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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刀 (苏他)


  靳凡排队缴费时,林羌就在他身侧,队伍之外,他走一步,她也走一步。他觉得无聊,但好像并不无用,排队的时间突然没有那么漫长。
  林羌很欠:“看前边,别看我。”
  靳凡根本也没看她:“害点臊。”
  “没看我吗?那我走了?”她作势要走,刚后退一步,就被靳凡牵住了手,一点一点攥紧了。
  他手很大,安全感就从掌心的纹路里传递而来,她抬起头,他一直保持面对前方的姿态,那他怎么精准牵住她的?她感到了戏剧性,正要好好分辨他是有超乎寻常的方位感,还是记忆力惊人,脚下倏地停顿,身子笔直地朝前扑倒。
  靳凡反应很快,立即横腰捞住她,只是他们已经到缴费的窗口,还是传来一声闷响——林羌的额头磕在窗台边缘,他把她抄回怀里时,血已经顺着内眼角、鼻梁在她脸上留下几道自由张扬的痕。
  她好像一点也不疼,还在淡笑:“这地不太平。”
  靳凡不像围观的人一样惊诧,他也眉头紧锁,但几乎没有停顿,动作轻盈地抱起林羌,奔向外科门诊部。
  外科医生看到额头流血的林羌,喊他们:“放下来,这边!”说着拉开隔帘。
  靳凡步子变大,医生话音刚落,他已把人放下。
  医生熟练地清创、包扎,还不忘说:“这摔的,下回看着点路。”
  林羌没吭声,闻着碘伏难闻的气味,伤口处前不久还在跳跃的血管仿佛停了下来。
  “身体健康来什么医院,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别废话,有点医德。”靳凡怒焰流淌。
  医生一愣,即刻换了一种语气道歉:“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你们别误会。”
  靳凡没理,道歉也没接。
  一位爱管闲事的老人,胳膊挎着中文大学的布口袋,右手拄着打了蜜蜡、磨得锃亮的拐,面对靳凡恶劣的态度、医生卑微的道歉,说了句公道话:“人医生好心,提醒了句,你这话就有点欠妥当了,亏了长这么高大帅气,可不行这么没素质啊。”
  靳凡继续冷峻,甚至懒得对这样的噪声不耐烦。
  医生确是关切,只是没考虑到林羌摔倒跟看着点路无关,靳凡目睹林羌摔倒,深知无能,就像一把上膛的枪,医生视角的“关切”可不就撞到他的枪口上。
  “我是为你好”的结果往往都很坏。
  面对靳凡的无视,老人的路见不平逐渐变了性质,拄着拐笃笃敲在地面:“年轻人你这么没礼貌是要吃亏的。”
  林羌抬头,正好对上靳凡一眼忿然。
  老人不依不饶:“要不说现在没人当医生了呢,医院的大门对四方开放,什么品质都接纳,净给医闹创造条件了。各个单位也是,就会教育医生态度好点,怎么不教育教育病人提升下个人素质。”
  医生到这时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婉言道:“大爷您是在等孙女儿是吗?她去拿片子了,等下就回来了,您到旁边坐会?”
  老人突然拔高音量:“我是在向着你!不要助长不良风气!”
  医生怕闹起来被投诉,挨骂又扣钱,于是恳求:“您这么大气性对肝可不好,您看我给人清创分不了心,按理说这换药区不能留您,但我也不能叫保安把您轰出去吧?谢谢您好意,我先给人处理伤口行吗?”
  老人消停了,医生也给林羌处理好了额头的伤。
  林羌一直担心靳凡翻脸,倒不是觉得他会为她,他那脾气差得根本不需要什么激怒他的理由。
  还好他没爆发。
  靳凡交完钱回来带林羌回了检验科的楼层,把她安置到等候区,到自助饮料机买了瓶水,拧开盖递给她。
  林羌没接。
  靳凡想起PET要空腹,又拧上了盖子。
  林羌在他转身时,拉住他的手。
  靳凡回身,看着她。
  林羌仰着头:“我以为以你的脾气,被人这么讽刺,会想要砸了换药间。能忍住是不是说明,你原先根本不是这个性格?”
  靳凡回答:“燥怒症也不天天生气发火,何况我不是。”
  “那你怎么总是跟我发火呢?”额头的伤并未影响林羌的从容,她看起来还是不怕死的样子。
  “因为你找死。”
  林羌笑了,娴熟的淡然的笑,装成小白花:“那老人讽刺你之前你就发火了,其实医生说的话还好吧?有那么难听?”
