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专业?”
时欢转了转眼珠,思索了一下,诚实地回答:“还没有。高三的时候我会认真规划一下的。”
“你选理,应该大学也不会转文了。不会学纯理科吧?”
时欢指着自己直言不讳:“你觉得凭我高一期末考的成绩配学纯理科吗?完全没有兴趣去受那种折磨。”
少年笑了一下:“既然这样的话,我想去景行。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在景行等你。”
女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到少年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过身挥了挥手向小区大门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夕阳之下。
要不要这么拼啊,还没有考上景行就已经开始替招生老师做宣传工作,鼓动身边成绩好的同学选景行,和首大抢人。
时欢在心中腹诽。
她一头雾水地转身走进楼栋。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了起来,时欢抬眼,看到了一直站在黑暗里几阶楼梯之上的人。
她惊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反应过来那是周箨。他站在那里,神情淡然地注视着楼栋门口她的方向。
“你怎么没出声呀?”时欢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坏人。”
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周箨的神情似乎有片刻的变化,而后又恢复成一如既往冷淡的模样。他走出门将手里的垃圾袋丢进分类的垃圾桶里,然后折回来。
“一起上去吧,礼物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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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箨送给她的礼物是一个精致小巧的银质发卡。发卡的设计很简约,曲线流畅的“S”型,周身流淌着静谧沉稳的光芒,没有繁复的造型和装饰,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时欢在周箨家对着镜子试戴了一下,觉得漂亮得不得了。
是近几年来收到的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时欢没有把它捧在手上直接带回家。她站在原地想了想,把它塞进了书包,进门后径直奔向自己的卧室,收进了抽屉里。
并不是什么违规物品,即便爸爸妈妈知道是周箨送的也不会在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爸爸妈妈知道后的情形就有些羞,很想把它藏起来,藏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去,仿佛会因此获得什么隐秘不可言说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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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随在拿到保送名额之后也没有像往届的学长学姐一样从学校消失不见,反而经常出现在校园里,打篮球,或者给化竞辅导班的同学讲课,甚至是兴致来了去听听语文老头讲的课。
时欢终于明白,他从一开始就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因为笃定自己一定能够通过竞赛拿到直接保送景行的名额。如此一来,其他科目的成绩,尤其是语文,可以称得上是可有可无。
这是一条狭窄无比的独木桥。全国每年有数十万人参加初试,最终能够笑傲决赛的却只有五十人而已。很多人因为畏惧走不到最后会选择同时兼顾高考或是出国。
扬随在其中是藐视规则到惹眼地步的存在,但他的成绩偏偏证明他是有恃才傲物的资本的。
竞赛生衣锦还乡会占据年段里好几天的热议话题。不过在微小的波澜之后,大多数学生的生活会重新归于平静,投入到繁忙的学习里。
时欢也不是例外。她的成绩陷入了瓶颈,尤其是在进入高三之后,年段排名第一次下滑到了二十名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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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考试数量开始呈现指数级别的增长。每天的晚自习都被用作语文、数学、英语、文综或者理综统练,一周五天轮流进行。每个月还会进行带有排名的测试。
时欢的入睡时间从初中时曾被范阿姨嘲笑的十一点推迟到了十二点半。
在等冲咖啡的热水烧好的时候,她会托着腮看着窗外发呆,恶趣味地想范阿姨会不会继续盯她几点睡觉,会不会已经陪她熬到两眼乌青了。
她的语文和英语成绩都很稳定,理科综合也还不错,唯一有些力不从心的就是数学。
时欢做不到像周箨和扬随那样轻易就能在高中消化掉高难的大学数学知识。她已经有的成绩都是建立在一套又一套做完的模拟卷、练习册上,依靠刷大量的题目来总结题型、复习套路、反复熟练,去应付那一张一百五十分的试卷。
