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降落 (栖遥)

　　怎么又哭了。
　　喻嘉树妥协般叹了口气，伸手很轻地帮她擦掉眼泪。
　　都说了不想跟她说了。
　　“小哭包。”喻嘉树看她。
　　好半晌，倏然问，“你有没有以前的照片？”
　　“……我高中不好看。”
　　戚瑶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了点鼻音，抿唇比划着，“小小的，黄黄的。”
　　“我想看。”
　　喻嘉树微微弯身，低颈迁就她的身高，认真地注视着她，“你好看。”
　　“你最好看。”
　　“天下第一好看。”
　　“……”
　　戚瑶又被他这一本正经地说出幼稚话的模样逗笑了，那点眼泪又憋回去，吐槽他，“现在小学生都不兴说天下第一了。”
　　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感到心脏有什么地方被柔软地触动了。酸酸涨涨的，好像刚开了盖的汽水，咕噜咕噜往上冒泡。
　　戚瑶开门出去的时候，听见客厅里的人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什么要抱着睡的玩偶，一起拿过来。”
　　她回头，“嗯？”
　　喻嘉树懒懒站在那儿，看着她，慢吞吞又直白地说。
　　“今晚住我这儿。”

56/睡衣
　　56
　　“……”
　　心脏忽上忽下, 快速跳动着。
　　戚瑶从柜子里拿出相册，脑子里念头纷纷杂杂。
　　也许他只是看她病才刚好，住在同一间屋子方便照顾人。
　　也许只是单纯睡个觉, 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不要想多了。
　　……可是万一会呢？！
　　戚瑶站在自己家客厅，脑子里一团乱, 乱七八糟的念头层出不穷, 抱着本相册, 有点手忙脚乱，很是无措地站着, 硬是没能往前走一步。
　　……要带睡衣吧？
　　她想着, 又进了卧室, 打开衣柜翻找。
　　常穿的奶白色长袖长裤叠好拿在手里, 戚瑶又顿了一会儿。
　　……这套会不会太纯了？
　　犹豫片刻, 手里的衣服又放回去, 继续在衣柜里翻找。
　　……这个呢？上衣扣眼有点紧，不行不行。
　　那个呢？吊带裙, 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大脑里两个小人在不停地吵架, 天人交战，磨蹭比较了好半天，甚至还打电话问了下叶清蔓, 戚瑶才揣着满心忐忑, 带着要用的东西走出客厅。
　　大门刚一打开, 看见对面的门也缓缓打开。
　　那人好像准备出来, 听到声音，抬眼看来。
　　两个人就那么站在自己家门口, 诡异又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喻嘉树扫了她两眼, “……我以为你又晕在家里了。”
　　戚瑶：“……”
　　“倒也没有。”
　　她抿唇, 慢吞吞地抱着衣服和相册跨出门，刚要反手关上——
　　电梯传来声响。
　　像是机器齿轮停止运作，微妙的一声响动之后，电梯门开。
　　熟悉的声音响起。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呀——”
　　一个人摇头晃脑哼着歌出来，抬眼不经意一瞥，在原地顿了两秒，惊奇道，“你们干啥呢？”
　　他甚至在他们中间走了一圈，好奇道：“楼道里开会吗？”
　　“……”
　　两个人的神情和动作都凝固了。
　　死一般的寂静。
　　周漆丝毫没察觉到，眉毛惊喜地挑起来，“好久没看到你了瑶妹！”
　　他两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几眼，有点急切，又有点担忧道，“我看大粉在群里说你这两天生病了啊！《尘曲》是不是停拍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呀！工作不能太累了，身体最重要……”
　　大脑短路了似的，顿了好半晌，戚瑶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回答。
　　喻嘉树吐出一口沉沉的气，神情冷淡，身体重心往门框上一靠，压下眉尾，低声开口，“你怎么又来了？”
　　周漆：“……”
　　“？”
　　他疑惑地转过身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哦哦，对了，哥！有件事忘记给你说。我这几天在学校赶开题报告，都要忙晕了。”
　　喻嘉树就那么站着，看他在书包里翻翻找找，从里侧小包里翻出个信封，原封不动地递过来，还很真诚地说：“哥，你以后如果要给谁交钥匙，最好当面给！放门口太不安全了，幸亏我发现了，给你收起来，不然小心你新房子被偷！”
　　“不过你啥时候买了新房子，我也不知道。你准备搬走了吗？”
　　喻嘉树：“……”
　　“虽然我还有点舍不得，但是尊重你吧。”
