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拉着灯,卧室的房间门也关得严丝合缝,但是梁世京毫不在意,这个房子里都是金橘的气息,他窝进丝绒被里,贪婪地感受,满足地闭上眼睛。
他想,真希望这雨再大一点,再久一点。
第二天,梁世京是被小猫叫醒的,他在睡梦中感觉胸口闷得有块大石头,一睁开眼,小猫就坐在他胸前。
梁世京骤然坐起。
他昨晚除了惊醒过一次以外,竟然真的一夜好眠,他第一时间往阳台外看,外面还在下着瓢泼大雨,树枝被风肆虐地快要摇断,左右摇摆个不停。
梁世京控制不住地心情好,半开放的厨房亮着昏黄的灯光,金橘穿着家居服已经起来,正背对着他在做早饭。
他觉得惊讶,因为金橘以前说过自己不会做饭,但是这场景,又好迷人,好像下一秒金橘转过脸,就会对自己笑着催促自己快去洗漱吃早餐。
他沉迷着,老天爷却奖赏分明,遂了你一次心愿,就不会遂你第二次。
金橘转过脸,没有笑,看见男人睡眼惺忪站在厨房的吧台边,只平淡道:“洗漱吃早饭吧。”
她说着往外面看,像是失望,梁世京同她看过去,唇角紧压,说嗯,进了浴室。
早饭是简单的面食,鸡蛋汤面,很清淡,上面窝着一个煎得很漂亮的荷包蛋。
金橘把它放到梁世京面前,坐到一旁,看梁世京抬起眼皮看自己,随口道:
“你要是不喜欢吃,冰箱里有吐司和果酱。”
讲得很无情,而且还误会自己了,梁世京心想,他捏着筷子,轻声反驳:
“我只是在想,你以前说过自己不会做饭……”
“你也说了是以前。”
金橘挑着碗里的面,没抬头,也没玩手机,打断他的话,说得没有情绪波动。
“五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以前不会,现在学会了,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改变就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
她意有所指,梁世京装听不懂,筷子撇着碗里飘着的葱花,绿油油的,想忽视都难。
金橘余光扫他,见他眼角垂着,不作声,一点点挑着碗里不爱吃的葱花,却默默把面都吃掉,霍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觉得自己很幼稚。
吃完梁世京主动要求洗碗,金橘没和他争。
大少爷以前在家里也做过,但是次数屈指可数,骨节分明的手指泡在大堆白色泡沫里,碗碟多,一不小心就甩到自己的身上,金橘在旁边悄悄瞧着,最后看不下去了,拿了围裙给他。
围裙是在商超随便买的,胸前画着一只大大的Hello Kitty,粉嫩粉嫩的,很少女心。
梁世京低头看着,金橘以为他嫌弃,刚想说话,就看他突然把脑袋伸了过来。
挨得太近,金橘后退:“干嘛?”
“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梁世京把手给她看,上面沾满泡沫。
他说得无辜,金橘敛下心绪,把粉色围裙摊开,抬手过去,梁世京弯着腰,眼神直白,低眸盯着她,丝毫不掩饰。
金橘把眼睛错开,去够他的脖子,发现高度相差悬殊,够不上,舔舔嘴唇,说:
“你头再低一点。”
她这句话语气轻,不再像之前的每次,对着自己一开口就冷冰冰硬邦邦的,反倒有些娇娇的,似乎掺着点埋怨。
两人好久没有离得这么近,还这么平静地讲话,梁世京觉得她这句话像带着尾巴,羽毛似的,在自己心尖上打圈,痒得不行。
他就又稍稍低了点,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金橘伸手,还是够不上,甚至踮脚也不行,她心里浮现一丝愠怒,问他:
“不能再低一点吗?”
有点生气了,梁世京心想,乖巧地说可以,却坏心眼,没怎么动,金橘试了一下,感觉和刚才的高度没什么区别,这才终于意识到被骗。
围裙还拿在手里,她瞪着面前的男人,凶他:
“你故意的。”
又道:“随你吧,爱戴不戴。”
说完把围裙放下要走,却忽然被梁世京用手肘圈着腰,一把薅到另一边的流理台上坐着。
他臂力惊人,金橘感觉一瞬间天旋地转,被吓到,只下意识双手撑着他的肩,僵着身子,然后就看着梁世京挤到自己两腿间,支着还满是泡沫的双手站着。
金橘被他两臂圈在怀里,反应过来,推他:“你做什么?”
她语含戒备,梁世京反而笑意明显,眉骨压着眼,薄唇弯起:“让你帮我戴围裙啊,你不是够不到嘛?”
