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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化月亮 (春满池)


  再回过头,脸色一片惨白。
  是,她其实很胆小,很怕死。
  车里其他人对沙暴习以为常,但她来戈壁滩一年多,还未适应。
  苏青杳的手背一阵温热,耳边是楼祁低沉的声音关心道:“害怕?”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青杳甩开了楼祁的手。
  手腕撞到座椅靠背,不疼,但那一声闷响像砸在心脏上,震得楼祁瞳孔剧烈一缩。
  与此同时,苏青杳淡漠地回答:“请不要碰我。”
  绵长的慌乱和细密的痛,在五脏六腑里交缠着,碰撞到四肢百骸,绵密的麻逐渐蔓延开。苏青杳半个身子都麻了,她侧过脸,修长脖颈上颈侧的骨线清晰漂亮。
  耳尖带着微不可察的红。
  楼祁只能看见她鼻尖上的小黑痣,和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她的背影是沉默的冷漠。
  心像被一根细长的针缓缓穿过,是种陌生又熟悉的情绪,无法形容。
  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曾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再也不要他了。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可以多评论,多收藏,顺便收藏我的专栏呜呜呜,磕头!
  今天这章应该是2号的更新的!我提前更了,2号就不更了(我好笨啊)
  尽量日更~如果有事会在 vb@春满池子上请假的!

?? 盛夏.蝉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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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融化
  八年前,盛夏。
  那时候的苏青杳还叫林蝉,家住江南的一个小城,永南县。
  不是北京人,也没有学识渊博的父亲,只有一个窄小的斗室,刚好只放得下一张小床和一张小桌子。
  “明天会有台风,宝宝你不要到处乱跑。”刘宁的声音隔着门板,宠溺地嘱咐林腾。
  林蝉坐在床板上,用一根短短的擀面杖在自己右腿前侧的竖直薄肌上用力滚动。剧烈的疼痛让她痛得额前全是薄汗。
  这是她减压以及自我恢复的方式。
  痛,但有效。
  狭小的窗外有乌鸫跃上枝头跳跃,好奇地张望窗内。树梢上下弹动,有细小的果子被摇落在地,在地面摔成一摊果浆。
  “林蝉!你还吃不吃饭了?”刘宁尖锐的声音喊。
  枝头的乌鸫被惊得扑簌簌拍着翅膀飞走,林蝉视线追随着它,心下惘然。
  她起身关窗,额前厚重的刘海遮住眸色。双手握在老式开合窗门上,略一迟疑,林蝉伸手,正好够到了方才乌鸫踩过的枝头,枝头有露水,沾湿了手指。
  林家两室一厅,主卧给了林蝉的弟弟林腾,次卧是林东越和刘宁夫妇居住。林蝉这个房间原本是储藏室。高一之前,林蝉还睡在客厅沙发,是林腾撒泼打滚才给林蝉争取到的这个独立房间。
  茶几就是餐桌,一家三口盘腿坐在地上吃着早餐。
  刘宁夹了只荷包蛋,放到林腾碗里,抬眼望向林蝉,登时拧紧眉心:“臭丫头,大热的天穿什么长袖啊!”
  一家之主,林东越放下碗筷,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蝉,神色不明。
  林蝉半张脸都被长厚的刘海和大大的黑框眼镜遮掩,她避开他的视线。八月底,台风前的高温天,气温直逼40摄氏度,她一身长袖长裤的运动装。这套是刘宁跳广场舞淘汰下的。
  她走到茶几旁,林腾仰头,嘴里还嚼着馒头,咧嘴讨好地笑:“姐,早上好!”
  林蝉揉了揉他的西瓜头,弯腰捞起他碗里的一只馒头,转身往玄关走。
  刘宁喊道:“去哪?”
  “马上开学了,新学校要住校,去看看需要备点什么。”林蝉在玄关顿了顿,低声回答,开门离开。
  身后是刘宁不悦地抱怨声:“这臭丫头!整天在永高惹事,闹得被迫转学。把我们家脸都丢尽了!要我说还给她转什么学,去了南高就能学好了啊?已经17岁了,还读什么书,赶紧去打工给家里赚钱得了!”
  林蝉目视钢制的灰色门板,门不轻不重合上,恰好让人听见。
  门内,模模糊糊传来林东越的声音:“少说两句,也是我们欠她的……”
  “欠什么欠!你没花钱还是我没养她啊?”
