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高信然依旧笑容满面,很认真地问:“我的表情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徐良科又把话憋回肚子里,不想说出什么话打击他,半晌,咬牙迸出了一个“不”字。
井以在一边忍笑,也是巧了,高信然笑起来时莫名有些像徐良科父亲,徐良科属于是厌屋及乌。
他们很快就到了影视基地。录音棚都集中在基地西边,其他地方则是古代、民国之类的摄影基地。
高信然请了几位工作人员过来,对井以四人说他们可以尽情玩,他会在一边等着。
井以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不得不说,重金买的设备和他们这种半道出家的业余乐队确实不一样。
录音室里什么乐器都有,他们直接排练就好了。
徐良科把谱子复印了好几份,每人发了一张。
乐器声慢慢在房间里响起来,井以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完美地融入进去。
邱炬今天没有弹贝斯,他在弹围了一圈的电子琴。
阎斯年和徐良科都知道他会弹钢琴,所以写歌的时候好几首歌里都有钢琴的独奏。
邱炬的钢琴是从小开始学的,甚至考了十级的证书,很多年前钢琴的十级证书作为特长,可是能够在成绩里加分的,所以邱炬从四五岁开始就被父母强行压在琴凳上,日复一日地学弹琴。
小时候一首曲子弹不好,就会被打手心,严重的时候还会不允许他吃晚饭。
只是后来,到了他上高中的时候,这项政/策突然就取消了,从此邱父邱母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再加上高中学业压力比较大,他们就再也不允许邱炬接触“音乐”这种东西了。
小时候,邱炬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弹琴,看见钢琴他就会感觉手心隐隐有种痛感,但是长大了以后,父母不再让他碰钢琴这种东西了,他反而能够从中得到快乐了。
这种对于弹琴的享受,迟来了十几年。
邱炬、徐良科和井以,他们三个人里面,最先接触乐队这种东西的人是徐良科,他对学习没有一丁点儿的兴趣,但是对吉他却无师自通。徐良科第一次接触到吉他的时候是高一,他仅仅花了一个小时,就学会了如何完整地弹出一首曲子。
高中三年,午休时间徐良科经常不回家,就在天台上摁着吉他反复地弹,从一窍不通弹到手上都磨出茧子。
邱炬的贝斯也是徐良科教的,再后来,井以也会上天台上去找他们。
徐良科和邱炬乒乒乓乓地练乐器,井以就在一边做自己的练习题,她并不是很容易被打扰的人,所以尽管徐良科和邱炬动静很吵,井以也不觉得烦。
井以音准很强,听的次数多了,有时候他们弹错了调,她还能很快指出来。
井以和徐良科从不会走路的年纪就认识了,给彼此擦过鼻涕,换着穿过裤子。
徐良科最叛逆的那段时间一度想要辍学,井以就每天早上面无表情地敲他家窗户,直到把人叫起来,生怕他跑了似的盯着他。
结果一盯就是三年,徐良科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但是很多时候又觉得要是没有井以,可能自己早就真的辍学了,这破学校谁爱上谁上吧。
徐良科的第一把吉他,邱炬的第一把贝斯,都是阎斯年送给他们的。但是他以前的事,阎斯年从来不向三个小孩子讲,只有偶尔喝醉的时候,被套出话来。目前三个人所知道的就只有阎斯年上学时候加入了音乐社团,当年也曾经疯狂追逐梦想,但更多的事情,他就闭口不谈了。
……
本来确实只是想着这么贵的设施,不试白不试,但是慢慢地,四个人沉浸在音乐中,越来越入迷,甚至忘记了时间。当高信然隔着透明玻璃对他们招手的时候,四个人才意识到,都已经下午了。
他们连午饭都没吃,这时候饥饿感才缓慢地回到脑海里。
高信然带着自己独特的微笑走进来,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第二十章
高信然带着他们往影视基地里面的餐厅走,阎斯年比三个小孩更自来熟一些,他搭上高信然的肩膀对他说:“麻烦高先生陪我们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高信然脸上依旧带着他那“无懈可击”的笑容,回答道:“没关系,反正认真工作的话,工资是固定的,摸鱼一天,工资还是那些,何乐而不为呢?”