  靳凡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却也答了:“我觉得难听。”
  林羌不再说话,只是维持望向他的姿势,很久。
  靳凡看了眼缴费窗口,排队的不多,走了过去。
  林羌扭头,眼追随他的背影。
  冬天的白天特别短,只是摔了一跤,太阳好像就要落山了。林羌目及之处的身影都是一个颜色,突然一束红光枕到靳凡肩膀,让他有些与众不同。但她更欣赏那束红光降临之前的他,挺拔如杉也有些与众不同。
  太阳下的花好看有什么稀奇,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有花开才稀奇。
  六点,林羌进入PET-CT中心。
  靳凡没有陪同。
  林羌要强,不是什么事都要别人陪、帮、替代,也讨厌被别人当成病人。靳凡也是病人,所以他知道。
  等候区不时有播报,穿着羽绒服棉裤的人背着鼓鼓囊囊的布包,拎着片子,有些转向,急出一头汗,却没拦人求助。别人戴着口罩目的明确地你来我往,好像拦住了也不会停下似的。
  靳凡像一块石雕面向检查室,眼睛迎风不眨是他曾作为一名军人的基本功。一位驾着轮椅的老人就是这时进入他视线的。
  老人穿着整齐,昂首挺胸,但黑斑密集地烙在松如鸡皮的脸上,戴着手套的手不停地抖,嘴角粘着唾沫,花白胡须沾着毛衣的细小绒球。
  很快,一个微胖的妇女匆匆赶来,下垂的眼睛和嘴角让她看起来有点麻木不仁。她用拿着预约单的手,握住轮椅的把手,看了一眼坐在检查室外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弯腰对老人说:“要等两个小时才排到我们,要不先回车上?”
  老人摇头,伸手指向等候区。
  妇女把老人推到靳凡面前的座位,却转了轱辘,让老人背对着检查室门口,面对着靳凡。
  老人松垮的眼皮下,一双灰褐眼睛仿佛已经不能再聚焦,看着靳凡,也像在看着别处。
  妇女电话响起,麻木的脸在接通时转变成了不耐烦:“她哭你不会哄吗?你个当爹的自己闺女都哄不好?爸等下要进CT室了,你让我把他一个人扔在这?”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妇女突然尖声道:“那去死啊!”
  挂了电话,她又恢复了麻木,像是挣扎了很久,终于走向靳凡,难以启齿似的求助:“能麻烦你帮忙照看下老人吗?我出去看看我闺女。小女孩儿太小了,离不开我。十分钟,十分钟我就回来。”
  靳凡没有答应。
  妇女没有为难,走回老人身边,同样的话说给他,但多了一句:“您要想让我多活几天,就在这等我。”
  老人没有反应。
  妇女走了,老人还看着靳凡,抖得严重的手拽开棉服的扣子,胸前别着三枚军功章。
  靳凡早在见到老人挺拔的身姿时就有所端倪,可能在老人眼里,他的挺拔也是一种信号。
  老人摘下手套,缓缓朝上举,却没有完成军礼。
  靳凡知道人到晚年信仰强烈,也猜到他要干什么,注意力却被他手指甲盖吸引去了。
  老人手指光秃秃,没指甲了。
  也许是甲床遭到损害的缘故。
  靳凡呼吸一滞,抿得笔直的唇线、仓皇悲戚的神情,与前一秒的漠然镇定恍如两人。
  老人的手套掉了,靳凡目不转睛盯了半天,走过去,帮忙捡起,刚放到老人腿上,冲过来一个大汉把半蹲的他推倒在地。
  他摔坐在地上,发根处一层湿凉,甚至忘了抬头看看谁推了他。
  轮椅上的老人双手剧烈地抖,啊啊呜呜说着话,可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帕金森样的动作和阿兹海默状的表情。
  大汉跟靳凡差不多个子,比他要壮实,短发和络腮胡自然卷曲,横眉竖眼,不好惹的样子,指着地上的靳凡,骂道:“瞅着老人身边没人就耍横欺负人是吧?”
  靳凡很快回神,站起来才看向这大汉,以为他说的老人是轮椅上的老人,看到站在他身后挎着中文大学布包的老人,明白了。
  大汉看靳凡不太想理人,急了,往前窜,又要动手:“我他妈跟你说话呢,是不是觉得我们老人身边没人!”
  靳凡攥住他落下来的手臂,转腕,拧得他龇牙闷喊了一声“擦”!
  站在大汉身后那老人见状,举着布包砸向靳凡。
  检查科跑来两位男医生,伸手制止:“闹什么!”
  老人倚老卖老,大汉这么大火气就不难看出他给换药室的事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肯定不会因为医生的制止就停下来。
  两位医生不敢用力拦,“老人”、“老人的儿子在侧”这两个条件多少会限制他们。
  靳凡不管那一套,要抽回胳膊,甩他一个跟头。
  突然一只细弱无骨的手横插进谩骂、撕扯的几人中,攥住老人那只布口袋,抻出了这条由人拧成的大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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