  “小声点,腾腾在这……”
  “……”
  林蝉转身下楼,从三楼到二楼后,脚步蓦地轻快起来。
  身后这个家不是她的家。除了林腾这个还在读五年级的小屁孩,因为从小跟在她身后长大的,黏她,听她的话。另外两人,只让她恶心。
  闷热的空气里隐约夹带着湿意,快起风了。
  林蝉穿过灰墙老旧楼房群,绕到巷子里,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小平房楼顶平层有人种了蔬菜,早上浇了水,水流从屋檐滴下来,落在底下的路面积了个小水洼。
  正好右脚抬腿无法控制步伐宽度,她一脚踩了进去,水溅起,在她玫红色和黑色相间的裤腿染上一层水迹。
  脚步没有停留,拐个弯,是一家旧书店。
  整个永南县,民营书店屈指可数,这家旧书店门可罗雀,却是林蝉的宝库。
  她推正眼镜,钻进书店,书店老板整日看书,从不招待客人,做生意全凭缘分,也不管林蝉白看书。
  林蝉进入书店下意识看了眼最里面书架的角落,空的。她心里微微失落。
  回到自己日常坐的小板凳上,林蝉缩在书店里看了一整天书,再抬起头,不知何时书店的白炽灯已经亮起,店外的天色阴沉沉的。
  她走出书店,迎面一阵风袭来,夹带着湿漉漉的冷意。
  台风影响,气温骤降,马上就要下雨了。
  瞥了眼店里的壁钟,不过下午三点,林蝉还不想回家。在书店门口迟疑片刻,她抬脚打算离开。
  这时候拐角突然跑出来三四个男生,嘴里高啸着什么,领头的高大男生和林蝉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林蝉被撞倒在地,右腿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疼得双眼泛红。
  高大的男生平头,三角眼,面相极不好惹,揉了揉被撞到的胳膊,骂骂咧咧:“婊子!会不会看路啊!”
  风吹得拐角墙内的香樟簌簌作响,有零星雨点落下,砸在林蝉手背。
  林蝉艰难地爬起来,小声嗫嚅:“对不起……”
  她腿疼,往旁边走了两步扶住墙。
  这两步却引起了平头的注意:“哟,瘸子!头发搞这么厚,脸都挡住了,别是个丑八怪吧?”
  身后小混混们起哄:“大哥,肯定是丑八怪!”
  “不如把她脸露出来让咱们看看!”
  平头上前一步踩在台阶上,抬手揪住林蝉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脸朝向他们。
  头皮被揪得很痛,林蝉痛得闷哼,反手拧住平头的手腕,发出“咯哒”一声。
  “贱人!还敢还手!”平头吃痛松开手,惯性让林蝉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墙上。
  平头脸色沉下来,扬起一只手,这一巴掌正要扇下去时,突然凭空出现一只骨节清晰分明,修长白净的手,稳稳截住了平头的手。
  林蝉瞳孔倏地一缩,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木香。
  是他。
  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平头恼火地瞪向来人,正要发难,突然卡壳,随即脸上带上谄媚的笑,“祁哥啊!”
  林蝉默默地记下这个字。祁,他的名字里有“祁”字。
  楼祁背对着林蝉,甚至没看她一眼。他穿着白T恤,牛仔裤,有着和他面对的人完全不同的简单干净。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抬起下巴,眸光冷冷的,带着轻蔑,语气是熟稔和轻佻:“跟女人犯得着吗?”
  “是是是,犯不着,祁哥今天也来看书啊?”平头和他身后的小混混似乎很怕楼祁,别开视线不敢直视他。
  “看不下去了,被你们吵死了。”楼祁声音清冽,不耐地嗤道。挺拔的身量在风中如同青松,后脑勺的碎发微微拂动。
  平头谄笑地迎着楼祁往巷子外走:“那我请祁哥吃烧烤怎么样?要不要再整点喝喝?”
  楼祁没有说话,但抬起长腿,被众人迎着离开。
  林蝉背脊贴着墙壁发烫,瞪圆双眼望着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围着楼祁,消失在拐角处。
  她嗓子像被绳子系住,发不出一声。麻,闷,快要呼吸不过来。
  第一次两人的距离不过十公分,他身上的木香几乎裹住了她。可是她没有出息,开不了口。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对他来说,她不过是他嫌吵顺手帮忙的路人。
  林蝉弯下腰,背脊弓起,风吹过一阵凉意。她的背早已沁出了汗,心脏还在飞快跳动。
  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当夜,凌晨一点,朝北的小房间,积水从天花板上的下水管往下流淌,水声在斗室里清晰滚动。
  台风影响,窗外瓢泼大雨,树被风吹得剧烈摇晃,和着风雨撞在窗上,撞击声吵得林蝉无法入睡。
  又一阵风刮过,老式窗门吹得“嗙嗙”抖动,仿佛要撞裂开。
  林蝉缩在被子里,拧着眉睁开眼看向窗台,窗帘透光,能看到路灯照应下,树影剧烈晃动。
  她正想翻个身,忽然意识到门被开了一条缝,无边的黑暗从那条门缝中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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