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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错未婚夫 (彩桐叶)

  《撩错未婚夫》作者:彩桐叶  文案  1.晏姝有个未婚夫,听爷爷说,她的未婚夫是世间最温柔守礼的人。  见到未婚夫傅野后,晏姝对他毫不设防。  后来才发现,傅野清冷的眉眼下是冷漠。  几周后,家里来了电话:“你人哪去了?你未婚夫来家里商量婚礼的事,赶紧回来!”  锁骨上暧昧的吻痕未退,晏姝看着身边正用手指缓缓缠着她发梢的傅野,哆哆嗦嗦缩到一角:你……你是谁?  男人俯身过来,眼里尽是偏爱与执着:“那个人我帮你解决,以后,我就是你的未婚夫。”  糟糕,认错人了!  2.傅野在池泽市是个不可说的人,人人都畏他狠辣作风。  离经叛道,都说他亲缘寡淡,是个疯子。  一日,傅野上天入地把池泽市翻了个底朝天。  众人嘀咕:莫非我们池泽市地下藏着老祖宗的宝贝?  这次又是哪个仇家犯在他的手里?  几日后,人们发现傅野怀里多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手里的刀片划出美丽的弧线,刀起刀落,平日冷漠的眼里染上温柔,他声音宠溺:“来,张口,芒果。”  3.晏姝从小就被教育,以后会嫁给从小定亲的傅家公子。  一次偶遇,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未婚夫,长相满分!身材满分!  本着培养感情的目的,晏姝跟在他后面做了只小尾巴。  傅野:“你干嘛总跟着我?”  晏姝眨眼:“我是你未婚妻呀。”  傅野:“连我你也敢骗婚?莫挨老子!”  后来,傅野确实不是她的未婚夫……晏姝撩错人尴尬跑路。  不知身后男人气疯,看谁都像她。  *不久,亲事黄了后,晏家举行酒会意在择婿。  谁也没想到,池泽市名门的傅家公子傅野会来。  傅野被奉为上宾,重点考察对象。  可很快,晏家发现傅野是来砸场子的,满场贵族公子被打击得不轻。  晏姝以为他还在怪自己之前纠缠不清,打算跑路。  “小骗子,你再跑一个试试?”  “除我以外,不能有别人。”  食用指南:  杀伐决断魔王*天然撩小公主  和女主幼时订下婚约的其实应该是男主,拨乱反正的故事  你是至上的光芒/愿奉上独一无二宠爱  SC,双初恋。  第一句出自《芹香子》木心。  立意出自爱因斯坦名言。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姝,傅野 ┃ 配角:陶染,贺南初 ┃ 其它:下本开《染春光》求收  一句话简介:大魔王x小公主  立意:寻求真理比占有真理更加可贵。第1章 开文大吉  晏姝甩了甩一直捉着笔的手腕,长舒口气。  伴着这声叹息,耳边刚还在七嘴八舌提建议的声音瞬间都停下来。  他们以为这个年纪小小却很有本事的大佬生气了。  晏姝察觉到突然的安静,她抬头,耐心问对面的甲方:“没有其他要求了吗?”  “没,没有了。”  桌子正对面的李副总听到这软软一句话,也不知是突然的不忍心,还是碍于晏姝的威名,硬是把已经到舌尖的意见吞了进去。  晏姝,国内有名的作曲家、作词家。  李副总先前还以为能拿国际作曲金奖的怎么也得三四十岁,有点阅历。  小姑娘立在他面前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  也就将将二十岁的年纪,皮肤白白嫩嫩的,喜欢笑,嘴边两个小酒窝。  人很柔和、很好说话。  和他家里的女儿一般的年纪。  虽然成就不小,可没一丁点架子。  公司委托晏姝为广告作曲,五天前小姑娘就按时交了初稿。  陈总一直忙,没管这档子事。临到昨天才听了一遍,大晚上打电话让晏姝改。  晏姝二话没说,今天又交来一份成品。  他是懂一些配乐的,听了遍是很成熟的作品。  可公司交了定金,签了合同总要拿乔。  陈总觉得不到最后一刻那态度必须是不满意,出差前委托他再当面和晏姝提些意见。  平心而论,陈总这些意见很假大空,有些甚至和昨天的相悖,可晏姝一点点都认真记下来。  要是,要是他家里那个捣蛋女儿有这么乖巧就好了。  “没有其他意见,我就回去改咯?谢谢大家!”  清脆的声音把李总拉回现实,他扯了个微笑:“没有了,老师您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晏姝一边说着一边把工作人员递给她的笔插回笔筒。  作曲怎么能说是辛苦呢,自己喜欢的事怎么都不辛苦。  ……才怪  晏姝看着密密麻麻一页A4纸的意见,小心肝颤了颤。  她小心把A4纸叠起来,放到肉粉色书包最外侧。  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她向大家告辞:“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她背着双肩包,晕乎乎在大楼里转了两圈才找到电梯的位置。  按了一层,在大厅外等出租车。  晏姝抬手给自己遮阳,这日头好晒啊。  都要把她晒化了。  比起太阳晒,更让她头痛地是打车。  老实说,这是晏姝第一次出远门。  她家在陆城,离这有一千多公里。  在家里,妈妈和爷爷都很疼她,怕她太小打车不安全再远都要让司机送。  到了池泽市很多事是头一遭。  比如现在。  摸不清哪种路段空车多,晏姝在路边招了好半天手,终于停下来辆车。  “小姑娘,去哪里?”  “盛景苑。”  -  晏姝皱着眉位于盛景苑别墅区的音乐工作室发了半小时呆。  这间工作室是别墅的地下室。  她一个陆城人,从未来过池泽市。  好在有个大学同学家在这里,帮她联系到这间空着的工作室应急。  有一说一,这个工作室实在是太棒了。  装潢温馨,更重要的是空间巨大,设备先进。  是作曲的天堂。  除了,除了……她今天实在没有灵感。  眼前那张密密麻麻爬着小楷字的A4纸,像是鬼画符一样在告诉她今天这个修改任务像座大山要把他压垮。  太难了,上班太难了,挣钱可太难了。  她为什么不按部就班的好好上学?  太后悔跳级导致这么小就要开始社畜的一天天。  晏姝在工作室电脑上来来回回,找了几十遍声音,都不能使自己满意。  她盯着屏幕上要做配乐的广告又看了一遍,希望灵感能主动点蹦出来。  这是一款运动饮料的广告。  一个登山员艰难地在攀登着最后一段路程,他已经精疲力尽。  高海拔干燥、空气稀薄,连呼吸都困难。  他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顺着古铜色肌肉的纹理流下来。  实在撑不住,他拿起身边最后一口饮料一饮而尽。  而后突然场景转移到海边,刚刚的登山员换上泳裤在冲浪。  松弛、畅快。  咧开嘴开怀地笑,露出一排白牙。  整个节奏非常快,从紧绷到畅快。  晏姝把键盘推回去,她仰在办公椅的靠背上叹气。  有一说一,广告男主角帅出天际。  画面具有很强的冲击感,前后是很有层次的落差。  可这种情绪该如何通过声音传达给观众?  晏姝没登过山、也没冲过浪,她郁闷地站起身,来来回回在工作室来回踱步。  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一个秃头少女。  到那个时候不知道她的未婚夫还要不要她。  是了,晏姝只身来到离家千里的城市是寻未婚夫的。  她爷爷病得很重,最最放心不下她。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晏姝才知道,她小时候定过娃娃亲。  至于更多的信息,哥哥瞒着她,不许她知道。  她知道哥哥是为她好,觉得不能因为这些把终生大事搭进去。  可她觉得无所谓,怎么说从小订婚也是一种缘分。  比起普通人来说,多了一重机遇。  见都没见,就把人家判了死刑,实在是太不应该。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过来看看这个未婚夫,然后再做打算。  大不了相处不合适,她就再去找真爱,也没什么的。  但是处一处,还是很有必要。  哥哥拗不过她,透露出他的未婚夫叫傅野,是池泽市最温文尔雅的绅士。  晏姝总觉得傅野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小时候有这么个人救过她。  可是过去太久,她那会很小,实在想不清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  晏姝怕拍脑袋,懊恼地自言自语。  这是干什么呢?明天要交稿子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继续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这一踱步不要紧,她发现楼梯旁有一小滩血迹。  暗红色,还很新鲜。  巴掌大的一块,在白色地毯上很醒目。  什么玩意?!  地下室,鲜血。  晏姝脑子里存着的各种恐怖想法全冒了出来,一时间吓得倒退两步。  这个工作室朋友帮她借来的。  她在池泽市没有据点,为了工作,最好的闺蜜帮她借到这间工作室。  设备是一等一的好,全部是最上等的,音质清晰,监听准确。  虽然这是一座别墅的地下室。  地下室按理来说黑乎乎,但是这家的管家对她很照顾,在她来之前会把灯提前打开。  连带着设备上的灰尘全部拂净。  这会,这个地下室也是亮通通的。  墙纸是淡黄色,原木色地板上铺着洁白的地毯。  氛围明朗又温馨。  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要冷静,没什么的。  她走近两步,观察地上的血迹。  新鲜的,还未干涸。  应该是刚出现不久。  可她已经在地下室坐了两个小时。  哪来的血呢?  她蹲下身凑近血迹仔细观察。  上面又落下一滴。  晏姝后退,两手撑在石柱上。  那滴鲜红的血落在白色裙摆,裙子脏了。  地下室,鲜血。  她本就胆子小,又是一个人来这个陌生环境,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  可现在只能上楼去看个究竟。  晏姝一刻也不想一个人在这,扶着墙壁三级并作两级朝楼上跑。  这家里,她和管家还算熟络。  这个点,老管家应该在楼上,好歹有个人可以商量。  等晏姝气喘吁吁爬到最上面一个台阶,一眼看到地上杂乱一团带血的绷带。  什么玩意啊这都!  再抬眼,老管家拿着抹布扶在扶手上。  “怎么了这是?”老管家一眼就看到晏姝脸色不对,两步走到跟前:“你怎么了?”  因为跑得过猛,晏姝捂着胃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余光却看到老管家的抹布上有血、扶手也有血、他的手上也有血。  呼吸一点点平复下来。  原来是这样,是她想多了。  “李爷爷,你手破了吗?”晏姝指指他的手问。  “没,”老管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指指沙发,压低声音说:“是先生回来了,他受伤了。”  晏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到沙发上靠着个人。  他拄着头,胳膊把脸遮住大半,看不清眉眼。  这个姿势下,手臂上的伤异常显眼。  伤口足有十公分长,朝外渗着血,却并未包扎。  腥红的血液顺着胳膊淌向手背,顺着指尖一滴滴向地板上砸。  看来,扶梯上的血是他的。  不是她想的那样就好。  血顺着胳膊还在流。  一定很疼吧。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间宅子,第一次来的时候,主人并不在。  那沙发上的这个人,就是借给她工作室的人。  正这样想着,沙发上的人合着眼哑声问了句:“谁?”  声音微哑,透着疲惫。  “是林小姐托付的客人,先生。”  “吵。”他一动不动,眼皮都没抬,眉头蹙得更紧。  “是。”管家放下手中的活计,给晏姝比了个嘘声,示意她跟着下楼。  晏姝识相地跟在老管家后面下去。  待到了地下室,老管家才开口:“小姑娘,先生常常身体不舒服,喜静,您多担待。”  “我会注意的。”毕竟借着别人的房间,客随主便,晏姝连连点头。  “你怎么一直捂着肚子?是饿了么?我让林嫂给你送点吃的下来?”管家又问。  “啊,没有,不饿的,”晏姝不好意思说是被地上的血迹吓到。  “快到饭点了,真的不饿吗?”老管家又问一遍。  晏姝觉得借用别人的工作室,如果还要吃要喝实在是很麻烦人。她摇摇头:“不饿。”  “我还是让林嫂还是给你送点吃的吧,这个点刚好家里也要开饭。”  “那谢谢您!”  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她目光忽而扫到地上那片血迹,晏姝想起楼上的人。  她叫住折身要回去的管家,迟疑地问:“他怎么不把伤口处理一下?应该很疼吧?”  老管家愣了下,明白晏姝是在问先生的事。  他刚刚还对晏姝微笑的脸跨下来,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  他重重叹口气,十分心疼地说:“疼,但是先生老毛病犯了,头疼,所以才不小心弄了伤口。但是他现在心烦,不让医生打扰。一会再说吧。”  老管家指了指太阳穴。  头疼么?  头疼比那么长的伤口更厉害?  “他生病了吗?”晏姝又问。  老管家摇摇头,摆了摆手,不想提及的样子。  晏姝见状,没再问下去,劝慰他:“他这么年轻,会好起来的。”  “嗯,”老管家抿着唇点头,神色说不上相信。  那点伤心事被勾起来,老管家想一个人静静,他挤出一个笑,对晏姝说;“我上去让林嫂给你准备吃的,你安心工作。我就不打扰了。”  “谢谢李爷爷。”  “哎。”  老管家颤巍巍重新上楼后,晏姝没有再能逃避工作的借口。  她重新对着屏幕发呆。  仰着脑袋,嘴唇夹着根笔天马行空地放空自己想找些灵感。  脑海里又浮现出楼上那个男人的样子,比眼前广告里的男明星长得还要好看。  挺可惜的,这么年轻。  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不对!晏姝,你怎么又走神了!  工作还没做完!  晏姝唾弃自己一番,把笔扔回桌上,起身从工作室的书架抽出本《音乐圣经》来看。  她每次没灵感都会翻翻工具书。  书籍被主人爱护地很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除了落了些灰。  她小心用餐巾纸擦拭封皮上的灰尘。  烫金的字《音乐圣经》。  晏姝焦灼的心被这四个字抚平。  食指和拇指轻轻捻开砖红色的表皮。  扉页,密密麻麻的宋体字下,有个手写的黑色中性笔签名。  ——傅野。  很熟悉。  晏姝想,这一刻,她也头疼。第2章 温柔  晏姝摩挲着扉页上的签名,一遍又一遍。  苍劲有力,应该是练家子。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觉得很巧合,但这个傅野是不是就是她要找的傅野?  之所以冒出这个念头,是因为给她找这间工作室的闺蜜林旖嘉总喜欢出其不意,上学那会就没少给她惊吓。  晏姝掏出手机,得确认下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起身躲到工作室的角落里,不能吵到楼上的人、更不能让他听到。  电话里林旖嘉打了个哈欠,好像刚在睡午觉。  “晏姝,什么事?”林旖嘉的声音含含糊糊,听起来还没睡醒。  晏姝看了眼时间,已下午四点三刻。  她可太幸福了,近五点还在床上。  晏姝捂住话筒,压低声音说:“嘉嘉,你清醒下呀,我有大事想问你。”  “什么啊?”  “就……就你帮我借的这间工作室是谁的?”  “工作室不满意么?”  “满意的。”  话筒里传来两声笑,然后林旖嘉又问:“哪里满意?”  晏姝环视一圈设备先进的音乐工作室诚心诚意拍起马屁:“声卡、监听、效果器、录入……总之,全都非常棒。”  这都是她的心里话,她之前不是非常热衷折腾设备,家里那套就是随便去店里买的。  虽然价格都挑的最顶尖,但是效果搭配下来却却不及这套。  这个工作室的主人是行家,高手。  话筒里又笑两声,问:“就这些啊?”  “唔……”晏姝迟疑下,直截了当地问:“我刚刚翻了本书,扉页写着傅野的名字,所以这个工作室是他的吗?”  林旖嘉像是卖关子半晌没回答,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晏姝胃口被吊得很足。  “是吗?嘉嘉?”晏姝迫不及待又问。  “是……还是不是呢?”林旖嘉故意卖关子。  “啊……”真是要疯:“到底是不是啊!”  “这个嘛……不是啊。”  不是啊。  听到这个回复,晏姝心里那点说不清楚地期待感慢慢散去,她温吞吞哦了声,贴心地转了话题:“帮我找的工作室我很喜欢,谢谢嘉嘉。”  这是她到池泽市的第二天,被工作的事绊着,还没去寻过未婚夫。  这个名字勾起她的紧迫感,她得抓点紧。  下个月八号,就是她的订婚宴。  “这个工作室不是他的,但是宅子是他的。”  “嗯?”晏姝没反应过来。  “我说,房子是傅野的啊,工作室是他妈的。”林旖嘉笑了下,又说:“我这怎么像在骂人?我是说,地下室是傅野母亲置办的,她年轻时候喜欢这些玩意。”  “傅野……”晏姝呆呆地重复一遍。  “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呢!”林旖嘉笑:“本打算你今天还没发现,我晚上就主动揭晓。你还挺聪明。”  晏姝又愣了一瞬,这才彻底意识到,楼上那个就是她来寻的未婚夫。  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谢嘉嘉,你真好。”  帮她找空着的音乐工作室,还特意给她创造机会认识傅野。  “姐妹嘛,应该的。”林旖嘉又说:“我跟管家报的你那个化名,贺珠。别露馅。”  珠珠,原名晏姝。  小名叫珠珠,母亲姓贺,所以在池泽市为避免麻烦,她叫贺珠。  她在作曲的署名也一般为珠珠,和日常生活分开。  一个月前,爷爷突然病重,躺在病床给她透露,她有个从小定下婚事的未婚夫。  门第普通、性格温顺良善,是她和整个晏氏集团都可以托付的人。  晏姝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了意外,她被爷爷一手带大,没有兄弟姐妹。  她顺风顺水的长大,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  爷爷什么事情都依着她,由着她学音乐、由着她偷偷改掉大学的专业,由着她跑去做自由音乐人。  可爷爷老了,总有干不动的那天,就为她找了个合适的人选。  舅舅家的哥哥一直对她很好,听说这件事,觉得荒唐无比。  他不许晏姝这么草率。  晏姝夹在中间,两头难做,想来想去偷跑出来打算和未婚夫联络感情,这样就能让爷爷和哥哥都放心。  但是她也担心没见过面的未婚夫实在无法相处,于是报的假名,方便跑路。  “嗯,我谁也没告诉。”她点头。  “行,后面看你自己的了。不聊了,正约会呢!”  -  楼上傅野靠在沙发上,这会头疼轻了些。  “先生,叫大夫吗?”老管家看他脸色稍好些,看着还在淌血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出声问了句。  他这种样子,老管家见多了。  诺大的客厅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别人。  没人敢在他面前晃,家里的佣人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特别是在他头疼的时候。  虽然向来不是个脾气好的,可在这种时刻到达顶峰。  在池泽市盛传,傅野是个恶魔。  把舅舅送进监狱,至今没有放出来。  把父亲逼疯,折磨得皮包骨头。  对不相干的人,更是视若草芥。  老管家叹口气,他一路看着傅野长大。  他小时候也是个懂事的,因为长得好看还当过小童星。  不明原因的头疼,让他耐心耗尽、脾气越来越差,再加上家里几遭变故,性格越来越古怪。  上学那会,一向不会好言好语的他得罪不少人。  有次被几个高年级学生堵在路上,仗着人多想让他听清楚该怎么做好学弟,教育他像其他人一样按时孝敬学长。  结果,没想到从小受过系统训练的他不仅擅长格斗,还出手极重。  几个高年级的大个子,耳朵被石头划了极深的口子。  差点就把耳廓贯穿。  几个人大声嚎叫耳朵掉了,哭喊着回去找妈妈。  十岁之前,媒体对这个少年的报道全是连篇累牍的赞美,“天才少年”,长相俊美,性情温和,被誉为“小男神”。  再后来——  画风急转。  十七岁的时候,媒体爆料他把亲舅舅送进监狱。  二十岁,媒体拍到他那个已经没实权的亲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一脸沧桑。  生活里,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在生意场上,更是诡谲多变,锻造自己的商业王国。  是池泽市的神话,也是池泽市的“恶魔”。  年纪轻轻,愣是在池泽市落下个没人敢惹的名声。  外人更不必说,除了有点交情知道他底线的发小,都不敢招他。  家人也都被他得罪一圈,没人敢惹他。  只有老管家在傅家做了一辈子,拿他当亲孙子看待。  所以,比起旁人来说,更敢说话,也更愿意说真话。  傅野没出声,摆摆手。  老管家迟疑下,还是开口:“先生,听老夫人说城北的陈家真的打算和陆城的晏家联姻。您……真的没什么想法?”  “关我什么事?”他颇不耐烦。  “听说,晏小姐年龄小,很乖巧,耳根软。夫人说算过八字,如果娶进来肯定能兴旺家族的。要是您想,那肯定没那个城北陈家的份。”  “关我什么事?”他又重复一遍。  老管家嗫嚅了会,最终还是答:“是,是,那我便再不提了。”  老管家很不喜欢城北的陈家,什么事都要和他们比一比。  城北的陈家的外孙,姓傅,单名一个冶。  说是池泽市最良善的人。  谁知道呢,这些人安着什么肮脏心思。  晏家在生意场上很有声望,更何况那个小姑娘的妈妈是显赫的贺家人。  听说小姑娘这次急着订婚,也是老爷子病重,生意需要人帮衬。  每个人都揣着各自的心思,想在这事上捞到好处。  夫人眼看着儿子一个对象不谈,愁得一心想抱孙子。  见着门当户对的就赶紧算个生辰八字。  算命的说,晏家的小姑娘和她儿子天造地设。  陈家也是她最恨的人。  她就常常和傅野吹风,让他上点心,争取一下。  傅野一点没放在心上。  被说得烦的时候来了一句,你知道娶她要多大代价?  傅野的妈妈一愣,她不懂商场上的事,只知道算命的说小姑娘能让儿子事事顺心。  可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孩子虽然脾气极差、没耐心,可最有谋略胆识。  消停没几天,又觉得是被儿子糊弄,继续吹风,可他油盐不进。  老管家叹口气。  整个池泽城谁不想和小姑娘攀上亲呢?  真是便宜了傅冶那小子。  -  晏姝挂下电话,在工作室坐立难安。  虽然工作还没忙完,可她心跳越来越快,变得活络起来。  千里万里来找的人竟然就在楼上。  她知道傅野人很好,但还是有点担忧。  担忧的源头是——她担心未婚夫是个温柔丑男。  爷爷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她不担心傅野的人品。  可爷爷的审美实在是和她不在一条路子上。  当初爷爷为她招了个司机兼保镖,爷爷把那人吹得天花乱坠,说是个“全能”人才,又好看又能打,带出去一定又安全又有面子。  可她一看到那司机的长相,顿觉自己不安全了——她眼睛疼。  那司机180cm的个子,180斤的体重。  五大三粗。  一张脸是特别标准的长方形,眉毛稀落又不规整,整个外廓的粗细顶得上她三条。  刚刚被一地血吓到,她一点都没看清楚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就算是联姻的夫妻也得要朝夕相处,要是长得和那个司机一个样……  不行,她等不了了,她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去看看那个温柔的未婚夫眉毛到底顶她几根。第3章 哥哥  觉得像有蚂蚁在心口爬一样,晏姝的心里麻痒痒的。  心不在焉地试了几段音,扔掉鼠标推一把桌子,提着裙摆就上了楼。  头发丝刚刚冒出地面,她就听见沙发边站着的老管家和她打招呼,声音压得小小的:“珠珠等不及了啊?”  晏姝一愣,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吗,晏姝红着脸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林嫂还在准备。”  “……”  那声音低小地不使劲听都听不清。  她确实是个吃货不假,可现在一心的好奇,她小声回:“不着急,谢谢李爷爷。”  晏姝没折回去,甚至朝老管家那边挪了几步。  远远看过去,傅野仍一只手撑着额头,样貌看不清。  晏姝直直朝沙发走。  “哎哎哎,厨房没在这。”老管家喊住她。  晏姝指指沙发:“我不饿,我去沙发坐坐。”  大白天,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在家里说话,声音像两只蚊子。  沙发上的人揉了揉眉心,换了个姿势仰靠在靠背上。  晏姝偷偷踮起脚来去看他的五官。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沙发上这点动静落在老管家耳朵里可是不得了。  先生看来是没什么耐心了。  刚刚晏姝说什么?  沙发,坐会?  那不能够!  眼看着晏姝一步步朝沙发这走过来,老管家当即就拦住她的路,硬生生逼她转了弯:“跟我来,厨房在这边。”  “唉……可是……”  没等她解释,晏姝就被老管家带到后厨。  整个过程,傅野眼皮都没抬一下,一直闭着眼养神。  -  后厨操作台上,摆着个小小的圆形蛋糕。  白白的奶油上面镶着半圈水果粒,摆成彩虹的形状。  新鲜的黄色芒果肉让晏姝垂涎欲滴。  见到她来,后厨在忙活的人笑着把蛋糕朝她推了推。  “这个太好看了吧!给我做的吗?”晏姝地站在操作台边,眼睛快掉到面前的蛋糕里。  她很喜欢吃水果,也很喜欢吃蛋糕。  “是,小姑娘尝尝看。”后厨的林嫂紧张地用围裙擦了擦手。  “这……”晏姝有点不好意思。  “快尝尝吧。”老管家也说。  “李爷爷吃一口,”晏姝挖起一勺朝老管家面前送。  老管家摆摆手:“高血糖,我是没这个口福咯,珠珠吃。”  晏姝把勺子收到自己眼前,想了想又转了个弯递出去:“您吃。”  林嫂看着白白的一大块奶油,笑着说:“我常做,小姑娘就别和我们客气了。”  “哎。”晏姝点头,在两个人期待的眼神中,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哇!好甜!好香的奶油!  配上芒果的酸甜,一点都不腻。  晏姝的眼睛都亮了。  简单的水果蛋糕都能做得这么棒。  她连着又塞了满满两大口:“这个真的好好吃!”  林嫂和老管家都笑了。  林嫂刚刚一直紧张地盯着晏姝的反应,视线追着晏姝的勺子移动。  这会她彻底松口气:“喜欢就好!我还担心我现在已经没这个本事了。”  “哪有,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晏姝毫不掩饰赞美,她塞了满满一口。  “哈哈,林嫂你这下放心了吧。”老管家笑。  林嫂是糕点师傅出身,可傅野一点也不喜欢吃这些,也没什么口腹之欲。  所以一听到有客人要下午茶,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  只可惜家里材料不全,只能做个水果口味的。  而且明天家里会难得来一波客人,林嫂想提前练习下。  她好久没被人夸奖厨艺,高兴地又回身端出个布丁来:“这个也尝尝?”  焦糖色的布丁端在白色磁盘里。  “谢谢!”晏姝接过来,连连致谢:“这个看起来就很好吃。我最喜欢吃甜点了!”  “那以后你每次来,我都做给你吃!” 林嫂笑得开心。  “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家里厨子的手艺她都吃腻了,在这吃到不一样的味道,她有点乐不思蜀。  嗡嗡地手机声响起。  林嫂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晏姝和老管家都配合地保持安静。  林嫂晃晃手机:“是闹钟。没事,你接着吃。”  “哎,”晏姝边点头边往自己嘴里填。  到点,她该上去了。  “先生在客厅吗?”林嫂局促不安地小声问老管家。  “在的,是到点了吧?”老管家回。  “嗯。”林嫂赴刑场似地应一声,眉毛都拧在一块。  “小姑娘你先吃着,”林嫂擦了下手,解下围裙:“我出去一趟。”  老管家的笑容也没了:“我陪你过去。”  晏姝看着林嫂慷慨赴义的模样,下意识问:“怎么了?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没事,我把要药给先生端上去。”林嫂假意轻松地笑了下。  她一边说一边从砂锅里把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盛出来。  林嫂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差事,她偷偷尝过这碗药的味道,刷新了她五十多年来的认知。  食物可腥臭难喝到这个地步。  先生自然也不喜欢喝,看见就心情极差。  可她还得端上去。  