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尴尬地摸摸鼻子,把围巾塞在温郁手里,“你自己戴上。”
温郁本来穿了一身暗色,林羡清给他的围巾是很土的大红色,戴在他身上总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但是他一声没吭,垂着眼又乖又笨拙地把红色围巾往自己脖子上环了几圈。
围巾罩住鼻子和嘴唇,毛绒绒的感觉刮蹭着他的皮肤,呼吸间有种很浓的柑橘味。
她怎么哪哪儿都是柑橘味。温郁出神地想。
一起走出飞机场后,林羡清被扑面而来的雪粒迷了眼,这雪看上去才刚刚下起来,地上只有薄薄的一点雪水,莫斯科的夜晚灯火长亮,点亮了一条街。
街上到处都是人,各色各样的头发,各种各样颜色的眼睛,林羡清抬头看见从黑绒布般的天空里挤出纷纷扬扬的雪粒,她两只手交合在一起接住一些,冰凉的感觉在手心化开,她很高兴。
林羡清笑得眉眼弯弯,很兴奋地扭头对温郁说:“我们住哪里?民宿吗?”
温郁看着她弯起的眼睛和翘起的唇角,冷淡的眉眼倏然间柔和,青年眼尾略略扬起,将落的雪覆在他精致的眉骨上,温郁叹出一口气,浓白的雾气在冷空气中升腾,他说:“嗯,是啊。”
衣角被扯住,温郁低着眸子看向一脸着急的林羡清,“快走快走。”
坐上车以后,温郁熟练地跟司机交流,林羡清听不懂,只能扒在车窗边上看走马灯一般闪过的街道。
林羡清这二十多年都没出过国,第一次出来玩儿自然觉得新奇,她扒在窗边看得眼也不眨,像个刚出生的孩子,怀揣着对整个世界的好奇。
倏忽间,开车的大胡子叔叔爽朗地笑了几声,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林羡清不能理解的话,司机的眼神通过后视镜落在她身上,林羡清直觉他们讨论的话题是她,就蹭过去戳着温郁问:“你们在说我吗?”
温郁撇着眼睛瞧了她一眼,懒散地冒了个鼻音:“嗯。”
他的视线漆黑,又夹着满街亮起的灯火,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他说你很可爱。”
林羡清一直认为这个词对应的是“幼稚”,她不太喜欢,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出国有点激动,自己好像确实是兴奋过头了。
她坐回去,安安静静地把手搭在膝盖上,想起了什么又扭头回来问:“那你呢?你回了他什么?”
温郁的手指蜷了一下,低下的睫敛住暗色的眸,他错开眼回答:
“没什么,就说‘承蒙您夸奖’这类的。”
林羡清没怎么怀疑,这类聊天好像也只能这样回答,她轻点几下头,视线又回到窗外,只是克制了不少。
旁边的青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了几圈腕上的表,眼一直垂着,辨不清情绪。
“你们是夫妻吗?您的妻子看起来很可爱。你们应该生活得很幸福。”
——“谢谢,我们相爱五年了。”
回复的时候温郁看见夹在内衬领口的窃听器,有一瞬间他想直接扯出来扔掉,但是又克制住了,现在还不可以。
温郁单手撑在窗户旁,撑住下颌,他扭头看向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小雪。
俄语,应该没什么关系。
据他所知,温执不会俄语,听见了也没什么。
青年的肩膀一瞬间塌下来,逃到了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就好像牵制提线木偶的细线被这样的远距离拉断,温郁觉得轻松。
订的民宿远离喧嚣的街市,林羡清推开大门发现楼底下环住了一片很大的草坪,草坪上沾了点儿白色的雪,民宿的主人一家都聚在门口,很和蔼地看着他们。
林羡清拎着行李的包朝他们鞠躬,然后拉着温郁的衣角想让他快说点什么。
温郁跟他们相谈甚欢,林羡清一脸懵地站在温郁旁边,抽了个间隙小声问:“你们说的什么,他们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啊,”他漫不经心拖着调子发出个感叹词,然后微微低头瞧了她一眼,冷淡的眉眼染了雪,有种不谙世事的感觉,用好听的嗓音说着,“他们说你可爱。”
林羡清很慢地皱起眉,她一脸怀疑,嘴唇嗫嚅几下:
“我感觉你在诓我。”
作者有话说:
那个,从来没求过地雷营养液什么的,地雷就算了,营养液能不能投个几瓶呀!参赛没有票呢(戳手指.jpg)
第51章 珠算
◎他早就被你捂热了。◎
俄罗斯这边的晚餐必备沙拉和土豆, 这民宿是一家人开的,子孙三代都住这儿,房子占地不大但好在楼层够多,楼建得够高。
晚餐的时候女主人点了壁炉, 暖融融的火在壁炉里燃着, 整座房子里都充满了暖意, 林羡清在里面坐了一会而就发现头发变得潮湿, 应该是头上的雪化掉了。
