致,简单的条纹上衣和牛仔裤,外面套着风衣,甚至没摘眼镜。对她来说,这完全是居家的路线。
易思违看得久了,被她提问:“怎么了?觉得我邋遢?”
他说:“没有。”
莫乌莉盯着他,忽然低下头笑了。易思违问:“怎么了?”她却重新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反问:“你这是提问?”
“嗯,”易思违正在取购物车,始料不及地看过来。
她轻轻说:“这是你的优点。”
“什么?”
莫乌莉喜欢曲解别人的意思,说刁难人的话,而且习惯如此。但易思违每次都会否定,而且从未不耐烦。这是在意别人感受的表现。她说:“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他们走进超市。在互相了解的游戏里,轮到莫乌莉问问题:“你是真的不认识南国?”
时隔这么久,莫乌莉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易思违有考虑过撒谎,这个游戏本质就不该欺骗。可以试图避开不想回答的问题,但是,说假话就没意义了。他说:“我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她也没问过我。培训班只在最后一学期开语文课。我之前从没见过她。”
他见过的,在走廊上,或许还有其他地方。只是他没印象。莫乌莉懒得辩白。
易思违突然想到什么,伸手去掏手机。他翻了好久,连试吃区阿姨的推销都没回应,无视着人家经过——放在平时,这种没礼貌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最后,他把手机递给莫乌莉。
那是一张易思违的无滤镜直男死亡视角自拍。入镜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三个陌生面孔。按他的说法:“课间有学校的同学来找我玩。”对他们来说,朋友之间,一起自拍应该是件很自然的事。于易思违而言,突然打招呼让说过几次话的同桌入镜也很自然。
莫乌莉知道,南国是很讨厌拍照的,而且很敏感。但是,这张照片里,她还是入镜了。
莫乌莉说:“发给我。先把其他人都遮掉,反正你会修图。”
他们逛到生鲜区,买了好些食材。莫乌莉负责试吃,然后对着易思违用点头和摇头表态。他负责拿东西。
这一天晚上,他们聊的又有些多。
易思违说:“你以后打算在哪里定居?”
莫乌莉说:“还没确定。你现在年薪多少?”
易思违报了一个数字:“你今天想吃什么?”
还可以,其实多或少都无所谓。莫乌莉说:“蛋糕。你买了几份保险?”
到饮料区了。易思违又报了一个数字:“你要喝点什么吗?”
莫乌莉说:“我想喝茶,拿两升装的吧。你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来找我?我本来都做好准备,要去好莱坞环球影城玩了。”
他们已经走去排队结账。这个时间点,购物的人不多,队伍也不长。易思违把商品从购物车里取出来,将条形码那一侧向上,递到收银员容易够到的地方。他没急着回答,过了一阵才开口:“本来不想来找你。”
莫乌莉打量着他,良久,也只说:“是吗。”
她似乎不感兴趣了,一动不动,望着他掏出卡,把折叠购物袋打开,完成这些琐碎的事。
反倒是易思违抬头看向她。
他问:“你会生气吗?”
“不想来,但还是来了。这样更好。”她也掀起眼睑,“你是对我没兴趣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问的都不是些重要的事。”
“不是,”易思违说,“只是我都知道。”
莫乌莉笑了,尽管很明媚,但那其实是嘲讽对方不自量力时才有的笑:“‘我的事你都知道’?”
易思违拎起购物袋,一边查看小票,一边回答道:“是‘你希望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不希望我知道的,我也不想知道。”
说后半句时,他才回头看向她,但也只是为了询问车钥匙在哪,不动声色过了头,有点令人咂舌。
回到家以后,易思违做饭,盐放得很少。莫乌莉全吃完了,顺便告诉他很好吃。这不是感情用事,单纯是她评定美味的标准比较怪。他困得要死,还能磕磕绊绊做饭,这才是好吃的部分。
洗完澡后,易思违躺上床。莫乌莉也在的时候,他不会戴眼罩。太久没休息,头才挨到枕头,睡意已经泛滥成灾。
她看完业界资讯,收起手机,侧身轻轻叫他:“易思违。”他再度睁开眼,疲惫到极点,但还是压低声音,耐心地问:“怎么了?”
莫乌莉不说话,只在落地灯里盯着他笑。他忽然闭眼又睁眼,仿佛靠这个来摆脱困意,易思违蹙眉,不是严肃,而是在思考安全套在哪,他的语气还是很温柔,甚至有点刚睡醒的含糊:“要做?”
她伸出手,穿过他身体一侧,抱住后靠近,把脸贴到他跟前。
莫乌莉说:“睡吧。”
他蒙了几秒钟,最后也搂住她,有点笨拙,异常迟钝地抱紧。过了一会儿,她发出声音:“太紧了,勒到我了。”这个人太不在意自己的力气。他一怔,连忙又松开。两个人都发出了很轻的笑声。
第二天早晨,易思违神清气爽地去上班。莫乌莉坐在床上,黑发凌乱地披下来。她睡眼惺忪地问:“睡饱了?”
易思违用正经的表情回答:“复活了。”
“很好,去工作吧。”她说,“之后你还有的忙。”
他以为她说的是做医生。
值班的时候,易思违没看手机,再掏出来,就发现了好多个未接来电。这个号码他不认识,但这种拨号方式,倒是有些似曾相识。除此之外,大妹也发来了消息。
易思陆说:“妈妈叫接电话。”
一点都不意外。
在身为长子的易思违眼中,妈妈是个爱美的人,脾气不好,但不是坏人。从小家境殷实给了她底气。但是,妈妈也有自己的倔强。与丈夫吵架的时候,尽管自己每天要做不适应的工作,她也没向任何人求助过,独自肩负起照顾孩子的任务。
后来她再婚了,又离婚,最近大概是单身,好像开了自己的服装店。
每次和妈妈打电话,总是要一口气听很久。易思违准备等有空再联络,然而易思陆又发来消息,告诉他妈妈已经在他们在的城市降落。
为什么?易思违一头雾水。
他给莫乌莉发了消息,告知她这周会很忙。资历老的医生大概能多休假,他这样的年轻人,平时肯定要多劳。不过,这次却不是出于勤奋。易思违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妈突然来了。”
莫乌莉的回答更令人意外:“是我联系她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夏秋疟疾(2)
为什么要把奇怪的人引来见面?说实在话, 成年以后,他和妈妈实际碰面的次数并不多。倒不是关系有多差,主要还是忙的缘故。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其中也有这一层面的含义。学医杀死时间,杀精力,也杀人。他又不在老家发展, 早早地就搬行李到教授家蹭饭吃。
易思违很困惑:“为什么?”
莫乌莉风轻云淡地回答道:“我准备跟你结婚。”
他沉默了一会儿,靠这短暂空白的几秒钟去理解她的言下之意, 然后把自己解读的可能性说出口:“……结婚前要见家长?”
“是吧?”莫乌莉正在工作, 静悄悄地敲了一会儿键盘, 想了想, 接着解释说, “别人都是这样。之前也都是走这种流程。”
莫乌莉已经结过一次婚,典礼什么的毫无意义, 对她来说,最想要的还是法律上的认证。那才是切实可靠、有价值的东西。
“……”易思违不说话了, 手头也什么都没做。
她说:“没事的。不适合可以再离婚嘛。”
不单是结婚手续,离婚她也不是新手了。
易思违的妈妈人怎么样?会不会同意?莫乌莉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是完成这个环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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