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起来准备走,下楼下到一半,林羡清突然很抱歉地跟王可心说:“我好像有东西落在房间了,要不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反正我们也不坐一路车回家。”
王可心站在楼梯上回头:“那你一个人小心点儿,有事儿打电话。”
林羡清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立马转身又上去,李慧医生还在里面,林羡清拎着包坐下,眉头还轻皱着,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我有点问题想咨询一下。”
医生很和蔼地摊开手,“你说。”
林羡清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应该是由于原生家庭的原因,抑郁倾向很严重,严重到会有自残行为的那种。我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因为我来市里上大学以后就跟他好久不见了。”
“看起来你跟他关系很好,他还有其他的朋友吗?”
林羡清很难划定那些人称得上是温郁的朋友,祝元宵他们跟温郁也不是太亲近,他好像跟谁都不亲。
于是她摇摇头,“他性格很孤僻,我所知道的就只有我一个。”
“听上去他很难相处,你跟他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怎么成为朋友的......
夏天,暑假,珠算班,比赛,低血糖,过生日,平安结,石榴花,放孔明灯......
好久不想起来的记忆,在被翻出来的那一刻却历久弥新。
林羡清张了张嘴,尽量简洁地说了一遍,只不过省去了扣过的十指和星夜接过的吻,省略了那荒谬的十一天。
李慧听完后点点头,“听上去那个时候他性格不算阴沉?会开玩笑,人也挺正义的。那你对他的原生家庭了解多吗?”
这就触及到林羡清的知识盲区了,她尴尬地摇摇头,只是说:“我不清楚。”
“那我们也无法知道他现在的境地,你还能见到他的话注意下他是否有持续性的自残行为。而且感觉你们一起在那个小镇的时候他的状态还不错,既然你是他唯一的朋友,有时间你们一起回去一趟,找点开心的事情做。”
“对于这种情况,我们一直是倡导身边的人多包容和关心一下,没有人是天生心里就带着病的,大多都是外部环境影响了心理状态。”
“当然,最好还是及时就医。”
林羡清沉着声音说“好”。
就刚刚的情况来看,温郁已经就医了,只不过不知道治疗时间的长短。
而且,又来医院的话,是不是代表温郁最近的心理状态很糟糕?
林羡清攥了下袖子,突然有点懊恼,她想起温郁总是带着手套的双手,默默咬住下唇。
手机里还存着那个号码,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给温郁的:“我不等你了。”
那个时候发这句话,只是林羡清自己内心的赌博。
她在赌,如果他没有换号并且看见了这条短信,温郁会不会觉得失去她很难过。
最后的结果在那天夜里已经揭晓了,温郁没有朝她走来。
明明她已经靠近了九百九十九步了,可温郁一步都没朝她靠近过。
林羡清提着包回家,老旧的楼道里满是落叶,包里的电话响个不停,爸妈跟她哥三个人轮流给她打电话。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想打电话叫她回家的。
十八岁的话她都不敢出远门,因为身上空空如也,浑身上下都会没有安全感。
所以说,人是真的会长大的吧。
林羡清回家看到房间中央的席子,还是无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爱躺在凉席上小憩的少年。
有的时候她会很讨厌自己的这种想法,却又压不下去,不理智得让人抓狂,心和脑达不成一致。
我都长这么大了。
我怎么好像还是爱你。
第46章 珠算
◎“过来我这边。”◎
半夜里林羡清的电话还响了好几次, 她觉得吵,关机前一秒看见林志斌给她发消息告诉她:
“如果你只是因为我没有给你的项目投资的事而赌气离家出走,我们可以继续商量,家里都很担心你, 毕竟你只是个才毕业的孩子, 独居很危险。”
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 看完消息后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没那么幼稚, 因为这种事跟你们赌气。我只是想自己独立出来,我不是小孩, 你们也没必要太过担心,我哥大学毕业出去的时候你们好像也没这么反对吧。”
林志斌:“你为什么总在跟你哥比较?你们不一样。”
林羡清很无奈地闭了眼, “房子已经找好了, 不给退的,住到期了再说。”
手机刚关机, 屋外就下了雨, 淅淅沥沥地敲在窗前的桌案上。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 秋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降雨。
林羡清出门的时候多穿了一点,在衣柜里翻到了之前收进去的上一任租户的衣服, 有几件有点眼熟,林羡清没怎么多想,还说找个时间把这些衣服捐出去, 反正她也用不着。
新的办公地点不漏雨也没有老鼠了, 王可心搬来没几天就寄了一堆快递到公司, 还差使吴涛给她装转椅, 自己又哼哧哼哧拎着一堆快递往工位上搬。
林羡清问她:“你这不是要在这儿安家吧?”
