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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烧 (金岫)


  有人开玩笑说,这件事应该被写入“营销学”教材,反复研究,多经典的桥段啊。
  *
  这段时间温鲤很少上网,全身心地投入到迷你舞剧的框架构建以及编创中,叶清时的事,隔了好几天,她才知道。
  一条条热搜,大量的爆料通告,温鲤逐一看完,慢慢的,她明白过来——
  叶清时对温鲤,用的是“□□羞辱”那一套,想毁掉一个女孩子,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外人“点评”她的私生活,使她变得不那么“检点”。
  陈鹤征以牙还牙,扣了顶“骚扰”的帽子在叶清时头上,让他也尝尝,什么叫“不检点”。
  冤枉别人的人,构陷他人的人,也该尝一尝被冤枉被构陷的滋味。
  既然要玩“脏”的,那就一“脏”到底,只看谁手段更黑,技高一筹。
  温鲤不知道的是,网络上那点“口水战”,只是这场“博弈”的冰山一角,真正致命的东西,都是私下进行的。
  比如,唐和传媒和飓风卫视的一场资源置换。
  唐和以签署对赌协议的方式,将院线这边的“肥肉”,分出一块,让给飓风集团旗下的传媒子公司。除此之外,两家公司还会联合出品一档恋爱真人秀栏目,用来推唐和力捧的新人演员。
  解除叶清时与飓风的聘用合同,并表明永不录用,只能算是这场置换中,附带的一点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搞脏叶清时的名声,仅仅是一步浅显的铺垫,飓风为了更大的利益,选择舍弃叶清时,才是断送他职业生涯的关窍。
  “台柱子”这东西,只要肯用心捧,总会有下一个,唐和的橄榄枝,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收到的。
  据说,叶清时收到解聘书后,曾大闹台长办公室,为自己的前途,也为了那份“不公”。
  飓风的现任台长年过不惑,文质彬彬,他用指腹敲一下桌面,搪塞说:“现下,网络上流言纷纷,我为了节目的口碑、台里的风气,不得不舍弃你。年轻人潜力无限大,先沉淀一段时间吧,以后,会有更好的机遇等着你。”
  这话纯纯瞎扯,一纸解聘合同,将叶清时扫地出门,“永不录用”四个字,更是等于判了他的“死刑”。
  主持人这条路,叶清时算是走到头了。
  叶清时还要说什么,台长忽然伸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叶清时的肩膀。
  表面上,作势是“拍”,实际上,压在叶清时肩上的力道极重,几乎是将他钉在椅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台长眯了下眼睛,语重心长,“年轻人,吃过一次亏,要懂得长记性。身为鬣狗,不该去招惹睡着的狮子。即便它睡着了,看上去很安静,毫无攻击力,狮子毕竟是狮子。一旦它醒来,随时随地,都能咬穿你的喉咙。”
  叶清时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突突跳动,他眼白泛红,咬牙说:“我为飓风工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台长挑一下眉,“一个真正优秀的员工,不仅有苦劳,还要识大体、懂分寸。叶清时,你有分寸吗?”
  如果他真的知道什么是分寸,那么,从最开始,他就不会去招惹不该惹的人。
  叶清时噎住。
  *
  这些更隐秘的消息,温鲤无从得知,她只看得到风向改变,叶清时一败涂地。
  她想打一通电话给陈鹤征,点进通讯录页面,又退出,反复几次,电话未通,家里的门铃先响了起来。
  郑嘉珣自带酒水,拎着上门,说自己心情不好,要温鲤陪她喝一杯。
  傅染宁上课去了,家里只有温鲤一个人,她有些无奈,说:“我酒量不好的。”
  罐装啤酒的拉环被扯开,嘭的一声,泡沫飞溅。
  郑嘉珣抬手抹一下脸颊,豪迈地与她碰杯,“我负责喝,你负责陪。”
  温鲤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她,“陈鹤迎惹你生气了?”
  除了陈鹤迎,温鲤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让洒脱的郑嘉珣这样神伤。
  郑嘉珣两指捏起一根樱桃,也不吃,只是玩,答非所问地说:“陪陈鹤征在颁奖礼上演戏的那个女歌手,叫伊娜的,你记得吧?”
  温鲤茫然,“演戏?”