例行公事。  那是碗很奇怪的带着草药香的黑色粘稠物,飘浮着墨绿色颗粒。  看上去就没什么食欲。  晏姝眼珠子里转了圈,抢先端起那碗药膳:“我帮您送吧!”  “不用不用。”怎么能让小姑娘替她挨骂。  “没事,我顺路的。”晏姝顺手把桌上的没动过的一块布丁也放到托盘上:“交给我吧。”  没等林嫂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溜烟跑到客厅。  -  “到时间喝药粥了。”  很陌生的声音,很软。  在沙发上的傅野掀了掀眼皮。  一个发尾微微卷起的小姑娘站在拐角处,模样白白净净。  脸蛋圆圆的,眼睛也很明亮。  只是白白的裙子上溅了滴血。  她看起来年龄很小,也就刚成年、或许还没有。  他不认识。  小姑娘在他的视线里朝他的方向挪了两步。  他这才看清,她的手里拿着他日常缓解头痛的药膳。  她管那一碗黑乎乎的玩意叫粥?  傅野挪开目光,重新合上眼,一动不动。  “虽然看着不怎么样。可林嫂做东西很好吃的。而且我还给你带了焦糖布丁。”  “……”  那她大可以自己试试。  傅野没睁眼,自动忽略这句话。  想着她能识相地知难而退。  “你把它喝掉吧,喝掉应该会好一点。”  闭上眼,隔绝视线。  入耳的声音更显得软绵绵的,一声又一声。  傅野仍闭着眼。  晏姝瞧着他嘴唇泛白,没什么血色,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伤口浸血的缘故。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身上划那么长一条口子,共情能力很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疼了,她会哭。  “我一会找点绷带帮你包扎下伤口。”  这次的声音很清晰,仿佛就在他耳边,他感觉沙发旁好像陷落一角。  傅野睁眼,果然看见小姑娘坐到他旁边。  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胆子不小。  他头疼的厉害,呼吸都是错乱的。  不想被这么个小姑娘缠着,傅野恶狠狠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知道自己就是池泽市的活阎王,光是名字就让人忌惮。  老管家这会也跟上来,现在不远处朝着晏姝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离开。  傅野这会心情差到极点,老管家怕她被波及。  晏姝像没看见老管家一样,眨眨眼,朝傅野点头。  刚要说话,老管家就插嘴进来:“珠珠啊,林嫂还给你做了奶茶,去看看?”  奶茶?  珍珠奶茶还是芝士奶盖的?!  晏姝的目光投向老管家。  可到底还残存理智,仅一瞬,晏姝把眼神收回来:“我待会就去。”  老管家见小姑娘没能懂她的意思,心里急得很,想再找个法子把她救走。  “喝完药粥,再吃块布丁就不苦了。我妈妈都是这样喂我药的。”  “不吃。”  声音冷冰冰。  老管家大概是怕晏姝难过,替傅野解释:“先生最讨厌焦糖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给你去拿块蛋糕?”晏姝想了下,又低头:“但是好像林嫂只做了一块,都被我吃掉了。早知道,应该留给你。”  傅野没理她。  片刻后,晏姝下定决心般说:“一会奶茶我给你端来吧,我多放点糖。一口奶茶一口药粥就不苦了。”  “……”傅野揉了揉眉心:“真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  这可是她爷爷给她选定的未婚夫,下个月八号就要订婚。  人很好看。  还是池泽市最最温柔有礼的绅士!  以后和自己搭伙过日子的人。  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于高昂,晏姝不好意思,红着脸微微低头。  傅野瞧见她躲躲闪闪的眼光,以为自己的威名奏效,懒散散又合上眼皮。  像是电钻声在耳边响,有针扎上脑髓。他紧紧皱眉。  晏姝见他合眼,以为他不信自己认识他。  她想着感情要慢慢培养,压着心里第一次见到活未婚夫的喜悦,一字一句地说:“你是傅野。”  又觉得不够尊敬,毕竟家里人说他比自己大五岁。  没谈过恋爱的她,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加了半句:“……哥哥?”第4章 婚检  “……”  傅野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大概是太久不出山,威信不够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都敢认他哥哥。  他故意阴沉着脸说:“不怕我吗?”  随着说话声,又一滴血落在地板上。  嗯,效果很好。  他赞许地看了眼地上那滴血。  晏姝眨巴眨巴眼睛,他有什么好怕的?  哥哥说了,她的未婚夫是池泽市最最温文尔雅的绅士!  眼下,虽然傅野他样子凶狠狠,胳膊上还有那么长的伤口。  看起来不是很温柔。  但大概,大概是因为他头疼生病了,所以脾气不好。  她生病的时候脾气比傅野还差,又哭又闹的。  她要理解病人。  哥哥教过她一定要学会体谅别人,要无论贫穷、弱小或是强大对大家一视同仁。  “不怕,”晏姝摇摇头。  傅野直勾勾盯着晏姝的眼睛,眼见这小姑娘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不怕他,倒不是强撑着。  晏姝这是第一次被未婚夫盯着看,小脸蛋一下子红彤彤地染上些羞涩,连耳根子都透着粉色。  晏姝的哥哥长得好看,从小以至到成年,追她的小男生都活在她哥哥的阴影下。  可今天,她终于见到个和她哥哥比毫不逊色的人。  这个好看的人还直勾勾地盯着她。  被这么一盯,她不怕他,但是也没胆量坐他旁边缠着他喝药了。  毕竟他们现在第一次见面,虽然是打小定亲,可感情还是要慢慢培养的。  想到这,晏姝推了推桌上的药膳,声音因为害羞染上点糯:“你按时吃,要快点好起来。”  说完,便兔子一样地钻回工作室。  傅野看着桌前那碗黑乎乎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给他配了个这么绝的药方。  这味道……  下次谁再要让他喝,他就把这东西捏着下巴给那人灌下去。  -  晏姝忙活一晚,交给甲方一段新作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总还没回来,或者大家认可她的工作,这趟倒没有难为她。  收下作品,立马财务给她拨了一小部分合同款。  大头,说是等陈总听过作品再付。  晏姝很高兴,直接去酒店退房。她之前订的房间离甲方更近些,既然作品过关,也就没必要住的离傅野那么远。  这会,晏姝揣着自己的银行卡,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进了池泽市最大的商场。  她来池泽市之前是打算给傅野带点见面礼的。  陆城有家老店的玫瑰糕很好吃,资深吃货才知道。  可是来之前那家店不外带,她跑路时间又很紧迫,两手空空就来了池泽市。  劳动的果实才能显出诚意,就比如她亲手挣来的工资。  她揣着卡里的几万块,打算给傅野买点好东西。  这几天在路上和出租车司机聊过几句,她大概知道傅野住的盛景苑是池泽市地段最好、最贵的别墅。  那大概一般的礼物都瞧不进眼。  她的未婚夫嘛,就是这么优秀。  可是一般的礼物,无外乎些金银、衣服,真正用心的才难挑。  他什么都不缺,那买点什么好呢?  晏姝想起他最近头疼。  在一楼看了楼层指引,便坐直梯上了顶楼。  全场那么多按摩椅,她愣是挨个坐了一圈,每个试了几分钟。  然后挑了个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按摩椅。  “这个多少钱?”晏姝指了指她看中的那把。  “美女真是好眼光,这款按摩椅是新加坡进口,很适合亚洲人的身体构造,是今年的畅销款。非常舒服!躺上去半小时像是做了一整套马杀鸡!”服务员热络地凑过去:“吊牌价188888,今天做活动,15万就能拿下。”  “那我要一个,帮我送货上门可以吗?”  “可以可以,您留个地址给我就行,”服务员连连点头:“另外给您推荐我们店的新产品筋膜枪,高科技,送给老年人最合适不过。”  晏姝皱眉,她可没说是送给老人的啊。  见晏姝的表情,服务员立马明白过来:“啊,送给老公、男朋友也很合适。我老公是程序员,我还给他买了一个呢。”  “真的好用吗……那我也来一个?”晏姝好奇地按了按跟吹风机一样的按摩器。  好像有一点点效果。  “包满意!”  这顶楼一圈试下来,商家看出小姑娘兜里有不少钱还大方,纷纷围着晏姝推销。  她本来只打算买个按摩椅,却没刹住车买了很多东西。  “美女,这是我们最新款的袖扣,最近很流行的,你要不要买一个回去?”  楼顶一层是按摩椅等家用电器、电子设备。  唯独楼梯口有个小小柜台,卖着头饰、项链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可老板见来了个阔绰的小姑娘,就算卖的是首饰也打起晏姝的主意。  晏姝拿起那对袖扣看了眼,宝石蓝色,样式不错,材质很一般。  这样的东西,估计傅野瞧不上。  可她扫了一圈,这柜台里也没什么更好质地的东西。  反正没多少钱,晏姝随口让老板开了票:“那我要一个吧。”  “好嘞!”  老板三下两下的给晏姝开票,生怕这单跑掉。  晏姝拿着厚厚一叠的票据,到六楼的服务台付款。  这么些东西,应该很能显示她的诚意了吧。  “一共二十八万三千六百二十四元。微信、支付宝、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吧,”晏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掏她的卡。  今天刚进账的银行卡。  可是,她的卡呢?  怎么包里没有?  她着急地在柜台前左翻右找,包包的口袋还有衣服兜都掏遍了还是没有。  她的卡呢!  更气人的是,不光是卡,她整个钱包都没了。  不仅是那张专门用来收合同款的卡。  身上所带的所有银行卡都丢了!  晏姝急得满头是汗,一旁的顾客等不耐烦:“小姑娘,不买东西就别耽误别人功夫。”  “买,我要买的,可我钱包丢了。”晏姝焦急地说。  “那这些东西要不用支付宝先付款,您看,我这这么多人排队呢。”收费的服务员委婉地暗示她。  可她支付宝和微信没绑定银行卡啊!  她以前花钱的时候也不多,大多数是直接刷卡的。  所以一直也没绑定。  晏姝看着排得长长的准备付款的队伍,有点不好意思,她掏了掏口袋,一共只有三百一十四块现金,刚打车随手掖进口袋的。  她看了看那些票据,抽出一张筋膜枪的来:“我先买个这个吧。”  又恋恋不舍地翻找一遍,抽出一张袖扣的单据:“这个也要。”  这下子,付完款只剩下一张深蓝色的十块钱。  -  晏姝垂着脑袋告诉那些按摩椅之类的商家不用送货上门后,跑去一楼服务大厅调监控。  可偷东西的人好像很熟悉这个商场,画面里并没抓到小偷,也兴许在路上被偷的。  并没找到她丢的东西。  晏姝耷拉着脑袋用两块钱坐公交,再步行走了很远的路,灰扑扑到了盛景苑。  “傅哥哥、傅哥哥,你在家吗?”  老远,傅野就在客厅听到有人在叫他。  透过监控,他看到是昨天那个胆大的小姑娘。  “不是说工作室借完了吗?别让她进来。”傅野嘱咐老管家。  “哎,是是是。”老管家拧着眉答应了。  可片刻后,晏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白鞋脏乎乎地站在他面前。  “你在家就好啊。”  “你怎么不说话啊。”晏姝又问。  因为一路走过来,她的鼻尖也起了层薄汗,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好像累得不行。  “你怎么进来的?”傅野问。  晏姝睁大眼睛,非常惊讶地说:“你好厉害呀!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你家一路上很不容易!”  “……”  晏姝掰着手指头抱怨:“我今天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公交,然后剩下的路全靠腿走过来的!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可累死我了!你家附近好荒凉啊,也没个车站。”  “……”  “我真的走了好远好远,腿都酸了!”晏姝一边说着一边摸着沙发扶手坐下。  她筋疲力尽地捶着自己的小腿。  这条路可真是太远了。  她从没有走过这么远。  老管家跟在晏姝后面也进门,他垂着头交叉两手,说:“先生,我出去晚了。珠珠跟着林嫂一起进来的。林嫂刚刚去买晚餐用的食材。”  “……”  “哦,是您说今晚有朋友来,嘱咐林嫂去买的。”老管家补充一句。  傅野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先去把二层活动室打扫下,太久没来客人,我去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顶着杀人的目光,老管家自说自话地溜上楼。  “……”  房间里只剩下晏姝和傅野两个人。  安静地落针可闻。  只能听到一声声晏姝急促地喘息。  晏姝用余光打量傅野。  他今天气色好很多,唇也有了血色。  眼窝很深邃,眉毛浓浓的,五官很立体。  她未婚夫可很好看!  眼睛好看!  鼻子好看!  嘴巴也好看!  连头发丝都好看!  身材也一级棒!  晏姝年纪还小,多少有点颜控。  她本抱着傅野是温柔丑男的最坏想法来的,没想到现实给她了一个大惊喜。  他是她见过的人里顶顶好看的一个。  而且又很温柔很体贴,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打车过来的!  哥哥说的没错,他果然是池泽市最最温柔的绅士!  “我不累的,休息一会就好。”晏姝怕他担心自己,朝他回了一个微笑。  “不是用完工作室了?”傅野面无表情地问。  “哦……是用完了,但是,那个……”晏姝低头翻找她的宝贝:“我来送你礼物的。”  “礼物?为什么?”傅野皱眉。  “就……”晏姝没好意思说是见面礼,她转了个弯:“谢礼,谢谢你借工作室给我。”  “不是我。”傅野纠正她,是他妈妈借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本来觉得来个人也没什么影响,就没反对。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在他家动静这么大。  “但是是你家的地下室呀,”晏姝递过筋膜仪给他:“这个给你的。”  傅野皱眉看着这跟玩具一样的东西:“这什么玩意?”  “筋膜枪,按摩用的。”晏姝献宝似地把服务员给她推销那套说了一遍:“你试试,很好用的。”  傅野捏了捏吹风机似的东西前面的小圆球,软软的塑胶质感,跟眼前这个傻猫一个样。  “还有这个!”晏姝又翻出一对质感粗糙的袖扣:“这个……可以偶尔带一次?”  她也觉得这袖扣虽然造型别致,可材质确实有点一般。  傅野看着塑料玻璃似的袖扣,在手里掂了两下,这又是个儿童玩具。  “啊,还有!”晏姝又翻找一遍自己的包。  傅野闻声盯着她的包,想看她又能掏出什么玩具。  她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放在桌上:“我昨天看你的伤口好深,你还是包扎下吧。平时我看我哥受伤就经常用这些。”  他的伤口昨晚早被大夫处理好了。  晏姝皱着眉和他一本正经地商量:“哥哥,你昨天流血流了好长时间,是不是血小板偏低?我看后面婚检你测一下血小板吧,好不好?”第5章 认识  什么玩意,婚检?  还血小板偏低?!  所有人都惧怕他。  可这小丫头昨天就没大没小的喊他也就罢了,今天还质疑他血小板偏低?  这么弱的软包子竟然质疑他?  还惦记他的婚检,而不是体检。  她到底想干嘛?!  晏姝看着傅野心里发愁。  明明傅野看上去也不是弱不禁风的呀。  甚至露出的半截胳膊能清晰看到肌肉的线条。  可怎么昨天就病恹恹的呢?  爷爷知道他身体不好,肯定要担心的。  想到这,晏姝语重心长一句对他说:“哥哥,你好好吃饭,按时锻炼,可千万要活过我爷爷啊。”  活过她的爷爷……  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他其实一丁点都不在乎。  人这一生,无法决定生、也不能决定死。  他看着旁人的喜怒哀乐、看着他们勾心斗角、看着他们为了一点点权力争来争去,于他又有何干?  这样的生活、多一日便是一日的重复。  没什么有趣的事,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人。  多一日便是一日的痛苦。  他动了动唇,没回她。  “你会处理好伤口的吧?”晏姝又问。  他没理她。  “那这些你喜欢吗?”  他是不喜欢这些礼物吗?怎么看起来半点高兴的神情都没。  “……”傅野觉得额头突突地疼,他瞥了眼小孩子玩具一样的东西,打发她:“东西我收下,没别的事,你就回吧。”  回?  晏姝才想起这茬,她这几天住酒店的。  钱包丢了,现金花的就剩一块。  她回不去了。  连公交车钱都没有。  晏姝垮了脸,她苦兮兮地说:“我没地方去。”  没地方去?  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个行李箱明晃晃地摆在晏姝的脚边。  硕大的箱子,快和她一般高。  她这是把家都带来了?  傅野扫了眼行李箱,直觉是个圈套。  “那你就找地方。”  傅野头也没回地上楼,留下晏姝一个人在客厅。  傅野没有收留她的意思。  晏姝没法子,只好打电话给林旖嘉求助。  这是除了傅野以外她在池泽市唯一认识的人。  “嘉嘉啊,你能……能借我点钱吗?”拨通电话后,晏姝就开门见山。  “我没听错吧?发生什么事了?”林旖嘉在那头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说。  晏姝家庭条件很好,怎么也不至于找她借钱。  “我钱包丢了。”晏姝更难过了。  “啊?丢哪了?还能找到吗?”  “不知道,我今天去过公司、然后把酒店账单结了打算住在傅野家附近。然后逛了池园商场买东西。但是商场监控我看过、公司那边也打电话问过,都没看到我钱包。”晏姝委屈地说。  林旖嘉:“嗯?池园商场啊,那不是傅野开的吗?”  “是他开的吗?我是去给他买礼物的。我挑了好多东西,可兜里的钱只够买两样。”  “哈哈哈哈,”林旖嘉没忍住笑起来:“你去他的商场给他买礼物,还丢了钱包,这事告诉他了吗?”  晏姝丧气地说:“礼物已经送了,我没说去的池园。可现在关键问题是,我没地方住了。我今天还把酒店房间退了。”  林旖嘉:“那你找傅野要,他有好多钱,你直接找他要。反正是为了给他买礼物。”  “可这……不合适吧?订婚酒也还没喝。”  “有什么不合适?遇到普通朋友也能求助下。”  晏姝握着话筒纠结半天,还是说:“还是不想找他借钱,你能借我点吗?补办银行卡需要时间、找回我的钱包也要时间。嘉嘉,我今天没地方住。”  电话里迟疑片刻,然后林旖嘉说:“你先问傅野借点。我没在池泽,不是很方便。等我回来,就去救你。”  “……那好吧。”晏姝小小声无奈应下。  她在客厅坐了半晌,傅野一直没下来,也不知道去了哪。  还是觉得找傅野借钱很丢脸,晏姝拖着箱子进了地下室。  那间工作室除了有作曲设备外,还有一大片健身器材,在那个健身角落有个很大的沙发椅。  那片沙发椅足够她晚上休息。  今晚就这么凑活过一晚吧。  晏姝来找傅野的事是瞒着家人的,所以现在这种处境也不敢和家里说,怕露出破绽。  一切等林旖嘉回来再说。  她进健身房旁边的淋浴室简单冲洗下,换上白色的睡裙,垫上几件衣服,凑活着躺下。  真倒霉,晏姝想。  -  地下室全开放的环境,饶是布置的再舒适,并不是单个房间。  所以隔音并不好。  楼上传来叮铃咣当的巨响。  晏姝在梦里被惊醒,她看了眼手机,半夜一点。  翻身两圈还是睡不着。  晚上找老管家随便要了些东西吃,这会有点饿。  晏姝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她想去厨房拿点吃的。  老管家给她带过路,她知道厨房在哪。  明天再和老管家打个招呼,说自己拿过厨房的东西。  这样想着,晏姝散着头发,穿着睡裙“蹬蹬蹬”上了楼。  一层的吊灯全开,连带着墙边镭射灯也亮着。  楼上吵吵闹闹,一点也不像半夜一点的样子。  晏姝穿过客厅直奔厨房。  厨房的玻璃门也透着亮光。  隐隐绰绰能看到个人影。  晏姝推开厨房的移门,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站在窗户前,右手拿着高脚杯。  外面是圆圆的满月。  她仔仔细细辨认了下,那个一身黑衣服的是傅野。  晏姝惊讶地张口:“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傅野听到声音放下酒杯,回头。  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在半夜一点钟,穿着睡裙竟然还在他家里。  这话怎么也该他来问吧。  “你怎么在这?”  “我……”  是啊,她不该在这。  “我没地方去,林旖嘉说她最近不在池泽市。所以,我只能……”  晏姝解释到不一半被人打断。  “我这又不是收容所。”  声音凉凉的。  “可我的钱包被偷了,偷我钱包的那个商场还是你开的。”晏姝有理有据地辩解:“作为老板,你得负责。不能把我丢出去。”  “我怎么就不能?”  一番话,傅野一点表情都没。  他可从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见硬的不行,晏姝酝酿好情绪,委曲巴巴地越说越心酸:“我在池泽市没地方可去。而且我也没有别的朋友,我只认识你。”  她千里迢迢来想和他处好关系,可是没想到就这么倒霉。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委屈,眼尾微微发红。  “大半夜的,你不要把我丢出去。”晏姝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景以及呼呼的风,再观察傅野波澜不惊的表情,她有点慌。  眼尾也越来越红。  “外面很黑,我害怕……”晏姝怯怯地说。  散乱的头发遮得脸只剩巴掌大小,巴掌大小的脸上只剩下一双因为受惊圆圆的湿湿的眼眸。  像他妈妈养的那只猫。  傅野终于开口:“可我只答应让你借用楼下的工作室作曲。”  啊,作曲!  晏姝瞬间明白,她眼睛亮了亮,飞快地换了个说辞:“对,我就是在楼下,在楼下作曲。我是为了工作。”  傅野喝了点酒,眸子湿漉漉的,他微微点头重复一遍:“哦,工作。”  晏姝以为他相信了,也跟着点点头。  傅野朝她走近一步,微微弯下腰,对上她的眼睛。半笑不笑地说:“可我听说你已经交差了?”  晏姝今早走的时候叮嘱过老管家,不用给他留着地下室的灯。  她应该能搞定公司那几个人。  大概这个事老管家也和他说了。  “就……就……就……回来后又接到电话,他们还是不满意。”晏姝磕磕巴巴地说。  傅野直起身,重复遍晏姝说的话:“哦,还是不满意。”  晏姝咽了口口水,她不会撒谎,心里七上八下。  “你多大了?”傅野靠在厨房的操作台,漫不经心地问。  “19岁,”晏姝紧张又严谨地说:“19岁零10个月。”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生怕他有一丁点不满意。  晏姝站在傅野对面,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警惕又紧张,担心这大半夜被赶出去。  -  “喂,我说傅野,你是不是怕被灌酒所以躲到这了?”  一个穿着件白衬衫的男人扒着厨房的门,冲这里面嚷。  一双桃花眼分外多情。  傅野皱眉。  “啧?这……这什么情况?我是不是不该过来,”白衬衫的男人一边说一边自然地走进来,丝毫没有觉得理亏的举动。  他摸摸后脑勺,又指着晏姝问:“这是什么?”  傅野没理来人,接着问她:“你叫什么名?”  晏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门口那个嬉皮笑脸看好戏的男人,迟疑下说:“珠珠,我叫贺珠。”  “家在哪?”傅野抱着两臂又问。  “在……在……挺远的地方。我来这出差的。”晏姝挤出一句。  “行了,酒不喝你在这审犯人呢?”白衬衫的男人好笑地打量两个人:“这姑娘,别人塞给你的?”  所以他才一点都不认识,在这问姓名生辰八字吧。  傅野没回答。  这个男人叫孟忻,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很自来熟。  喜欢美丽的东西,尤其是美女。  傅野和他关系一般。  他虽不近人情,亲缘淡漠,但还是有几个发小。  今天不知道一个发小发什么疯,非带着一帮朋友给他过生日。  孟忻是被一个发小叫来的。  虽然不熟,但都是一个圈子,也算认识。  “别掩饰了,我又不会乱说什么!”孟忻笑着走到傅野旁边,轻轻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地说:“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家藏了个女人的。”  女人?  傅野上下打量晏姝。  不过她说她19岁了。  “小姑娘,你认识他吗?孟忻知道傅野肯定不会说实话,打算从晏姝下手。  晏姝点头:“认识的。”  傅野直觉不妙。  小姑娘看起来纯的跟张白纸似的,一定很容易撬开口。  不像旁边那个人,城府那么深,他才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认识多久了?”孟沂带着气声问。  果然——傅野看到晏姝考虑一下,然后郑重地说。  “十几年了吧。”  “……”傅野听到这句“认识十几年”,身体一僵。  额角突突地跳。  他瞥了眼晏姝,一点没看出来,这小孩还挺会胡说八道。  “那你,是他女朋友?”孟忻又问。第6章 礼物  晏姝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站在那犹豫。  “不是。”傅野凉凉地回答。  不是女朋友。  虽然头疼暂时缓解,可他一直喜静,他本来是躲个清闲,现在这边又来人打扰。  傅野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底的烦躁,将高脚杯用水冲洗放到橱柜消毒。  孟沂的目光在傅野的背影和穿着白睡裙的晏姝身上转了一圈。  他和傅野虽然不熟,但也没听说他谈过女朋友。  在和异性关系处理中,和他像是两个极端物种。  他自己可离不开女人。  可傅野偏偏半点异性都不招惹。  孤僻、冷漠,同性朋友也是没有。  还以为是尊佛,原来吃这款?  实在是抵不过好奇,孟沂压低声音,偷偷地问:“小姑娘,你说说,你是被谁送给他的礼物?”  送个姑娘讨好傅家太子爷,可以,手段可以。  一比较,他那点生日礼物就很不上心。  是谁这么绝?  这样的小姑娘,从哪里能找到一个?  晏姝听这话有点不高兴,她摇头:“不是,我不是。”  “是撒谎吧?那怎么大半夜出现在这?”孟沂上下打量她的白色睡裙,又说:“已经一点了。”  别说是一点,就算是晚上九点穿成这样出现在单身男人家也肯定有问题。  更何况他从没听说过傅野身边有过女人。  实在是新鲜。  “我没地方住,我从外地过来。我没有朋友,我的钱包被偷了。”晏姝垂着脑袋、捏着裙角把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高脚杯被烘干。  傅野弯腰取出,挂在杯架上,极其冷淡地将手指一根根擦干。  背后的讨论好像一点没进他的心。  到门口两米的距离,他步子大几步迈过去。  轻轻巧巧从晏姝身边略过,没片刻停留。  “这么惨的吗?”孟沂问。  第一反应,他想到路上那些骗钱的人。  挂着块黑板,写着:好心人,钱包被偷,希望借五块钱买饭吃。  本来带着讥诮笑意的孟沂对上晏姝那双委屈的眼睛的时候,有点信了。  “会好起来的,等我朋友回来,就好了。”晏姝说:“我朋友会来接我的。”  眼见着傅野头也不回出了房间,孟沂觉得可能傅野并不怎么在乎这个小姑娘。  可他有点在乎。  他发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碰到的漂亮女孩。  “好心人”孟先生提议:“那这样,我那儿有的是地方住,你去我那借住两天?”  听到这,傅野的脚步顿了下。  “我那什么好玩意都有。”孟沂故意说:“你喜欢什么?”  终究是没停下脚步,他出了房间门。  “我不去。”晏姝摇头:“我现在挺好的。”  她又不认识他,怎么能随便跟他走。  “在这守着个魔头有什么好?”孟沂说。  “什么?”晏姝没听清,他指的是傅野吗?  “咳……”孟沂轻咳一声,有点得意忘形,他并不敢开罪傅野,万一被听到怕是别想在池泽市混。  他掩饰地说:“我说你在这多无聊,我家好多房产和酒店,你随便住。孟公子竭诚为您服务~”  “不用,我也就这两天没地方住。银行卡已经挂失了。”晏姝不想跟他走。  孟沂又劝了三番毫无效果,终于放弃。  “行吧,”他掏出个名片递给晏姝:“想通了和哥哥说,随时打call。”  “嗯。”为了表示礼貌,晏姝把小卡片放回兜里。  