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降落 (栖遥)

　　“我前段时间风评……”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词语，却没有什么确切的词语可以用来形容这场无妄之灾，“不太好。”
　　那可是风行。
　　艺人因为脱口而出不太恰当的言语就会立刻解约，把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风行。
　　喻嘉树对她的言语不置可否，只是略一挑眉，漆黑的瞳孔盯着她。
　　好半晌，才妥协似的坐正了。
　　“戚瑶小姐。”
　　他眉眼略松，长指交叉着，身体前倾，手肘松松搭在膝盖上，以一种极其正式的姿态同她讲话。
　　声音笃定，神情平静，好像是什么势在必得，根本不需要质疑的事情。
　　“我们觉得你是一个极其具有创新与创造能力的新人。参加的两场面试得分都尤其高，处理应对危机事件快速而高效，反应能力和决断都很值得青睐。”
　　“几百位面试者里，只有你完全依靠自己，既能静下心来去了解一个完全陌生的品牌，又能不落俗套，不陷入窠臼，真诚且用心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你可能不知道，按照惯常方式进行的艺人形象调查，你的路人缘与形象都远远领先其他人，甚至在内部面试官的打分里，真诚度和业务能力，远超第二名。”
　　“就像你终面说的那句。”喻嘉树把笔递到她面前，眉眼里带了点笑意，瞳孔漆黑。
　　“我们觉得你完全值得。”
　　“风行相信，你具有无限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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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你真的太棒了呜呜呜呜呜！那可是风行啊！！多少人想要的香饽饽啊！别说钱了，你的业务能力！知名度！简直提升一大截啊啊啊啊啊！”
　　叶清蔓在那边兴奋到跺脚，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不住叫起来。
　　“你太厉害了呜呜呜我都想放鞭炮庆祝一下了啊啊啊啊！”
　　戚瑶自己也笑，听她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垂眼回裘朗的消息。
　　风行通知她时，也一并通知了公司方。
　　乔念彼时正在教训某个不愿意接女四号的小艺人，气得肝火正旺，收到消息后短暂地开心了半小时，在团队群里发了好几个大红包，转头看到不争气又心比天高的新艺人时，更气了。
　　裘朗都难得跟她通了个电话，说果然没有看错她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
　　然后给她发了个超大的红包。戚瑶毫不客气地领了。
　　【1】：谢谢老板
　　对面回，“不客气。你是公司的功臣。”
　　“这周六有空出来吃饭吗？怕你年后就要进组了。”
　　戚瑶问：“是要庆祝一下吗？团队有人不太方便。”
　　栗子妈妈这两天生病了，戚瑶让她回家好好照顾，乔念也在带人试镜，应该聚不到一起。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几秒，片刻后。
　　裘朗：“不是。”
　　“就我们两个人。”
　　指尖一顿。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头涌上。
　　戚瑶在某些方面的直觉一向很准，思忖片刻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裘朗没再说什么，只让她后续的拍摄和活动流程都认真一些，颇有种资本家发号施令的感觉。
　　“怎么说呢，你有风行代言了，四舍五入就是我有了。”
　　叶清蔓还在托着腮做梦，“操，不敢想象，你的广告会在综艺开头播放，商场挂着大幅海报，还会有立牌。”
　　“啊啊啊啊啊你要变成顶流啦！”
　　“行了。”戚瑶被她逗笑了，“少做梦。什么一个代言就变顶流了。”
　　“这不是喜欢畅想未来吗？迟早的事嘛。”叶清蔓撩了把头发，忽然想到什么，“不过他为什么不亲自跟你说？都面对面了，还要等人给你打电话。”
　　戚瑶垂睫，从袋子里摸出一个纸盒，“我也问他了。”
　　塑封袋包住外壳，她轻缓地从边角撕开，拿出新手机。
　　合同有规定，作为代言人，她公开场合和社交平台都得用代言产品，风行那边先拿了一个给她试用。
　　“他怎么说？”叶清蔓好奇。
　　“他说……”
　　戚瑶垂眼给手机开机，眼前浮现的画面，却是喻嘉树漫不经心地坐在那儿，抬眼看她。
　　男人清隽的侧脸被落日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惯常冷感的眉眼松弛下来，瞳孔漆黑，下颌线清冷又锋利，神情却被软化。
