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清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很莫名地,她觉得这句话说得怎么好像她是被温郁买去当陪聊的。
她实在是冷,就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一只手捏住窗框,另一只手还在打字:
〈晚安。〉
她动作停住,头低着,一直在等温郁的回复。
结果半天温郁都不理她,林羡清皱了眉。
什么啊,客气地回她个“晚安”会怎么样啊。
抱怨完的下一秒,连续两条消息就弹进来:
〈晚安。〉
〈好梦。〉
她松松叹了口气,刚准备关上窗户,一抬头就看见一轮月亮挂在上面,周围绕了一圈星星,天上像撒了一把钻石,闪得很。
院子里种了好些绿植,夜里有几点萤火萦绕在周围,场面很治愈,好像什么电影场面,凉风扑到林羡清脸上,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舒畅。
手机屏幕还亮着,温郁发的“晚安”和“好梦”都挂在上面,林羡清低头看了一眼,心情愈发快乐了。
她弯着眼睛,很轻地对月亮说:
“明天见。”
明天要见,明天的明天最好也要见。
另一边的温郁正靠在后窗旁,他家的院子里钻进好多蝉,夜里叫得吵人。
温郁刚摁灭手机,侧头往院子里看去,只看见洒了一地的清辉。
小霹雳从屋子的角落里钻出来,跳上他的腿,温郁低了头,手指轻搭上她的脑袋。
清冷的月光映在他好看的眉眼,少年看上去心情很好,饶有兴致地逗猫。
温郁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弹进来一条短信:
〈终于舍得买手机了,什么时候舍得回来?〉
下一条:〈爷爷不会回去了,你确定还要自己一个人住那儿?〉
最后一条是:〈温郁,你无路可走。〉
温郁扫视完所有的短信,长指拖动几下,把号码拉黑。
他这个号码只给两个人发过短信,第一个是他爷爷,第二个是林羡清。
他的神色忽然变沉,直接把手机关机,随手扔在凉席上,然后侧了头推开了往他身上蹭的猫脑袋,拖着步子回房间。
-
林羡清早上又差点迟到,一路跑到教室里,气喘吁吁地坐下。
温郁正趴在桌子上补觉,胳膊环着脑袋,只露出半边眼睛,林羡清看见他眼睫颤了几下,睁眼的时候连眼梢都看得出倦意。
“没睡好吗?”她问,从包里摸了下,却摸了个空。
她身子僵住,脑袋探进包里,确认自己真的没带算盘。
林羡清一边懊恼一边给林老爷打电话,让他把自己房里书桌上的算盘送过来。
林老爷的脾气有点小爆,责怪了她几句后,嘴硬着说:“看我要是不在家里谁给你送,多记着点事儿啊,你之前忘带几次钥匙……”
他说了个没完,电话那头却能很明显地听见小三轮被启动的声音。
林羡清拿他没辙,“小心点开车,挂啦。”
挂了电话后,她注意到温郁正难耐地捏着眉心,身子懒散地往后靠,眉头紧皱。
林羡清顺手把窗户关严实,“又生病了还是感冒没好全啊?不舒服的话请假吧。”
温郁轻抬起眼,斜睨了她一眼,嗓子有点哑:“院子里的蝉总叫,我没睡好。”
他把抽屉里的算盘拿出来,语气很无所谓:“没什么大事儿。”
林羡清信了。
但感觉他总是在受伤,要么是身体上的,要么是精神上的,好像没有几天是很有活力的,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她想了想,把脑袋凑过去,邀请他:“过几天我过生,你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祝元宵、李欣怡还有我的几个朋友都会去,你也不用觉得尴尬。”
温郁抿紧唇,好久以后才憋出两个字:“不了。”
“为什么啊?”她追问。
她的朋友都会去,都是群年纪差不多的人,应该相处得来。
实际上林羡清只是想让温郁多在人堆里待一待,说不定能被感染一下,开心点儿,别这样每天都神色恹恹的。
但如果温郁生性不爱热闹的话,林羡清也不会强求,他觉得一个人待着安静舒服的话,她也不想自作主张地去打扰他。
她叹气,“你不方便的话算了。”
温郁唇角绷了下,他突然张了嘴,好像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能说出口,上下唇抿得发白。
他放弃般地回了个“嗯”。
林羡清学着他把背脊往后靠,歪了头盯他,又问:“那你介意我去你家再过一次生吗?”