肚子“咕噜”一声,她想起来她是来吃东西的。  她在房间里张望一圈,发现孟沂背后有冰箱。  晏姝走过去,打开柜门,垫着脚往冰箱里看。  整整齐齐地码着各色蔬菜、水果。  找食物的时候,孟沂凑过来说:“这是饿了么?楼上有好吃的,跟我去玩会?”  “我就随便吃点,”晏姝来回找,冰箱里都是生鲜果蔬,没有面包之类的东西,好在有些牛奶。  她其实很挑食,可眼下没什么别的选择。  只能喝点牛奶凑活下,她戳开牛奶盒。  “上去呗,楼上可热闹了,我们在打牌唱歌打游戏,打算通宵呢。”  像是配合孟沂的话一般,一阵“咚咚”的声音传下来,震的天花板都在晃。  “时姐,来一个!时姐,来一个!”  好像有人在起哄。  听起是很热闹。  可她困了,平时一点钟的时候她正做着梦呢。  现在晏姝更是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填饱肚子,去睡觉。  “谢谢你,我不去了。我吃点东西就睡。”  “楼上好东西可多了。也有地方休息。大家都是朋友,互相认识一下?”孟沂伸出胳膊懒散散挡住晏姝的路。  “不想去,真的困了。”晏姝咬着吸管含糊地说。  “上面有我从俄罗斯运来的兔肉,喂酒以后吊起来,然后找最好的师傅做。兔头腌制三天三夜,特别入味。骨髓都是香的。而且女孩子吃兔肉不长胖,就算是凌晨一点。”  “我不想吃肉。”  她像是说服自己一般说着。  “水果蛋糕都有的啊,玩玩呗,明早再补觉。”孟沂接着劝她。  可不绝于耳的音乐声一点点挠她的神经。  “你们是要刷夜吗?”晏姝问。  “刷夜?通宵?”孟沂重复一遍,仔细观察着晏姝的面部表情。  这小姑娘长得清纯,看起来乖乖巧巧,老实说,他有点兴致。  “对,你们通宵吗?”晏姝有点雀跃地又重复一遍。  长这么大,她从没有通宵过。  最晚睡觉的一次应该是十八岁生日那天,和朋友玩到十二点,然后被凭空而降的哥哥无情地抓了回去。  “通宵,我们当然通宵。”孟沂观察到她想要的答案,从善如流。  他最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  “那好吧,我也去看看。要是太困我就再下来。”  “这就对了嘛,我给你说,楼上不仅有我带的兔肉,还有金皮蟹黄糕,”孟沂在前面带路,瞧见她还叼着盒牛奶,伸手去够:“你快把你那袋牛奶扔掉,留点胃口。”  牛奶盒被人拿走,只剩下一根吸管还在嘴里含着。  晏姝捏住习惯,试图挽回自己的食物:“……哎,我牛奶……”  牛奶盒被扔进垃圾桶,二楼活动室门被人推开。  晏姝看呆了。  活动室几百平,水晶灯没开,镭射灯来回地扫照。  当中两排金色器皿盛着自助,什么新奇地食物都有。  怪不得一楼没有人影,佣人来来往往都在二楼忙碌。  好几撮人在凑堆玩。  左边有人在一旁打碟,一桌人围着喝酒,右边在玩牌。  傅野坐在沙发当中,被几个人围着。  “我坐那边,”晏姝跟孟沂说完,就朝着沙发走去。  “喂……你……”孟沂只好跟在她后面,跟着坐下。  晏姝坐下后,才发现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在和傅野聊天。  那女孩看见晏姝,极其随意瞟了眼,又回头和傅野接着说话。  就好像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被人盯上,晏姝伸手拿了个饼干填进嘴里。  哼,长得漂亮有什么用!  她的契约未婚夫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根本就不理她!  还是她爷爷定下的一纸契约最有用。  “你想吃什么随便说,我再喊人给你送来。”孟沂殷勤地问她。  “唔!好吃!”晏姝的注意力立马放到食物上,孟沂没骗人,好好吃!  傅野漫不经心地拿起眼前的茶杯吹了下。  长直的手落在晏姝的眼睛里,她像是被提醒。  旁边还坐着人呢,未不未婚夫不说,她借住他家。  晏姝随手拿起桌上同款饼干递到他嘴边:“这个超好吃,你尝尝。”  一桌人不说话也不笑了,看着晏姝的大胆动作。  一直凑在傅野边上说话的孙芋菲一眨不眨地盯着晏姝的手,右手无意识地抠左手的指甲。  傅野垂下视线,是晏姝直接上手送来的那块带着渣的饼干。  他洁癖。  “拿开。”他面无表情地说。  孙芋菲松开指甲,嘴角带上笑。  她还以为这小姑娘和傅野有什么关系。  是她多虑了。  晏姝收回手,看着眼前的饼干。  怎么这么凶呢。  爷爷不是说他是池泽市富家子弟里脾气和性格最好的一个吗?  晏姝自小单亲,很会推己度人。  看了会咖啡色的饼干,突然想明白了:“我想起来了,你不喜欢吃焦糖味的东西!那这个给你。”  “……”  傅野看着眼前推过来的小蛋糕,没说话。  这么细微的喜好,这姑娘都知道。  孙芋菲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了番晏姝。  晏姝穿得太过随意,就一件白色睡裙,在满房精心打扮化妆的女人里分外扎眼。  可水灵灵的样子却让人挪不开眼。  哼,假素颜!素颜霜嘛!她也会用!  看起来很纯、不解世事的样子,可段位比她还高。  “焦糖味”像是刺扎进指甲尖,孙芋菲攥了攥拳。  可和傅野说完话,她就低着头认认真真地低头吃糕点,一丁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不把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  他们是有多熟?  孙芋菲掏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片刻后,房间突然安静,灯光全熄。  传来一阵叮咚的风琴声。  房间当中的液晶屏亮起来。  黑暗里,投下一束光。  那束追光下,一个红色裙子的女人坐在钢琴前弹奏。  因为液晶屏分外清晰,效果像现场弹奏。  一分半的曲子,旋律一般,在快敲到她心坎里的时候总是绕道溜走。  不上不下,惹得她很难受。  晏姝摇摇头,接着吃点心。  曲子以一段Fm和弦结束。  这块有点意思,晏姝咬着饼干想。  灯光再开的时候,在场的宾客一阵掌声,大家七嘴八舌地恭维着。  “菲姐一如既往有才啊!”  “我一开始愣是没认出来,这视频做得很有水平。”  “生日快乐。”孙芋菲对着傅野说。  他只不过微微点头,意思是知道了,情绪没任何波动。  反应不足晏姝的万分之一。  “什么?”晏姝站起来,手尖还挂着糕点屑,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溜圆:“今天是他生日?!”  “是啊,你不知道?”孟沂摸摸下巴。  连傅野过生日都不知道,那看来这小姑娘确实和他没什么关系啊。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晏姝在这场生日会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着他既不期待、也不恼怒的眼神,却在心里觉得不能让他失望的。  每年她的生日都被举办的十分隆重,家人会想办法完成她所有的愿望。  唯独有一次,哥哥没记住她的生日,她很难过。  她不想他也会那样失望。  却并不知道,他每年的生日其实并不是这样度过,他孤独惯了的。  晏姝急中生智地说:“咳咳,我记得的。白天送你的生日礼物,你不是收到了吗?”第7章 厉害  晏姝哪里知道他的生日,家里人把他的消息瞒得严严实实。  她除了名字,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此刻因为紧张,双颊染上红。  别露馅儿。  晏姝攥着裙角,有点不安。  她一丁点都不希望未婚夫知道,她最敬佩的哥哥其实对他极不满意。  晏姝目不转睛地盯着傅野,希望他没能察觉自己的掩饰。  余光却看到凑在傅野身边的孙芋菲不太痛快的脸色。  孙芋菲长长的波浪卷发几近及腰,嘴角还带着嘲弄,随手朝后面一指:“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汀楚?”  她故意的。  汀楚,是傅野族谱里的名字。  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发小。  按理来说,他们这种家族都惯常互相喊族谱里的名。  一来,显得关系亲密。  二来,彰显自己家族显赫,有地位有底蕴。  可傅野确是个例外。  池泽市有名有姓的家族里,还有个年龄相仿的小辈叫傅冶。  眼前这个傅野明明被人撞了名,换作常人,更要叫族谱里的名以作区分。  可他偏不。  硬生生把另一个撞名的压得用了花名。  傅野听到这声称呼,表情才第一次起了变化。  记忆开闸,他朝这边晃了眼。  晏姝已经被孙芋菲的那声吸引过去。  顺着指尖的方向看去。  在活动室雕花梨木门的右侧,整整齐齐垒着一人高的礼品盒。  粉色紫丝带的、闪着金粉的、水墨风格的……  各种各样包装精致的盒子。  她暗暗在心里数了下,根本数不过来。  孙芋菲不觉得她送的东西能有什么特别,唇角的笑和嘲弄藏不住。  毕竟一个圈子的,狐朋狗友在这会聚了过来。  “还是菲姐的东西用心,我那礼物一比就上不了台面了。”  “那当然用心送的,能不用心吗?”  “我们菲姐可是从小就和傅总认识,那情谊你们比得了?”  孙芋菲用食指轻轻撩了下刘海,露出白皙的耳朵。  珍珠耳环摇摇曳曳。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刚刚那首曲子,是我花了一个礼拜,专门写给他的。生日一年才一次,用心点是应该的。”  “自己写的啊?!菲姐好厉害!我只知道你是个演奏家,还是个编曲家哪?”  “只听过你弹琴,可第一次听到你自己写的歌。”  孙芋菲:“汀楚的妈妈是有名的作曲家,所以我才想着,送这个礼物给他会更有意义。第一次编曲,大家见笑。”  她很得意,也势在必得。  几个起哄的是她的朋友,知道她今天的目的,在给她造势。  效果她很满意。  她在等傅野有所触动。  这首歌她找了专业团队帮她创作,买断歌曲的所有权。  又找工作室录制、收音、剪辑。  前前后后大概花了一个月才录好。  她环视了现场一周提议:“我们寿星是音乐世家,你们谁再来弹一个助助兴?”  “哪敢在演奏家面前献丑?”孙芋菲的闺蜜陈冉识趣地接话:“不如你再来一个?我们还没听够。”  孙芋菲抿嘴笑了下:“可别打趣我了,我那点水平搬不上台面的。”  凡,非常地凡尔赛。  一圈人心知肚明地往后缩。  孙芋菲,一个开过个人演奏会的人在这打擂,谁敢上?  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被人取笑。  孙芋菲被吹得有点上头,也愈加觉得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姑娘碍眼。  绿叶需要红花衬,孙芋菲打上晏姝的主意。  “小姑娘,我看你刚刚看视频的时候还挺感兴趣。要不要来试试?”  被点名的晏姝当然没加入吹捧大队,她已经在此吃上。  这会一手拿着小蛋糕,一手指着自己问:“我吗?”  “对,是你。”孙芋菲点点头:“别害羞,大胆弹一曲。随便弹个什么都行,什么肖邦《夜曲》之类的都可以。”  “这个……”晏姝放下手里的糕点纠结。  “还是说,你不会啊?”孙芋菲状似惊讶地看着她,和她朴素的睡裙:“我还以为今天来的女孩子,都会弹呢?毕竟我们小时候谁没被家里逼着练过琴?”  话里话外,都让人下不来台。  “啧,这小姑娘真惨,”沙发后有个穿荷叶口裙子的女人小声嘀咕。  “哪次和孙巫婆对线能有好果子吃?”  “不是,你误会了。”晏姝站起来,平了下裙角:“我的意思是说,我也想送他一只曲子,刚刚在构思。”  “哈?”孙芋菲一时没能接住她的话,她没想到晏姝会这样回答。  晏姝对傅野知之甚少,包括她从来不知道他的母亲也是作曲家。  她扣了扣自己的手指,觉得很对不住他。  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有渊源。  等以后要打听下他的母亲是谁,是她敬仰的前辈也说不定。  她又重复一遍:“可以吗?”  “好好好!”孙芋菲抽着嘴角尴尬地笑。  可没一会心里就有了底。  怕什么,她是开过独奏会的。  刚那只曲子也是请了专业团队编写。  绝不会输一只现想的曲儿!  坐在一边的孟沂这会轻轻扯了下晏姝的衣袖:“我跟你说,孙芋菲从小就喜欢钢琴,开过独奏会,你还是别了?”  孙芋菲听见这句,瞪了眼通风报信的孟沂。  孟沂是她请来玩的,可这家伙一看到美女,就把朋友情谊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和小姑娘同台竞技的机会,她对自己很是有信心。  “当然可以,曲子好坏都是心意。”孙芋菲落落大方的说:“小妹妹,你大胆地弹。临时编个曲子要是觉得为难,弹个《献给爱丽丝》什么的尽尽心意就好了。”  字字句句听起来是为晏姝考虑,可实则是标榜自己的水准。  “完蛋,这小姑娘八成要被菲姐搞得下不来台。”  “可不是,反正要我肯定不应战,谁跟一个专业的比?”  “真是拎不清……”  几个人小声地嘀咕。  “都说什么呢?真的是。”孟沂对着叽叽喳喳的人群说了句。  而后回头哄晏姝:“《爱丽丝》就不错,我喜欢听。意境也好。”  孙芋菲可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当即熟络地指了个佣人:“把隔壁琴房的琴搬来。”  “不用,电子琴就行。”晏姝止住她:“我去拿。”  电子琴,也就是编曲键盘,晏姝用惯了。  音色、旋律更加丰富。  要求的不仅仅是弹奏技术,还需要弹奏者了解每种乐器的音色和发音原理等特点。  看中音色的搭配和音乐风格的构建。  正是因为它功能复杂,才更难以掌握,也容易花样百出。  在晏姝这里给她一部琴,她能抵过一支乐队。  “我下去拿点东西。”  晏姝喊人从楼下的工作室把电子琴搬上来的时候,傅野不在二楼。  孙芋菲也不在。  她一边调着音色,一边等他们。  刚刚围的那圈人看完热闹,早就散了。  谁也没把她的演奏放在心上。  早就该干嘛干嘛。  等了好一会,晏姝才看到傅野人影。  他和孙芋菲一块进来的。  孙芋菲脸颊和耳根红透,连眼圈都是红的。  往茶几那一坐,开了罐冰可乐就开始喝。  像是故意似的,孙芋菲那个朋友把她拉到晏姝旁边,两个人当着她的面开始嘀咕。  声音恰恰好落进她的耳朵。  “你说了吗?说了吗!!!”  “……哎呀!”  “傅野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什么啊!”孙芋菲脸更红了。  “你少骗我,我知道你刚干什么去的。”  “哎呀,一会说一会说。这么多人呢!”  晏姝没猜懂她们的哑谜。  她低头调了下音量,打算开始。  傅野坐在沙发上,掏出根烟,又把火熄灭。  他觉得莫名的烦躁。  但也许,他知道他为何烦躁。  额头的那根神经绷得很紧。  像困兽撞着囚笼,撞出一地鲜血。  他紧攥着拳,不让自己失控。  嘈嘈杂杂的人声里,传出一阵清清脆脆的笛声。  像竹叶上滚动的露珠。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终于从嫩绿的尾尖滴落。  悠悠地略过粗粗的枝蔓,沿着树皮的纹理,一点点、一点点向下滑。  最后没入深棕色的泥土里。  静谧。  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几个人伸长脖子听。  慢慢地,浮躁的宾客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融到曲子里。  孙芋菲没有心情欣赏,紧紧地盯着傅野的反应。  曲子第二段小高潮前,他就抬头朝电子琴方向看去。  小姑娘不慌不忙地在琴键上弹着,另一只手胸有成竹地调着不同的按键。  没有追光灯的照耀,却被每个人都捕捉做焦点。  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色睡衣,宽宽松松地罩着。  可现在,她像发着光。  好的音乐能洗涤人的灵魂。  拂去世俗的尘埃。  曲子像海一样深邃,却无风无浪。  一只小舟在海上荡。  平平地就让人觉得心安。  静悄悄的,就剩下丝竹声。  晏姝用和声收尾。  曲子演奏完十几秒内,房间里像被定格,毫无声响。  片刻后,稀稀落落有人鼓掌。  掌声越来越大。  “好好听!”  “这么好听的歌,我竟然没听过。原作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没听过……”  “不应该啊!这个应该大火。我回头问问她,这是谁的歌,睡前听听应该很有氛围。”  “好厉害!”孟沂把手掌拍得震天响。  晏姝从琴凳前站起来。  瞩目间,她仿佛带着光。  她翘起嘴角,眼睛弯弯的,骄傲地说:“我就是很厉害!”第8章 才华  明明是很狂的话,落在耳朵里却觉得她就应该这样。  她就是有这样的光芒。  她配得上所有赞誉。  曲子绕梁,余音不断。  刚刚还看好戏的观众根本没想到能现场听到这种级别的演奏,交头接耳地议论。  孙芋菲说得没错,现场这些来玩的女宾小时候谁没练过琴?  都是被家里人精心培养的未来金丝雀,这不过是个必备技能。  眼下这帮女宾发挥了长处,敏锐地听出这首曲子的精妙。  “是真的厉害!你感受到自己焕然一新了吗?”  “对!就是这种感觉!我就觉得自己突然很释然,本来这两天失恋了挺难受的。”  喧闹的环境里,傅野皱了皱眉。  目光下意识挪到琴旁的晏姝身上。  第一眼,他就观察到了她小巧的耳朵。  莹白色,有些肉感,小巧地别着镶着珍珠的蝴蝶结耳钉。  听说这样的人,心眼最软。  母亲多少带给他些音乐的熏陶,此时的他也就比其他的听众更能捕捉曲子的精妙,也更震撼。  围绕自己的那圈黑乎乎的雾气散去。  一曲过后,灵台清明。  “真好听啊!想不到小姑娘岁数不大,功底这么厉害,弹得蛮好!”  “一会趁菲姐不在,问问她这是谁的歌。”  本来就有点低落的孙芋菲听见这话,把火气全撒在晏姝身上:“你这谁的歌?私底下练了很久,还说自己没准备?”  “我刚想出来的啊,”晏姝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  孙芋菲带着怒气大声说:“撒谎!我听着就是很耳熟。”  练过琴的女宾也有点回过味:“我也觉得最后那有点耳熟。”  孙芋菲站起来,走到琴旁边敲了几个音符。  她思忖一会,很有把握地说:“你这个和去年金曲奖得主的曲风很像,是她的歌吧?”  她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练琴上,对各类曲子简直烂熟于心。  “那首歌我写给她的!”晏姝得意地说:“刚那支也确实是我的原创。”  她在曲子末尾爱用和旋是□□惯,也是她的曲风。  “别骗人了,我每天用不同的歌曲练习手感。古典的、流行的我都弹遍了。你少糊弄我,”孙芋菲又把记下的片段弹了两下:“别让我想出来是谁的歌!你也真敢编,谁的歌也敢说自己的。”  看着孙芋菲在那冥思苦想,晏姝笑了起来。  她眨眨眼问:“那你喜欢那首得金曲奖的歌吗?”  “当然!”孙芋菲想也没想就回答。  有些事可以靠勤奋。  可有些事天赋占很重要的比重。  有些人注定无法达到很高的造诣。  比如音乐、比如编曲。  孙芋菲乐感并不是天生很好,也只能靠熟练地演奏去弥补。  所以她夜以继日的练习,再加上家里的一点人脉,才得以开了个人演奏会。  对于那首得金曲奖的歌,节奏明快,入耳难忘,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  也是她求而不得的天赋。  她羡慕,甚至嫉妒得发狂。  “那你也喜欢那个编曲人吗?”晏姝又问。  当然,甚至是崇拜。  但孙芋菲不想太落下风,显得自己水平有限。她斟酌地说:“还可以吧。”  晏姝试图和她解释自己的身份,可以往的经验让她又多问了几个问题。  “要是她本人在这,你不会缠着要她教你吧?她可能很头疼收徒这个事,她不大会教,以前有个想和她学习的被她弄的一塌糊涂。她签名也好丑,更不喜欢和人合影。”  若是她在,她当然想拜师!她还要……  还没等孙芋菲回答,她的好友陈冉插进来:“我想到办法了。刚刚那首曲子用微信摇一摇,不就能知道是哪首歌了?”  “对!”孙芋菲清醒过来,开始掏手机。  “那你快点摇,使劲摇。”晏姝惬意地往沙发那走,悠哉地坐下。  坐好后才发现傅野在她边上。  她拿起块小蛋糕填到嘴里,甜软软的奶油化在口中。  好吃到她舒服地眯起眼。  刚刚那只曲子因为是礼物,所以晏姝在一开始就打开了电子琴的录音功能。  这会一群人对着个放音电子琴拼命摇手机。  群魔乱舞,样子滑稽。  一双双胳膊在空中拼命挥舞,像是没节奏的舞蹈。  晏姝看着这群人努力摇手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凑到傅野边上说:“哎,他们好努力呀。”  傅野没跟着笑,但刚刚那首歌听完,好像心头没那么燥。  他又看了看她的耳朵。  晏姝吃完一块蛋糕,不想让大家再做无用功。  她再次澄清:“肯定搜不到,真的是我的原创呀。”  孙芋菲的火星子都能从眼睛里冒出来,她哪肯罢休:“怎么可能,写歌又不是抄歌名。不可能那么快就出来一首。听起来……听起来还是首完整的曲子。”  “这不难呀。”晏姝诚恳地说:“灵感到了就行。”  “怎么不难……”孙芋菲小声咕哝。  “其实,刚刚你说喜欢的那首拿金曲奖的歌真的是我写的。”晏姝安慰她:“我学习过很多年,积累到了,即兴对我来说是平常事。你其实基本功很扎实,就是刚刚那首歌还可以更出彩一些,比如第二段……”  坐在傅野边上的孟沂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他拿出手机百度了下孙芋菲口中的那首歌曲名字。  百度立马弹出了歌曲详情,作曲人标注着:珠珠,没有附照片。  孟沂又戳进珠珠的百度百科,随意划了下才发现这个作曲人的不简单。  他小声念出来。  “珠珠,著名词作人、作曲家。原名贺珠,籍贯不详,出生日期不详。有传言说经常在陆城偶遇,疑陆城人。13岁时,珠珠发表作品《曦光》。14岁,珠珠编曲填词的《青春记忆》获“年度十大歌曲”,一举成名。15岁……”  辉煌的履历自13岁便开始铺就。  真是眼前这小姑娘吗?  竟然这么厉害?  孟沂抬头看了眼隔着一人坐着的晏姝,她竟然又在吃东西……  “珠珠在接受采访时说,不通过实物,脑子里就可以听到不同乐器的声音。最喜欢的乐器是钢琴,因为其和声全面,声部……”  什么乱七八糟的,孟沂看不懂这些专业名词,划过这段花里胡哨地采访,戳进他最感兴趣的“个人生活”。  果然有感情生活的内容!  孟沂激动地继续读:“18岁的珠珠在拿到“最佳编曲奖”的颁奖典礼上表示自己年纪还小,目前打算专注音乐,没有其他打算。被问到是否有喜欢的人时,笑谈最喜欢家人,比如爷爷、妈妈和哥哥。如果有时光机,最想见的人是爸爸……”  “切……等于没说啊!”孟沂合上手机,将信将疑地看着隔着傅野津津有味吃蛋糕的人。  刚刚在一楼聊天时,这小姑娘自报家门确实说自己是贺珠。  难道她真是这个年纪轻轻、久负盛名的编曲家?  “有意思。”孟沂小声咕哝一句,然后给自己也拿了块蛋糕。  太甜腻,他又丢回桌子上。  晏姝本来就没存着分胜负的心,也听惯了各种赞美和质疑。  她偏头问傅野:“刚刚那首做正式的礼物可以吗?”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传达给未婚夫一个信号。  除去这桩婚事表面的利益,她还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希望他能知情知趣,早点跟她见爷爷。  听说虽然哥哥不同意这门婚事,可妈妈已经偷偷和傅野递了信,让他有心的话亲自上门来陆城一趟和贺南初好好谈谈。  既然傅野毫无动静,那就是还有顾虑。  她就得打消这个顾虑。  最起码,她本人并不是一只母老虎。  脑子里刚刚那些乱哄哄的杂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弹得曲子。  傅野抬眼看了看这个小姑娘。  她和他母亲年轻时一样有才华。  也像她一样,永远单纯。  完全不谙世事险恶,活在一场虚无缥缈的音乐梦里。  等到泡沫碎的那刻,跌落坠地会比谁都疼。  映在孙芋菲的眼里就有点郎情妻意的味道,她哪里肯吃这个亏。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姝旁边,提高音量:“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再编一首出来!”  “啊?”晏姝转头,不明白她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  “你再弹一首,我就信刚刚那首是你的原创。不然你就是最让人不齿的剽窃犯!”孙芋菲抱着两臂颐指气使地说:“你骗别人还行,撞我手上就是倒霉!我什么没听过!”  换了各种app,搜了半天歌曲确实识别不出这首歌。  孙芋菲突然有点想通这中间的奥秘——晏姝很可能和她一样,让枪手提前准备了首歌。只不过她比自己更过分,竟然说是自己当场编出来的。  牛逼。  比她还能撒谎。  但是肯定没人会准备两首歌。  再让她弹一曲就必定能露出马脚。  刚刚尝过的糕点味道还不错,晏姝顺手往傅野那边推了推。  她抽出湿纸巾把手指擦干净,起身时已经有了新的灵感。  她向着电子琴的方向走:“再弹一首就再弹一首。今天我好像还挺有灵感的,之前耗尽心血一天只出一堆废稿可头疼了。”  听到废稿两个字,孙芋菲想起来那个团队给她作生日曲子的时候,也有废稿。  她这就让他们给她发来。  一个精心打磨过的废稿怎么也好过这小姑娘的临场发挥。  孙芋菲给晏姝让开琴凳,得意洋洋地说:“行啊,为了公平。你弹完我也再来一段。”  箭在弦上,眼看着第二场纷争又要开始。  一直没说话的傅野终于开口,他的声调森森冷冷:“行了,闹什么?多比几次就能赢?”第9章 夜车  身体里躁动不安的分子作祟,他受不住吵闹的环境,才说了这么一句。  这小姑娘在银笙公司作曲的事,他听助手说过。  好像是个作曲人。  作曲人么,他母亲曾也算一个。  极高的天赋,很有名气。  楼下那间工作室就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  他的母亲感动到热泪盈眶的礼物。  傅野自嘲地笑笑。  真的是礼物么?  只是一个蒙蔽妻子好方便自己在外面为所欲为的精致鸟笼。  她对丈夫爱意满满的歌曲问世的时候,丈夫正彻夜不归。  不得到也就不会失去。  不投入就不会失望。  是他从那段荒诞的往事里,唯一的获得。  晏姝回身,看到傅野垂着眼揉捏着手里的芦柑。  她无意识地用右手试了几个音,软软地说:“我重新送你礼物呀。”  “没必要。”  他把还未吃的芦柑扔进垃圾桶。  忽然想起刚刚孟沂念的简介里,贺珠的喜好是吃,特别是水果。  晏姝撇撇嘴,眼巴巴地看着他。  刚刚不是还拐着弯夸她弹得好,怎么突然不高兴?  “那我不弹了,下回送CD给你,”她耷拉着脑袋,朝他走过来,安安静静地坐回他旁边:“你是不是又头疼啊,哥……”  “闭嘴!”  半晌,身边确实安静下来。  傅野觉得诧异,扫她一眼。  晏姝安安静静的坐他左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然后蹑手蹑脚地去抽餐巾纸。  动作像极了那只猫。  那只猫儿在吃完罐头还要舔舔自己的爪。  擦完嘴角的晏姝感觉到黏在身上的目光,她下意识偏过头去,撞到一双黑潭似的眼里。  “哥哥,我又吵到你了?”晏姝小声问,还有点不知所措。  认识这两天,晏姝好像摸到了规律。  像傅野这么温柔的人发火,可能性极大地是他头疼的毛病发作了。  想起老管家说他头疼时不喜欢吵闹的话,尽量放轻动作,生怕吵到他。  真的是只傻猫。  只知道吃东西。  傅野想,他转回头。  这点小动作落在孙芋菲的眼里。  她不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来历,问了一圈人,没一个认识她。  她随手抓了个傅家的佣人问,这才知道晏姝已经在傅野家三次了。  今天更是住在这里。  这还了得?  认识傅野十几年,偶尔能摸清他什么语气下的话是真话。  比如刚刚那句。  意识到再让晏姝弹下去,丢脸的可能会是她,孙芋菲没再强迫她。  不想再让这个小姑娘出风头。  一点也不。  更不想让她和傅野坐在一块,搞这些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好在她留有后手。  “还以为能再听一首呢,嗐。”  “可不是,这么多年他可真一点没变。”  “谁说没变,读小学那会他还帮我……”  孙芋菲越听越气,不自觉地掐着食指的肉。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笑容,在电子琴上连按了几下白键。  “弹琴没意思。咱们玩点有趣的。”  “什么有趣的啊?”玩牌的手都放下来,视线再次集中在电子琴那块地。  有趣?!  她最喜欢好玩的事了。  晏姝很感兴趣。  “池泽市老辈过生日有个传统,你们听说过吗?”孙芋菲卖了个关子。  “切,老辈不就是吃蛋糕许愿,没什么意思。”  “对,还是那种多层的、土了吧唧的奶油蛋糕。”有人补充一句。  “当然不是这个,”孙芋菲说。  “那是什么?开香槟?”  “哦哦,我知道了,送贺卡!一打开就能放出音的。哈哈哈哈!”几个人开始笑。  “该不是抹蛋糕吧?”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说:“我可不玩。都给我花妆了。还伤皮肤。”  “……”  大家七嘴八舌的起哄,在嘈杂的人声里,晏姝小声问傅野:“你吃蛋糕了吗?”  没动静。  “今天你吃蛋糕了吗?”晏姝提高点声音,又问。  傅野还是没说话。  “林嫂做得可好吃了。明天请她给你补一个吧,再许个愿。毕竟今年你就要进入新的人生阶段了,这种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晏姝顿了下,又说:“明年估计就变成我给你过了。”  她盘算着:“但是等明天林嫂蛋糕做好了,你可别忘了叫我,我还要帮你庆祝。”  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好事,她偷偷笑了下,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想顺便再吃一小块呀。”  “……”  电子琴边,聚焦着大家目光的那块地,终于说到了重点:“池泽老一辈生日都要登高,寓意来年生活越来越好。不如我们约去看日出吧?现在出发,在山顶上住!”  都是些公子哥,普通的东西早玩腻了。  开车爬山道这种事倒是刺激。  尤其是半夜开过去。  “行啊,我同意!”有人附和。  “我也要去!”  “去去去!现在就走!”  玩心大的几个摩拳擦掌地恨不得立刻出发。  但是毕竟是半夜,也有不愿意出门的。  “大晚上的,我可哪都不去。外面又黑又冷,我受不了这个罪。”  “就是,日出我在手机上看看不就得了。我也不去。”  “你们大晚上走山路,也不怕车子掉下悬崖啊?很危险的!我听说那个盛威公司老总的小儿子,才17岁,一个人开车自驾游,摔死啦!”  “我是我弟弟同学,我作证,头上好大一窟窿。可恐怖了!”  “我靠……你们不去就不去,用不着这样吧?”  “你快别说了!我胆小,光听着就不敢睡觉了。”  “那就想去的去,想留的留呗。这吃的玩的住的都有,你们自己在这嗨,反正我要去的。”陈冉替姐妹说话。  “嗯,想去的去,想留的留。”  一行七个人就这么集结在楼下。  傅野让人从车库开出三辆越野,自己进了打头那辆。  他是对池泽的野山最熟悉的人,大家让他当头车。  孙芋菲站在两辆车中间纠结。  傅野以前是赛车手。  出道即巅峰,第一次比赛就拿了冠军,然后再不上赛道。  别人开车烧钱,他开车玩命。  又急又狠,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  多危险的路段都敢旋转漂移。  就算是日常开车,摸到方向盘就开始飚。  当然,他现在几乎从不开车。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担心他摸到方向盘的反应。  她坐过一次傅野的车,吐得七荤八素倒没什么,差点没吓出心脏病。  那次她坐后排,眼看着一辆辆车擦着尾身被甩过去,真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孙芋菲的手攥开、握紧,又攥开、又握紧。  这个独处机会是她策划来的,可现在却下不了狠心。  那次的体验给她带来的恐惧体验实在太深刻。  孙芋菲站在原地给自己鼓劲的功夫,就看见一个衣角飘过去,当着她的面敲敲车窗,把副驾驶门拉开,钻了进去。  过程流畅,不过几秒钟。  “靠!”  就算是受过再多教育和约束的名媛,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还在这纠结呢,又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抢先!  刚刚聊着聊着出行计划,孙芋菲就发现一直碍眼的小姑娘不见了踪影,还暗喜她这次不敢去了。  没成想,晏姝只是去换件运动服。  刚刚她还只是穿着件睡裙,一眨眼功夫换上运动服。  内搭是红色系脖的设计,看起来很青春和俏皮,把年龄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看不出来她很会穿搭。  不对,哪来的衣服?!  还把家安在傅野这了?!  孙芋菲咽不下这口气,赌气地拉开后车门也坐进去。  她暗暗地想,她上次坐在后排都吓得没命,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坐前排一会绝对被吓死。  关车门动静不小,晏姝回头看了眼是谁钻进来。  原来刚弹琴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怎的,下意识就不喜欢这个人。  所以刚刚才起了那么强的胜负心。  她平时不是那样子的。  妈妈一直教导她做一个包容、谦逊的人。  她刚刚一点都不谦逊。  要是妈妈知道,一定会不高兴。  晏姝觉得自己很没有礼貌。  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僚。  晏姝朝后面招招手:“姐姐,你也来了呀。”  孙芋菲把眼神撇开,从鼻腔里闷哼一声。  她不想和晏姝说话,热络地趴在前排的座椅后面问:“汀楚,我们去哪儿啊?我给大家发个定位。”  “淮秋山。”  晏姝低头百度了下这个地方。  淮秋山,池泽市郊的一座野山,离市区不远。  虽然山高,但是路并不险峻。  山上都是花草树木,景色很美,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好啊,我喜欢淮秋山!”晏姝低头把安全带系上,眼睛亮闪闪地说。  行!看你待会怎么吐的!  -  可车子没开出多远,孙芋菲就喊了停车。  晏姝看着孙芋菲发白的脸色,体贴地说:“你怎么了?晕车吗?要不要坐在前面?”  孙芋菲死命地推开出门冲出去,抱着树开始吐。  这小姑娘惯会扮猪吃老虎!  让她坐前面?她不仅吐死还会吓死。  听朋友说坐在傅野的副驾驶,迎面开过来的车就像3D电影一样,车轱辘往脸上压。  不对,这是4D。  晏姝从车里拿了瓶水,也跟着下车。  她递过纸巾和水:“你漱漱口吧。”  孙芋菲打量了晏姝两眼,没说话,但还是接过。  但是这个举动让孙芋菲对晏姝的成见去掉不少,她别别扭扭地说:“你不难受吗?”  “难受?”晏姝睁大眼睛:“不啊。”  眼看着孙芋菲又皱起眉,晏姝解释:“是不是刚刚车太快了,所以你晕车?”  孙芋菲苍白着脸点头,她已经很努力在车上睡觉了。  可是车速又快,山路又陡,弯道又多。  每个弯道都被傅野飘移过去,她觉得自己的魂也要飘了。  “我哥是赛车手,我经常坐他的车,所以习惯了也就还好。”晏姝从包里翻出一颗糖递过去:“薄荷糖要不要含一下,可能会好一点。”  靠!  怪不得她坐在前面一点事情都没,还一个劲对着窗户外看来看去。  她难受的都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小姑娘甚至还掏出手机美滋滋回别人微信。  她哪敢在傅野开车的时候看手机?!  晏姝看她脸色不好,指了指她身后:“要不我们去服务区坐一会吧。”  远远地有两辆车开过来,车前灯晃了晃他们。第10章 缠丝带  陈冉一眼就看到遮阳棚下,靠着根铁柱子奄奄一息的孙芋菲。  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她把一路上的好奇咽下去,转而关切地问她:“你还好吧……”  孙芋菲摆摆手,嘴唇哆哆嗦嗦想会句话,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她猛地又往洗手间冲。  晏姝本能的想跟过去,却被陈冉拖回来:“我过去就行了,在这看包。”  “哎,”倒也挺好,她能休息会,晏姝也开始靠着柱子假寐。  孙芋菲扶着盥洗盆用力干呕两下,觉得自己难受的不如死掉。  “就说你别坐那辆车吧……”陈冉悠悠地说。  孙芋菲没有立即说话,拧开水龙头用凉水小心翼翼拍了拍脸。  清凉的水贴在额头,她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拽了张纸,把脸擦干,说:“我是看那小孩都敢坐副驾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只能说明那小姑娘不知道傅野开车什么样。”陈冉接了句:“她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坐上去,我跟你打赌!”  “赌什么赌,那女孩她哥也是赛车手,人家副驾驶早习惯了。”孙宇菲嫌恶的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她从随身的小包拿出粉饼对着镜子拍拍打打:“先天优势,我这次真拿她没辙。”  “你跟个小孩较什么劲,”陈冉笑。  “你是没看到,她从傅野家把睡衣换成运动服才跑出来。她衣服为什么在傅野家,还想穿什么有什么,不奇怪吗?”  “嗐,你不也换了运动服吗!”陈冉上下打量她,然后说。  “是我计划今晚爬山的啊,所以带着衣服以防万一。”孙芋菲又说。  “是是是,你就是运筹帷幄诸葛亮。”  孙芋菲瞪了陈冉一眼,没好气地说:“陪我去买点吃的,我胃里难受。”  陈冉跟在孙芋菲的后面进了商店:“你也不用太在乎那小孩,衣服在傅野家才说明他两个没什么。”  “这话怎么说?”孙芋菲挑眉。  “他那种人有可能让女的在家里留宿?”陈冉摆摆手,义正言辞的说:“绝无可能!”  “可人已经在他家了啊!”孙芋菲气的把手里的薯片捏响。  “那估计也就是表妹堂妹呗。”  “他和家里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豪门恩怨,亲妹妹,肯定是亲妹妹。”  “……”孙芋菲沉默一会,然后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荒诞的想法::“这倒是最大的可能。”  陈冉:“可不是,俩人长得还挺像的。”  “哪里像了!”孙芋菲想了半天,也没能把两个人联系起来:“他们模样气质差太大了吧?”  晏姝软的很,天真烂漫的。  傅野不苟言笑,对人又凶又恶劣,做过的那些事她听说过不少,是个十足恶人。  “同父异母什么的,不能要求太多。”  “……那我一会对她好点,搞不好也算个嫂子。”  陈冉八卦心被勾起来,两手搭住她的肩膀:“他真的同意啦?”  孙芋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还没,”  “道阻且长。但是他这次怎么说?”陈冉对这个答案倒是不意外。  孙芋菲回忆了下自己表白后的事,她脸一黑:“哎呀,不想回忆了,换话题,换话题。”  陈冉也没再问发生什么,开始劝她:“孙大小姐,你长得漂亮家境又好,是没活够吗?非要喜欢他。”  “……”孙芋菲白了陈冉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非让我嫁给他。家里这几年生意不景气,缺钱。我们被养这么大,不就是用在这一天?”  “你爸也真舍得,”陈冉声音闷闷的:“他肯定知道傅野什么样的人。不,是什么样的魔鬼。我爸再难也不会让我这么干的。你应该跟你爸谈谈。”  “这小破商店,真什么都没有!”孙芋菲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气愤地说:“就各过各的呗,给我钱就行,我也没想着怎么着。”  “就算各过各的,夫妻俩都得酱酱酿酿。恕我直言,我觉得他这种人一定有特殊癖好。”  “什么?”孙芋菲问。  “就……你看过那种东西吗?”陈冉瞄了孙芋菲一眼,然后轻咳一声:“我也就是看的不经意间弹出的广告了解到的。我怀疑……”  “别卖关子了,快说!”  “就那种调……教你听说过吗?跟他结婚,滴蜡、小皮鞭、烟头肯定都是轻的。他兴致来了,搞不好能把人掐死。身上留几个疤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什么啊!”孙芋菲打了个哆嗦:“留疤吗?”  “留疤算轻的!”陈冉挑着轻的和她科普:“我看得那个里面,那妹子给男的端了杯水,滚烫滚烫的,结果男的直接一转身泼了她一身!”  “真的假的啊!”孙芋菲吓得有点结巴。  “这都不算什么,还会拿真刀轻轻地在皮肤表层一点点划。你觉得他是不是能做的出来!”  “……”孙芋菲想了一瞬,而后点头。  “□□上的损伤也就罢了,有的还会人格上侮辱……”  “你快别说了,我害怕……”孙芋菲打断她:“我又后悔了……”  “你也觉得吧,所以你要不要赶紧跑路!”陈冉小声嘀咕:“你再和家里好好说说。”  孙芋菲捏着零食袋拧着眉想了一会,而后说:“没事,我妈说他身体不好,说不定活不了多久。”  “等他归了西,我用她的钱做个身拥巨款的贵妇多香。想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孙芋菲装模作样惋惜似的叹口气:“当然了,我也会觉得有点遗憾,想找他那样的估计很难,他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好看的一个。”  “听人说,他的病倒是不影响寿命,你那点小算盘估计要落空。”陈冉泼她冷水。  “谁知道呢,都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意外死亡,你懂我意思吧?”孙芋菲意有所指的说。  豪门的那点小九九,她年纪小也听家里说过不少。陈冉立马心领神会:“你是不是都计划好了?也不知道你俩谁先搞死谁,哈哈哈……”  不远处有金属饮料罐砸在地上,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这突然的响动吓得两个两个人双双闭嘴,面面相觑。  -  “哥哥,你回来啦?”  见到车门打开,晏姝转过头去,把空调风口吹过去。  大晚上,外面又黑又冷,在遮阳棚下晏姝那小身板也受不了。  没一会她就冻得哆哆嗦嗦,紧紧地抱住自己。  正瑟瑟发抖的时候,看见站在越野车边的傅野。  她想了想,拖着陈冉重重的手提包,跟过去。  晏姝打算在车上等人,一会看到她们两个出来再把包给她。  她坐在副驾驶上,打开空调,舒服得直喘气。  打了个盹的功夫,傅野没在车边站着了。  再一个盹,她就听到车门的撞击声。  看见傅野手里提的东西,她眼前一亮:“你去逛超市啦?买的什么好东西。”  他心情不是很好,一股力量在身体里叫嚣。  密闭的车厢像黑漆漆的牢笼。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初像针尖一点点地四处戳着头皮。  而后阵阵发麻。  他一只手紧紧攥紧,另一只手把车窗摇开。  夹杂着尘土味的空气涌进来。  晏姝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对……对不起啊,”晏姝觉得有点失礼,朝他小声道歉。  但是眼睛还是好奇地盯着他买回来的那袋东西。  然后她注意到自己冻得手脚僵硬的夜里,傅野的额头沁出薄汗,和他紧紧咬着的牙关。  “你怎么了?”晏姝柔声问:“不舒服吗?”  吵。  脑子里嗡嗡地响。  傅野深吸口气,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闭嘴!”  晏姝识相地抿起唇,蹑手蹑脚地小心把头转回来。  配合着不发出丁点声响。  “放歌。”  “嗯?”晏姝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傅野。  “放首歌。”  刚还嫌她吵,现在让她放歌?  “哦哦,好。”晏姝拿出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放了首自己喜欢的《Think about》。  前奏过去,低沉女声开始吟唱。  “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晏姝嗫喏一遍,然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是我今天送你的那首吗!”  傅野没说话,代表默认。  可晏姝皱着眉头,犯了难。  她拽了拽傅野的衣角,软软地说:“对不起啊,送你的生日礼物我没有导出来。手机上没有。”  真烦。  傅野仰在靠背上,锁紧眉头。  手背已经过于用力攥紧而凸起青筋。  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又弱又没用,可今天那首歌倒是让他好受不少。  “啊,我知道了!”晏姝低头在播放器的搜索框输入几个字:“《鲸鱼》伴奏音。”  悠悠扬扬的声音传出来,融在夜色里。  像是海底深处一般的静谧。  蔚蓝色,沉稳又包容。  “你好点了吗?”晏姝解开安全带,从盒里抽出一张纸巾。  她轻轻地转过身,慢慢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试图去擦拭他额头的汗。  手刚伸出去,便立刻被人擒住。  冰凉的手指紧紧箍着她纤细的手腕。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哎呦!”  随即立刻压低声音:“哥哥,你弄疼我了。”  傅野慢慢松手,毫不在意地睁眼。  再睁眼时,世界开始恢复一片清明。  晏姝转了转被攥过的手腕。  那一圈皮肉火辣辣的疼。  他力气可真大。  她重新抽了张纸递过去:“给。”  傅野接过来,随意擦拭俩下便扔进垃圾桶。  没想到在这犯毛病,但幸好不怎么严重。  他揉揉额角,转头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小姑娘。  很小的年纪,长得也小小的。  皮肤很白,头发微微散着。  正朝自己的手腕吹气。  像家里那只猫舔爪子时候的样子,小心翼翼。  晏姝感觉到傅野的目光,抬起头,下意识朝她笑了笑,露出一双酒窝。  她今晚换了件白色外套,拉链半开。  里面一件颇有设计感的打底衫。  领口有两条红色一厘米宽的带子。  在他面前晃啊晃。  这一瞬,他想起刚刚在商店里遇到的两个人。  其中那个在几小时前刚刚和她表白过的女人,也穿着件这个颜色的红裙子。  他想起她和朋友聊过的话语。  “不知道你俩谁先搞死谁。”  “在同一个屋檐下,总会有意外死亡,谁知道呢?”  前头的话更令人寻味……  他嗤笑一声。  伸出食指,傅野一点点缓缓缠上那段飘在眼前的红绳。  他在想,两根红绳子打一个结,再拽着两端慢慢勒紧。  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因为窒息而挣扎。  红绳是否会这白皙的脖颈上留下道痕。  她弱的像猫儿一样,大概连一分钟都撑不过。  晏姝低头就看到他缠着红带子的手指。  细细的指尖绕着红红的绳儿很好看。  她脸蛋红扑扑的,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  傅野回神,松开手指。  两根红带子晃悠悠在胸前。  “原来是散开了呀。”晏姝小声说。  她小手拿着系带的两端灵活的穿梭。  迎着他黑漆漆的目光,给自己在脖颈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系好了!”  傅野偏头。  这一幕看过去,像是送上门的他的精致礼物。第11章 未婚妻  “完美,”晏姝满足地平了平颈间的蝴蝶结。  她打得可真好,规规整整、左右对称,再精巧不过。  一枚规整的正红色蝴蝶结在他眼前晃了晃。  傅野移开目光,轻嗤一声。  晏姝看他脸色渐渐好起来,眼神也恢复灵气,心里也松口气。  他这毛病,后面要好好调养。  眼看傅野好起来,晏姝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  她晚上没吃正经饭,中午忙着给傅野选礼物也没好好吃。  这会儿觉得五脏庙空空,眼神不住打量傅野带回来的那袋东西。  收收自己的腿,晏姝一只手拄着座椅,朝傅野那边倾身。  她一只手指了指被拎回来的袋子,可怜巴巴地说:“我好饿。能分我一点食物吗?”  “……”  别的不说,傅野今晚亲眼看到晏姝的当着她的面吃了两块饼干、一块蛋糕。  本来是为明早准备的食物,他看了眼,随手把袋子扔进晏姝的怀里。  “谢谢呀!”晏姝接过袋子,满足地低头在怀里的袋子翻找。  她掏出袋饼干小口小口一点点地咬。  妈妈教育她,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要注意饮食的礼节,这是基本的礼貌。  傅野扫了眼小仓鼠似地晏姝,一点都不像饥饿的样子。  他抽出瓶水拧开,灌了两口。  晏姝看着现在已经平静许多的傅野,觉得自己参透了哥哥的心思。  为什么他非要阻挠着不让自己和傅野订婚。  贺南初既然看过傅野的资料,大概知道他的各种情况。  一定是哥哥已经了解到傅野身体不好,经常头疼。  头疼的时候,耐心也不大好。  可那也没关系,她不想那么远。  这个毛病,也不不影响她带给爷爷看。  只要傅野在爷爷病房里,健健康康、正正常常就好了。  家里人说过一句她的未婚夫事业一般,家境中庸,唯有性格算是拿得出手,很好拿捏。  可她这两天一路看下来,傅野的生意做得好像不比自己家的差。  他开的这辆车是迈巴赫G650,她哥哥也有一辆,她记得价格很贵,贵到连妈妈都骂他败家。  那一定是爷爷和他家定下婚约的时候,他的家庭还比较普通。  这样想来,她的未婚夫真是顶顶厉害!  虽然出身普通,但是没几年便能化腐朽为神奇,把事业搞得这么大。  想到这,晏姝偷偷笑了下,满足地点点头。  “下车。”  冷冷淡淡的男音,带着点不耐烦。  “嗯?”晏姝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转过头来。  傅野看着黑漆漆的前方,重复一遍:“下车。”  外面又黑又冷,为什么突然让她下车啊。  “怎么了嘛?”晏姝迅速吞下嘴里的果脯含糊不清地说。  傅野锁着眉转过头来。  一眼就看到小姑娘嘴唇淡淡的粉,睁着大眼睛无辜地问他怎么了。  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而后将目光投到中控台,调了下后视镜,挂上车档。  晏姝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他们是要出发了。  她急急地隔着车窗找刚一起坐车的姑娘的身影,一边提醒傅野:“哎,哎,哥哥,我们是要走了吗?刚那个姐姐还没上车?”  傅野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说:“安全带系好。”  晏姝急忙抓起座椅右侧的手提包朝傅野晃了晃:“我们不能走啊,他们的包还存在我这呢。”  LV水桶包,很沉,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说不定有手机什么的随身物品。  傅野揉揉额角,他按了按钮把晏姝那侧的车窗也降下来。  和左侧的风形成对流,晏姝在中间不禁打了个哆嗦。  “汀楚。”  是刚刚坐在后排的姐姐的声音。  晏姝赶紧从车窗探出手不停地挥舞:“喂,我们在这。”  她看到那个姐姐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色运动衣,在服务区的灯光下,浅棕色的发梢随着步伐跳跃朝着这边快走。  很好看。  那个姐姐也朝她招了招手。  “啪——”  晏姝听到车门被落了锁。  她着急地指着窗外:“刚那个什么菲姐姐回来了,还有她朋友,她包在我这的。你等等她呀。她们马上就到。”  晏姝手忙脚乱地解释。  傅野微微点头。  在晏姝的注视下,无比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水桶包。  然后从刚刚打开的车窗处,扔了出去。  漂亮的抛物线。  陈冉一个机灵,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死命抱住自己的包。  “喂,你怎么?!”晏姝有点急,他怎么可以把别人的包就这样扔出去。  “嗖”地一下,车子蹿出去。  晏姝依稀能听到夹杂在风里的孙芋菲的喊声:“喂!喂!喂!”  巨大的惯性让晏姝猛地靠在座椅上,震得她的后背一阵疼。  她痛得忍不住咳嗽两声,紧紧抓住座椅两侧。  黑漆漆的夜里,树的影子飞速地后撤,看不清影子。  晏姝紧张地手心出了汗。  她长长舒口气,让自己慢慢适应这个车速,然后找到个机会松开把手系好安全带。  “你怎么就这样丢下他们走了,这样不好的。”平静后的晏姝偏着头努力向后看。  服务区早就不见踪影。  没等到他的回答,晏姝想了下又说:“不过我们还有两辆车停在服务区,他们两个一会应该有车坐。我们可以在目的地集合。”  “哥哥,你这样子车开得太快了,他们会不知道路。”  “我们要不然找个地方等等他们吧?”  “……”  “那你也下去?”傅野凉凉地说。  “……”  晏姝听出他不高兴,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她想通那两个人不会滞留服务区,而且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惹得傅野再头痛。  缩回脑袋,晏姝规规矩矩地坐着,像是和他作保证:“我不下去,我要和你一块看日出。”  谁都需要陪伴,哪怕是内心再孤寂的人,黑暗里待得再久,在心底总有那么一丝丝渴望有人能拽他至黎明。  傅野曲指紧了下方向盘。  车子在夜幕里风驰电掣,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  困意一点点席卷她的理智,她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小声嘟囔句:“我先睡一会,到了麻烦叫醒我啊。”  晏姝确实是被傅野叫醒的。  准确的说是他打电话的声音。  她半梦半醒地听了一会,听出他们改变了目的地。  傅野说要去灵雾山。  灵雾山?  不是淮秋山吗?换地点了?  晏姝听到这个词,又掏出手机提前搜索一番。  灵雾山,是池泽市最险峻的山之一。  因为险恶的地形,少有人烟,所以动植物被保护地很好。  近些年,为了发展经济和旅游业,灵雾山也修起盘山公路,通往大山另一端的一座旅游小村。  因为经营管理不善,旅游小村吸引的游客越来越少。  盘山公路也几近废置,道路险阻。  但是山上的风景愈发瑰丽,偶尔还可以见到珍稀动物。  新闻报道里就常有村民被毒蛇咬到的实例。  晏姝简略地翻了下概览,被图片吸引。  苍茫的云海像仙境一样,朝阳散着金黄的光,在天边晕染开。  看风景的人就像站在云海里的仙。  “灵雾山好呀!”晏姝满意地说。  傅野闻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  晏姝感觉睡了没多一会,就又被吵醒。  大概时间过晚,困意过去,睡眠比较浅。  她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四周开始蒙蒙亮。  她意识到车停了。  傅野不在车上。  朝车外左右张望,她发现后门站了个人,是傅野。  晏姝茫然地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踩在草地上。  微微蜷起身子打了个懒腰,她含含糊糊地问傅野:“是到了吗?”  傅野懒懒地倚在车边,咬着烟头说:“没。”  一点猩红在夜里亮着光。  晏姝站得离他不远,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抬起的手腕上的骨节。  很漂亮。  后一秒她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还没到地方。  晏姝借着曦光向四周望了望。  确实没有,他们在半山腰的一处草地上。  “那他们呢?”四周安安静静,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晏姝想起被抛在半路的两个姐姐。  “去山顶了。”傅野简短地答。  夜有点深,晏姝有点怕,朝傅野那边又挪了两步,问:“那我们怎么不去?”  昏暗的夜,傅野靠在他的越野车边,一身黑色的衣裤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眼睛细细的,透着股子冷。  晚风吹过,发梢微微散起。  亦正亦邪。  烟头的点点红光在他的手指里跳跃,他掐灭没扔。  像是心情不错,微微勾起嘴角问:“你想去?”  咫尺的距离,像是镜头怼在脸上,晏姝的脑子里只剩下他的那个笑。  她忍不住舔舔嘴唇,她的未婚夫可真好看。  “想去车给你开。”傅野见她没反应,又说。  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晏姝摇摇头:“我不去了,我跟着你看吧。”  傅野后退两步,从后备箱拿出盏应急灯丢给她:“你在这呆着,上车也行。”  晏姝看着扔给她灯就转身的人,怯怯地问:“你要去哪啊,我一个人害怕。”  她警惕地盯着黑漆漆的四周。  傅野离她有几步远的距离,还说着要走开的话。  她这才意识到恐惧。  寂静的环境里,一点点沙沙的树叶声听起来都像怪兽的咆哮。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觉得树后面一定藏着头怪兽,晏姝又朝傅野的方向挪了一步:“我跟你一起。你去哪我去哪。”  这样的话听了一天,傅野觉察出不对劲。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而后问:“怎么总跟着我?”  刚刚在车上也是,非要坐在他的副驾。  