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 [金推] (Fuiwen)

　　“其实当初还没出国前，我就想跟您说，我不走了。”
　　原庸意外地看他。
　　叶幸周：“我想留下来陪肖虞，所以写了封邮件，想过了年，发给您。后来不是出了那事，就觉得还是得走吧，就取消了，没发。”
　　他淡淡说着，好像也不怕教授骂他了。
　　说完，又浅笑一下，只是那笑意浅显不达眼底。
　　原教授看到了，却觉得心沉得很，看得出他虽然接受了眼下，但还是万分遗憾的，遗憾一开始就应该留下来，才没有这些事。
　　原庸觉得，这孩子总是在被迫选择，并且好像怎么选都有遗憾。
　　叶幸周看了看窗外，外面能隐隐借着灯光看到花园里师母抱着孩子的身影。
　　收回目光，他说：“不过真的已经想通了，没再去多想什么，肖虞从来不怪我，孩子更是可可爱爱的，喜欢粘着我，那就像您说的，一辈子很长，慢慢来吧。”
　　原庸点头：“慢慢来，眼下的情况也还挺好的，孩子还小，他一两岁的时候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父亲的陪伴，不懂得他短暂地缺少了什么，和你一直以来的不一样。”
　　“嗯……”
　　“你就往后好好过你的日子，就好了，余生还漫长着，离他长到十三岁还有十年；离他二十三岁，像你当初一般大，还有二十年。二十年并不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期间有很多个冬夏的交替，很多很多，你一个个好好陪着他就可以了，就能够补偿了。”
　　叶幸周字字仔细地回味，最后眼底飘过了一道柔软，抬眸看教授：“嗯，好。”
　　教授一笑。
　　叶幸周看教授云清月明地端起茶喝了口，蓦然闲闲问了句：“教授，您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应该没有吧。”
　　原庸微微抬眸，看了看他，一会儿，才说：“有一件。”
　　“嗯？”叶幸周很意外。
　　“那年深夜你给我发信息，找我帮忙，我没看到，天亮才回复你。”他镜片后的眼帘半阖，声色也如同寒冬的温度，低低的，“我遗憾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你，让你担心了一晚上。”
　　叶幸周深深地愣了愣，回过神，下意识地说：“我知道你天亮看到了就会回复的，我那晚没有多想什么，我一点都不担心，我知道您会帮我。”
　　原庸看着他，一会儿缓缓浅笑：“是嘛……”他点点头，“那就好，那你教授，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
　　八点左右，外面有些冷了，又下雪。叶幸周和教授夫妇告辞，带着孩子驱车回了市区。
　　小叶溯今天很开心，在郊区玩得很嗨，很新鲜，所以路上一直盯着在开车的爸爸说话。
　　叶幸周也有问必答，很是认真地和那一小只聊了许多，听着他奶萌奶萌地喊爸爸，他也挺开心的。
　　开到市区，快到光景苑时路过一条热闹的商业街，车窗外雪花打着卷飘落在沥青路上，行人有的匆匆忙忙，有的闲散慢悠，街上的店在雪中都灯火通明，静静开着。
　　开过一家花店，叶幸周看了眼。
　　随后他把车开到路边停车位上，熄火。
　　后面的小孩子好奇：“爸爸。”
　　叶幸周边解开安全带边回头，道：“小溯乖，爸爸下车去买束花，你在车上坐着好不好？”
　　小家伙闻言，马上扭头看车窗外，那儿好像是有个花店。
　　他问：“买给妈妈吗？”
　　“嗯，不然还有谁？”
　　他笑了。
　　叶幸周也笑，下车绕到他后座那儿，伸手进去摸摸孩子：“乖乖坐着，爸爸很快回来。”
　　末了他就迈上了人行道，走去那家店门口。
　　大概是没想过这天气还有人买花，而且是男人，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合着大衣，身上铺着碎碎的白雪，一眼就让人觉得浪漫的一幕。
　　老板娘起身过来，招呼着问他要什么。
　　叶幸周以前也给女朋友送过花，不过那会儿到底是学生，就没有那么整日诗情画意的，他都是过节或者肖虞生日的时候，就会带上礼物，还有一束花。
　　肖虞喜欢的花和她的性子一样，又烈又简单，红玫瑰……
　　叶幸周让老板娘拿红玫瑰。
　　第一次他送花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还旁敲侧击地假装问过她……他说，展随要送女朋友生日礼物，不知道送什么，非要在宿舍折磨他们几个想。
　　然后肖虞就在微信回复他说：“傻啊，不知道送什么就送花，简单干脆，百分百不会出错。”