　　周漆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很艰难，因为喻嘉树就那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这两人今天真奇怪，一个抱着东西在门口站着，一个啥也不干，就在门口站着，周漆挠了挠头，奋力从他身边极窄的缝隙里挤了进去，完全没看见身旁人黑掉的脸。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喊，“哦对了，哥！我告诉你，还有一件事！”
　　“什么。”喻嘉树强压着火，声音短促，冷淡又不耐。
　　“最近小区里有人偷门锁电池！”
　　“我在业主群问了一下，他们都说还没遇到这种情况，但是会多多注意的。我们也要注意一下。这傻逼怎么可着我们家偷呢！”
　　“……”
　　喻嘉树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沉沉的气。
　　“砰！”
　　防盗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小寸头，茫然地闭上了嘴。
　　“……啊？”
　　-
　　楼梯间安静片刻。
　　天算不如人算，戚瑶看着自己臂弯里整理出来的东西，无言片刻，轻声道，“……那，我回去了？”
　　喻嘉树盯着她看一会儿，呼出一口气，嗯了声，“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我。”
　　“好。”戚瑶说。
　　因为不确定周漆会不会突然出来搞突袭，两个人也就没敢多待。戚瑶看了他一眼，回家去了。
　　洗漱完毕后，她躺上床，盯着天花板发呆。
　　有阵子没在家住了，还有点陌生。
　　戚瑶盘算着，明天得叫上栗子一起打扫打扫客厅的卫生。
　　又漫无目的地发了会儿呆，她抱着玉桂狗玩偶翻了个身，抬眼看见床头柜上放的衣服。
　　……那是她刚刚精挑细选出来的睡衣。
　　还是没派上用场。
　　一股郁闷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今天她没有对这件事产生这么大期待，当它被打断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大的反应，甚至感到失落。
　　但偏偏就是这样了。
　　认真挑了衣服，还问了人，结果还没成功。
　　戚瑶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摁亮手机屏幕，随便翻了翻，不经意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色头像，竟然又在朋友圈那一栏里出现。
　　她点开来看。
　　【S】：希望有的人有一双善于发现蛛丝马迹的眼睛。
　　底下评论第一条。
　　【快乐小寸头】：啥意思？
　　戚瑶：“……”
　　看来没有。
　　她没忍住，觉得好笑，趴在床上给喻嘉树发微信。
　　一个表情包，小猫咪歪头，问他在干什么。
　　那边几乎是秒回。
　　一张照片。
　　戚瑶点开来看。
　　看样子像是随手拍的，换了件衣服，黑色长袖，修长的脖颈露了一半，凸出分明的喉结出现在右上角，还挂着点没擦干净的水珠。
　　大约是刚洗完澡，发梢还湿着，水珠下滑，晕湿了一点衣领，隐约透出坚实的轮廓。
　　看上去……很性感。
　　戚瑶顿了两秒，喉咙口紧了一下。
　　过了两分钟，大概是收拾好了，他又打字回。
　　【S】：洗澡。
　　【S】：刚刚手上有水。
　　【1】：……哦
　　【S】：？
　　骨节修长的手指点划两下，喻嘉树随意擦了把头发，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漫不经心低睫，看她要说什么。
　　半晌，对面也回了一张照片。
　　跟他差不多的角度。
　　照片里，女孩儿纤细的手臂平举，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
　　锁骨精致又小巧，有两个浅浅的窝，细腻光滑的皮肤在暖色灯光下泛出温润的光泽。
　　……看上去很好摸。
　　更要命的是，她好像换了件睡衣，不是之前他见过的那一件。
　　也是长袖，但更加修身，显出一截不盈一握的腰肢。脖颈上环了两根细细的带子，从锁骨往上绕，交叉着向下，没入略低的领口。
　　锁骨下的皮肤晃在眼前，起伏若隐若现。
　　白得要发光了。
　　“……”
　　“操。”
　　喻嘉树顿了一秒，喉结滚了滚。
　　半晌，他呼出一口沉沉的气，退出大图，打字。
　　【S】：别激我。
　　【1】：……？
　　【S】：我现在就把周漆拎出去扔了。
　　【1】：……！
　　【1】：别别别别别！
　　戚瑶连忙打字阻止他，整个人趴在床上，耳根发红，“我们这两天找个机会跟他说吧。”
　　良久，喻嘉树从那张图片上移开视线，深呼吸两下，说行。
　　他巴不得。
　　戚瑶趴在床上，盯着和他的聊天框，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