他知道自己的车速一般人接受不了,本是锁了车门,却被她敲开。  她根本看起来就很娇弱,他一只手便能缚得她动弹不得。  在家里还送了他首歌,本没有必要。  晏姝被问得噎住。  她一直忙着送见面礼、送生日礼物,跟着他看日出过生日,可还没有告诉过他,她是谁。  可事情突然到这个关头,她却开始不好意思。  晏姝站在原地,心虚地撩了下发尾低下头,半晌没说话。  可撩出的耳朵一点点染上可疑的红晕。  傅野一眼就看明白了。  她这种反应,他见过太多次。  若是她真的说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今天刚拒绝过一个。  “你进车里等我,”傅野回过头,没等她的回复。  “哎……”晏姝出声叫住他:“你别走!”  傅野顿下脚步。  夜里的风有点凉。  “我刚刚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可算琢磨过来一件事。”晏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林子里静悄悄的,这个点连鸟儿都在睡觉。  偶尔有风吹过,压低枝梢。  晏姝垂着脑袋,声音有点沮丧。  “你可能会觉得我奇怪,我从没有过谈过恋爱,也很少像同龄人一样看偶像剧。我大部分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歌和写歌……”  傅野僵硬地攥紧双手。  “我虽然……虽然从没有谈过,但是不代表我好糊弄!”晏姝抬起头,她鼓起勇气要和傅野说个彻底明白:“刚刚那个什么菲姐姐是不是喜欢你啊?你们从小就认识吧?”  傅野有点莫名地烦躁。  “我都看出来了,她总是有事没事往你身边凑!”晏姝把头瞥向一边尽量稳住心情,脚下来来回回踢着一小块石头:“她还给你过生日、给你写歌、还认识你那么久……”  “……”傅野忽然想说自己其实也没和她有过多少交集。  可晏姝又猛地朝他走近一步,气势汹汹可偏偏天生音色糯糯,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她不可以这样子的!她不可以喜欢你。”  傅野顶了下左边的腮帮,这情形……有点棘手。  “她不可以喜欢你的!你没告诉她吗?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晏姝一股脑把话说出来。  来池泽市前,她就想好了,只要这个傅野不是特别差劲、特别过分,她觉得还算满意的话,就告诉他自己是谁。  然后,她就可以顶着未婚妻的身份和他慢慢培养感情。  不对,是快速、急速地培养感情,然后早点带到爷爷面前。  给爷爷说:“你瞧,你的孙女和你为她挑选的未婚夫感情特别好!她以后都会很幸福很幸福的,爷爷也要快点好起来!”  “我?未婚妻?谁?”傅野莫名其妙地问出三次词。  晏姝气不打一处来!  傅家一直迟迟不去陆城和她谈订婚的事也就罢了,她千里迢迢过来,他还装傻!  晏姝指指自己,很凶地说:“我啊!”第12章 进来睡  “……”  傅野立在原地,还未破晓的天,有月亮在梢头。  静悄悄的偷瞧这一切。  他缓了缓,指着晏姝问:“你?”  “是啊!我!陆城来的!”  “陆城?”  “对!我们从小订婚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了!说好的你要去看我爷爷。”  晏姝有点委屈,她想过千万种指认未婚夫的情形,可就是没想过他会不认账。  怪不得一直拖着不去陆城,说不定他在筹划着退婚。  也是,现在的傅家和爷爷口中的几年前落魄样一点都不同。  他兴旺发达了,他不可同日而语了,他不要她了。  傅野在这个时候,想起一场酒会上莫名其妙让他负责的女人。  她说自己负了她,他们一起喝过酒,然后还……  这不可能。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人如法炮制攀上不少权贵。  仙人跳。  晚上孙芋菲和他说话的片段一点点在他脑子里重现。  她那会说了一堆直白又露骨的话。  转头又和别人透露要安排自己意外死亡。  这样的事,他经历过太多。  这又是什么新型骗术?  “闭嘴,”他说。  “唔……哥哥,你去哪啊?”晏姝看他转头要走,赶紧叫住他。  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黑漆漆的角落里好像蛰伏着恐怖的野兽。  她好害怕。  “我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呀……”  傅野连头都没回。  要不是今天孙芋菲那出,他可能还有心情多陪她斡旋会。  看看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直觉,这个小姑娘不该和那些人一样。  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去车上呆着,再多说一句话,拔掉你的舌头。”傅野冷冷地说。  -  晏姝不知道傅野去了哪,他越走越远,消失在沉沉雾霭里。  她懊恼地蹲在草地上,捡起两块石头,朝树上砸。  嘴里嘟嘟囔囔:“臭傅野!渣男!渣男!负心汉!”  一块飞石,砸在厚实的树皮上,敲出声响。  扑棱棱惊起一串飞鸟。  她看见一只小松鼠。  小松鼠呆呆地捧着坚果在啃。  看到她,和她四目相视。  两对滴溜溜的圆眼睛对峙好一会,还是松鼠先反应过来,在枝丫蹦蹦跳跳地逃。  松鼠!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物。  晏姝的注意力被吸引,她扔下手里的石头,随便拍了两下手就想去追。  它跳到旁边的树上了!  晏姝追着跑过去。  在那边,在那边!  松鼠停下来又看着她。  可惜口袋里没有能给它的东西。  她低下头,在衣服口袋里摸索,想着能有什么意外发现。  抬起头的时候,松鼠已经跑的没影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进了刚刚最怕的林子。  晚风温柔地抚过树叶,传出“沙沙沙”的声响。  空气里还弥漫着青草的香气。  晏姝闭上眼,深呼吸一口空气。  这景色让她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她想到了,广告里那个登山运动员喝下饮料后的清凉与爽利,就像这阵清晨的风。  把她的燥热抚平。  她掏出手机,高高举起,话筒对着树梢,认真录起来。  大自然总是不经意间给最美好的馈赠。  还没等把手机揣进兜里,那只调皮的松鼠又露了头!  “你别跑啊,让我拍一张!”  晏姝一边和松鼠商量,急急地朝那棵树跑过去。  脚下一颗大石头,  脚下一块大石头,她直勾勾栽下去。  膝盖撞到坚硬的土地上,被刚刚自己丢的小石块磕到。  她痛呼一声。  白色的裤子沾了不少泥,看起来脏兮兮的。  膝盖一阵钻心的疼。  她干脆坐在地上,把裤腿撩起来。  借着傅野留给她的应急灯,膝盖肿成一个小馒头,整个发红涨起来。  另一条腿的膝盖擦破一层皮,朝外渗着血。  晏姝撇撇嘴,把裤管放下去,一只手撑着地试图起身。  失败了。  刚摔完,膝盖痛得钻心。  裤腿的布料和左腿的伤口摩擦,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把左腿稍稍前伸,鲜血已经渗透白色的裤子。  晏姝又重新坐在草地上,使劲把自己那条装饰的红色布带撤下来。  吹了吹伤口,然后用布条把那个伤口扎住。  真疼。  她想起来傅野胳膊上的那道口子。  一寸长,血汩汩地往外冒。  那得多难受?  就这还抵不过他的头疼。  晏姝有点明白他最近暴躁的脾气。  忽然谅解了他装作没有未婚妻的样子。  如果是她那么难受,甚至有性命之忧,她也绝不会惦记着和一个陌生人的婚事,只想好好享受生活,让自己早点好起来,让自己舒服一点。  晏姝一边系着布条一边设身处地的想。  傅野已经去而复返,他远远地就看见晏姝活蹦乱跳地跑来跑去。  然后不负所望地摔在地上。  傻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  大概是流了血,扯下自己身上的布条就开始熟练包扎。  还算是机敏和坚强?  比他以前养的猫强一些,他的那只猫在房间疯狂奔跑撞到门上就要顺势躺下来装死,一定要别人摸摸才肯起来。  嘴里还嗷呜嗷呜地撒娇。  晏姝坐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  忽然,目光扫到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深更半夜,四周无人,吓得她心脏狂跳。  再仔细辨认下——  晏姝撇撇嘴,眼里含着两汪水,娇气地朝那个人影喊:“哥哥,我摔倒了!”  “哥哥,我起不来!”  “哥哥,抱——”  声音婉转,像转了十八个弯,最后委屈又心酸地索要一个拥抱。  靠!  坚强什么坚强?  和曾经家养的布偶猫没什么两样。  傅野朝后退一步,想重新回到刚看好的那块地。  晏姝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尝试着挪了一步。  一个踉跄。  然后“噗通”又摔在地上。  真的好痛啊!  作死扔什么石子。  刚刚破皮的地方再次受到冲击。  这下可是真摔得不轻。  晏姝再也忍不住,“呜呜呜”地哭出来。  她手撑在地上疼得直倒吸气。  “哥哥,好痛!”  还没忘记他。  傅野抿唇,四周看了眼,这个地方不能多呆。  他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蓝色的背包。  然后绕到晏姝面前,冷冷地说:“能站起来吗?”  晏姝想也没想就摇头。  她哭得更厉害了。  明明刚刚四周没人的时候,这小姑娘还很独立,自己简单处理了伤口。  他一出现,就变成这样。  晏姝打着哭嗝,指着膝盖和未婚夫诉苦:“流血了,好大的伤口。疼。”  声音软软的,委屈地跟他索要安慰。  “你看,就是这里,好痛!”晏姝把裤腿撩起来。  细细直直的小腿在月色下光滑如凝脂。  傅野顺着看过去,白皙的腿上乌青一片,还有道道鲜红的划痕。  伤得不轻。  晏姝的手在腿上轻轻地戳,嘟囔着:“已经肿起来了。”  她试探地转了转膝盖:“一动就疼。”  -  傅野没有带晏姝走。  但是片刻后,她面前出现一座蓝色的帐篷,是傅野当着他的面搭起来的。  晏姝从没有爬过山,更别说大半夜露营。  她好奇地看着眼前居所不哭了。  四个小棍在地上固定,稳稳当当。  顶上挂着盏灯照明。  帐篷里铺着睡毯,放了个睡袋。  小帐篷就像密林里的秘密城堡。  未婚夫好厉害!  他会做很多很多的事,怪不得爷爷选定他。  未婚夫好温柔呀!  为她搭建了这顶蓝色的帐篷。  傅野掏出个瓶子绕着帐篷撒了一圈粉末,还把帐篷外的晏姝也包在圈里。  像个魔术师。  晏姝目光跟着傅野转了个圈,她好奇地嗅了嗅粉末的味道,问:“哥哥,这是什么?”  “毒药。”  “……”晏姝赶紧捂住口鼻。  片刻后,看着神色如常的未婚夫又把手放下来:“你肯定在骗我!”  帐篷搭好了。  一盏明灯悬在帐篷顶,里面是柔软的白毯,趴在里面看星星一定很舒服。  未婚夫可真贴心呀!  知道她膝盖疼,原地为她扎营。  晏姝看着傅野把瓶子放回车里,关上后备箱。  在她期盼的目光里钻进帐篷,把帐篷的门拉上。  “?”  那她呢?  晏姝在瑟瑟夜风里直勾勾盯着关了门的帐篷。  他在帐篷里。  她守在帐篷外。  寒风吹着晏姝的发尾,她的发丝有些凌乱。  地上的潮意也慢慢涌上来。  好冷。  她坐在硬邦邦的地上,都要坐麻了。  未婚夫怎么了?  晏姝在帐篷外喊他:“哥哥,我腿疼,进不去,你能拉我一把吗?”  “……”  没有回音。  晏姝又喊了一遍:“哥哥?”  “……”  寂寥无人的草坪上,在月光下,一个白色衣服都摔破的女孩惨兮兮地对着关上门的帐篷嘟囔。  傅野拉开帐篷的拉链:“想进来?”  晏姝撇着嘴点头。  “也行。”傅野单膝跪在晏姝面前,手肘撑在腿上,凶巴巴地说:“但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怎么叫?叫什么?”晏姝疑惑地问。  “……”傅野把帐篷门重新关起来。  “啊!我知道了!”晏姝朝着门喊:“我不再叫你哥哥了。”  门重新打开。  晏姝歪着脑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然后惊喜地开口:“我想到啦!”  傅野以为她开了窍。  “我们还没结婚,老公我叫不出口。”晏姝憋红了脸说:“Hubby行吗?”  草!(一种植物)  眼看着傅野的脸越来越黑,晏姝赶紧又说:“honey?Darling”  眼见着傅野的脸色并没有好转,晏姝迟疑着商量:“你喜欢中文的吗?可是我真的叫不出口啊!你的小名是不是叫汀楚,我也这么喊你,可以吗?”  “……”  傅野直白地教她:“都不行。”  “啊?那叫什么?”晏姝张着口问他。  “叫我……”他张张口,也犯难,最后说:“顶多叫我名字。”  “那好吧……”看来未婚夫也是个保守的人,不喜欢突飞猛进的关系。  晏姝点点头。  谈判成功,傅野把左手朝着晏姝伸出来。  晏姝怔了怔,脸上慢慢地爬上些许红晕,她微微低着头轻轻把自己的右手搭上去。  一个猛力,她被人拽起来。  “疼!”晏姝惊呼一声,栽倒在傅野的怀里。  硬邦邦的,他的胸膛比土地还结实。  晏姝红着脸,在他的怀里揉揉额角。  傅野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没办法地妥协将人打横抱起。  两步路的距离。  拉开帐篷,扔到睡毯上。  晏姝顺势在睡毯上打两个滚,好软和!  毛茸茸的,她喜欢。  她仰在睡毯上朝天上看。  天还没亮,有月亮挂在梢头。  因为地势高,人烟稀少,这个点连星星都看得清楚。  好美!  像一幅画卷。  要是有流星就好了,她还从没有见过流星雨。  “哥哥,你见过流星吗?”  刚说出口,晏姝就发现自己没长记性。  “不对,我是说,傅野,你见过流星吗?”  帐篷外,一声低沉的声音传进来:“嗯。”  “好看吗?”晏姝又问:“你许愿了吗?”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回音,晏姝自言自语地说:“我如果看到流星,就想告诉他我要爷爷快点好起来。让他长命百岁!我会陪他钓鱼、陪他下棋、陪他逗鸟!”  “哎呀,不对。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晏姝懊恼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眼睛看着帐篷外一团黑的人影:“好想看到流星。”  四周静悄悄的,晏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眼皮越来越沉。  “哥哥呀,你也进来睡会吧。”  她声音小小的念叨:“帐篷外好冷的,这个毯子好暖和。”  她沉着眼皮舍不得睁眼,只是听到身边半晌也没有动静。  右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毛毯,混混沌沌地说:“没关系的,我们马上要订婚了。你进来睡也没关系的。”第13章 别丧偶  “次——”  帐篷的拉链被拉开。  晏姝朦朦胧胧地睁眼,见到是傅野进来。  她朝身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大片位置,嘴里嘟嘟囔囔地:“幸亏我长得瘦吧?再来一个人都睡得下。”  “你刚说什么?”傅野单膝跪在她头的一侧,偏头盯着她。  “啊?”晏姝反应一会,说:“我说我长得瘦?”  她抬起胳膊晃了晃,蹙眉噘着嘴反问:“我难道不瘦吗?”  那模样颇像是被戳到痛点,要是他不承认,就要和他打一架。  “……”他沉着脸:“我说上一句。”  晏姝响了半晌:“你进来睡也没关系的?”  “……”  耐心耗尽,傅野伸出右手,在她颈部一寸的时刻止住动作。  只有手上凸起的青筋能够知道,他刚刚想掐上去的欲望。  他收回手,撇开眼不看她,冰冰地说:“以后不许再说是我的未婚妻,半个字都不想听到。”  “可是……为什么啊?”晏姝挣扎着坐起来。  “没有为什么。”  “那行吧,不说就不说,反正事实也改变不了。”晏姝小声嘀咕。  她又重新躺回去,拍了拍身边那块地:“我不和你计较这些,哥哥,你也歇会吧。”  “嗯?”  “行吧,行吧,傅野,你也来睡会吧。”晏姝慢慢闭上眼睛,实在是太晚了。  窸窸窣窣地声音过去,帐篷的门又重新被打开,一阵凉风吹过,晏姝缩了缩。  行吧,他喜欢在外面待着就由他去。  大概是过了生物钟睡觉的时间,也可能是第一次在野外露营,虽然很困晏姝在帐篷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膝盖的伤隐隐作痛。  假寐半晌还是无法入睡,她认命地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  她先是看了圈微博热搜。  没意思,娱乐圈风平浪静也没什么大八卦可以吃瓜。  又看了眼财经新闻。  倒不是对这些生意经感兴趣,而是她哥总占着封面,能从中知道他的动向。  她也不知道他哥怎么就那么高调,对各种媒体的采访来者不拒。  不过她太能理解媒体了,毕竟她哥哥长得实在是很好看!又有钱!  有头脑又有颜值,自然惹得各方争相恐后地采访。  果不其然,又一个他哥的报道。  标题醒目——“绝不会在陆城发展。”  晏姝摇摇头,说也奇怪,她和贺南初都是土生土长陆城人。  大学毕业后,他哥绕着陆城开了一圈公司,就是不肯在中心点安营扎寨。  报道里面的小字吸引了她的注意——下一步计划开设分公司的城市是池泽市。  晏姝左眼皮直跳。  可千万等她回去,再来这开分公司啊!  她来池泽市的事自然没把实话告诉贺南初。  “晏姝,我睡不着。你今晚有地方住吧?傅野收留你了吗?”  提心吊胆的时候,一条微信从屏幕顶端弹出。  是林旖嘉的消息。  晏姝戳进去,给她回复:“不会吧?你真的阴间作息哎,现在是凌晨。”  林旖嘉一直在输入中,最后发给她:“嗯,刚忙了点事。”  晏姝:“哦哦,这样啊!你工作好辛苦。”  林旖嘉发了个滴汗的表情。  凌晨谁还忙工作?  但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她:“今晚在哪住的?怎么还不睡?不会没地方住吧?我这就给傅野打电话,他妈妈还是买我几分面子的。”  晏姝赶紧回复:“不用不用,我陪傅野出来过生日。他现在就在我旁边呢。”  林旖嘉:“?过生日?”  晏姝:“对啊,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今天过生日。然后正巧碰到他的朋友给他庆祝。”  林旖嘉:是吧……  晏姝:我一开始也没给他准备什么礼物,觉得挺对不住他,就送了些小东西,感觉有点普通。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嘛?  林旖嘉那边沉默很久,才终于回复他:“其实我和他不是很熟,只是他妈妈之前经常找我妈聊天。我记得他妈妈养了一只猫,他好像也很喜欢。”  一只猫?  他喜欢小动物吗?  真的是很温柔的人!  晏姝感兴趣地问:“是什么猫啊?”  林旖嘉很快回她:一只布偶猫。很好看,很娇气。我还摸过她,一摸就撒娇。  晏姝犯了难,一只布偶猫不是她一个丢了银行卡的人能承受的。  但是应该一只小猫咪就可以了吧?  学校、或者比较老一些的社区应该会有。  或者她可以去领养一只。  晏姝弯了弯嘴角:好啊!我决定了!回去后就送她一只猫!  林旖嘉:我知道一个微信公众号,可以领养的,一会推给你。  晏姝:谢谢,啾啾啾!  林旖嘉迟疑地问:你们两个……相处的怎么样?  晏姝飞快地回:还不错!他真的是个很贴心很温柔的人。除了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林旖嘉:“你认真的吗?”  可这条消息立即就被撤回,晏姝还以为自己看花眼。  林旖嘉:是吧……[微笑.jpg]  晏姝看着界面上那个微笑的表情,只当她是表示赞同。  林旖嘉也没在这个事情上多停留,立马转了话题:“所以你明晚呢?有地方住吗?”  晏姝:问题不大吧,我感觉。如果你能回来就更好了。  忽然,迫近黎明的夜里,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晏姝吓了一跳。  她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竖着耳朵认真地辨认。  好像真的有人在叫。  急急忙忙给林旖嘉发了回头再聊的消息,然后坐起来拉开帐篷。  “傅野,好像有人在叫?你听到了吗?”  “嗯。”  “会不会是他们?那个什么菲姐姐?”晏姝担忧地问。  “有可能。”  “我们要不然给他们打电话问一下吧?问问他们到哪了?是不是遇上事了。”晏姝拽着帐篷门往外挪了一点身子和他商量:“他们按理来说也早该追上我们了?”  “孙芋菲一定要上山顶,他们应该在上面。”傅野轻飘飘地说。  晏姝听出来,大概是孙芋菲想要看日出,所以没来找他们。  “那我们打个电话问问吧?他们是不是出事了?”晏姝又说。  没等打过去,傅野的手机就开始响。  他掏出来看了眼,把屏幕熄灭。  “是谁啊?”晏姝问。  傅野没回答。  晏姝想了下,出声:“是孙芋菲吗?”  “是。”  刺耳的铃声接连不断,可这次傅野再次把手机屏幕熄掉,干脆随手扔到地上。  “为什么不接呢?”晏姝试图去够手机:“我感觉他们出事了。”  心里腾起不好的预感,晏姝又问一句:“这个山里不会有野兽吧?”  话刚说出来,晏姝就想起她刚刚看这座山的介绍时有一句:有村民被毒蛇咬伤。  她赶紧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傅野:“网上说这座山里有毒蛇!他们说不定遇到蛇了!”  傅野回头看她一眼,牵了牵嘴角:“倒是不傻。”  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晏姝没注意这些,只是拽拽他的衣角:“你也进来吧,外面不安全。你进来,进来再给他们回电话。”  傅野垂头看着自己的衣角,然后目光顺着捉着他衣服的手往上移,晏姝紧张地看着他,使劲想把他拖进去。  他回头,反常地没有把紧紧拽着他衣服的手指拍下来,只是说:“这片草地很安全。刚刚撒过药。”  撒过药?  晏姝想起傅野绕着帐篷撒得那一圈粉末。  她愣了瞬,想通了这些双手拍了下:“那太好了,我们有药就可以去救他们!”  傅野掀开帐篷,在晏姝疑惑地目光中,忽地躺在她的旁边。  一寸远的距离,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合上眼,简单地说:“睡觉。一小时后去山顶。”  “可是……”  没等晏姝说完,傅野的手机又响了。  晏姝看了眼平静躺在帐篷里的人,呼吸平静丝毫没有去接电话的意思。  手机嗡嗡地响,晏姝生怕招来别的什么野兽。  她伸伸手指,把电话够过来,递到傅野脸边:“电话,接一下吧。”  他看了眼晏姝,淡淡地说:“你接。”  -  电话里,孙芋菲语不成调地在嘶吼,说他们在山顶看到了蛇,但是车子抛锚,他们下不了山。  孙芋菲想要傅野开车上去救救她。  晏姝让她别着急,说自己会好好和傅野转达。  孙芋菲一直坚持让傅野本人接电话,徒劳无功。  “他们好像车子抛锚,山上有蛇。”  “那个……我们要么上山把她们接下来吧?”晏姝坐在傅野旁边说。  “死不了,睡觉。”  晏姝又劝说几次,没什么效果。  她坐在原地半晌,觉得四周阴森恐怖。  这山上竟然有蛇。  听着外面沙沙的风,心里丛生不少恐怖念头,晏姝弱弱地说:“那我们再撒一圈药吧,我害怕……”  傅野翻了个身,背对她:“把帐篷关好。”  “哦哦!”  晏姝关好门,把各个角落仔仔细细检查了三遍才躺下来。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可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孙芋菲支离破碎的话和并不清晰的尖叫。  好在旁边有个人陪着她。  晏姝看着傅野的背影,小声说:“不如,我们还是去一趟吧。他们万一被毒蛇咬一口,会没命的。”  “……”  “听说被有些矛头蝮这种蛇咬到,几秒钟就会没命……我们去接他们下来好不好。”  如果她的膝盖没事,她可能会自己开车上去接他们。  晏姝等了半天,傅野都没回答她。  她看着的背影,伸出手大着胆子碰上傅野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好不好?”  背影紧绷,凉凉的一句话飘出来:“以德报怨的事我不做,我只会以怨报德。”  “以德报怨?怎么就以德报怨了?”晏姝觉得孙芋菲对傅野各方面都很好。  傅野却没再解释。  晏姝消化了一会,想通了,她说:“不去就不去了,山顶太危险。你万一被咬到,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她爷爷还等着看傅野。  他必须得健健康康的。  “要不然,我打110吧。”晏姝摸索着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打算拨号:“真出事我会很难受。”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孙芋菲,可那是一条人命,这会正朝她求救。  “呼——”耳边是极轻的一声喟叹。  痒痒地挠人耳膜。  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晏姝抬睫。  世界从黑到白的时刻,眼前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和她相对着躺在睡毯上。  咫尺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眼前人的呼吸。  倦意化去平日里面庞的几分锐利。  眼眸黑白分明。  应急灯的光射在脸上,柔和地发亮。  柔和到化去语气的凉薄。  “我去。”  晏姝眼睛亮了亮,嘴角弯了弯:“那太好了!我害怕警察一时半会来不了,毕竟山路不是很好走。也只有你这样的赛车手才能很快上去吧。”  傅野钻出帐篷,回头对晏姝说:“把帐篷门关好,在这等我。”  “不行,我也要去!”晏姝撑着地试图站起来。  她很害怕蛇,长得恶心又凶残。  晏姝挣扎着站了两下,膝盖还是疼,她生怕傅野丢下她,朝着傅野的背影说:“你要是不想丧偶,就不能把我丢在这!”第14章 好勇敢  “丧偶?”傅野挑眉。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晏姝想起傅野和自己一样内敛。  她撑着试图站起来,膝盖的疼痛缓和一些:“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  “你别走啊!”晏姝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我要跟你一块!你别丢下我!”  她心里怕得要死。  谁知道这样的荒山,除了蛇会不会有其他的野兽,会不会撕碎她的帐篷。  她还要去见爷爷。  迈出的一步,让受力的膝盖一下刺痛。  疼痛忍受度很低的晏姝忍不住咬唇,好疼。  “我一个人在这,怕——”  她小心翼翼打算再向前挪。  黑漆漆的夜像蛰伏着野兽,野兽的嘶吼像呜呜的风。  天旋地转。  她的脸再次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被傅野打横抱起。  晏姝有点难为情地勾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谢谢呀!”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有点雪松的清香。  怀里很暖和,即便外面的温度很低,她也不怕。  “咚咚咚”她能听到他心脏有力的搏动。  能感受到他微热的呼吸。  好温暖好舒服。  她忍不住又把发烫的脸向怀里藏一藏。  -  车子沿着蜿蜒的车道绕着圈的向上。  晏姝不安地朝车窗外望,他们不知道现在还安不安全。  “头。”  “哦哦,好!”晏姝听话的把脑袋缩回车里。  她哥哥也惯常会提醒她这个坏毛病。  再快的车速也抑制不住她爬出头去看的冲动。  晏姝坐正,却不住随着车体倾斜。  她转过头看向驾驶座。  好帅!  刚刚是一个漂移,需要驾驶者准确把握失控和受控的度。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说:“好厉害,越野车也可以漂移。简直和我哥哥一样厉害!”  她好像一直在夸自己厉害,这些事就算是厉害吗?  晏姝接着和他搭话:“我哥哥也是赛车手,拿过房车锦标赛几次冠军,几乎大满贯。就只有一次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的那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是吗?”傅野轻飘飘的说。  他倒没有参加很多次比赛,只在前几年比过一次,赢了当时已经被封神的车神。  后面他就不再玩车了,功成名退。  听说前车神苦于没有和他比赛雪耻的机会,气了个半死。  “嗯,赛车还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平常,不能疏忽大意,要遵守交通规则。”