湿软的头发黏在后脖颈很难受,林羡清一边吃饭一边抓头发, 女主人看见后很好心地给她拿了个皮筋来,他们人都很热情, 不停地往林羡清盘子里夹菜。
其实她吃不了那么多, 但是因为不好拒绝别人的好意,只能硬往肚子里塞, 吃到最后只能强颜欢笑。
桌上还坐了两个小孩, 哥哥是个捣蛋鬼, 把挤出来的番茄酱往妹妹脸上抹,小女孩大叫着四处逃窜, 一点儿都不怕生地抱住林羡清的腰,脸上的番茄酱蹭在林羡清的衣服上。
因为壁炉比较够劲,屋子里热腾腾的, 林羡清就把外套脱了, 现在只穿着内搭的一件白毛衣, 小女孩脸上的番茄酱蹭上去就很明显, 但是林羡清一低头看见金发碧眼的小孩子一副无辜样, 还瘪着嘴指责哥哥, 她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女主人很惊恐地把孩子拉到一边教育, 然后对着林羡清说了几句话,她听不太懂,但是也能猜到对方应该是在道歉,于是用英语回复她说没什么。
一顿晚饭草草结束,林羡清抽了几张纸擦着衣服上的番茄酱,但是干擦肯定是擦不干净的,只能换下来洗掉。
女主人带着林羡清去了楼上的房间,房间的床很大,看上去软膨膨的,床侧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映着屋外簌簌落下的雪,能看见很漂亮的雪景。
林羡清靠在落地窗边看了一会儿,因为身上脏脏的,干脆就想进浴室洗澡,结果半天放不出热水来。
她在这方面有点强迫症,睡前一定要洗澡,不然根本睡不着,于是林羡清咬咬牙,干脆冲了个凉水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牙齿都冷得打颤。
浴室的门被拉开,林羡清裹着睡袍颤颤巍巍地从浴室里出来,迎面被人裹上一件大棉袄,她一抬头看见了温郁。
他的外套已经脱了搭在房间的椅背上,屋子正中间搁着他的黑色行李箱,靠在她的行李旁边,大有在这里住下的趋势。
也许是冷得大脑都冻住了,林羡清半张脸都埋在他盖过来的棉袄里,有点没反应过来情况,怔然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说话声闷在棉袄后面:“这是我的房间。”
温郁垂眸盯着她,少女眼睫上还有未干的水渍,衬得眼睛湿漉漉的,半个身子都被他包在棉袄里,连手都伸不出来,就那样扬着眸子乖乖看他。
他伸手拉好棉袄的拉链,缓声告诉她:“这里也是我的房间,主人家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就只空了一个房出来。”
他说得隐晦,到底没把那个词说出来。
林羡清反应了好一会儿,她又扭头打量了一下房间的陈设,连张沙发都没有,除了床就是圆桌和椅子,她总不能让温郁在桌子上趴一夜。
也就是说,他们今夜要睡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
落地窗外雪还在下,偶有几片雪花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然后无声无息地坠落,只是刮风的声音有点大,林羡清在风声里走向床边,然后坐下。
“那……你睡哪边?”她有点犹豫地问,声音越说越低。
说到底这是一件挺不好意思的事儿,孤男寡女共睡一榻,况且他们现在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房间里连个地铺都打不下。
此时已经将近零点了,温郁站在圆桌旁边低头漫不经心地摘了腕表,青年的背脊骨感,站立的时候挺得笔直,只有颈椎因为低头的动作而稍稍弯曲,额前的漆黑的发稍稍有些耷眼,温郁将表缓缓放在桌面上,闻言后沉吟一下。
“我睡外边吧,我睡觉老实。”
换言之,他知道林羡清睡觉不老实。
在飞机上就看出来了,能从座椅睡到桌子上,还时不时张牙舞爪的,把空乘吓得够呛。
林羡清抿抿唇说了个“行吧”,她刚扯开被子,又想提醒温郁一句,结果一扭头正好看见他两指捏住黑色毛衣一角往上撩,像是就要在这里脱衣服。
撩开的一角露出一截冷白劲瘦的腰,线条姣好,隐隐能看见人鱼线延伸进皮带下方,白得透明的皮肤与纯黑的针织毛衣形成极强的视觉冲击,林羡清的眼睛渐渐瞪大。
她吓了一跳,连忙丢了手里的被子喊他的名字:“温郁!”
这么多年没见,她终于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温总”这类生疏到难以入耳的称呼。
对面的人长指一松,撩开的衣角掉下去,遮住一截腰,温郁转过身子来,一只手松松撑在桌子上,鼻间发出一声反问:“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