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嬷嬷……”虞俏俏嘀咕一声,迅速起身,朝门口奔去。
季恒见她这般急乱,跟着猛呛几口,下了榻。
周絮晚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反应,总觉得哪里不对,木讷片刻也追了上去,“殿下身子无碍了?”
季恒的眼里只有前头那个疾跑的小身影,哪里顾得到周絮晚说了什么。但看面色红润的样子,却也不像是病重的,惊得对方悟出一番大道理,“卑职晓得了,殿下这是在给虞姑娘机会。”
季恒站住脚步,侧首看向对方,却是答非所问,“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个老人家。”
周絮晚一头雾水,“先前殿下一直在虞姑娘家人的下落,而今人家亲自登门,殿下因何如此发问?”
季恒没再开口,唯独他自己清楚,这其中的蹊跷。
远远地,虞俏俏就瞧见门外头挨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那是许久未见的面庞,是多日来的牵挂。
“嬷嬷!”她声音微微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囡囡,我的囡囡……”
“你会说话了?快让嬷嬷看看,瘦了,瘦了……”
看着眼前的这幕,季恒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一个源头。却看身旁的周絮晚早就开心得合不拢嘴,忍不住蹙眉,“周将军看起来心情不错……
周絮晚似乎没察觉到有何不妥当,“此情此景,殿下难道不为虞姑娘开心么?她找到了亲人,很快就能回家了,这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可真好。”
“我自然为她感到高兴,”季恒声音有些发虚,“不过……”
他走上前去,打量着来人。虞俏俏见他面色异样,想到是他不习惯见陌生人,忙道,“嬷嬷,这位便是靖安王殿下,殿下是个很好的人。”
“老人家,你……”季恒本想问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瞅到了对方袖子藏着的利刃。情急之下,他想拽住虞俏俏的手,却被抢了先。
一道锋芒闪现,对方抓住季恒的手,抵住自己小腹稍一用力,鲜血顺着刀柄缓缓滴落。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周絮晚的笑容凝固,“殿下,你……”
谁都看得真切,是靖安王用匕首伤了对方。虞俏俏神情从震惊到不敢相信,看着跌靠在墙角的嬷嬷,大颗泪水滚落眼角,喃喃道,“为什么?”
“我找了那么久,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季恒早就料到眼前这幕,也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只是虞俏俏一哭,他顿时乱了心神。
“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还要赶尽杀绝吗?”那嬷嬷捂着伤口,目色尽显悲怆,咬牙吞泪,“囡囡,就是他,是他的好皇兄害死你爹爹,害死了你阿娘……”
“如今正是报仇的好机会。”
周絮晚的剑已经搁在她脖子上,“那就要看,你能否快过我这把剑?”
“囡囡,杀,杀,杀了他!”嬷嬷红了眼,“杀了他,给你爹娘报仇。”
“住手!”季恒唤住周絮晚,从地上拾起匕首递给虞俏俏,目色平静,“她是你唯一的亲人……”
“虞姑娘……”周絮晚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场即将会发生的悲剧,毕竟当年,她尚且年幼,只是从旁人耳朵听过一二,并不知晓其细微末节。
看到虞俏俏接过匕首,她的眼里除了急切还有担忧,“虞姑娘,切莫轻举妄动。”
周遭除了风声,再无动静。季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匕首上的残血,烧灼着他的目光。
虞俏俏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栗,她红着眼眶,看着季恒。那一刻,眼前浮现的画面,是彼此一次次的真心交付。
她走得愈发近了,季恒甚至能闻到她发丝上若有似无的气息,却像厚重的云层,怎么也拨不开。
窒息扑面而来。
正欲闭眼时,却听到匕首落地的声响,季恒再睁眼,却是虞俏俏微微浅笑的脸庞。
“你骗不了我……”
季恒目色诧异,虞俏俏转过身去,看向蹲坐在地的老妇人,“你不是我嬷嬷,你到底是什么人?”
“囡囡,不要被他骗了,”那老妇人有些急眼,到底克制住了,“你不记得了……”
“我同嬷嬷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她身上的味道,我怎么可能不熟悉。你非但不是我的嬷嬷,你更不是我大魏的人,”虞俏俏的小半个身子挨着季恒,目色清冷地看着对方,唇齿间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我知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离间我与靖安王殿下,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季恒看着眼前人,原本悲怆的目色渐渐变得温柔,情不自禁地低唤一声俏俏,随即拉过她的手,“到我身后来。”
那假嬷嬷见自己的真面目被拆穿,也知难逃一死,随即从发髻上摘下发簪,就要往前冲。周絮晚身手敏捷,当即用剑刃划破假面,伸手一撕,“要死,也不该带着这张脸一起死。”
怕吓到虞俏俏,周絮晚并未就地正法,而是先将人带走。季恒再回过神时,却瞧见一副心事重重的脸,“想嬷嬷了?”