晏姝叮嘱他。  “……”  “汀楚,我们在这!”  大老远的,晏姝就看到孙芋菲朝他们拼命挥手,看来是吓怕了。  傅野把车子停到一边,微微偏头:“在车上等我?”  晏姝自己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外面还可能有蛇。  她点点头:“那你快点回来啊!”  不远处停着辆越野车,旁边搭着两个帐篷。  他们大概是露营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妙。  傅野刚拉开车门,孙芋菲就冲过来:“汀楚,你来了!”  她的声音早失去晚上那会的傲慢,有点讨好、有点惊慌,她语无伦次的说:“我刚刚看到好多蛇,好多好多蛇!有这么长……我就想下山,可怎么也打不着火!”  “嗐,哪有那么可怕?”孟沂也走过来,靠着车窗懒懒散散地说:“我已经给助理打过电话来接,她的胆子就小成这样?”  “有毒!会死人的!”孙芋菲白了孟沂一眼:“你不怕就在这呆着!”  孟沂吊儿郎当地伸手去够孙芋菲的下巴:“行啊,你陪着我在这就行。”  孙芋菲往傅野那边躲,嫌恶地用手挡着孟沂:“走开。”  孟沂无所谓地笑了笑,晃到车里的晏姝换了目标。  他把头半探进车里,胳膊拄着车窗框,和里面的人打招呼:“小姑娘,你怕不怕啊?”  她当然怕!  她点点头。  孟沂和她眨了下眼:“那好说。一会就和哥哥一辆车,我保护你。”  “打不着火?”傅野突然问。  “对,我试了好几次。”孙芋菲点头:“要不你先带我下山吧?车子回头我找人拖走。”  傅野拉开车门,从扶手箱拿出一副手套。  “关好窗。”  晏姝点点头。  看着傅野从后备箱拿着工具朝五米外的车子走去。  她靠近车窗看着傅野把另一辆车引擎盖打开,低着头认真地检修。  她的哥哥也是赛车手,也很会修车!  他们两个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到片刻,晏姝看到傅野把引擎盖盖好。  是修好了吗?  她看到孙芋菲拉开车门,然后大叫一声像触电一样退后几步,跌在地上。  这又是怎么了?  晏姝降下车窗。  她看到四周人都连连后退,离车身几米远,陈冉抱着孙芋菲瑟瑟发抖。  刚还夸口连蛇都不怕的孟沂也变了脸色,僵在原地。  只有傅野平静走到车门处。  这是怎么了?  晏姝不放心,把车门打开,想过去看一看。  没等她过去,她就瞧见傅野把手伸进去,再出来的时候上面盘着一条很粗的绳子。  不!  不对!  不是绳子!  是一条蛇!  是一条蛇!  天!  晏姝吓坏了!  谁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她急急地往车下跳,脚刚落地膝盖就钝钝得疼。  不行呀!  他不能有事!下个月他们就要订婚了!  他还得陪她去见爷爷!  她不能让爷爷再担心了!  晏姝不敢喊他,知道那样的话他会分神。  她只能忍痛一步步朝那边挪。  傅野右手手掌压着蛇头的位置,左手捏着蛇头,蛇拼命地扭动身躯想要反击。  差一点就要反扑到他的胳膊上。  “哥哥!”晏姝下意识喊他。  傅野捏着蛇头,一下子把蛇甩到远处。  有惊无险。  蛇见势不妙,溜走了。  呼——  没事就好啊。  晏姝手心全是虚汗。  她很后怕。  要是傅野出事,还有一个月她重新找一个合适的未婚夫很有难度。  孙芋菲也彻底瘫在草地上,惊魂未定。  英雄救美的典故不是没有道理。  她这会觉得自己的心境有点不一样了。  刚那个微低着头检查汽车故障的男人。  刚那个站在人群前毫不退缩的男人。  是孤胆的英雄。  他轻飘飘地把蛇捉走,又混不在乎的样子在她心上一记重锤。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傅野看。  可眼前的男人把蛇扔远后,直接转过身,朝着自己的越野车走。  他看到扶着车身站着的晏姝,皱了眉头。  孙芋菲赶忙撑着地站起来,快走两步急急伸手拽住傅野的衣角:“我能跟你一块走吗?”  傅野看看天色,淡淡地说:“不能。”  孙芋菲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一些:“今天那些话……那些话,就算你不答应,能不能把我当做考察对象?”  “……”  孙芋菲咬唇,下决心般又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或者我们可以慢慢接触尝试下……”  傅野连回答她的意思都没有,他接着朝前走。  “汀楚,你别丢我在这。我怕。”  孙芋菲仍拽着他的衣角,想他能载她回去。  傅野停住脚步。  孙芋菲狂喜。  她就知道她撒娇的时候,没有男人能抵御。  然后,她就看到傅野解开黑色外套的扣子,顺势把外套脱掉。  孙芋菲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衣服。  傅野已经走回越野车边。  太阳还没有升起,山顶的温度很低。  晏姝在车外站了会还觉得有些凉意。  她撇嘴看着孙芋菲手里的外套,闷闷不乐地问傅野:“你干嘛把衣服给她,你不冷吗?”  “脏了。”  孙芋菲离得不远,也听到这句话。  她紧紧咬着唇,脸色难堪。  这是说她碰过的衣服,就脏了?就不能再穿了?  傅野手搭上晏姝的胳膊,稍稍用力。  晏姝借着他的力,被扶着往车上返。  她觉得傅野说的也有道理,被那条很粗的蛇缠过的衣服,如果是她也不会要了。  听说蛇皮黏黏糊糊,会分泌液体。  衣服肯定也脏得很。  晏姝突然想起什么,她停住脚步。  傅野也停下,看向她,那神色在问她又出什么事了。  晏姝指着傅野扶着自己的手说:“你的手是不是也脏了啊?”  他的手刚刚还碰过蛇头。  她不是很能接受。  傅野的脸色立马黑下来。  他当即松开手。  晏姝一个踉跄,顿时后悔了。  她还洁癖个什么劲儿呢。  她连走路都走不稳了,还说人家手脏。  “喂,你!”  转瞬,晏姝发现傅野是没有扶着她的胳膊。  他转而直接握住她的手腕。  没有衣服遮盖的手腕。  “……”他那可是攥过蛇的手啊!  晏姝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把手腕挣出来。  温热的触感顺着手指传过来。  可她浑身发毛。  所有的意念集中在这只手腕上,使劲辨别是不是有湿答答的粘液。  好难受。  罢了,罢了,她连走都走不了了,还纠结什么呢。  晏姝认命地被傅野攥着手腕,走得别别扭扭。  所有的感官和触觉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的手干燥温暖。  那大概刚刚是一只光滑干燥的蛇。  不过,他刚刚捉蛇的时候不会害怕的吗?  她一个旁观者吓得浑身冷汗。  想到这,她忍不住说:“傅野,你刚刚好勇敢!”  不愧是她爷爷为她挑选的未婚夫!  傅野神色淡淡,只是仍攥着她的腕扶她上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刚刚听到她那句话,就只想捉弄她。  看她嫌弃又僵直着手腕,更是让人想逗弄。  虽然,他刚刚捉蛇的时候,其实带着那双修车的黑色手套。第15章 我害怕  钻进车厢,晏姝迫不及待地抽出她的手腕。  她拿出纸巾,坐在副驾驶上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搓着手腕的皮肤。  一下、又一下。  直到白皙的皮肤泛红。  车子迟迟没有启动。  晏姝把湿巾叠好,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发觉隔壁凉凉的目光。  “不……不是嫌弃你,”她结结巴巴地说。  未婚夫第一次和她有肢体接触,她就这样的反应,换谁也不会高兴。  晏姝弯腰从车厢里重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就是……待会我打算吃早点了,先擦个手。也给你一张。”  傅野接过来,一根根手指的擦着。  副驾驶的车窗传来“咚咚”的声音,晏姝非常不情愿地摇下来。  她非常担心会有蛇爬进来。  “我们打算回去了,你要不要坐我的车?我无条件提供住处。”孟沂倚在窗边问她。  地下室睡得并不舒服。  露天的一张沙发床,极没有安全感。  黑暗里的各种器械设备,像有人站在夜色里盯着她入睡。  到后来,她选择把灯打开。  可明亮的环境让人的睡眠极轻。  但是,她和孟沂不熟。  “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是朋友,我和傅总也是很熟的,是吧?”孟沂朝车里点名。  傅野抽出瓶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晏姝尴尬地笑笑:“谢谢你啊,今天我朋友说不定就回来了。我还是和她凑活几天吧。”  “那行吧,”孟沂站起来,指了指晏姝:“你有我名片的,有事就找我。没事也可以找。我们是朋友,对吧?”  孟沂对她还不错,朋友的朋友就算朋友了吧。  晏姝点点头。  孙芋菲受的惊吓不小,上了车就再没敢下来。  不远处两辆车子,没多一会就下了山。  “我们要不要也赶紧下山啊?总感觉这里好恐怖。”孟沂走后,晏姝把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紧张兮兮地说。  “再等会。”  “那会不会再有蛇啊?”  “当然有蛇,那边有个蛇窝。”傅野指向她的右手边灌木丛的黑洞,悠悠地说:“而且他们很喜欢钻进车里。”  这个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  果不其然,晏姝的脸瞬间就白了。  因为她看到傅野把她那边的车窗缓缓摇下来。  “不要摇下来!”她吓坏了,朝他那边躲:“我害怕,我最害怕蛇!”  她急得喊出来。  蛇实在是太凶残。  那个黑洞看起来很渗人。  “那刚刚下车做什么?”傅野把车窗按到一半。  下车做什么?  下车去救他?  也不算。  下车去确认他的安全。  她的未婚夫必须平平安安,最起码在见到爷爷之前。  晏姝回答:“想让你活着?”  想让他活着。  可这样的话并没有止住他的动作分毫。  车窗继续向下降。  晏姝从小受过的教育让她什么难听话都不大说得出口。  她脸憋得通红,却止不住车窗下移的速度。  早知道就去坐孟沂的车。  她害怕。  “你太过分了!”她干巴巴毫无威慑力的说。  身体却止不住朝傅野那边凑。  危险的时刻,人的本性是去寻找安全的庇护。  就像溺水的人。  车窗一寸寸下降。  突然,在车窗全被摇下来的瞬间,满□□霞铺到她的身上。  灰灰沉沉的天边,迎来盎然的生机。  无限好风光。  由深到浅的橙黄的光晕在天际散开,破除层层雾霭。  像一幅瑰丽画卷,从天边一路铺展到她的身上。  “哇!!!”晏姝明白过来,是因为一折腾已经到了黎明破晓时分。  她忍不住赞叹:“我想下车,可以吗?”  车门并没有被锁住,她随时想下车都可以。  这一句的潜台词是——我不敢下车,但我想下去,你可以陪我吗?  傅野先下了车,站到悬崖边。  晏姝也跟着跳下去,腿脚不便的缘故,她扶着车门站着。  她第一次看到山边的日出。  太阳就那样鲜活地猛一下跃出地平线。  景色瑰丽,只剩感叹造物者鬼斧神工。  真好看啊!  晏姝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形容,脑子里却冒出一首关于日出的歌。  蓬勃的、鲜活的。  她掏出手机,急急记了几句节奏。  收回手机的时候,看到悬崖边卓然站着的人。  他身上染了霞光,像是活在漫画里的少年。  她总觉得他站在那自带威严,没人敢打扰,又觉得他站在那特别寂寞。  不会的,都是错觉。  她知道他那样的家境必然是众星捧月,多少人前仆后继地讨好,就像她亲眼看见的那如山的礼物。  她送的只是其中小小的不起眼的一样。  这样完美的人,是爷爷给她的漫长岁月里留下的珍贵礼物。  晏姝一言未发地看着朝阳,看着悬崖边的人,希望爷爷能再看见很多很多个日出。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晏姝小声地咕哝:“最起码,到下个月都要好好的。”  傅野背脊一僵,并没有回答她这句话。  朝阳的升起不过片刻间,高高的太阳悬在天边的时候,晏姝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去哪?”傅野从悬崖边的石头上跃下来问她。  去哪?  早起那番有地方住的话当然是诓孟沂的,林旖嘉和她说人还没回池泽市,一时半会帮不了她。  晏姝犯了难,她并不是很想还没结婚就住到傅野家。  要是被哥哥知道,能扒了——傅野的皮。  可是,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她想着就再凑活一晚。  晏姝扶着车问他:“你家行吗?”  “你说呢?”  “我今天得加班,那个银笙公司老板刁难我,他还要我接着改!”  晏姝发誓,她把这辈子撒谎技能都用在现在这刻了。  她记得头天他还默许她蹭工作室。  那多蹭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吧。  “上车。”  “谢谢!不白住你的,今晚等你回来我再送你一份礼物,你肯定喜欢!”晏姝没忘记昨晚想好的要送他一只猫咪。  -  送完晏殊,傅野就径直去了公司。  处理完公司大小事务,这才看了眼私人手机。  上百条电话,来自他的母亲大人。  生日那天,母亲打电话说给傅野准备了丰盛一餐。  他没去。  去山顶看完日出,把弱猫扔回家里,他就直接去了公司。  午饭也没回老宅吃。  可要是再不给个回应,他知道他母亲绝不会消停。  傅野揉揉眉心,在这天里还是去了辰梅园,他家的老宅。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预报说这两天有台风。  黑压压的云低沉地罩着大地,吞没光明,留下满城压抑。  风呼呼地刮,公司标志的明灯在乌云里忽明忽暗。  到底躲不过。  十点钟,从老宅开车回家的路上,蛰伏在地下的潮湿晦暗的气息将他心情压得极差。  一顿饭吃得并没有什么滋味。  果然,不是一顿简简单单地饭。  堵在路口的时候,他回忆起母亲说的那些话。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关系盘根错节。  晏家的企业凭着晏老爷子的智勇和仁义,在陆城炙手可热。  哪怕在池泽市也有不小的势力。  晏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英年早逝。  只留下一个小女儿。  遗孀没有选择再嫁,一心教导这个小女儿。  娶了这位小公主能获得的利益不言而喻。  他母亲逼问他,真的就甘心让那个傅冶找到靠山吗?  甘心吗?  要是别人,他可能就随事态发展,反正这些裙带关系他并不十分看得上。  可要是傅冶的话,他就得好好思量一番。  下雨天,交通不便,车流十分拥堵。  他被堵在路当中,不耐烦地一下下扣着方向盘。  傅冶娶了晏家唯一的女主人,真的就像大家想的那样是好事吗?  晏老爷子摆明是想找个接班人,帮助那个小公主打理家族企业。  尽职尽责为晏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傅冶会那么听话?  母亲的话里意思,他听得出。  大家闺秀学得一身礼仪,也见惯肮脏的家族倾轧。  晏老爷子身体不好,这是临终托孤的意思。  听说那个小公主一点生意经都不会,一点家族生意都没接手。  娶回家后,晏氏集团明天姓什么还未可知。  傅野轻笑一声。  想必那个傅冶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忘了一件事。  小公主被早年失去怙,被妈妈一手带大。  可这位遗孀的身份可并不简单。  她妈妈的母家甚至比晏家更胜,是赫赫有名的贺家。  尤其是贺家的小辈贺南初近两年雷霆手腕,白手起家地打造商业神话。  听说对这个异姓的表妹很是疼爱。  妹妹受丝毫委屈,哥哥都会去拼命地程度。  以傅冶的秉性,大概率是会造反的,趁机欺负孤女这种事他不会不做。  可就他那点能耐,哪里斗得过贺南初?  肯定会折了夫人又折兵。  可傅野总觉得自己算漏了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轻敲着腿想了半晌。  今天他的母亲又玩以死相逼那套,威胁他要是傅冶有了晏家做靠山,自己就从楼上跳下去。  可这事急不得,让他无可依榜与被贺南处打压,哪个更难受些,他得慢慢考虑。  在池泽市被他压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让他轻易溜走。  可就算是搅黄这桩婚事,也犯不着他亲自顶上。  买一送一么?  何况他最讨厌被人钳制,晏家是藏宝阁、同样也是牢笼。  就算晏家是销金窟、就算那个晏小姐长得像天仙一样,他也看不大上。  哗地一下,雨柱突然下得又急又快,把车前窗的视线挡住。  傅野抬手看了眼表,十点三刻。  也不知道家里那小姑娘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池铮,去查一下陈家那蠢货为什么迟迟不去晏家?”他晃了眼车外的雨幕,沉沉地说。  “是,我们一直在盯着。”  雨刷左右摇摆,把雨帘一次次冲刷干净,可视线依旧模糊。  真相也如这前窗一般乱糟糟一团。  很棘手。  傅野揉了揉眉心。  这事得从长计议。  后面的车鸣了一声笛。  傅野接通了老管家的电话,无非是汇报老夫人找他问了些什么,让他盯着什么。  他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  纵然是母子,也需要空间,可她总是喜欢控制和监视这套。  “傅野,你快到家了吗?”  突然冒出来一句熟悉的女声。  傅野直了直背脊,扫了眼车窗外,淡声说:“堵车。”  “今天下雨,你路上慢一点。积水看不清的路段更要小心。我在家等你呀。”  “烦。”  晏姝又唠叨了两句挂了电话。  “池铮,再开快点。”  “是。”  得快点赶回去,还有人在等他。  早上把小姑娘送到家临上班的时候,她说今晚有独一无二的礼物要送给他。  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玩具?第16章 好过分  傅野想的没错,晏姝一到家被叫来的医生包扎了下膝盖便钻进工作室,在自己拾掇出的小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下午四点才从里面钻出来。  出来的时候,腿脚已经大好,能瘸着腿走几步。  没好意思让别人专门给她做饭,晏姝顶着两个黑眼圈在沙发上剥了个橘子填肚子。  茶几正中端端正正摆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  金属盒子的表面贴钻,在灯下流光溢彩。  被放在一块暗红色天鹅绒上,与红色丝带相得益彰。  很精致。  很难不被人注意。  晏姝也发现了它。  “这是什么?”晏姝好奇地叫住经过客厅的老管家。  “哦,孙小姐今早送来给先生的生日礼物。”老管家想了下说:“好像说是布加迪的车模。”  “布加迪的车模?!”晏姝下意识用力揭下来很大一块橘子皮。  车模这块,她大概了解一些。  她的哥哥爱车如命。  收藏室里摆着很多车模,随便拿出一个都要上千万。  这个估计也价值不菲。  这个朋友倒真舍得。  “哪个孙小姐呀?”晏姝好奇地问。  “孙芋菲小姐,和先生读的同一所中学。”老管家把礼盒摆了摆:“你昨天应该见过他的。”  “孙芋菲吗?!”晏姝眼睛都瞪圆了。  “对,说也奇怪,最近她常常送些有趣的玩意来。”老管家掰着手指数:“送过一只会说话的八哥,一个什么什么名家用过的小号,签过名的足球,还有车模什么的。”  老管家微微翘着嘴角说:“小年轻的事,我这个过来人也多少能看得出。”  “……”  老管家站在一旁深思熟虑:“哎呀,家里冷冷清清。先生也到了年纪,是该有个女主人了。无论是她,或是别的什么人我觉得都不错。”  “……”  莫名有点不高兴,就算是她只是傅野的一个朋友。  有婚约还收别人的礼物,就很讨厌!  晏姝没搭腔,自我逃避地玩着手机。  “哎,珠珠,你要吃点东西吗?”老管家见晏姝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和她聊天。  “不吃了。”晏姝小声地回答:“我想一个人坐会。”  可手指不自觉地戳进林旖嘉推给她的领养微信公众号。  不只是孙芋菲记得送生日礼物的。  她说过给他重新送一份礼物,作为朝阳的谢礼。  屏幕上,好多好多很乖巧的猫咪。  一只黄色小猫咪毛炸蓬蓬地在屏幕里眼巴巴地盯着她看,她的心都要化了。  蓝眼睛的小白猫就很高冷,歪着头站着,下巴的毛比身上得更长些,像高冷的女王。  另一只小花猫就长得很有趣,嘴巴上一圈黄色胡子,脑袋上一片黑色刘海,很喜感。  仔仔细细地把每只猫咪的情况看了一遍后,她看上了一只身体不大好,白猫和布偶混血的一只七个月大的猫。  猫咪通体是白色的,一张脸却长得和布偶一个样。  她的妈妈是布偶猫,曾经走丢过,被主人找回来时,肚子里就有了这只小猫咪。  因为身体不大好,再加上主人无力照看多只猫的缘故,她很小就被主人送走。  辗转送了几家,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再次抛弃她。  她在屏幕里的照片看起来并不乖巧,眼睛瞪得溜圆,样子凶凶的充满戒备。  看样子,之前过得并没什么安全感。  晏姝有点心疼它。  把它送给傅野的话,他应该会喜欢的吧?他曾经也有过一只小猫。  不对!才不给渣男送猫咪!  明明说过让他早点回家啊,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道去他跑哪了。  不高兴。  晏姝赌气地把屏幕熄灭,气鼓鼓地倒在沙发上。  “李爷爷,我想休息会。”  “要么下去睡?在这别着凉。”老管家劝她。  “没事,我就躺一下。”  “哎,那我给你把灯关上。”老管家递给晏姝一块盖毯,把水晶吊灯关上后退出房间。  房间里安安静静。  晏姝一点点平静下来。  讲道理,好像……一直是孙芋菲在单方面纠缠他。  未婚夫也没给她半点反应,好像对她还凶凶的。  对,她一直很讲道理。  合上眼睛后,却困意全消。  脑海里浮现他在车边扯出的一点笑容。  可他太不爱笑了。  认识这些天,他的笑容屈指可数。  他其实确实是个很温柔绅士的人。  他扶着她进车里的样子、带自己看朝阳的样子,把自己打横抱起的样子通通浮上脑海。  没带别人看朝阳。  没给别人搭帐篷。  也从没有一丁点肢体接触。  晏姝又有点平衡了。  罢了罢了,就原谅他一次。  其实是她好喜欢那只猫咪。  晏姝重新坐起来。  她哼着歌重新翻开那个公众号。  那个猫咪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迫不及待要来联系方式,约定好第二天去接猫咪。  心安定下来,打了个哈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上继续等人。  -  傅野处理完公司大小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在母亲那吃完饭驱车回家。  一路并不顺畅,池泽市明天是台风天。  今天天就下起雨。  市政排水故障,积了一寸深的水。  老管家撑伞在门口接他:“先生,雨大,先换件衣服吧。”  他点头进了客厅。  客厅只开着两盏壁灯。  昏暗、僻静。  他皱眉,往常老管家会给他在客厅留灯。  下意识去开吊灯,却借着黄色的灯光看到客厅的沙发里蜷缩着个人。  傅野放慢脚步走到沙发旁。  晏姝合着眼在沙发上睡得很熟,小嘴微微张开。  他还没见过小姑娘这么安静的时刻。  她的呼吸清浅、均匀。  绒绒的发丝随着呼吸上上下下地飘。  柔和的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皮肤细腻光滑,头上别着浅紫色发卡。  灰色的沙发毯只够盖住身体,露出一双小巧的脚丫。  似乎是有点没安全感,一双手缩在胸前,紧紧扣着沙发毯。  茶几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小蛋糕。  傅野认认真真地观察两眼晏姝,她露出的胳膊纤细,脚也小巧。  这么瘦、这么小,怎么这么能吃?  尤其是这些甜甜腻腻的东西。  傅野见她睡得熟,收回目光松了下领带扣。  折身想回房间洗个澡。  今天淋了雨,腻在身上不好受。  转弯的时候看到了茶几上的精致礼品盒,在暗红色的天鹅绒布上。  他想起今早开车要去公司的时候,小姑娘站在车外从副驾驶座探进脑袋和他说话。  “还没来得及祝你生日快乐。”  “我要送你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生日快乐~祝你年年都这么快乐,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  独一无二的礼物。  傅野伸手拿起盒子。  不小心金属盒子和茶几上的水杯撞击,发出“叮”地一声响。  傅野扶正桌上的水杯。  可这声响动,还是吵醒了浅眠的晏姝。  她微微睁眼,看到眼前站着个很高很高的人影。  很瘦,腿像是漫画里走出的人物。  再使劲在昏暗的灯光里看清楚,发现是傅野,是傅野下班回来了。  她困得不想动。  借着客厅昏暗的灯,晏姝发现傅野正把孙芋菲送来的礼物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小小的盒子在他莹润的指尖转了半圈。  他慢条斯理地扯开礼物的暗红色绒丝带,掀开礼品盒。  晏姝屏住呼吸看傅野的反应。  虽然她下意识觉得一个赛车手肯定抵不住车模的诱惑。  但心底她一点都不希望傅野喜欢这个礼物。  果然,傅野看清里面的布加迪限量车模勾了勾嘴角。  果然是独一无二的礼物。  不是说没钱要赖在他这,哪里弄来的?  这浅浅的一点笑容在晏姝的眼里放大、再放大。  就说他抵抗不住车的诱惑吧!  最糟糕的不过爱屋及乌。  “先生,这是孙小姐送来的。”老管家跟在后面,向傅野身边小声汇报。  “孙小姐?哪个?”傅野转头看向老管家。  “孙氏集团的二小姐孙芋菲。”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  傅野脸色立马沉下来。  他本想当场发脾气,可是抬手要把礼品盒子砸到地上的时候看到了在沙发上窝着睡觉的晏姝。  “跟我来。”他示意。  老管家跟在傅野身后去了二楼。  傅野当着老管家的面把价值千万的礼物直接丢进垃圾桶。  然后他指了指吞金兽垃圾桶说:“以后这种,不需要我再提醒了吧?”  老管家看着无辜的垃圾桶,想想无辜的限量版车模,十分肉痛。  但是生怕傅野情绪波动引起身体不适,他连连点头:“懂了懂了。”  可惜了价值千万的限量版车模,它做错了什么?  -  晏姝从沙发上坐直,伸着脖子朝楼上望了好久。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很喜欢那个礼物嘛?  那个送到一个赛车手心坎上的汽车模型?  还是布加迪限量版。  呜呜呜,要是有人送她肖邦的手写谱,她愿意吃素一辈子!  所以傅野应该很喜欢那个礼物吧?  会不会因此对孙芋菲也多几分好感?  傅野怎么上去这么久都没下来?  难不成再给老管家交代把那个限量车模摆在哪吗?!  他有未婚妻了啊,不好再收对她示好的女生的礼物的。  她自从知道自己有未婚夫以后,处事非常小心有分寸。  孟沂一直约她出去,她一次都没有答应的。  好过分!  她的未婚夫太过分了!  晏姝在客厅等了半晌,打算和傅野开诚布公地谈谈。  谈一谈,她对于这桩婚事的想法。  谈一谈,他对于这桩婚事的看法。  谈一谈,他对于婚姻的看法。  眼见为实,他的事业并不像家人说的那般平庸。  他本人也比传闻里更加出色。  爷爷为她寻的骑士是披荆斩棘的英雄。  英雄加冕,她可以接受加冕的王在此时反悔,拒绝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在一穷二白时被硬塞的妻。  再正常不过。  她都懂得。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傅野可以,那么甚至换一个性格温柔、有些能力的人做她未婚夫也可以。  只要,能尽快带给爷爷看。  只要能让爷爷相信她是幸福的。  她会一直幸福,带着爷爷的祝福和期盼。  把睡毯拉开整齐叠好铺在坐垫上,晏姝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口水。  她在心里把要和他说的话酝酿了半晌。  她不是很擅长和人争论,这种事要打好腹稿。  不然见到傅野,肯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被傅野反驳几句,更是会结结巴巴。  等了一刻钟,楼上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晏姝把裙摆理好,深吸口气,扶着扶手一瘸一拐向楼梯上走去。  她要把婚约的事情和他谈清楚。第17章 戳他的腰  老管家说过傅野住在四楼。  晏姝迈上台阶,一层一层走上去。  不知道他怎么会选择住这么高。  她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如果他真的把那个礼物珍藏起来的话。  