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蝉的心脏瞬间收紧,身体发麻似的僵硬,不再动弹。
她锁门了。门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就在风最大的时候?
一瞬间她都明白了过来,林东越有家里所有房间的钥匙。
门缝逐渐变大,她紧张地无声吞咽,心脏剧烈跳动,鼓动耳膜。
林蝉咬咬牙,驱动僵麻的四肢翻了个身,发出一声低低地叹息,假装没有发现异样。
门倏地无声合上。
恰逢又一阵强风拍打窗玻璃,门轻轻地被反锁。林蝉全身细胞都注意着那道门,清晰地听见了门锁发出的“咔哒”声。
林蝉一夜未眠。
次日台风天,全家都躲在家里没有出门,等待傍晚暴风过去。
暴雨狂风,老式楼房的墙壁四处都在渗水。刘宁尖锐地声音指挥着林蝉四处擦拭渗出的水渍。
忙活到夜晚,终于风平浪静,雨也稍霁。
林蝉吃完晚饭就回了房间没有出来,直到门被敲响,林腾稚嫩的声音喊:“姐姐,爸爸问你要不要洗澡。”
心里一阵发紧。
林东越是在试探自己。
她打开门,顺手揉了揉林腾柔软的西瓜头,坦然地看向林东越:“爸,今天没出门,挺凉快的,没出什么汗,就不洗澡了。”
“不洗澡好,省水。”刘宁在一边喊。
林东越正站在卫生间门口,闻言点点头,表情不带异样:“好。那你早点睡。”
林家只有林腾房间有空调,林蝉今天忙了一天,出了一身细细的汗。但她是决计不会在家里洗澡了。
当晚,林蝉一夜未眠,次日白天,她跑去了旧书店,坐在小板凳上靠着墙看书,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甚至没有观察楼祁有没有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靠墙昏昏入睡的时候,少年如松般走进书店,在她所在的角落驻足,捡起了她掉落在地的旧诗集。
顿了几秒,楼祁才将诗集放回原地。
然后,走到了她这本诗集所在的书架,抽出了同款诗集。
只是这本,更新,也更贵。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更新啦!
因为手速慢,我要存点稿,所以之后两天一更,等过段时间会日更的!
4、月亮
开学当天的清晨,秋老虎来势汹汹,前几天因为台风骤降的气温又回到35摄氏度。
乌鸫立在窗台,叫声清脆婉转,长长的尾羽上下摆动,机敏地四下观察,然后低头啄食窗台上的小果子。
林蝉在楼下捡了不少树上的小果子喂鸟。
狭小的斗室地面上,瓷砖有一道道裂痕。一只不大的长筒状藏青色帆布包,一只提手上用突兀的白线缝合了断口。帆布包上印着“东风旅行社”五个白字,但白色的字已磨得不太清晰。
拉上拉链,林蝉站在窗口,乌鸫没有第一时间飞离,而是抬头观察林蝉,绿豆大的小眼睛圆溜溜的,黄色的鸟喙一张一合。
林蝉忍不住被逗笑了:“我走啦,可能以后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了,不能喂你了。”
乌鸫歪了歪小脑袋。门突然被人用力拍响,刘宁没好气地喊:“死丫头,还不赶紧吃早饭!”
这尖锐的一声吓得乌鸫扑扇翅膀,立刻飞离。
林蝉开门,将行李袋提到门口,照旧走到茶几边,从林腾碗里捡了一只包子,转身想离开。
“坐下来吃能死啊?”刘宁斜眼睨她。
林蝉闻言转身靠近她,刘宁立刻捂住口鼻嫌恶道:“臭死了!你几天不洗澡了,都馊了吧!”
厚重的刘海隐藏了一双清透的眼睛。林蝉淡漠地看了眼林东越,状似无辜地闻自己衣服:”臭吗?闻不到。”
她身上是唯一还干净的白色T恤,领口已经洗得变形,一条速干的轻薄运动裤,林蝉轻声说:“我赶车了。”
刘宁翻白眼轻叱:“嘁,自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我们才不会送你,车费都别想老娘给你出!”
林蝉不回话,正想离开,被人揪住了衣角。她低头看,是林腾,半边小脸鼓囊囊的,正嚼着肉包子,像只小仓鼠,圆溜溜的眼里带着不舍。
他问:“姐姐,你以后不回家了吗?”
