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俞少殸皱眉,吩咐司机:“开窗。”
前排司机没有丝毫迟疑,立即降下车窗,初秋夜里带着凉意的风前赴后继灌进来,车内的玫瑰香味很快散了大半。
但猝不及防之下也吹飞了宴欢的丝绒裙和丝巾。
宴欢“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一边拿手去压裙角,一边拿手去按丝巾,整个人像被海带缠住了似的,弄得手忙脚乱。
俞少殸:“……”
他漠然地从那片红色裙角下露出的雪白肌肤上挪开视线,重新吩咐司机:
“关窗。”
司机职业素养极高,目不斜视地以最快速度把车窗关上。
呼啸的夜风终于停了,俞少殸脱下西服外套,随手丢在宴欢的腿上,轻哂:“下次可以穿得再少一点。”
男人的西服还带着温热的体温,宴欢不和他虚与委蛇,用西服牢牢盖住大腿后,又伸手把乱糟糟的丝巾重新绾了个结,还是个蝴蝶结。
宴欢从包里掏出化妆镜,一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边漫不经心地接话。
“俞先生,你懂什么叫做犹抱琵琶半遮面不?”
“就是该露的露,该藏的藏,若隐若现的才最诱人。”
宴欢啪嗒一声合上化妆镜,目光转向俞少殸,细细的眉尖往上挑着,“诱人”两个字儿的尾音也往上挑着。
整个人活脱脱就是“挑衅”俩字儿。
俞少殸敛眸沉默。
半晌后,他悄悄用舌尖抵住上颚,这才压下眸底不知不觉浮现出的一抹恼意。
不后悔三个字是他说的。
说到就做到,没什么大不了的。
保时捷依旧开得四平八稳,但经过这事儿,回去这一路上两人再也没说过半个字。
回到静茗公馆,宴欢在玄关踢掉高跟鞋,连拖鞋也懒得换了,直接光着脚走上地板。
跟她身后晚了几步进门的俞少殸一个没注意,皮鞋冷不丁踢上了什么,垂眼一看,鞋柜旁居然躺着一双东倒西歪的高跟鞋!
这是俞少殸三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脱去小白花伪装的宴欢,彻底将本性暴露无遗,不仅骄纵、花心、而且懒、邋遢!
俞少殸在玄关足足站了两分钟,就在头顶感应灯即将熄灭时,他才吸了口气,弯腰拾起那双高跟鞋,大发慈悲似的把它摆进鞋柜。
随后他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时一抬眼,正巧对上宴欢打量过来的视线。
宴欢两只细嫩的脚丫踩着椅子,坐没坐相地歪在大理石餐台上,她的左手像托红酒杯一样捧着杯凉白开,右手轻轻扯了扯摩洛哥蓝丝巾的巾摆。
红色丝绒裙起了褶,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裙下那两条笔直长腿若隐若现。
俞少殸恍惚了一瞬,大约明白了车上她说的话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宴欢确实长得漂亮,身上自带一股冷艳的气质,和恬静清纯的宴乔相比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
俞少殸总觉得自己喉头隐约发痒。
宴欢晚上酒喝得有点多,眼下正口渴着,她从俞少殸脸上收回视线,微一仰头,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潇洒得像在喝一杯罗曼尼康帝。
俞少殸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她把杯子放到一边,指尖刚离开,便听到一声极为响亮的嗝。
俞少殸:“……? ”
俞少殸敛回神,眉眼重归冷淡,只当自己刚刚瞎了眼竟然觉得她很有气质。
他面无表情地绕过客厅,转身走去了书房。
看来今晚是安全了。
宴欢听到书房门关的动静,等了片刻也不见门开,终于心满意足地从桌上跳下来,光着脚丫上楼。
卸完妆又去淋浴间冲了个澡,宴欢换上真丝睡裙,给自己敷了片面膜,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翻着手机日历。
三年前的10月20号,她搬进了静茗公馆。
今天是9月22号,离合约结束仅剩二十八天。
回顾这三年,除了装小白花太心累外,俞少殸对她其实还不错。
不短她吃不短她喝,衣服包包每月都有人定期送来当季最新款。
可合约夫妻毕竟是合约夫妻,聚时靠脸,散时看天。
她宴欢做了三年的宴乔,早就对得起宴家,对得起爸妈了。
宴欢盯着10月20的日期,憧憬了一会儿二十八天后的崭新生活。
刚憧憬到有个帅气小哥哥温柔地托起她的手指,正准备给她套上一枚闪闪发光的大钻戒时,宴欢忽然想起来什么,伸手在枕头下摸了两下,摸出一枚锃亮的钻戒。