　　然后他就顺势问：“送花也不知道送什么花啊。”
　　肖虞就说：“看他女朋友性子吧，比较温柔乖巧的，送百合，比较妖艳喜欢玩的，像我，就喜欢红玫瑰。”
　　当时他瞬间笑了，马上准备明天买玫瑰去。
　　然后第二天晚上，把花拿去给她的时候，她惊讶得没谁，一嘴说他昨晚原来是套路她的。
　　但是虽然隔着五六年，叶幸周依然记得第一次收到他花的肖虞，眼睛都弯起来了，那张素日就很明艳的脸，那夜简直动人心魄，她一直在笑，笑得他心都发软了。
　　肖虞不缺花，她是没想过两人才在一起几天，第一个节日，他就会知道要送她花。
　　…
　　老板娘递过来一束花，十一支的红玫瑰，包裹在一张昏黄色的旧报纸里，很有味道。
　　叶幸周拿出手机扫了下钱，然后转身回去。
　　车子里的小朋友看到爸爸抱着花回来了，眼睛都亮起来了。
　　叶幸周把花放到副驾座上，然后马不停蹄带着儿子回去。
　　到小区里停好车，叶幸周先去后座抱出儿子，再拐到副驾驶座拿出花。
　　他放到小叶溯怀里，小家伙默了默，就新奇地帮爸爸抱着了。
　　在电梯里，他很是可爱地盯着那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红色，问：“爸爸送妈妈花做什么？妈妈生日不是今天。”
　　叶幸周笑了：“你还知道，送花是要过生日啊？”
　　“嗯嗯。”
　　“我们小溯真聪明啊，你什么都懂，”他摸摸孩子的软发，又轻声细语地给他解释说：“但是，喜欢的女孩子，每天都可以送。”
　　“这样吗……”
　　到楼上开了门，屋子里却漆黑的，没人。
　　叶幸周才想起来他家那条鱼说晚上要去酒吧嗨。
　　叹了口气，叶幸周打电话给她。
　　倒是很快通了，他在客厅坐着，抱着儿子在怀，悠悠问她：“小鱼？你真去酒吧了？”
　　“唔~没有啦，去了今晚不得看哥哥你意味不明的脸。”
　　“……”
　　“我在光明小区，不过要走了。你们回了？”
　　“回了，在家里。”
　　“哦，那我现在回去。”
　　“我去接你。”
　　肖虞说：“不用，就隔一个路口，接什么，我很快走回去了。”
　　叶幸周见此，就挂了电话，然后又抱起儿子往门口走，到玄关处拿上一只伞，出门。
　　小溯茫茫然地说：“我们去哪儿？”
　　叶幸周：“去小区门口接妈妈。”
　　他笑了，趴在爸爸肩头，很开心，很愿意去接妈妈。
　　外面的雪依然不大不小，簌簌地从漆黑的夜空坠落。叶幸周把伞撑在两人头上。
　　小叶溯看着爸爸的伞，好玩地伸手要去拿。
　　叶幸周微笑，说：“有风，你拿不了。”
　　“我可以~~！”他着急，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熊崽，又像个被看轻的小奶包，好着急。
　　叶幸周：“……”
　　“好好，给你给你。”他笑着马上递过去。
　　得到伞的小朋友立马很快怀，整个小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味道。
　　叶幸周也莫名地乐，平日看着很懂事，但是也真的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很喜欢玩。
　　他想到教授今晚跟他说的，就忍不住认真去看着怀里天真可爱的小脸，他真的很小，才三岁多；
　　很懂事，但还是最爱玩的年纪，在爸爸怀里撑个伞也很开心，也觉得很好玩，也很有成就感一样。
　　……是啊，离长大还很远呢，过去的三年固然是万分遗憾，但是眼下，他只要过好这每一分每一秒，好好陪着他家小溯，爱着他家小溯，小家伙就每一天都是开心的，每一天都不会想起来曾经自己是没有爸爸的这回事……
　　那他也不是不可以，在人生绵长的记忆里释怀掉这三年的缺席。
　　叶幸周靠近去亲他的脸颊，“宝贝。”
　　“嗯嗯。”小家伙一边撑着一只大大的伞，一边也亲爸爸一口。
　　叶幸周拢紧了人，打开大衣把他深深裹在胸膛，只露出一双手拿着伞。
　　走到小区门口，刚好见从光明小区那个方向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肖虞穿着一身厚厚的大衣，踢踏着一双及膝的长靴，看着还算暖和，只是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撑伞，一身子都快白了。
　　叶幸周马上带着儿子迎着她过去。
　　肖虞远远地看到了，有些惊讶，这两人，这父子两居然还走路出来接她了？
　　她扬起了红唇，在这一个冬日的雪夜里，被甜了一把。随即她忍不住也加快脚步朝那一大一小过去。
　　还有五米左右呢，就听到她儿子超可爱地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