  郑嘉珣险些笑出眼泪,捏一下温鲤的脸,“你不会以为那一连串的动作,真是巧合吧?伊娜不是唐和的艺人,合约签给了一个小公司,但她是陈鹤迎的枕边人,跟着他快半年了。”
  这一点温鲤着实没想到,她惊讶地眨着眼睛。
  郑嘉珣想抽烟,看一眼温鲤干干净净的家,又忍住,要笑不笑的,继续说:“伊娜过生日,陈鹤迎不仅送了她一座‘繁星之夜·新人女歌手’的奖杯,还让她跟在陈鹤征身边,掺和到热议话题里,狠蹭了一波热度,名气大涨。”
  一罐啤酒见底,郑嘉珣还要喝,温鲤拦住,递了罐甜牛奶给她。
  郑嘉珣一直笑,边笑边说:“陈鹤迎这个人啊,是真厉害,他能抓住一切机会,赚旁人不敢想的钱。他也是真寡情,爱这东西,对他来说,就像一根棒棒糖,毫无意义。”
  温鲤伸手过去,握了握郑嘉珣的腕,想安慰她,又无从说起。
  郑嘉珣看了眼温鲤细白的手指,忽然问:“陈鹤征对付叶清时的那些手段,你是不是觉得很脏?”
  温鲤怔了怔,这一点,她还没来得及想。
  郑嘉珣笑一下,“那些手段的确脏,上不得台面,但是,陈鹤征爱你的那份心意,比任何东西都干净。”
  温鲤说不出话,气氛静悄悄的。
  郑嘉珣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是怅惘,她说:“鲤鲤,别嫌阿征的手段脏,是叶清时先碰了他的底线,让他疼得受不了,疼得快疯了,他才不得不这么做。”
  “陈鹤征的底线是什么?”郑嘉珣轻轻叹息,“是你啊。”
  温鲤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紧攥着,有些发闷。
  郑嘉珣继续说:“为了保护你,他可以做任何事,磊落不要了,坦荡不要了,连傲骨都不要了。宁可变得不人不鬼,也要给你讨个公道,帮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话音里落下的那一瞬,温鲤的眼圈不受控制地变红,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郑嘉珣摸了摸温鲤的头发,她笑着,却更像是在哭,轻声说:“我真的很羡慕你。他们两个,明明是亲兄弟,为什么陈鹤迎就学不会爱一个人呢?”
  郑嘉珣喃喃,“我爱他这么多年,一直爱,一直爱,为什么,就是看不到他回头呢?”
  老话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事实却是,浪子回头鲜有,薄幸之人遍地。
  酒劲儿上头,郑嘉珣在沙发上睡着,温鲤抱来被子,盖在她身上,帮她将散乱的长发拨到耳后。
  半梦半醒时,温鲤听见一句带着哭腔的——
  “陈鹤迎,我爱你,很爱你。但是,我不要你了。”
  这次,是真的不要了。
  *
  叶清时是公众人物,无论上升还是陨落,都带着轰轰烈烈的味道。有一些人的消失,则是悄无声息的,比如梁竞。
  律师傅思南,出卖了他。
  生意人,往往赚钱越多,越不干净,梁竞也是。
  他涉嫌十余项违法违纪行为,在拘捕前夕驾车逃亡,却撞碎护栏沉入江水,打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关于梁竞的消息,温鲤是从杜鑫彭那里得知的,杜鑫彭并没有告诉她太多细节。
  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推诿说:“这些事,小陈总是不许我告诉你的,他怕吓着你,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温鲤也没追问,只是有些感慨,轻声说:“明知是以卵击石,那些人为什么还要冲上来?”
  梁竞是咎由自取,但是,叶清时本不该落到这步田地的。
  杜鑫彭见惯了这些事,笑着说:“可能,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石’,而不是‘卵’吧。”
  *
  郑嘉珣在温鲤这边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又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温鲤也没有问她是否真的已经做好准备,要离开陈鹤迎。
  爱了十年的人,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无论离开还是继续,都是剥筋蚀骨般的痛。
  温鲤想,郑嘉珣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
  吃早饭的时候,傅染宁也在,她用iPad刷微博看娱乐版块的新消息,忽然惊叫一声,险些打翻手边的豆浆。
  郑嘉珣看她一眼,“油条咬你了?”
  傅染宁神色不太自然,把iPad的放在距温鲤最远的地方,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
  温鲤眨了下眼睛,不顾傅染宁的阻拦,将iPad拿过来,搜索记录里有傅染宁刚刚浏览过的话题——
  #陈鹤征与钟萦深夜聚餐#
  陈鹤征在“繁星之夜”的红毯上出尽风头,这阵子,媒体盯他盯得厉害,刚好拍到陈鹤征和钟萦先后现身某餐厅的画面,相关新闻写得有点暧昧。
  郑嘉珣嘴上叼着根油条,探头过来看了看,“呦”的一声,起哄说:“吃醋吗?”
  iPad的屏幕逐渐变暗,而后黑沉,温鲤点一下头,很认真地说:“醋!”
  郑嘉珣乐不可支,火上浇油地说:“我听说,陈鹤征身边多了个姓孟的女人。那姑娘来头不小,叔叔是某部大领导,就算退了休,也威风不减。文化审查这一块,握着生杀大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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