她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她曾经在哥哥的收藏室发现,在最深的那个柜子里,最下面的一层,他的哥哥藏着一枚戒指。  戒指下面压着他唯一一次赛车生涯失败的报道。  那间储藏室所有获奖奖状的背后,藏着一张巨大的照片。  她不小心看到——一个笑得明艳的女孩。  哥哥虽然立马把她轰走。  但晏姝虽然小也能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位姑娘。  他把一个姑娘珍藏在心底,以睹物思人的方式。  突然,拐角处,晏姝心跳“咚”地猛跳一下,而后停止了。  她刚刚闷着头上楼,打算和傅野好好谈谈。  可正想着他哥的事呢,就差点和刚洗完澡的傅野撞个满怀。  这也没什么,只是傅野没有穿上衣。  四楼的光线很足,她看得很清楚。  甚至细微到有两滴水珠顺着他微湿的发梢滴在肩膀上,顺着胸膛往下淌。  她从前两天见到傅野,到今天,一共见过没几面。  除了第一次他受伤,后面每次他都西装革履的。  谁知道平整的西服竟掩盖住这样的身段。  颈处两处锁骨凸起,肩膀搭着毛巾,毛巾下的肌肉,蓄势待发的美感。  小腹左侧有片火焰刺青,在皮肤上很显眼。  沿着人鱼线张牙舞爪地熊熊燃烧。  像是不羁的洋流。  呼之欲出的荷尔蒙。  很野性。  当得上他的名。  火焰燃烧尽头被衣服覆住,引人遐想。  再仔细看,那片刺青的中间有道疤。  全程也不过几秒的功夫。  她还要再看看的时候,男模朝后退两步。  晏姝耳根热的发烫,大家闺秀那点矜持教导这会才占据上风。  她抢先说:“你耍流氓!”  站在晏姝对面的傅野皱眉,不可置信地说:“喂,是你看了我?”  “那你也是耍流氓。”晏姝很没底气地嘟嘟囔囔。  眼神却不知道往哪里飘好。  傅野没和她争这个,后退两步进了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披着睡袍。  仍然很随意,系带松垮垮在腰间。  晏姝觉得有点难为情,从头到脚红成一只虾。  脸颊也很烫。  “真的是我的未婚夫嘛?”晏姝脸撇到一边小声自言自语。  说好她的未婚夫温文尔雅。  从头到脚,她刚也没发现哪里温文尔雅。  “什么?”  他好像是故意的,压低声音沉沉懒懒地说。  对声音敏感的晏姝身上瞬时起了层鸡皮。  救命!  这是狙击手吧?  朝着她心脏砰的开枪。  “没什么。”她的耳朵红得要掉下来。  傅野也没接着追究。  “什么事找我?”  什么事来着?  晏姝懵了。  刚刚那一番把她彻底搞晕了。  她呆呆地看着傅野的眼睛。  她好像是有事要和他谈,是什么来着?  请他一起吃蛋糕?  祝他生日快乐?  难不成下雨了叮嘱他关窗?  是什么来着?  “忘了……”她皱着小脸说。  也没指望她有多出息,傅野轻笑一声。  “礼物呢?”傅野又问。  “礼物……”晏姝抓着手机的双手背过去,怕被他发现,她敷衍他:“明天给你呀……”  傅野嗯了声。  晏姝怕自己口风不严,把打算送一只猫咪给他的惊喜泄露出去。  小小声转开话题:“那个……你不要不穿衣服到处乱跑呀,家里有很多人。被撞见很不好。”  虽然家里请的阿姨都并不年轻。  傅野挑眉。  是谁乱跑?  晚上七点后,没人会上四楼。  除他以外,所有人只允许在三楼以下活动,不能打扰他。  这是规矩。  违背规矩的人,哪怕是无心,都被他打发出去。  他这僻静地很。  现在倒是他不对了?  可眼前的小姑娘耳根全红了,眼神也飘忽不定。  他忽然生了逗弄的心思。  “这有什么不好?”他说。  “……就是……就是,很难为情。”晏姝声音像蚊子一样。  “难为情?这有什么?”他无所谓地说。  晏姝直白地说:“被人看到,我会不高兴。”  傅野直直地盯着她看。  这个小姑娘情绪全写在脸上。  快乐,难过,生气或是好奇。  直白又简单。  和他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截然不同。  她很干净。  就比如现在,她又开始好奇了。  “你那个纹身是团火吗?”晏姝指着他问。  “是。”他承认。  是一团烈焰,在他身上气质很合。  “我看到有块疤?是为了遮它吗?”晏姝好奇地又问。  傅野颔首。  “怎么来的呀?这么深的疤,当时疼吗?”晏姝担忧地问:“怎么总是受伤呢?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这个伤疤的来历,他记得很牢。  却从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十几年前,他记得他好像拿了个什么奖项,是信息学奥林匹克之类。  正赶上他的生日。  他第一次向爸爸开口,要了一个礼物。  他说想和他去陆城看看。  那个时候,陆城在举办亚洲吉利方程式公开赛。  他很想现场看一看。  他和爸爸的关系很僵,没指望他会答应。  准确来说,是爸爸单方面敷衍他。  他爸爸答应的时刻,他觉得是自己活了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本以为,爸爸会带着妈妈,和他一起去。  像其他家庭一样。  可是爸爸说就他们两个一起,妈妈看不懂赛车,没必要带过去。  妈妈什么事都听父亲的,理所当然地同意。  进了飞往陆城的机舱,他和他的爸爸一人坐在一边,中间隔着一个过道。  他早习惯这些,他们关系一向不怎么亲密。  说实话,他这趟也是出于和父亲缓和关系的目的。  可十分钟后,上来一个比他小一点的男孩。  他认得那个孩子。  那个男孩的座位在他父亲的左手边。  两个人的座位紧紧挨着。  他的亲生父亲,和他九成九像的父亲,偏头不时和那个孩子耳语,为他买吃的,还陪他笑。  抵达陆城的度假村,那个男孩和他住在一套房子里,在爸爸房间的隔壁。  他选择逃避。  只当那个孩子是被邀请来的一位客人。  希望越大,失望的时候也就越难过。  他的退让使父亲得寸进尺  在陆城的第二天,他早早地爬起来打算让父亲带他去附近转一转。  顺便告诉他,他上学期又考了第一名,他的骑术又被老师夸奖。  想告诉他,能不能送他一辆车模做礼物,最最普通的1:64比例车模就可以。  价格甚至不到这趟机票。  他不想给爸爸带来任何、丁点的麻烦。  父亲坐在椅子上,半弓着背,好像抱着个什么。  他雀跃地喊了声:“爸爸。”  父亲回身,朝他笑了笑,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他走近些,才看清那个小男孩有点羞涩地被父亲半抱着,坐在他的腿上。  然后,他父亲说,这是他的弟弟,以后要多让着弟弟。  呵!  即使他早就猜到,也从未想过父亲会亲自将事实戳破。  当时他年仅十岁。  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妈妈只生养过他一个孩子。  这个弟弟,又算是哪门子弟弟?  “来,喊声哥哥。”父亲热络地把小男孩推到他面前。  “哥哥。”小男孩顺从地喊他。  他当然没理他。  父亲好像对小男孩的乖巧有礼很满意,他又对傅野说:“来,喊弟弟,你们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亲兄弟了。哥哥要让着弟弟,多帮帮他。”  亲兄弟?  一个背叛家庭酿成的恶果。  一个让他家庭分崩离析的野种。  凭什么配得上这声兄弟?  “爸爸,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小男孩可怜巴巴地拽着父亲的衣角。  “没有,哥哥很喜欢你。像爸爸一样喜欢你。”他的父亲,在他面前慈祥地摸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的头发,是他从未见过的亲昵与温和。  早算好了吧?  把他单独叫到陆城,安排这场认亲大会?  凭什么事情都要照他的想法去发展?  就因为他是他的父亲吗?  傅野跑了出去。  陆城,他第一次来,并不熟悉。  可却并没有人来寻他。  他在马路上无望地走,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坚持一定要束缚在这虚假的婚姻躯壳里。  也不明白,同样是亲生骨肉,为什么他就得不到一点怜爱?  他装得很乖。  他一直很听话。  他门门考试第一,拿各种竞赛奖项。  可是,却从未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这次打算缓和的关系生日,他的父亲让他承认那个私生子是他的弟弟。  父亲搞不定母亲,搞不定家族,所以从小孩子开刀。  把自己的心安理得凌驾于一个孩子的意愿之上。  为什么呢?  他是哪里做得不好。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不被人喜欢。  夜色渐深。  他沿着马路一直走,漫无目的。  一路在思考这个人生哲理。  他到底哪里错了。  他一定是哪里做错了,爸爸才不喜欢他。  黑压压的马路,路灯拖长他的影子。  度假村没什么行人,道路上车速极快。  他注意到走在他前面有个女孩子,比他小很多,肩膀一耸一耸好像在抹眼泪。  他再也没爸爸了,他都没哭,她哭什么。  他哭不出来,就当她在替她哭吧。  两个马尾辫在他眼前晃啊晃,走得极慢又不成直线,左歪右扭颇像个醉汉。  他默默跟在女孩子后面。  她穿成洋娃娃的样子,淡紫色的裙子,一双黑色小皮鞋。  马尾辫用红色的头绳扎着,带着个金色的手环。  像是城堡里出逃的小小公主。  本该无忧无虑,却哭成这个样子。  是啊,他也什么都有,不也是难过的吗?  那个走路歪歪扭扭的小姑娘,可能过于魂不守舍,没看车就提脚要过马路。  一辆车速极快的SUV飞驰而来。  眼看就要撞上。  本能地,他快跑几步。  推开那个小女孩,自己却因此被车撞到腹部。  撞来的那下,五脏六腑都跟着震,真的很痛。  当时的他还会去做这些无聊的事。  换到今日,绝无可能。  他被路人送去急救,出来后就留了这么道疤。  他的母亲汤岚对于各种化妆品、护肤品瓶瓶罐罐十分熟悉。  发现他车祸后留了长长的疤后,扔给他一罐祛疤的药膏。  药膏他碰都没碰。  转身去了纹身店,纹了团烈焰。  也从那刻起,脱胎换骨,决定做一个利己主义的人。  什么亲情?什么感情?通通见鬼去吧!  他愿意把灵魂出卖给撒旦,求一时平静。  只有利益,能让他的父亲刮目相看。  只有权势,能让那个私生子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下。  突然被人指着这块刺青,那些猝不及防地涌上来,在告诫他应该做怎么样的人。  这会眼前的小姑娘问他,疼么?  傅野无所谓地说:“忘了。”  联想到这件事,久违的记忆被唤醒。  感情是这世上最虚伪和不可靠的东西。  他的父亲可以毫不顾忌他的感受。  他的母亲可以把他作为争夺父亲的砝码。  他的亲朋好友贪恋他的权势。  是,只有权势是最可靠的。  就比如这个干净的像张白纸的姑娘,在一天前为了拉近他的关系,吸引他的注意,竟然说是他的未婚妻?  可她应该不是这样的。  她分分明明一点都不会撒谎。  他的母亲曾提过帮他物色过几个姑娘,难不成她也是其中之一,才这样自诩?  可也太狂妄。  “刚刚别人送你的东西呢?”晏姝突然想起一点正事。  别人送他的东西?  那她答应要送他的东西呢?  明明说好的独一无二,却全是空话。  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仅不到一个礼拜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破例。  他得管好自己的心。  他本就多疑,往事像是内心最后一道防线的负隅顽抗。  他恢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冷漠又毫不在意。  冷冷地说:“这好像和你无关?”  晏姝一言不发得看着他。  像看陌生人一样。  她一句话没说,只是眼尾分明写着她的委屈。  傅野看着她的样子,内心越来越慌。  静谧的空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随着时钟指针的摇摆,他快承受不住。  像是百蚁挠心。  运筹帷幄久了,这样慌张的感觉很陌生。  “扔了。”他硬邦邦地说。  那语气像是对尊严的最后一点挽回。  “扔了?”  “嗯,”傅野指了指垃圾桶。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晏姝直白的心性立即晴转多云,还红着眼尾就要去抱抱他。  抱住他忽然僵住的身体。  手下硬邦邦的触感让她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幕。  晏姝有礼貌又小小声地说:“我能戳一下吗?”第18章 百无禁忌  突然被抱上来, 他垂着手站着。  僵直的身体,明明确确感受到贴上的不同于他的温软身躯。  她还说着那样的话。  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  毛绒绒的脑袋只到胸口的位置,有丝丝清甜的气息落进他的怀里。  洗完澡后,身上一片冰凉, 忽然而来的温度更加清晰。  灼烧着腰腹那块刺青。  那片肌体传来像刚被刺青针扎过的钝痛。  傅野闭闭眼, 后退一步。  突然被抽身,晏姝觉得空荡荡。  傅野哑声说:“睡了。”  晏姝收回手, 那点愿望没能实现。  他说要去睡了。  不过时间也确实不早。  她今天补了一天的觉, 可傅野在公司上了一天班。  他确实应该早些睡觉。  晏姝没察觉他的异常, 点点头:“是不早了。”  傅野朝后倒退一步。  晏姝突然反应过来。  睡觉?  对,她今晚的住处问题还没有解决。  地下室到底是地下室,布置的再精巧也不够私密、不够隔音。  她在家里两米宽的床上翻滚惯了, 在狭窄的沙发上还要担心自己半夜滚下去。  特别是半夜醒来会害怕,害怕会不会闯进家里的佣人。  她一向胆小。  她喊住傅野:“哎, 稍等一下。”  傅野顿住, 挑眉看她:“又怎么了?”  “想和你借点东西。”晏姝和他商量。  傅野问:“借东西?什么东西?”  晏姝和贺南初要礼物的习惯没改, 她和他讨价还价:“你先答应我嘛!”  傅野愣了一瞬, 他轻咳一声,强迫理智占上风:“你先说。”  “今晚,能不能借我一间房睡?”  她的声音很糯, 软软的, 没什么攻击性。  可他想起来,一年前, 有一天应酬完发现家里进了个人。  用他母亲给的钥匙。  受他母亲的指使, 打算堂而皇之地想住下去。  这一套,又来?  傅野冷冷地说:“没有房间。”  “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晏姝扶着栏杆朝楼下看了看:“这么多层,这么大的房子, 一间空房都没有吗?”  “住满了。”傅野随口说。  “住满了吗?”晏姝一眼就看到她身旁的那间书房。  房间开着门,能看到里面临时的小床。  “那书房也可以。”晏姝指着房间说。  总好过没有任何遮挡的地下室。  和他住一层?  傅野想也没想就回绝:“不行。”  晏姝站在原地,第二次皱了小脸。  她清晰地识别出傅野的情绪。  她不傻,他听出他的敷衍和拒绝。  他就是不想让她住在家里。  晏姝站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  满不满意?  傅野语塞,什么话也没说。  在晏姝看来,他的沉默让她更加难过。  晏姝朝他走近一步:“你说,我不好看吗?”  不好看?  怎么可能!  她的五官精致,单单拿出来,都可以吊打任何当红女星。  而且比例恰到好处。  眉眼全是少女的天真烂漫。  她笑得时候灿若朝阳,就像他那天看到的日出一样。  “我漂亮吗?”晏姝固执地又问他,那势头是非要得到他的答案。  “嗯。”心头有些乱,他低声应了句。  “那我身材不好吗?!”晏姝张牙舞爪又问,只是眼尾红红的,写满委屈。  认识这几天,她总是穿着宽松的裙子或是外套。  他并未注意这些。  现在临时补课,傅野晃了眼她纤细的腿和小巧脚踝,低声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人不好?我性格不好嘛?”晏姝越说越委屈。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  “……都不是。”傅野躲闪她的眼神。  “那为什么啊!为什么总是敷衍我!”  他想说,她不要妄想靠听母亲的话,就能让他对她有什么想法。  无论他母亲给她承诺认她做未婚妻的身份或者别的什么,都不会让他有想法。  可他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别离我太近。”  晏姝愣了下,然后朝他摆手:“那晚安呀。”  傅野走后,晏姝在原地消化片刻。  得,今晚还得睡地下室!  都怪未婚夫实在是太守礼数了。  爷爷说得一点都没错。  -  晏姝跑下楼,尽可能地把窝布置的舒服一点。  正忙活的时候,手机响了。  看到那个号码,她下意识就有点不妙的预感。  是李副总打过来的。  合作的银笙公司终于有了动静,看来是管事又龟毛的陈总回来了。  她深吸口气接起来:“喂?”  “老师,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李副总恭恭敬敬地说:“那段音乐,可能还得麻烦老师再费心改一稿。”  “……”晏姝使劲闭了闭眼,然后尽量平静地说:“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嗯……就是,”李副总委婉地说:“陈总觉得前面节奏太缓了,不抓眼球。”  晏姝晚上本来就气不顺,这会更想骂人。  上一稿那个陈总说前面节奏太快,无法凸显后面的重点……  这首歌,已经耗费她一周时间,改了又改的结果。  有时候和甲方合作就是对牛弹琴,她的耐心被用尽。  “老师……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能不能请您再改一版。我向您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绝对是定稿!”李副总拍着胸脯说。  “你能做陈总的主嘛?”晏姝直白地问。  “……”话筒那边顿了顿,他的敷衍战术被识破。  “虽然做不来住,但是……但是拖一拖……拖一拖应该能行,”李副总吞吞吐吐地说:“能不能,能不能再拜托您最后一次?”  其实和银笙公司合作,晏姝只是为了拿到一纸合同好骗她妈妈,她真的真的是来出差的。  现在合同拿到手,对方又很得寸进尺地不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  李副总听出沉默的别有深意,他试探着加码:“我认识一个艺人朋友,他最近要录一款唱跳的综艺节目。我可以给二位牵线合作。”  “……”又给她找了个工作,算福利吗?  “是Summer,当红乐手。您看……”  “我可以!”晏姝没等他话说完就立马答应。  她太可以了。  Summer是娱乐圈新晋的歌手,唱跳俱佳。  晏姝非常欣赏他的音质。  她在第一次听他亮嗓的时候,就在期待有天能由他来表达自己的作品。  李副总松了口气,笑了下:“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等您修改的作品,您辛苦了。”  “明天一早给你!”晏姝像打了鸡血一般答应。  -  第二天,台风天。  学校停课、企业停工。  傅野还是去了公司。  晚上,傅野处理完公司大小事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他没急着回家,说不清的烦躁,点了根烟。  烟头明明灭灭在手指里跳跃,直到“啪”地一下甩落在地上。  十点整,他取了车出门。  一路十分不顺畅,池泽市今天是台风天。  路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盛景苑倒是一如既往平静,佣人们有序地在家里不闹出一丁点动静。  老管家撑伞在门口接他。  他随手把外套挂在玄关,接了杯水润喉。  客厅很安静,没有人影。  春季,工作很是繁忙,傅野抬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然后像想起什么,抬腕看了眼手表,晚上十点半。  他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方向看了眼。  这是没起,还是已经睡下了。  老管家一看就明白,急急忙忙凑过来说:“贺小姐下午三点的时候被孟先生接走了,一直没回来。”  “孟先生?”傅野蹙眉。  哪个孟先生?  “孟奇的独子,梦繁星珠宝公司的孟沂。昨晚也来过的。”老管家提醒他。  孟沂?  孟沂!  这个人的人品在圈里是出了名的。  人很聪明,手段灵活。  但风流成性,惹了不少情债,得罪不少人家,所以事业一直没什么起色。  被他接走?  是,这两天好像孟沂一直在朝她示好。  傅野合上眼在沙发上小憩,却觉得越发烦。  孟沂的情史辉煌到连他都听说一二,骗小姑娘的把戏更是炉火纯青。  听说在池泽市的金音酒店订了包年的总统套房,离他们家的梦繁星珠宝公司走路五分钟的距离。  专供他的当任女朋友居住,方便他“谈恋爱。”  谁都知道他的荒唐,可还是前仆后继,不过是“各取所需。”  那小姑娘,外地来的,会不会不知道?  可若是她都知道?  若是她知道……  傅野睁开眼,从茶几上端起杯凉水压了口。  “听贺小姐说,她是出去给您准备生日礼物的,今天下班前要给您带回来。就是不知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老管家叹了口气,接着说:“唉,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事困住了?她在这也没个朋友。万一出什么事……”  “……”  傅野径直起身去了四楼卧室。  四楼僻静,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可心里有团火在烧。  没有谁能一成不变。  他早该知道的。  更何况她的事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外面雨下的很大,是台风夜。  噼里啪啦豆大雨点朝地上砸。  一声广告牌落在地上,“咣”地一声巨响。  也惊了他。  若是她是被强行留在孟沂那呢?  又或者,她年纪小,没见过什么场面,一时被孟沂蒙骗或者……  外面雨这么大……  思忖片刻,他和方旖嘉打了电话过去,问她有没有“贺珠”的电话。  电话要的很顺利,方旖嘉二话没说就给他。  可他拨号打过去,对方是忙音。  人去哪了?  难不成,真在孟沂那?  傅野正站在窗前思考的时候,门咚咚地响。  是谁敲他的门?  晚上十点后,没人会来四层,这是规矩。  傅野很不耐烦地压抑着火气把门打开。  门口,老管家皱着眉一脸愁苦:“先生,打扰您休息,我明天会去领罚。”  “但是有件事实在想请您帮忙,”他颤巍巍地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珠珠的电话,我拨过去忙音。能不能请您帮忙找找她。我很担心。”  “我想来想去还是很担心……我担心……唉……”老管家叹口气,难受得不行:“她一定被骗了。”  这种情况又达不到报警找人的时间标准。  等真到了可以报警的地步,说不定酿成了大错。  老管家和珠珠聊过几次,知道她一个人来池泽市,家人朋友都在陆城。  孟沂的名声一直不好,谁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一早就该拦着。  傅野揉揉额角,站起来。  老管家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  在心里过了一圈,他给陈冉打电话过去,直截了当地问:“孟沂一般和人去金音酒店哪个房间?”  陈冉抱着话筒愣了片刻,然后炸毛:“卧槽,你不能这么侮辱我的人格!”  “我我我,我才没跟他去过!”陈冉又补充一句。  像是想到什么,陈冉又说:“孙芋菲也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并不知道也不关注他们有没有,但他肯定的是陈冉天天围在孟沂周围,肯定知道他那些事。  现在看来孟沂那些传闻是真的。  包括那个流水的女友,铁打的酒店房间的故事。  池泽城有不少荒唐事,单就孟家艳事流传出不少。  孟沂就十分随他老子,好的不学,浪荡性子到一点不差,甚至更胜。  上学那会,他俩是同校,没少见他把小姑娘往小树林里带。  毕了业,干脆搬进公司旁的酒店住,声称是要独立。  可房间里听说从不缺美人。  这要是搁在平时,他直接带人就过去了。  可这次的事不行,他去前台问,或者直接上楼搜动静都太大。  他不在乎世俗,不代表他不懂。  这种事,小姑娘不一定希望别人知道,尤其是,如果她是被迫的话。  不能再拖。  “真不说么?我记得你父亲最近在佛龛山有个矿产项目,把供奉的佛像炸得一地乱石。佛说一切为空……”  “你要做什么?”  “佛不渡诽谤三宝、妄造恶业的人,但我不介意帮他渡个轮回。”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似是说一件不打紧的事。  渡轮回?!  这样轻飘飘看似玩笑话的一句让陈冉心跳骤然加速,那些关于这位篡位太子的传闻在脑子里转了个圈。  她差点忘了,他一直是个疯子,百无禁忌。  陈冉咬牙切齿地说:“金音酒店3888。傅总千万别说是我……”第19章 旖旎酒店  傅野很少在市区开车, 可也来不及叫助手过来。  路上雨大,一路也算顺利。  金音酒店。  3888房间的位置很好,在楼层僻静的一角,旁边就是电梯。  老管家不放心晏姝, 一定要跟着来。  傅野默许。  沿着一路红毯过去, 他走到烫金的3888门牌下。  站在门口,拿着找前台要来的房卡迟迟没有打开。  门里没什么动静, 很和谐。  傅野的心沉了一沉。  “先生。”老管家焦急地轻声提醒他:“快点吧。”  “我自己进去。”  老管家踌躇一会, 然后也觉得小姑娘脸皮薄, 万一真有什么事,他看到也不好。  老管家点头说:“是。有什么事您喊我。”  贴上门卡,门“吱压”打开。  房间里黑漆漆, 没开灯。  他仔细辨别下,没听到声音。  插上门卡, 食指按亮房间的灯。  屋里大亮, 安安静静。  他顺着地毯向里走。  先是路过外间, 茶几上放着袋吃了一半的红薯, 还冒着热气。  傅野皱眉。  再往里走,便是套房的卧室。  看了眼关着的卧室门,他用力按下把手。  卧室的光很是昏暗, 昏黄中还有点旖旎。  地上散落着粉色的玫瑰花瓣, 空气里有橘子味的熏香。  甜腻腻,有点呛人。  四面墙壁悬着硕大的镜子, 人在当中从八方投出万千影子。  这会正照着当中一张红色电动床, 四周垂着紫色床幔。  两侧还有各式各样的器具和沙发椅子。  暧昧的灯光,氤氲的氛围,各式家具。  傅野眉头锁得更紧。  床上白色被褥随意堆着, 不成形状,拱起一个小包。  他走过去掀起来,下面并没人。  用手掌试了下温度,温热。  人刚离开不久。  他是个成年男人,看得出这个暧昧又旖旎的房间能是做什么用。  被子那点温热顺着指尖,烧到心里。  心尖的预期愈发不好。  “贺珠?”他喊了声她的名字。  没人应。  难不成已经接到报信,知道他要来?  藏哪去了?  傅野连着把卫生间、衣柜的门打开,都毫无人影。  难道没在这?  刚刚被子的温热手感还在,心里腾出些糟糕又荒唐的念头。  他透过高层的玻璃朝下望了眼,不可能从这逃出去。  房间里忽然开始的“咚咚”剧烈撞击声,把门口的老管家吓得不轻。  他急得直接拍门:“先生,我能进去吗?”  “我能进去吗?”  “人没在里面。”傅野伸手把门拉开,对门口的老管家说。  老管家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可人没在这,那是去哪了?  被孟沂接回家里?还是回了自己家?难不成在银笙公司?  一个个念头在心里腾起,又被他一一否定。  好在这是池泽市,在这里他想找一个人并不难。  他拿出手机吩咐助理的功夫,老管家也没闲着,直接在楼道喊起人。  “珠珠!”  “珠珠!”  一声又一声,有点绝望,又有点悲凉的味道。  傅野心里也起了波澜。  人丢了,在他眼皮子底下。  兴许是刚刚被转移走。  3888房间里袅袅的橘子熏香从开着的房间门里散出来。  头痛又隐隐发作,他不耐烦地抬手点了支烟。  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3888房间的隔壁,房门忽然打开。  探出两颗小脑袋。  一颗是晏姝的。  一颗是猫咪头。  “李爷爷?!”晏姝惊讶地回应。  酒店的浴袍松松垮垮地坠在她身上,头发散在肩头。  眼睛因为吃惊睁得又大又圆。  正在怔忪的时候,那小猫从门缝里挣扎着钻出门。  它摇摇晃晃好奇地小步在老管家身边闻了闻。  又跑到傅野面前正对他站着,小小声又好奇地:“喵~”  这什么情况?  傅野和李爷爷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晏姝还是没能回神。  下午的时候,她要去接昨天在微信公众号上预约好的小猫。  临出发前,想起口袋空空。  她在纠结找谁救急的时候,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到了晚上,晏姝便在这家酒店里了。  刚刚她被外面黑漆漆宛如世界末日的天色吓到。  