即便右手指节已经生起厚厚的茧子,在高三的前两次月考中,数学成绩也总是卡在一百三十分,没办法再上升。
女生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睡觉的时间再次被压缩,心态又焦虑,眼见得一下子憔悴了很多,话都变得少了起来,每天都迷迷糊糊的。
连扬随都瞧出了端倪,破天荒地不再损她,还坚持每天中午利用竞赛生的时间优势提前去食堂打好饭带给她,替她节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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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天黑地的高三在一天一天地向前飞奔。
清晨从被窝里睡眼朦胧地爬起来,因为缺少睡眠而充斥着呕吐感的早上只能随便塞点不刺激的东西进肚子里,掐着点冲出家门坐上地铁,掏出用来记录不会的单词和语文字音字形的小本子一边醒神一边复习,浑浑噩噩地上完一天的课,回到家中后依靠咖啡和甜食熬到凌晨,失去知觉地倒在床上,然后周而复始。
每一天都是在不断重复,唯一能够感知到时间流逝的地方只有写在后黑板的高考倒计时。以至于时欢在顾之京来专门问下周一周理科班晚自习的放学时间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生日要到了。
生日那天的晚自习恰好是数学统练,因为老师临时修改题目里的错误延长了十五分钟。
时欢在卷子收上去之后和擅长数学的同学对完答案,在教室里等了顾之京半天也不见人来,发现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于是慢吞吞地收拾完东西走出校园。
高三年级在单独的教学楼,偏僻又安静,有单独进出学校的小路和铁门。
时欢走出来的时候整栋楼里几乎都没有什么人了。已经是月上中天,她失魂落魄地踩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穿过保安亭和铁门。
然后——看到了等在路灯下的周箨。
他穿着深色风衣,昏黄的路灯灯光在他的周身投下朦胧的光影。那双向来清冷不动声色的眼睛里似乎藏有名为温柔和喜悦的光。
第20章
时欢头脑发木地穿过马路走到另一侧, 扬起脸面对面盯着周箨看了几秒钟,才相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你来找我怎么没有提前联系我呀?”入秋以来的寒冷天气似乎让女生的思维都变得僵硬迟钝了起来,她恍惚了半晌,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惊慌失措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检查,确认真的不是自己漏看了什么消息才松了口气, “我们今天数学统练,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
周箨提起手里一直拎着的袋子给她。时欢拨开纸袋看了一眼就发出了幸福的感叹, 拎着袋子在马路上兴奋地蹦了蹦。
两串糖葫芦, 一串是传统的山楂,一串的山楂被从中切开,夹了草莓进去。
“我们小学门口你曾经很喜欢的糖葫芦。去年你说让我不用再买礼物给你, 这个应该不算正式的礼物。生日快乐,笑笑。”
明明女生的原话是“不用再买礼物, 你记得我的生日我就很开心了, 能来帮我庆祝就最开心了”, 被周箨一复述,听着倒是她分外冷漠不领情。
“谢谢。”时欢笑着道了谢, 吸了吸鼻子,决定看在糖葫芦的份上不去和不擅长表达的理科天才在这个问题上计较。
金黄色的糖衣在灯光下泛出甜蜜温柔的色泽和香气,被浸泡在总也解不对的函数压轴题里苦涩麻木的心慢慢复苏,时欢抽出带草莓的那一串糖葫芦递给周箨:“你不会从首都专程赶回来就是为了替我带两串糖葫芦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还真的是很感动。周箨和她有很久没有联系了,她一直以为他忙到废寝忘食根本不会为这种小事花费心思。而现在想来, 顾之京鬼鬼祟祟地来打听她的放学时间也应当是受周箨所托。
但当时她回答的是五点半。数学统考一向是五点半结束,今天因为出现了临时修改题目的状况,再加上她交卷后磨蹭了很久, 已经过了六点。周箨是不是在这里默默等了她半个小时?
是为了给她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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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令时欢感到惊喜的,还是周箨这一次回来可以在天城停留很久。
他已经读到大学四年级,学校里的课程和考试基本都结束了,准备的出国考试也考到了满意的成绩,手头的论文才完成投稿,得到了一段难得的空闲时间。
于是一直以来的情况发生了逆转,忙得不可开交的变成了时欢。
每天匆忙抓着早餐冲出家门,晚上披星戴月回到家里,偶尔会撞上出门丢垃圾和采购食物的周箨。充实而枯燥的高三生活也因为家门前的偶遇变得有了一些期盼和亮色,不再像一个人孤军奋战时那样沉重。
心态因为他的出现变得重新像以前在初中时那样无所畏惧起来。
时欢每次见到他一面,都要在心里默念一遍“首都大学”的名字给自己打气。似乎把“和眼前的人读同一所大学”当做目标比“读首都大学”这样干巴巴的目标有激励性不知道多少倍,前者只是想一想都会幸福得忍不住托腮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