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学生,要进好学校,得拿出成绩单来,合格了才行。”她顿了顿,“你们想进我这所‘好学校’,猫蛋爹妈也想进,可咱名额有限,这时候就得看谁的成绩单好看。”
曹粉仙脑袋瓜那叫一个激灵,“大嫂我明白了!您是说让我们跟二哥二嫂竞争,比比看谁勤劳是吧?放心吧您,只要给我们时间,今年过年保准交出一份满意的成绩单。”
“好,一言为定,到年底我去生产队记分员那儿看看,不算来狗猫蛋,你们两家谁的工分多,我就招谁来当工人。”
“好嘞!大嫂你可要说话算数,咱妈给作证呢,是吧妈?”
老太太憋笑,点头。
曹粉仙这才抱着她的大胖小子,屁颠屁颠往白水沟跑,生怕去晚了工分低。废话,当了工人那就是有工资拿,有劳保领的,别人画大饼她不信,可大嫂说话算数,比公婆还一口唾沫一个钉,她不信她会不认账。
至于二嫂家,那她更不怕了,因为最近二哥忙着伺候那几十株苹果枣,没时间上工,他们两口子,只要稍微在原来的基础上努力一点点,勤快一点点,不早退不迟到,绝对能超过二哥一家!
如果有这么一件事,它难度不大,做成功后的奖励十分丰厚,丰厚到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你说你是干呢?还是干呢?
老太太看着珍珍得意的笑脸,忽然想起,昨儿老二一家也进城了,“莫非他们说的也是这事?”
“可不是呢,妈也别怪我说话直接,兄弟之间该帮衬的我们不会多说一句,可有些事得他们自个儿站起来,我们才能扶一把,他们要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们扶他们,说不定还得把我们也拖累了,您说是不是?”
季老太还能说什么?哪一句不是理儿?得嘞,老大有这么个“贤内助”,以后走得肯定比他们想得还远!
晚上,季渊明回来,珍珍也没提白天的事,反正两口子现在的目标很明确:把自个儿小日子过起来,男人仕途顺利,女人商途坦荡,再生俩孩子,好好教养他们,其他的事都阻碍不了小家庭的步伐。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们刚想着到劳动节要再没动静,就去医院看看,谁知四月里的一天,俩人忽然想起来——例假好像挺长时间没来了。
具体有多长呢?好像是春节前来了一次,没几天病倒,躺了一个礼拜,后来又忙厂里的事,就给忘了。主要吧,她例假不是很准时,以前又闹过假怀孕的乌龙,不敢往那方面想。
此时一合计,最近确实是挺能吃,饿得超快,小便也有点多,两口子当即上县医院化验。
大夫都是有专业素养的,他们刚把情况一说,就开单子让他们去二楼抽血,季渊明认识院长,直接找了位老中医,验血结果还没出来呢,老中医把脉一号就说她怀上了。
“恭喜小季,你爱人这是有两个半月的喜了。”院长握着季渊明的手,满脸是笑。
季渊明却有点愣愣的,来的路上已经把“是”和“不是”的结果给想遍了,可当真听到“是”,他还是转不过弯来,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季渊明,和妻子就要有一个孩子了吗?
他期待了两年的孩子,就这么来了?
下一秒,珍珍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有道彩虹,炫目又温暖。
第47章 047 同行衬托
这道彩虹产生的眩晕, 把林珍珍给晕吐了,从此吐得一发不可收拾,吐得天昏地暗。
就连隔壁的寡妇大妈, 每到饭点听见小林老师的呕声, 都心疼:“林老师那么娇贵个人, 愣是吐得面黄肌瘦。”
因为孕吐严重,季渊明还专门每天早晚各请一个小时的假, 伺候好媳妇儿早饭吃了吐吐了吃才出门, 中午赶回家来伺候吃了吐吐了吃的中午饭,下午提前一个小时回来煲各种养胃汤……当然, 这还是老太太和丰收大姐都在,蕙兰时不时也来帮忙的前提下。
“珍珍你这福气也太好了,婆婆姐姐伺候你, 连男人也尾着你……我们家那口子,货比货得扔!”春霞“咬牙切齿”的说。
“肚子要不这么折腾, 我还不情愿他伺候我呢。”珍珍有气无力地说着,摸了摸尖尖的下巴, 瘦得婴儿肥都快没了, 愁啊!
“对了,厂里怎么样, 没事吧?”
“没事儿,丰收大姐和赵叔看着, 我就给他们跑跑腿, 现在纽扣玩具的库存已经达到八千多个, 横西市和周边三市能卖的都卖差不多了。”
去库存确实是个大问题,珍珍琢磨着,“你去过省城没?”