温郁直接怔住,很缓慢地扭头跟她对视,小姑娘眼底亮晶晶的,眼睛弯得像月牙。
“因为你好像总是不太快乐的样子,我的快乐很多的,快溢出来了,分你一点儿吧。”
她两手撑在凳子边缘,身体左晃右晃的,鬼灵精一样。
“温郁,开心一点嘛,我想看你笑。”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慌张说:“跟嫖不嫖你没关系啊,我就是很单纯地,想让你快乐。”
温郁一直看着她,好久才撇开眼,手指轻轻拨动算盘上的珠子,但注意力好像丝毫不在算盘上。
他的声音终于轻快了些,“随便你来。”
上课铃响了起来,拥挤的教室挤满了人,黑板上的粉笔灰四处浮动,讲台上的刘老师举着算盘讲得唾沫横飞。
林羡清撑着脑袋,一堂课听了一半,走神了一半。
但她一下课就忘了自己究竟为什么走神了。
珠算班的大门被拉开,穿白汗衫的老头终于进来,喊着林羡清的名字。
林羡清站起身来,想出去,却发现温郁正侧着身子看向门口,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老爷看见了林羡清,也看见了温郁,他一贯古板的神色凝滞住,很不自然。
林羡清毫无察觉,她把温郁喊回神:“让一下,我出去拿东西呀。”
温郁堪堪回神,低着头给她让路。
他再没抬过头。
第20章 珠算(含入v公告)
◎你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问?◎
拿东西的时候林老爷的脸色有些奇怪,林羡清问他怎么了,他鼻间叹出一口气,说了一句话:
“没事儿,看你同桌那小伙长得挺好。”
他摆摆手,说着事儿很多要走了,然后就下楼了。
林羡清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他几乎从未夸过一个人长得好看。
回到座位上后,她注意到温郁一直低着头,眸子压得很低,表情很低迷。
“怎么了,手疼?”她下意识问。
温郁恍惚间回神,紧抿着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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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日在夏天最热的那天,空气着了火一样,热浪一层一层地滚来,林羡清用力关紧房间的窗户,把空调的温度下调一度,冷气化形,喷在客厅的桌子上。
林老爷从厨房把最后一锅菜端出来,拿了把有点生锈的剪刀把蛋糕盒子拆开。
他买了个很小的蛋糕,水果夹层,因为林羡清平时不怎么吃奶油蛋糕这类东西,林老爷也看不上这种新鲜玩意儿,沾都不沾,所以每年生日林羡清的蛋糕都比较小,够分几个街坊就行。
客厅的桌子旁就只有林羡清跟林老爷两个人,吃完饭后,老头把蜡烛拆出来插上,还很有仪式感的让她许个愿。
空调的冷气打在林羡清脚上,有点凉,她缩着脚许愿。
说想成为亿万富翁,说想要林老爷活到两百岁不要死,说希望神明在上不要觉得她太贪心,因为她什么都没有才许下这么多愿的。
吹灭蜡烛,她把蛋糕切分成几块,准备给有来往的邻居送去。
她一边穿鞋一边冲客厅里的老头喊:“我给我朋友送个蛋糕,待会儿可能会晚点回来,您先睡觉去吧,别等我了。”
林羡清急着出门,关门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听见林老爷从屋内跑出来问了她一句话,好像是问她是不是去找她珠算班的同桌。
那时候林羡清已经跑出门了,手里拎着几块分好的蛋糕,林老爷又打开门,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叹着气把门关上。
她留了一块最大的给温郁,水果最多的,因为感觉他好像不太爱吃太甜的。
因为天气太热,蛋糕的奶油化掉了一些,黏在盖子上,林羡清骑着小黄车,跟路上送外卖的骑手抢道,骑得不太稳,那一块蛋糕被晃得稀烂。
到温郁家拆开后,林羡清苦恼地捧着稀泥般的蛋糕,哀怨地说:“怎么会这样啊。”
她把盖子盖上,“算了,别吃了。”
温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把盖子掀开,“好歹是你骑了这么远的车给我送来的。”
他捻起叉子,叉出一小块塞进嘴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垂着眉眼说:“你生日,不吃不吉利。”
温郁说着还想再吃下一口,挑挑拣拣半天找不出一块好的,林羡清看不过去,直接夺了他手里的叉子,“你家有冰箱吗?放里面冻一会儿吧。”
她埋怨着说:“这奶油都快化成稀汤了。”
温郁指了指墙角里的冰箱,林羡清就把东西放了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霹雳闲不住地从没关紧的玻璃门里出去了,跑到院子里扑蝴蝶,温郁见状后起了身,拉开通往院子的门,热气翻涌着混进来,室内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