林蝉轻轻笑了,眼神温和:“等姐姐放假就回家。”
这个家里,林腾是唯一对她好,让她感觉温暖的人。
上学期期末,林蝉在永高犯了事。她忍无可忍,和欺负她的女生打了起来,但学校最后的决定却是要求林蝉转学,对方不受影响。
原本刘宁打算让林蝉辍学,是林腾撒泼打滚要父母继续供林蝉读书,林蝉才有机会转学去南高。虽然她是带着处分去的。
南高在新区,离林家所在的老城区相距甚远,足有20公里路程。通学极为不便,但学校对贫困生有优待,可以以低至每学年200的住宿费入住宿舍。
刘宁原本连这钱也不愿意花,还林腾撒娇给林蝉争取来的。
这一次,也是林腾哭着送林蝉坐上公交车,刘宁嫌丢人,捂着他的嘴要他别哭了。林腾不管,哭成了泪人儿。
不过十一岁的半大男生,以为几个月不见便是永别,撕心裂肺地嚎啕。
“姐姐!你要多回家啊!”林腾略胖,迈着粗短的腿往前几步,大声问。
林蝉没有回答,只是在上车前冲他挥手道别:“再见,小腾,要好好学习啊!”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林腾依旧乖巧地答应:“好的!姐姐!”
那一瞬间,林蝉鼻腔内泛酸,汹涌的泪意冲击眼眶。
林蝉拎着包靠着门往车后望去,直到公交车拐出窄小的居民区单行道,她才收回视线。
车内有冷气徐徐袭来,林蝉脸上一阵凉意,伸手一抹,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滑落脸颊了。
指腹轻轻擦掉眼泪,林蝉深吸口气平复情绪。
她比林腾大六岁,早年林东越在外打工,刘宁也会去附近镇上帮工,家里只有她照顾林腾。他们俩几乎相依为命一起长大。
但凡事总有结束的那天。
林蝉知道,这一天快来了。
半小时的车程,公交车空座不少,但她始终握着扶手站着。她知道自己现在身上有多脏多臭。
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在这炎热的季节里,她身上全是汗馊味。但这是她自保的无奈之举。
林蝉原本就读的永高在老城区,是永南县年龄较长的高中,重本率不错,但教师团队年纪较大。
而她转学去的南高,就像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有着蓬勃向上的新理念,也有着无穷的精力。
学校坐落在新城区,建筑崭新大气,红色墙面如同晚霞一样漂亮,教学楼屋顶满是植被,俨然一座空中花园。
林蝉拎着袋子走下公交车,盯着恢弘的南高大门,愕然地微张着唇。
他的学校这么漂亮吗?
从老城区过来的学生不多,她下了车后,公交车驶往下一站。
开学日,汹涌人潮往学校而来,学生们穿着南高漂亮的西式校服,上身是白色衬衫,下身配西装裤或者中长款靛青百褶裙。
学生们路过林蝉身边,像摩西分海似的往两侧分开。
女生们疑惑地扭头看她,捂住鼻子。直爽的男生直白地嫌恶:“呜哇,臭死了这女的!”
林蝉垂下眼,黑框眼镜挡住半张脸,她提起行李包,随着人潮进入学校。
报到处的女老师声音温柔,找出林蝉的档案,在电脑上过了两眼,然后温和的视线从屏幕上滑出,落在林蝉身上。
她身上的T恤洗得薄到透光,厚刘海遮住视线垂着脸胆小谨慎的模样,女老师心里有一丝怜悯。
这孩子,成绩吊车尾,身上还背了打架的处分,能转进南高纯粹是因为学校有贫困生指标。由于南高坐落于新城区,周围都是富人区,学费也比普通高中贵,学校的贫困生指标总是招不满,只能跑去其他学校拉生源。
希望她在南高不要惹事。
“林蝉是吧?”女老师笑眯眯地说道,“你在高二(5)班。”
她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一个瘦高的年轻男老师走进报到处,男老师一脸精明,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刘老师,就是她吗?”男老师直截了当问,上下打量林蝉。
刘老师点头:“嗯,她就是林蝉。林蝉,这位是你们班的班主任,陈老师,也教你们数学。”
林蝉声音存在嗓子里,声若蚊蝇地说:“陈老师好。”
陈老师看她手上还提着脏兮兮的行李包,哭笑不得:“你把包放我办公室吧,先去教室找个位置,回头再去宿舍。”
林蝉放好行李跟着陈老师来到2楼,高二前五个班的楼层。高二(5)班的教室在最西面,要经过1到4班的教室。
陈老师略带傲慢地介绍:“前4个班级都是尖子班,冲985去的,成绩一个赛一个的拔尖。剩下20个班是平行班,师资力量还行,但比起永高也要好上一截。你肯定会觉得吃力,学习跟不上。有问题,可以多问问老师。”
林蝉低声应了。
此时正在整理桌椅,每间教室都乱纷纷的。
经过最东面的1班教室,忽的传来一个公鸭嗓的尖啸声:“祁哥!我去帮你拿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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