　　他看了她一会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郑重地，低低开口。
　　“因为我不想让你认为，是我偷偷给你开了后门，或是其他什么的就近渠道与方式。”
　　“这完全是由你自己做到的。”
　　“你是这世界上，最最真诚又勇敢的公主殿下。”
　　落地窗外是大片大片的晚霞，粉紫色的云朵铺在天边。
　　心跳声砰砰。汽车的鸣笛声忽远忽近，听不真切，戚瑶怔愣着，看见他神色认真，喊她。
　　“戚瑶。”
　　“不管是在别人那里，还是在我这里。”
　　喻嘉树抬眼看她，偏狭长的眼闪烁着细碎星光。
　　一字一句，轻声道。
　　“你都胜过所有人。”

43/操场
　　43
　　风行的新品发布会定在年末。
　　代言结果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布, 营销号半真半假地发布了一些消息，没有激起很大波澜。
　　倒是赵敏，消息灵通, 当晚就在微信上给戚瑶道了贺，语气真挚平实, 一点不摆架子。
　　赵敏：【对了。之前说的事,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思忖片刻, 戚瑶先感谢了她的祝福，接着礼貌又客套地表示, 还没有想好。放下手机, 却思绪飘飞。
　　明年合约就到期了。
　　其实仔细想想, 裘朗对她不算差, 从二十岁那年一起拍剧以来, 两个人的轨迹几乎是绑在一起的。
　　从前他又当导演又当编剧, 几乎是一个人撑起整个剧组工作，到建立公司, 签艺人, 找资源，一点一点慢慢成长。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具有学生气息的衬衫和卫衣换成了规整的西装, 整日泡在投资商的饭局上, 再也不是那个露天坐在监视器后, 三言两语简单却尖锐地指导新人, 令全网惊艳的新锐导演。
　　人很难去放弃从微小时一起走来的人。
　　虽然现在公司越来越商业化，目的和手段都不再纯粹, 戚瑶的确也还没有想过真的要离开。
　　但人得给自己留后路。
　　戚瑶呼出口气, 看了眼日程表, 下楼打车。
　　栗子请假了，很不方便，她又不想连着三天点外卖，准备去超市买点食材，自己简单做点东西。
　　在路上的时候收到了乔念的消息。
　　【D牌那个手链是真丢了吗？对接那边说限量款重做很麻烦，审批文件多，可能赶不上你后天的红毯】
　　字里行间都透着“要不你再找找”的意味，戚瑶只好回复个好，临时转向，让出租车司机开到一中附近。
　　【1】：两小时后没找到，就是真找不到了。
　　【1】：及时上报还能做快一点，或者你让他们拿条普通款备着，做PlanB
　　她一边打字，一边付了钱推门下车。
　　街巷不算宽，出租车下客，暂时停在白线车位旁边，距离太近，怕蹭到旁边的车，连开车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戚瑶刚关上门，转身瞥见那辆停在身旁的车有点眼熟。
　　两秒后，车窗缓缓降下。
　　露出一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
　　戚瑶：“……？”
　　“你在这儿干嘛？”
　　喻嘉树食指勾着车钥匙，显然觉得她这问题有点傻，略一挑眉：“散步？”
　　“……”
　　戚瑶顿了两秒，反应过来：“你是来帮我找手链的？”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喻嘉树从车上下来，啪嗒一声按下车锁，淡答：“闲着没事干，过来看看。”
　　换了件黑色外套，人很高，背对着暖橙色的路灯，逆光，站在面前压下一小片阴影。前面人半晌没动，喻嘉树垂眼看她，“怎么，感动傻了？”
　　“……”
　　戚瑶吸吸鼻子，“没。就是早知道你要过来，我就不来了。”
　　“浪费我二十块打车钱。”
　　喻嘉树：“……”
　　行。
　　已经可以理直气壮地使唤他了。
　　夜晚的学校很安静。
　　低年级的学生八点钟就晚自习下课，只有高三学子此刻还在明亮的教室里埋头苦读。远远望去，能看见教学楼里偶尔晃动的人影。
　　两个人沿着小路走，青砖路面上干干净净，连枯黄的落叶都被尽职尽责的保洁阿姨扫作一堆。
　　找得到才怪。
　　戚瑶很轻地叹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还在么？”喻嘉树问。
　　“我记得是在的。”戚瑶无意识地踩着同一列砖，脚尖轻点，回想着，“要说丢，应该就是丢在路上了。”
　　喻嘉树略眯起眼，回想了一会儿，往里面走了两步。
　　他摸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对着栏杆里晃了一晃。
　　操场边缘没有灯，树林茂密，树影漆黑，青砖地面被微弱的灯光照亮一小片，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惊走了一只小猫咪。
　　“你觉得会掉里面吗？”戚瑶跟着他探头，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