他声音调笑,恢复痞坏模样,变成披着羊皮的狼,金橘看他仰着的脸,在厨房小吊灯下的照耀下轮廓分明,心里警铃大作,眉心蹙起: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吊灯下,她巴掌大的小脸皱巴巴,长发挽在脑后松垮垮,梁世京看她低着头斥责自己,眼睛水灵灵,倒显得委屈可怜,就像见了狼的小羊羔,明明害怕,还要故作凶狠。
他喉咙发紧,蹭她,脑袋搁在她肩上,说话的气息炽热,窸窸窣窣爬进她的颈窝里,笑道:
“没看出来吗?宝宝。”
“当然是在勾引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阳台外的绿树, 枝叶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风小了,不再被摧残得摇晃不堪。
“梁世京, 放我下来。”
一句话, 刚还旖旎暧昧的气氛,倏地就散得无影无踪, 金橘搁在梁世京肩上的双手蜷起,握得紧紧,掌心都能感觉到隐隐的痛。
男人窝在她颈侧的头渐渐抬起。
眼前的女生眼神冷静, 不带一点感情和笑意。
他刚还跃跃欲试的心脏, 好像被这个眼神狠狠踹了一脚,又被吐了口水, 滚进了路边的杂草丛里。
梁世京往后退开一步, 金橘自己从流理台撑着站在了地板上,她也往后退开了两步。
“梁世京,有些话我说腻了,你估计也听烦了, 但是我还是要请你注意分寸。”
“我们不是能有亲密接触的关系,你以后, 也请叫我的名字。”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
“那个称呼, 不是你能叫的。”
她一字一句, 像刀子, 刮得梁世京全身的每个骨头关节缝里,都在痛。
他无言以对。
金橘宣布他死, 他就活不成。
外面的风雨声没有那么咆哮了, 金橘侧头看了一眼, 又道:
“碗洗完, 趁雨小了,你就走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厨房。
梁世京立在原地,抬起沾了泡沫的手看,上面的泡沫早就干涸变淡,洗涤剂黏在皮肤上,生硬又滑腻,难受得很。
可是好奇怪,明明刚刚还感觉两颗心是相贴的。
卧室里,金橘背靠着门,胸腔里震耳欲聋。
她把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自己不该是这种心情,也不能是这种心情,良久,再放开,都是按压留下的痕迹。
房间门响,梁世京的声音隔着传过来,他问:
“我能借把伞吗?”
金橘把门打开,男人低眉顺眼,背对着客厅的光源看不清楚表情,金橘擦着他过,没说话,走向玄关。
梁世京脚步缓慢跟在后面,他想,借过伞,或许之后就还能有理由再来见一面,可是下一秒女生的话,直接将他的这个念想彻底粉碎。
金橘把手上的长柄透明伞递过来,语气淡漠:
“不用还了。”
不用还了,也不用再来了,更不用再见面了,这句话带来的是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她像是要把男人的所有后路,全部堵死。
梁世京接过伞,那伞沉甸甸,似乎能把人的脊背压弯,一丁点希望都压灭了。
外面风雨交加,雨点都是斜着飘过来,撑着伞也会被打湿衣裤。
梁世京从楼上走下来,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的点烟,薄荷爆珠的烟沁凉,他的目光却在十八楼的位置一动未动。
自己太心急了,梁世京仰靠在座驾背上反思,那个时候的气氛太好,好到他忽然就等不及想要拥有她,占有她,要让金橘成为自己一个人的。
可能是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把人吓到了,她胆子那样小,以前自己讲点浑话,她都要会羞到脸红到耳尖上。
梁世京默默想到这,手指捻了两圈细烟,忍不住笑,但一想到她身边还站着别的男人,指尖倏地没收住力,下瞬直接掐灭了烟星。
那股火星的烫,灼伤皮肤,却远不及他被金橘一遍遍推开的难以忍受,很久没看的手机在控制台叮叮当当响,梁世京侧头瞥了眼,上面不少消息,不想接。
但没两分钟,那个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响起,梁世京不耐烦,划开接通:“什么事?”
他口气烦躁,电话那头的万青山愣了一下,继而道:“梁总,恩南刘董事昨天来公司找过您。”
他话讲到一半,梁世京又摸出烟,不以为意:“然后呢?”
“然后没见到您,在公司大闹了一通,不同意集团改革,说……”
“说什么?”
梁世京把烟点燃,仰头呼出灰白烟雾,心不在焉。
万青山难得的说话有些为难。
“说您要是执意如此,他就以死明志,从恩南的顶楼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