“我?”春霞指着自个儿, 不好意思地说:“还没呢,我连横西市都没出过。”
“那这样,三天后,你跟我姐去一趟省城。”
“啊?就我们俩?这不成吧,我睁眼瞎啊,丰收大姐倒是见过世面,可我……”
“没可是,听我的春霞姐,到时候我给你们找一向导,赶在五一前回来。”小女同志胸有成竹,人虽然憔悴,可眼睛很亮。
***
可惜,她这“向导”却不好找,拖着病体一连往链条厂跑了两趟,愣是没见着人。
“大婶婶,张叔叔不在,您要不去我家坐会儿,我帮您守着,看见就去叫您?”八岁的季海洋,这普通话说得,溜死了。
“谢谢你啊海洋,我在这儿等等,你弟呢?”
“冰洋还在幼儿园,小洋在胡同口垃圾堆那儿。“小男孩咽了口口水,“冰洋”俩字可真是让人舌头冒烟啊。
是这样的,最近横西市横空出世一种黄色的会冒泡儿的北冰洋汽水儿,甜丝丝的,凉丝丝的,那口感绝了,男女老少就没有不爱的!恰巧季冰洋的名字带了俩字,平时胡同里孩子都叫他“汽水瓶儿”,因为他小肚子肉乎乎的鼓出来,脖子和脑袋又细细长长的。
季六虽然工资不低,可要向老婆和老娘交钱,也没钱给他们零花,听说最近秦小凤看风向有变,又闹着要回城,两口子干架好不热闹,可怜季海洋,看见人家抱着玻璃瓶喝,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咽口水。
珍珍掏出一块钱,“来,大婶婶请你喝。”
小伙子也不知道跟售货员说了啥,居然拎过来两瓶,“大婶婶喝吧,喝完我去退瓶子。”原来是先赊着,没给足钱,瓶子能退钱呢。
他普通话标准,人又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也不怯场,公社小学有个啥唱歌跳舞朗诵讲故事的比赛,他都非常积极的参加,在这一片上能“刷脸”!
这种刺激性食物,珍珍可喝不了,刚凑近呢胃里就翻江倒海,赶紧跑树底下躲着。海洋愣了愣,“大婶婶你怀小宝宝啦?”
“嗯。”
“那你要好好的,别累坏了,我妈妈就是……”累坏了,把刚怀上的小妹妹弄丢了。
季六常去家里喝酒,林珍珍知道,这次两口子之所以闹得这么凶,一半是秦小凤急切的想要回上海,一半则是季六哥心里有气,怪她把孩子弄没了。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每个月上交一半工资,家务全包,她只用聊聊天打打牌睡睡觉就成,结果还把孩子“累”没了……你就说吧,他能不气?
以前都是秦小凤单方面责骂(辱骂),现在他也回嘴,变成对吵,心里不痛快,喝酒频率更高。
正说着,一群年轻工人从不远处骑着自行车过来,珍珍看见,赶紧叫了一声:“张胜利同志,这儿!”
张胜利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还踩着双黑皮鞋,“怎么,找哥们什么事?”
“你手里拿的啥?”
“哦,连环画《洪湖赤卫队》。”
自从一月份,报纸上刊登歌剧《洪湖赤卫队》重新公演,打破了前十年样板戏霸屏的局面后,文化艺术界也活过来了,有门路的小年轻们,私底下都在传这本连环画,导致连环画在黑市上十分抢手,一书难求。
季海洋眼睛一亮,踮着脚尖瞄了好几眼,“张叔叔能借我看看吗?”
张胜利赶紧揣怀里,“不能,这我给蕙兰找的,她不识字儿,只能看画儿,反正你认字,看别的,啊。”
珍珍“噗嗤”一声笑起来,这人虽然表面看着不大靠谱,但心地善良,知道蕙兰可怜的身世后,经常关照她。蕙兰张口闭口叫他“哥”,他也“我妹”叫得很顺口。
“最近对象处得咋样了?”
“嘿,别提,不提咱还是好朋友。”他现在年纪不小,一事无成,前不久认识个农村姑娘,先是嫌他这么大年纪还跟父母挤职工房,后来又说进城不方便让给整辆自行车,结果还啥都不是呢,姑娘又让他先帮她弟弟在厂里安排份工作再处,他都快吓死了,想结婚还不得给她家七大姑八大姨都给安排上?
“我要有这能耐,至于在这儿当孙子我?”
珍珍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没想到啊,那姑娘是真有眼不识金镶玉。“得,你先别恼,我有个事找你,办成了我保证你不愁对象。”
“啥事儿?”
“你在省城不是面儿广嘛,我请你来我们厂当推销员怎么样?先别忙着拒绝,绝不耽误你的本职工作,你就抽空赶在劳动节前带我姐上一趟省城……如此这般……然后……这样……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