虞俏俏毫不掩饰,点点头,“我要是没那么早拆穿就好了,说真的,她的一颦一笑确实像极了我嬷嬷。”
季恒明白她心中所想,幸而只是虚惊一场,安抚道,“别太担心了,其实……”
“你信我?”他问。
她又点头,“信。那年我不过是个襁褓的婴儿,我不知道爹娘的离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其中暗潮汹涌。幼时听嬷嬷时常说起,许许多多有关殿下的辉煌战绩,黄沙白骨,英雄自当受万世敬仰。”
“我每每看到那些棍棒刀剑时,总能想到我阿爹奋勇杀敌的样子,虽然我不曾亲眼见过他。”
“嬷嬷说过,像殿下这样的人啊,一门子心思都用在打仗杀敌上,哪里有那功夫去想着谋害旁人,更何况,当年你与阿爹一个在南一个守北,再没有自拆家门的道理。”
“你要是喜欢,我改日带你去军营转转……”季恒一时有些哽咽,眼前的小姑娘好像长大了许多,再不是那个爱鼻子的小女孩了。
“不用,”她果断拒绝,“将军练兵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去虐杀掠夺,百姓想过的从来都是太平日子,太平年。”
“沈临昭确是个很好的苗子,我老了,大魏的江山总得有人守护,俏俏给我些时日。”
“在我的心里,殿下该是自由翱翔的雏鹰,而不是任人牵扯的风筝。我尚有贪念,好在不至于被儿女情长冲昏了头脑。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囡囡……囡囡……”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虞俏俏的身后响起,她生怕是因为方才太过想念有的幻听,并未回头。
而当声音再近时,她还是没忍住回头望去。那满头银发,佚?笑容和蔼的可不正是日思夜想的嬷嬷?
久别重逢,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自己知道,整个人身子是发抖的。
“应该早些告诉你的,让你担心那么久,是我不好。”季恒轻声开口,却也不忍打扰此刻。
“囡囡,都是嬷嬷不好,嬷嬷让你担心了!”老人家老泪纵横,长满老茧的手掌轻轻抚在脸庞上,叫虞俏俏更是泪水决堤。
“我们进去说吧……”虞俏俏收了收泪水,冲季恒微微一笑,领着嬷嬷回到府内。
“嬷嬷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你又是如何找到殿下的?”虞俏俏看着她身上干干净净便知晓并不是这一两日之事。
“此事说来话长,”季恒轻车熟路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给二人斟茶,“多亏了沈临昭,否则也没有那么快。”
嬷嬷见他这般吓得连忙起身,“殿下这可使不得,这实在是折煞民妇。”
“嬷嬷言重了,今日我能坐在这里,还得多谢虞姑娘出手相救。”
看着眼前这两人羞涩的模样,嬷嬷顿时也心知肚明,“囡囡,还记得小时候嬷嬷同你说的吗?”
虞俏心一抖,忙打断,“不记得了。那么小,哪里会记得。”
她知道,嬷嬷指的是自己小时候,对季恒的仰慕。可这事,实在羞于启齿。
嬷嬷也不坚持,笑道,“你阿爹会高兴的。”
季恒同虞俏俏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此时的外头,却响起了若有似无的唢呐声。
众人皆备声响所吸引,虞俏俏生怕嬷嬷再拿自己打趣,便借口走出门外。雨廊下,两个小丫头正窃窃私语,议论的正是这外头的唢呐声。
“说来倒也惋惜,这顾家二公子一表人才,却是福轻命薄,顾老爷一定很伤心吧……”
虞俏俏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开口问,“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
“他得了重病,大夫说活不过三个月,”沈临昭不知何时来的,那雨廊的丫头疾步如飞,没了踪迹,他的声音愈来愈近,“当初……”
当初想尽办法让她走,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他也曾想过和她平平安安,儿孙满堂地一辈子,可是上天并没有怜悯。
“沈大哥,能否替我去祭拜他?”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努力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无事人,哭腔却再次出卖,“若不是他,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挚爱的人是谁。我总以为,我既然嫁给了他,就要好好地过一辈子,无论我是否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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