这是俞少殸接她那天亲自给她戴上的结婚戒指,没杨姝的鸽子蛋大,但也有五克拉。
每次出去玩时她都会把戒指摘下来塞枕头底下,回来再立马戴上。
不过眼下宴欢是没这个心情了,她用指尖捻起钻戒对着顶灯打量了两眼,然后把它随手搁在床头。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宴欢摘掉面膜,跳下床去洗脸睡觉。
但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好,脑子里像被人灌了一桶浆糊似的,睡到一半昏昏沉沉的。
她挣扎着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她眼皮子沉得像挂了两块铅板,后背也出了冷汗,黏在睡裙上难受得很。
宴欢摸了把额头,有点烫手,不用说肯定是昨晚喝多了酒,又在车上被冷风一吹,还光脚走地板,于是顺理成章着凉了。
她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不管是感冒还是肚子疼,都能让她难受掉小半条命。
好在别墅是备着药的,宴欢下床去找医药箱,头重脚轻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但也没找着。
这时她忽然记起来一件事儿。
之前有一次俞少殸应酬到很晚才回来,满身酒味地躺进了书房,深更半夜宴欢给他找解酒片,医药箱正是那时给忘在那儿了。
书房……
这个时间点,俞少殸应该正睡着吧!
宴欢低头看了看身上皱巴巴的睡裙。
心想自己要真这样去了,说不定会被狗男人误会成:她一个人睡觉寂寞难耐,于是大清早就跑去勾引他。
宴欢心里哼了声,想了想,转身去衣帽间翻了件羊绒大衣出来披在身上,然后才稍许放心,开门下楼。
第7章 禁止犯规
书房的遮光帘缦没有拢好,窗外稀薄的晨色透窗而入,书房很大很空旷,里面的布设被模糊地勾出轮廓。
俞少殸偶有在书房留宿的习惯,于是靠近书架那边,专门置办了一张大号的沙发床。
而他向来自律认真,作息十分规律。
他几乎雷打不动地每天早上六点五十睁眼,然后花十分钟回想一下当天的计划安排,最后在七点准时起床。
不过今天,在生物钟叫醒他之前,耳边总传来一阵翻东西的窸窣声,吵得人烦。
俞少殸眼皮动了动,最终忍无可忍地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暗淡昏沉的光,自己床头正站着个模糊的影子。
影子裹着厚实的大衣,微佝着腰,小心谨慎的样子乍看之下像只西伯利亚小灰鹿。
静茗公馆地处京州最有名的富人区,永远不存在安全问题,是以俞少殸压根不会往小偷身上想。
他的脸大半隐在暗影里,看不清表情,他刚醒,语调里带着点没睡醒的低哑。
“宴欢?”
“你在做什么?”
正想去床头找医药箱的宴欢立马顿住脚步,她在原地装了会儿死,然后扭身就跑。
俞少殸比平时早醒了半小时,此时意识尚未完全回笼,他仍以为面前的女人是乖巧听话的小白花,胳膊一捞就想把宴欢拉进怀里。
宴欢发了烧浑身无力,侧身想躲没躲开,还是被狗男人扣住了手腕,再一拉跌进他怀抱。
“想我了?”
俞少殸喑哑着嗓子,嘴唇贴在宴欢耳边磨了两下。
他的唇发凉,贴在因为生病而发烫的肌肤上,竟让宴欢觉得十分舒服。
而且他身上还残存着冷淡的沐浴露香气,清冽的味道钻入鼻腔,让发昏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不少。
宴欢只觉得他身上又冷又香,离他越近,自己越舒服,像抱着冰块似的。
于是她昏昏沉沉地贴在俞少殸身上,甚至还很没出息地撅着脸往他脖颈里蹭。
俞少殸抱着宴欢磨了会儿。
但半晌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怀里的女人像块烧红的烙铁一样,全身烫得厉害。
他立马清醒,拧起眉,抬手覆上宴欢的额头。
果然烫手。
“你发烧了。”
俞少殸坐起身,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准备打电话叫私人医生过来。
但他手刚伸出去,指尖还没碰到手机,就被宴欢紧紧搂住了脖子,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你别跑…… ”
发烧感冒的后劲儿上来,宴欢早就分不清自己在哪了,她还以为怀里的冰块突然长了腿要跑,于是拼命要抱住。
她气息滚热,带着鼻音的这句咕哝听在耳里像是在撒娇。
俞少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耐着性子哄她:“ 乖,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