“她就是这么想的, 巴不得免掉房租。”蹲在地上装椅子的吴涛大叫。
王可心扔了快递给了他一个锁喉, 表情似笑非笑, 咬牙说:“我的房租什么时候少交过,倒是你,每次都拖,到底是谁害我们每个月都交不上房租的?”
吴涛被她勒得直咳嗽,王可心才松了手,结果看见一行人都眼神发直地看着她。
林羡清讪讪问:“你俩住一起?”
这下王可心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尴尬地吐了两个字:“我们……”
刚缓过劲儿的吴涛摸着脖子愤愤说:“还不是你说要我存钱买车带你去海边玩儿,日子才这么紧巴巴的。”
其他人一副看戏吃瓜的样子,王可心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吴涛跟我是多年的铁哥们儿了,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肯定好啊。”她重重拍了下吴涛的背。
吴涛被噎了一下,撇撇嘴答:“嗷。”
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人,叫着林羡清的名字:“林羡清啊,你去投资商那边送个文件吧,这事儿给别人我也不太放心。”
林羡清愣愣放下杯子,答了个“好”,心下却想着送个东西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雨天她也不好一边撑伞一边骑小黄车,只能搭附近的地铁去,但是到站后还有一段步行的路,林羡清下地铁后没一会儿后就突然刮起了大风,街边好多小摊摆的东西都被吹飞了,林羡清紧紧握着伞,结果伞面被吹折了,最后伞直接脱了手,林羡清被风夹着雨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那种程度的大风只刮了一次,林羡清终于艰难地到了温郁的公司楼下。
她这个时候浑身都是湿的,自己也觉得狼狈,但是被交代的是要把文件给到温郁本人,林羡清只能一边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边拧头发一边等温郁。
直到前台好心给她递了毛巾,然后叫她去温郁的办公室谈。
林羡清吐了口气,觉得这样去见人实在不体面,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在办公室的门打开的那一霎,林羡清手里紧紧捏着半干的毛巾,抬着湿漉漉的睫毛看向红木桌前双手交叠的那个人。
温郁原本漫不经心敲打桌面的手指倏忽间停下,他往这边扫了一眼,视线又慢慢回落在自己的手指上,轻声说:“进来。”
林羡清走进来,门被送她来的那个前台给关上,她站在红木桌前面很远,因为衣服是湿的而不太好落座。
温郁撩着眼皮看了她一眼,说着“随便坐”,林羡清便不跟他客气,找了个靠边的沙发坐下。
他抬手打开房间的暖气,然后扯过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扔给她,语气像闲聊:“外面雨很大吗?”
林羡清没打算跟他闲聊,只是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推给他,“这是交给你的文件。”
温郁低眸看了一下一点儿雨都没沾到的文件,又看了看她,然后身子懒懒地往后一仰,闲散地翻了几页,神色没什么波澜,他还继续问:“你没带伞?”
怎么总在围绕这个问题。
温郁的外套还搭在她腿上,丢过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林羡清没动过。
“伞被吹走了。”她低着声音回答。
温郁慢慢抬眼,盯着她潮湿的睫毛和尚在滴水的头发,他阖了下眼,视线又转移到手里的文件上。
青年嗓音淡淡:“头发没擦干,衣服穿上。”
林羡清紧紧捏住手里的毛巾,沉吟几秒后继续擦头发,却始终没有动他的外套。
温郁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他有点烦地把文件扔在一边,起身去办公桌上捞了把车钥匙,背对着林羡清说:“你要回哪儿,我送你去。”
林羡清仍坐在原地,执拗说:“我可以自己回去,不劳温总大驾。”
温郁的脚步一顿,他扭头回望她,“你自己再淋着回去?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
浑身都湿透了,嘴唇都冻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