阎斯年立刻就感觉和他找到了一种社畜的共鸣,拍着高信然的肩膀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徐良科把自己的视线从高信然的营业笑容上移开,克制着自己不要翻白眼。
高信然忽然继续说道:“不过,诸位的音乐确实令我很意外,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只想‘玩玩’……说实话,今天对我来说并不算虚度光阴。”
井以觉得他说的这话看起来好像是真心的,甚至隐隐觉得高信然脸上的笑容好像变得真诚了一点。
徐良科也觉得高信然的笑没有刚才那么碍眼了。
高信然带着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外面原本就有些阴沉的天开始下雪了,井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今年第一场雪,居然这么早就到了。
雪花落在人的皮肤上,带来一种微凉的触感,井以打了一个寒颤,说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冬天到来的兴奋。
他们路过了许多人工搭建的场景,因为这场雪的降临,大多数剧组都暂且收工,去室内拍摄了,还有一两个剧组在拍夏天的戏份,雪花一飘,也就只能中断了。
有一个头发梳得规规整整的男人向着高信然走过来,他打量了一下高信然身后的井以四人,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说:“这就是你带来的乐队,就因为这几个小孩占了一整天的设备?”
高信然脸上的笑容立马重新变得虚假起来,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说:“这是凌总的意思,你要是有意见就去找凌总谈。”
那个发型三七分的人没继续说啥,只是用轻视的目光瞧了一眼井以,很看不上这种走后门的行为似的,他说:“怎么?又是凌总新欢?”
井以幽幽地看了回去,咧咧嘴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不过发型三七分的男人也没等她回答,自顾自说完就很气愤地走开了。
邱炬看着高信然脸上刻意又虚假的表情,很感慨地说道:“……高先生,你还真是好懂啊。”
高信然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邱炬摇了摇头,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井以四个人在影视基地的餐厅里吃了一顿饭,阎斯年看了看时间,他们该走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天黑得也越来越早了。
现在这个时间已经该上车离开了。高信然询问他们是否需要由自己送到车站。井以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不用了高先生,到下班时间了。”
“我们有加班费的。”高信然一板一眼地回答,搭配上他那显而易见的假笑,其实很不可信。
井以笑着说:“但是这里离车站不远,我们打个车去就行了,谢谢你陪我们来录音棚。”
高信然很认真地说:“您太客气了井小姐,今晚我会把你们的歌和视频发给你们的。”他拿出手机,示意他们需不需要和自己互换一下联系方式。
阎斯年打开软件扫了一下他的二维码,说:“发给我就可以了,多谢。”
和高信然告别以后,他们查了一下地图,发现从这里走着去车站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干脆就没有打车,打算直接走到车站去。
四个人一边走路一边聊天。
阎斯年抬头看了看依旧有些阴沉的天气,感慨道:“这种天气该吃火锅的,可惜来不及了。”
井以也抬头看了看,点点头,“下次下雪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吃火锅吧。”
“最近头一直痒,明明每天都洗头,还是很痒。”邱炬抓了一下头发,他的头发已经留得很长了,长到脖子那里,有点像是妹妹头,若是只看背影,还真的很容易把他当成女孩子。
徐良科沉吟一下,“不会是要长脑子了吧?”
邱炬忍无可忍地举起拳头要去砸他,徐良科一把接住他的手,继续笑嘻嘻地跟他开玩笑。
邱炬叹口气,“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认真的,我之前考得特别差那次也是这种感觉。”
“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担心。”井以安慰道。
当有人陪着走路的时候,时间就会走得很快,四个人很快就到了车站。
井以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到车上去,心里突然就被一股说不清的孤独感袭中,明明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偏偏就是莫名地伤感。
她抬起胳膊慢慢地挥了挥,看着大家一个个上车,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就在还有几分钟高铁就要启动的时候,井以把两只手圈成一个喇叭的形状放在脸颊两侧,大声喊:“替我回去看看阿婆。”
她看见里面三个人同时冒头,比出了三个OK的手势,整齐划一得有些滑稽。
井以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看着他们三个人离开以后,她从车站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然后骑着电动车去图书馆,给葭依和葭佳买了小猪佩奇的绘本,带着绘本又骑了半个小时才回到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