浓厚的云朵低低地压着城池。  暴雨如注,雷声大作。  她住在酒店高层,总觉得妖风把房子吹得摇摇晃晃。  她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  磅礴的雨点似要把窗戳出洞。  听说今天台风过境。  她没见过台风,也没经历过。  可是,台风天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看了新闻,很多树都被拦腰吹断。  还有不牢固的广告牌、各种花盆高空坠物。  有点末日片的味道。  她那点小体格,一点都不敢出门,怕被吹飞。  新闻里播报台风红色预警,12级风力。  学校停课,公司停工。  路上更没几个行人。  看新闻里还有大树把车子拦腰压在下面。  在这样的天气下,她因为害怕晚上一直和妈妈视频通话,隔着病房玻璃看到了插着一身管子的爷爷。  爷爷带着呼吸罩,每一下的喘息都好像十分费力。  头发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好像更加灰白。  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下是愈发老态的机体。  以及被医疗器械缠满的胳膊。  检测各项指标的机器不断地跳着数字。  她的心里好难受。  和外面的下雨天一样沉重。  晏姝把门拉开,光着脚丫就往傅野面前蹦。  她还没从刚刚和爷爷视频的情绪里剥离出来,鼻尖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声音还带着点哑:“傅野,你来找我啦?我好难过。”  傅野上下打量她。  她眼睛红了。  她在难过。  她哭了。  她是被迫的。第20章 跟我走吗  傅野把西服外套脱下来, 披在她身上。  “等我。”  他的步子又大又急,朝着电梯走过去。  脚边的小猫咪被他突然地动作吓了跳,“嗖”地朝楼梯间冲过去。  “喂,别乱跑呀!”晏姝赶紧朝楼梯间追。  老管家见状也跟着去捉猫。  好在小猫咪跑了没几步便被楼梯间角的红色消防栓吸引过去。  它好奇地嗅着消防栓, 还用爪子去试探地触碰。  晏姝猫腰, 悄悄地猛地从背后把猫咪抱起来,揽在怀里轻轻地哄:“别乱跑啊, 乱跑在外面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小猫喵了声, 小爪子在她怀里挣扎, 好像在抗议。  “行行行,就算遇到好人,你的耳朵也可能会被抓去剪掉一角的。”她左手托着小猫的爪子, 右手揉了下猫头。  揉捏头顶的这两下好像取悦到小猫,它舒服地眯起眼睛, 胸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老管家扶着楼梯间的门也松口气。  “砰”地一声巨响从走廊传来。  “喵呜!”小猫被惊地尖叫一声, 猛地从她怀里挣出来, 跳到地上朝着走廊方向狂奔。  晏姝顾不得手上突然传来的疼痛, 急急忙忙去追小猫。  走廊悠长。  在尽头,她看到傅野单手拽着孟沂的衣领。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黑色衬衫下, 手掌因为用力爆出青筋, 手肘死死地把孟沂钳在墙上。  看着孟沂的眼神,就像对待势在必得的猎物。  晏姝第一次看到傅野这样的眼神。  这样的他, 让她有点和印象里那个温柔绅士联系不起来。  地上是散落一地的糖炒栗子。  “别打架啊!”晏姝远远地喊。  孟沂被勒得喘不上气, 脖子到下巴涌成红色。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一下下用力喘着。  眼看孟沂的脸红得发紫,晏姝觉得大事不好。  她扶着身上披着的西服跑过去, 下意识就去拉傅野的胳膊。  纹丝不动,她的力气太小了。  “有话好好说,你不要动手啊!”晏姝劝他。  “该说的已经谈完了。”  单手压着孟沂的脖颈,没一点松开的意思。  孟沂被死死地钳着却并不反抗,只是指着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自己确实还有话要说。  “他有话要说,你松开他,会出事的!”晏姝眼见红血丝爬满孟沂的眼球,脖子被勒成猪肝色。她怕出事声音都在抖:“你放开他,傅野!”  “你放开他呀!”  老管家颤巍巍也从电梯旁赶过去。  从小看着傅野长大,他倒是很久没见他亲自动手了。  近些年他性子越发沉稳,也越发琢磨不透。  生起气来,更常是猫逗老鼠一样,把对手戏耍一番。  这样直接地亲自动手,倒是多年来的头一遭。  怕他手下没个轻重,老管家赶紧上前劝了几句。  傅野扫了眼晏姝,终是松开手。  猛地脱力,孟沂瘫软地倚着墙扶着胸口大口吸气,因为吸气过猛还咳了两声。  这都什么事,他高高兴兴从楼下要了份糖炒栗子上来,打算分晏姝点。  一开电梯门就见到眼前这个阎王爷。  他也不知道怎么着,对上傅野的眼神,第一反应就是死命按电梯,想跑下楼。  可明明,他并没做什么亏心事。  可电梯偏偏反应迟钝,任他怎么按都不关门,硬是憋出一脑门的汗。  电梯门中伸进一只手的时候,他就觉得大事不妙。  然后他就被人揪着衣领拽出电梯。  “咚”地撞到墙上,脑子嗡嗡作响。  他心爱的栗子洒了一地。  还没顾得上心疼,又被阎王爷锁喉,差点一套带走。  阎王爷倒是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他问他:“她是被你带来的?”  是啊,珠珠是他带过来的呀。  他不敢撒谎,急急忙忙点头。  第二个问题:“今天你也住这?”  是啊,他老巢在这呢。  今天又碰上台风天,他安顿完晏姝已经不早,更懒得回家。  今晚确实也住在这。  于是他又点了点头。  而后他就听到傅野问他喜欢哪只手。  他没听懂。  然后又听到表哥的名字。  他表哥那事他清楚啊,手指断了根,说是视察工厂的时候一时不察被机器斩断的。  他这意思?  孟沂有颗玲珑心,七想八想就明白了。  多宝贵的右手啊!  他万万不能歩他后尘。  孟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死死钉在墙上。  好在晏姝跑了出来,这会有了解释的机会。  “还有什么要说?”  有什么要说?  孟沂是个人精,他扶着墙理了下思绪,就意识到哪里出了岔子。  第一步,是要喊疼。  “哎呦!好痛啊!勒死我了!”好不容易能说话,孟沂一手抚着脖子叫苦。  他气出了,又有晏姝在。无论是因为什么,阎王爷都不至于二次索命。  他的脖子上被生生勒出一道红色的掌痕。  “你这个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他叫得夸张,晏姝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衣领,察看伤势。  姑奶奶可离他远点。  孟沂向右躲了一步,还拿着眼角偷瞄了下傅野的神色。  第二步,便是诉苦。  “珠珠啊,以后我可不敢收留你了。”孟沂摸着脖子,咳嗽两声苦兮兮地说:“你来作证,是不是你今天喊我帮忙去接猫的?”  晏姝点点头。  “然后我说雨太大了,你不如在我这住一晚,反正你也没个正经住处。你是不是就同意了。”  晏姝又点点头。  “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这住不安全,所以住在隔壁,是不是这个样子?”  “对!”  孟沂拿眼角瞄了傅野两眼,眼看他神色松懈下来。  看人下菜,他还没失手过。  “所以,傅老板何苦难为我?”孟沂捂着脖子有气无力地说。  他装得弱不禁风,好博得些同情。  “我有说是因为这些?”  孟沂被噎住:“……没有。”  “那为什么打他啊?”晏姝提高音量,嘴唇抿得很紧。  “想打便打了。”他飘飘地回答,低头有条不紊地理了下被压乱的袖口。  孟沂苦着张脸附和:“打得好,打得好。”  晏姝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嗓子里。  一旁的老管家赶紧插话进来:“先生,外面天气不好。我们要不要趁着还不算太晚,早点回家?”  “嗯。”  “你先别走!”晏姝叫住他。  傅野顿住脚步,却理解岔了:“你要跟我走?”  “先不说这个,”晏姝指着倚在墙边虚弱而有气无力的孟沂说:“你无缘无故打人要道歉。”  仿佛听到极为荒唐的事,他挑眉反问:“道歉?”  晏姝严肃地看着他,觉得他这么无缘无故地利用体能优势把别人伤成这样太不应该。  “你跟不跟我走?”傅野没理他,耐下性子又问。  晏姝僵在原地不动。  老管家见状赶忙去晏姝旁边说好话:“珠珠跟我回去吧,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今天可把我吓坏了……”  “李爷爷……”  孟沂是个十分知趣的人,刚刚那出只是怕被开罪。  他还没活腻,哪敢劳烦他道歉?  孟沂赶忙收起刚刚那副疲态,两腿站直精神抖擞地把衣服一拽,嬉皮笑脸地说:“我没事,没打架,我俩闹着玩儿呢。”  傅野转身,平平淡淡地说:“要么,你打回来。”  “不不不,不用。”孟沂结结巴巴地回,他摸着起了淤青的脖颈说:“而且一点也不疼,就是顺便活动了下筋骨。”  傅野手搭在孟沂的肩膀上,轻轻抚了下肩的褶,轻描淡写地说:“他说不用。”  她就是不明白好端端地傅野干嘛动手打人。  她去捉猫的功夫,他就欺负人。  老管家也劝了晏姝几句。  当事人都这么没骨气。  她想着自己明早还要交稿的事颇不争气地看了眼孟沂,气鼓鼓地说:“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下衣服和李爷爷一块回去。”  她没提是跟他回去。  傅野觉得心烦,靠着电梯旁的墙壁点了支烟。  他对这些暂时麻痹人神经的东西并没有瘾,只是偶尔点上根解乏或者解脱。  烟圈随着走廊窗里吹来的风袅袅地向上飘。  一点点白雾慢腾腾地升起。  “我就请她吃个饭,您不至于吧?”  走廊里就剩下三个人,孟沂小声地暗示,他什么坏事都没做。  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对待不同的猎物,他有不同的手段。  这样的猎物,并不能操之过急。  这是一名优秀的猎手的实战经验和职业操守。  他的每一个女朋友跟着他都是心甘情愿。  虽然今晚,对今天这个,他确实存过些其他侥幸的心思。  傅野轻轻弹下烟灰,扯了扯唇。  孟沂和他在饭桌上见过几次,他总是冷冷淡淡的。  没什么嗜好,美色、美酒、美食统统装不进心里。  一圈人对他敬酒哈腰的时候,连身都不欠一下。  可要是看谁不顺眼,便是往死里整。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毫无破绽。  好像什么都没在他心上,好像什么都能毁灭。  想到这,孟沂忍不住笑了笑,偏头看他,眯着眼玩味地说:“你喜欢她的吧?”  虽然眼前人在池泽市的势力可以只手遮天,  可他也有自己的长处。  他最擅长用语言向人心里捅刀子。  孟沂不怕死地加了一句:“就前两天,她上次牵你手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他本来不想理他。  可瞬间,回忆倒带。  傅野脑海里,呼啸而过地,却是一个白衫的小姑娘忽然张开的手臂,以及忽然贴上来的温热。  他回想起来,那时候她身上一点桔梗的清甜。  她红着眼睛委屈又惹人怜地问他:“你对我不满意吗?”  刚刚孟沂的声音,像魔音一般在这夜里无可遁形。  “你喜欢她的吧?”  “就前两天,她上次牵你手的时候,你什么感觉?”第21章 她的照片  晏姝披着外套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捉猫。  抱来的猫不傻, 刚听到动静不对,第一时间选择跑回自己的老巢。  晏姝进了房间就把门锁上,里里外外把房间搜了个遍,然后在床底下发现那只猫。  她喊了两遍给猫新取的名字, 小猫并不搭理  小猫稳稳地蹲在床底, 好奇地盯着她看。  晏姝又喊了遍小猫原来的名,小猫一动不动。  “你是小傻猫嘛!”晏姝气呼呼地去够小猫, 却仍然勾不到。  外面傅野还在等着她。  余光看到床头的一盒纸巾, 晏姝有了主意。  她抽出两张纸团成团, 当着小猫的面向远处丢。  还没丢几个,小猫就嗖地一下窜出来扑上纸团。  晏姝趁机按住它的脖颈,把它揽进怀里:“小笨猫, 胆子这么丁点。”  “喵嗷”小猫咪仿佛听懂了,反驳一句。  “不许再挠我!”晏姝一边威胁它, 一边把航空箱门打开。  把小猫咪小心放进去, 锁上箱门。  她换了衣服, 简单地把杂物收拾了番, 便开了门。  回去的时候,傅野的助手已经在车里等着。  晏姝抱着航空箱直接坐进后排车厢,傅野拉开车门坐她旁边。  晏姝往边上靠了靠, 和他间隔整整一人的距离, 把猫笼放在两人中间,笼门冲着自己。  她歪着身子安抚着笼子的小猫:“楚楚, 你别怕啊, 我带你回家。”  傅野清了下嗓子,然后状若无意地问:“你怎么和孟沂在一块?”  晏姝头也没抬地说:“今天和别人约好接猫,我没有车。所以打电话请他来帮忙的。”  “打车?”  晏姝撇嘴:“我说过的呀, 我钱包丢了。”  傅野半晌没说话,像是默认这个答案。  晏姝继续逗弄着笼子里的小猫。  听到她的求助,孟沂二话不说就开车带她去接猫,还帮她和那个公益机构问好如何照顾小猫。  可这个人,直接上手打人,把孟沂脖子都勒青了。  “今晚怎么不回来住?”  “我和孟沂提过,但是他说今晚有台风,不安全。接猫的地方离刚那个酒店很近,我们就就近住下了。”晏姝坐直,指指窗外:“外面的雨确实好大。我们陆城可从来没这种狂风乱作的天气。”  晏姝的声音不像平时,有点冷冰冰的埋怨。  这不大对劲的语气,老管家也听出来了。  老管家插过一句:“这种天气,池泽市也不常有。”  全力维护着家乡的形象。  晏姝点点头:“你们这比我们那里湿润,倒是很舒服。我们那里夏天晒得人都要褪层皮。”  “嘿,珠珠看到我们院子里那棵树了吗?先生还小的时候栽下的,现在都这么大了。夏天在那下面乘凉,可舒服啦!”  “哦,那棵大树嘛?我记得的!我们陆城已有很多这种树。”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老管家笑着和晏姝攀谈:“我们先生也去过陆城……”  刚起了个头,却突然想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没再继续说下去。  “嗯?傅野你去过陆城啊?!你是去旅游的吗?什么时候去的?那你有没有吃到我们那的玫瑰糕呀?”晏姝起了兴趣,问了一转连串问题。  傅野含糊地答:“不记得了。”  老管家心疼地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傅野那会从陆城回来的样子。  看上去熨帖又体面,可走路的姿势却有些别扭和勉强。  他发现他的衣服浸了一小块血色。  老管家意识到不对劲,要他掀开衣服给他看看。  那会傅野很尊重他,他说的话多半也会听。  可傅野那次却不肯,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多久,傅野的母亲也进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叫来一圈家庭医生。  他这才知道,兴高采烈要去陆城看赛车的傅野在抵达的第二天就出了车祸。  小小年纪就懂得舍己为人,结局是在ICU急救了一夜。  伤口并未完全愈合,可他只想回家。  傅野的父亲傅炙承并没有一起跟着回来,只派了个助手跟着。  傅炙承的事,老管家都知道。  都是作孽。  听说那次是那个私生子想去陆城的游乐园玩,傅炙承留下来陪他,顾也没顾伤得那么重的儿子。  可明明一开始是傅野提出想去陆城的。  家里的医生每天会定时给小少爷换药,他的腰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动作稍大就会渗血。  本来傅野的身体极好,那段日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养病。  他大概推测出傅野已经知道了那孩子的存在。  却不知道他在陆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本来很活泼也很礼貌的孩子。  那段时间像是废弃工厂边的一株茅草,病恹恹地垂着颖果。  他晚上去守过夜,那会他常常半夜发起高烧,说这些含糊的话。  也常常在梦里惊醒,人瘦得脱形。  他只是个外人,还心疼得不行。  也不知道,傅炙承是怎么做到整整一个月没进过一次家门。  “李爷爷,傅野说他不记得了,您还有印象吗?”晏姝把脑袋从座椅当中探出去问老管家。  老管家掩饰地笑笑:“好像是先生小时候吧,我老了,也记不清了。”  “哦,这样子啊,”晏姝缩回头,朝着傅野笑了笑:“下次你跟我去陆城,我带你去吃玫瑰糕,爬百泉山。真的很好玩。”  他面无表情地应了句:“好。”  “不过,我这是第一次来池泽市,也是第一次遇到台风呢,台风到底长什么?真是有个眼么?”晏姝靠在窗户上朝外东张西望。  傅野撑着头想事情,也随她去。  这天气,车子不敢开得太快。  雨点重重砸在车上,做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可现在有人在旁边,晏姝不那么害怕。  她好奇地朝外面看,台风眼墙已经过境。  可风雨不息,夜里黑漆漆的,路上散了一地破碎的杂物。  有点末日片的感觉。  也幸亏,他来找她。  不然她的手机没电,可不敢一个人睡。  “啊呀!”晏姝指着窗外突然叫了一声。  “嗯?”傅野睁眼,顺着晏姝指的方向看去。  “你看,那棵树马上就要倒了,但是那个路人好像没看见,马上要从下面走过去了怎么办啊!”  飘摇的雨夜里,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离他们的车不远。  那人影前确有一棵即将拦腰断掉的树。  呵,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不是傅冶是哪个?  傅野倾身过去,把晏姝那侧的车窗摇下来条缝,想看得更清楚。  雨水顺着狂风从缝里灌入,洒了晏姝一身。  把她冻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朝傅野那侧躲。  她又直起身来,朝着窗外喊:“喂,小心!前面那棵树要断了!”  助手贴心地减慢车速。  潮湿的雨季,急驰的车流,那行人好像是听到、又好像是没有,朝这边转了下头。  他到底路过那棵树下,树木也并未折断,只是树腰处几缕纤维堪堪支撑着。  “呼,好危险。”晏姝松弛下来,靠回椅背。  傅野却并没收回视线。  那人怀里,好像还藏着一个,揽得很紧,看不清楚。  一阵骤雨洒进车里,晏姝下意识又朝傅野身边躲。  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他商量:“外面好大的雨,我们关窗吧?”  车窗又被傅野摇起来。  晏姝对刚刚的路人印象并不深,就记得他高高瘦瘦的,有点书卷子气。  命还挺大。  傅野看着缩在他旁边的人,电光火石间,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他想到自己之前到底算漏了什么。  他漏了傅冶能在晏家不被贺南初打压的最大变数。  是感情。  要是晏家的小公主非傅冶不嫁,和他母亲般要死要活的话,便成了傅冶最大的靠山。  就算是傅冶毫无良心地一点点吞噬晏家的产业,那也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的事。  有妹妹的因素在,贺南初大概率无法对傅冶下手。  傅冶那身边总有些女人,人也最是伪善。  听说小公主还小,被他迷得五迷三道倒是很有可能。  在池泽市,压得他永远翻不了身。  在陆城,也不许好过。  “池铮,上回交代的事有结果了吗?”傅野问他的助手。  池铮心里有点发毛,事情是昨天才吩咐的,今天天气又这个鬼样子,哪里有时间去查。  可他不敢争辩,附和着说:“有些眉目了,女方照片拿到了。一会和您汇报。”  眼看傅野好像和助手聊起了工作,晏姝觉得很无聊。  她打了个哈欠,从背包里往外掏手机。  男人都这样子,为工作而生吗?  他的哥哥是个工作狂,爷爷听说也是。  这会傅野好像也是一个。  她就对经商、投资、并购……毫无兴趣,甚至感到头大。  爷爷曾经想过把公司上下全权交给她打理,可她一看那些报表就头疼。  相比较而言,她还是更喜欢人文气息浓厚,充满趣味的音符。  没关系,没关系,傅野一看就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  傅野和助手又聊了几句项目的进展,跟催眠曲似的,晏姝困得不行。  她索性闭上眼,没一会就歪在车上睡着。  池铮跟了傅野很多年,一眼就能感受到老板今晚的心事重重。  他下意识是以为是因为刚刚车外的人。  等红绿灯的时候,池铮腾出手来,从钱夹抽出张女人照片从座位缝里朝后递过去。  “傅总,这个,是晏家晏小姐的照片。从陈家那边找到的。”第22章 他女朋友  照片上前排一个女孩子在商场回眸。  短头发, 齐刘海,藏青色阔腿裤,个子有1米7,很干练。  五官只能勉强算标致, 扔在大街上比路人还要不耐看。  他随意扫了眼就收到皮夹子里。  “晏小姐表哥天天在杂志上见, 长得一表人才,也不知道他表妹怎么就……”池铮瞄了眼后视镜, 想到自己台风天被派来接人的境地, 笑了下顺着说:“我看还是贺小姐漂亮, 人也温柔,跟仙女下凡似的。”  傅野皱眉:“说正事。”  池铮意识到越界,轻咳下正色说:“我觉得晏小姐没他前女友漂亮应该算一个因素?除此以外, 贺南初很不喜欢这门婚事,扬言他要是敢上门就断了他的腿。”  晏姝无意识地皱眉, 哼唧两声。  想来是话语声吵到他。  池铮声音压低两度, 接着说:“陈老爷子一直在想办法想和他谈合, 给外孙铺路, 对方态度一直没缓和。”  “回去再说。”  “是。”  -  晏姝睡得迷迷糊糊,他们的话也听得糊里糊涂。  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愣了几秒钟。  暗灰色墙壁, 藏青色被罩和枕头。  角落一张电脑桌。  这地方是哪里  她坐在床上思忖片刻, 好像昨晚傅野跟他说了几句话。  她睡得头昏沉沉,也记不大清。  再后来好像就被抱上楼来。  所以, 应该是昨晚给她换了住处。  抱着, 换了住处。  她点点头,觉得照这样下去,把他尽快带回陆城的事应该不难。  他大概对自己也是满意的。  拉开房间的窗帘, 晏姝跳下床,从包里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关机。  昨晚和妈妈视频打没电后,一直没充。  她扫了眼房间的布局,自己的行李也被拿上来。  拉开行李箱掏出充电器,找到插座,充上电她就按了开机。  10:37。  傅野应该上班去了,那等他回来问问他愿不愿意陪她去陆城。  她展了下裙摆,刚打算下楼去吃饭,一连串视频通话拨进来。  晏姝拿起手机解开锁屏。  大事不好,是哥哥。  晏姝来池泽市的事,一个字都没敢和贺南初提。  她握着手机,恨不得躲到地缝里。  犹豫一会,按到“语音通话”键。  “你昨晚去哪了?手机关机?我给你打一晚上电话。”贺南初来势汹汹地拷问她。  “我……我昨晚和妈妈通电话,打没电了,就懒得充电。”晏姝避重就轻地回他。  “怪不得离参说找不到你,他都找我这来了。”  昨晚,发小程离参给她拨了好几个电话。  她那会忙着和妈妈视频,一个都没接。  一定是程离参跑去找哥哥问她。  晏姝解释:“他打过来那会,我正和家里通话呢。”  “那行吧,我听姑姑说你最近出差了?去哪了?”  “哎呀,我都成年了,想有点自由可不可以嘛!”  既然姑姑知道她出差的事,贺南初也就没太放心上。  “我忙得很,也懒得管你。”  晏姝怕说露出破绽,催着他挂电话:“那没别的事,我先挂掉啦?一会要去赶工。”  “别,还有点事,我一会发你个文件。很重要,你看一下给我个信。”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呀?”晏姝好奇地问。  “好东西。记得看,不看我就去把你抓回家监督你看。”  “你好麻烦!”  贺南初没和她说太多,就撂下电话。  晏姝和哥哥的微信框里还真多出个文件,是压缩包。  看样子还得用电脑看。  晏姝环视了下房间,她这屋里就有台电脑。  但是贸然用别人的东西,总归是不好的。  晏姝穿上拖鞋下了楼,她打算去自己的工作室看。  出了房间门,晏姝才发觉,她住在四楼。  刚她睡了一晚上的屋子,便是那晚所看到的书房。  离着傅野的房间没几步。  可这个点,他肯定已经上班去了。  晏姝下到一楼,正巧碰上李管家。  “早啊,珠珠。”  晏姝有点羞愧,一点也不早了,都已经十点半了。  但她还是礼貌地回了句:“早,李爷爷。”  “昨晚睡得还好吗?我让人把东西都放到楼上了,你一会看看有没有漏的。”  晏姝漾起酒窝:“好的,谢谢您。”  “早饭一会去餐厅吃,我让林嫂帮你留了点。”  “真不好意思,起得有点晚。”晏姝挠了挠头。  “嗐,没事。年轻人觉多,爷爷知道。”李管家笑了笑。  晏姝的两颊爬起红晕,她不好意思地低低头。  这一低头,便看到两步远的茶几上有个皮夹子。  敞开的皮夹子里夹着张照片。  她走过去拾起来。  照片里,一个短头发、齐刘海,很飒的女孩子。  圆形银色耳环,嘴唇正宫红色。  一身藏青色阔腿裤。  “这是什么?”晏姝扬了扬手里的皮夹。  李管家走过去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先生的皮夹啊!”  他一拍大腿:“啊呀,昨天先生随手把皮夹放在桌上,就忙着把你送回去睡觉。看来是忘在这了,我给先生打个电话说一声,省得他找。”  晏姝点点头,可还是手持着照片看了好一会。  然后慢慢地把照片放回桌上。  她撇了撇嘴。  心里头有点说不清楚的难受和酸涩。  比把巨幅照片挂在收藏室里,更深的爱意,大概就是藏在随身携带的钱夹里。  晏姝扫了眼躺在桌上的钱包,耷拉着脑袋转身去了楼下。  她在桌前发了会呆,打开电脑。  用电脑微信,把哥哥发来的文件解压缩。  她打不起精神。  拄着头在桌前放空冥想一会,才把文件打开。  文件夹里,有几个子文件夹。  她随便点开看了一个。  有点像应聘简历。  文件里,照片、年龄、职业、爱好一应俱全。  每个子文件夹里,还有一小段视频,大概就是这个“应聘者”的日常。  第一个视频里,出现一个紫色POLO衫的皮肤冷白的男人。  场景是,一片草坪。  再仔细看,是高尔夫球场。  男人挥杆在打球。  球稳稳地进了洞。  她偶尔也跟着爷爷去打过几次,可技术很一般。  这个人打得可真好。  她耐心地又看下去。  场景切换到厨房。  一个斯文的男人,腰间束起白色围裙的时候,也是很养眼的一件事。  他手指灵巧地做出一锅金黄香浓的佛跳墙。  隔着屏幕,她都能闻到香气。  忽然,屏幕上开了个阳光滤镜。  那个男人冲着镜头朝她笑,然后说:“希望有机会能请晏小姐品尝。”  她摸不着头脑认真地看了几个视频,清一色最后都会cue到她的名字。  晏姝忽然恍然大悟,这这这,哪门子简历。  这是相亲视频吧?  应聘的职位是她的丈夫。  “这什么啊?”晏姝自言自语一句。  “叮——”亲哥的微信适时发来。  “珠珠,喜欢哪一个?”  “……你好无聊!”  “处处看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文件名打星那几个是我觉得不错的,你重点考虑下。”  “……”  哥哥一连串发来好几条消息,晏姝一条没回。  思忖片刻,干脆把文件打了出来。  -  傅野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晏姝在翻一个小册子。  她的脚边蹲着昨天带回家的小猫。  一身疲累好像消散一点。  他松了松领带走过去,靠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晏姝认认真真地翻着小册子,连抬头看他都没有。  老管家凑过来和他搭话:“先生今天回来很早,用饭了吗?”  “吃过了,”他想了想,又说:“帮我拿胃药过来。”  “又胃疼了吗?我这就去拿。”  听到这,晏姝抬了抬眼,往他那边坐了一格。  “你胃疼呀?”  傅野皱着眉头说:“还好。”  晏姝刚要再问几句,就看到桌上的皮夹,咬咬牙没理他。  她盯着皮夹子沉默一会,忽然冒出一句:“你这身体不行,毛病还挺多的。”  她小小声地给自己找理由,一个能让自己没那么难受的理由:“那看起来,还是这个李先生好一点。”  “……”傅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她手里捉的册子好像是简历一样的东西。  而后,晏姝又翻了一页:“这个陈先生,练泰拳的,身体应该也可以。”  “这是什么?”眼看着晏姝连翻好几页,都是个人简历。  还是清一色男人。  傅野没忍住问。  “哦,这是家里给我送来的名册,让我从里面挑一个相亲。”晏姝合上册子,一脸正经地说:“我看你大概并不想跟我在一块,所以想早点回去了。”  傅野一字一句地消化晏姝话里的意思。  这厚厚一沓,竟然是相亲资料!  她家里是有多急?  晏姝把册子随手放在桌上,起身,给傅野鞠了个躬:“我打算明天就回家。这些日子,麻烦你了,我过得很开心。”  傅野找了找自己的声音,然后说:“你工作忙完了?家里不缺这一间房。”  他明明前两天还说家里没有空房,昨晚让自己睡过去说不定是一时兴起。  想到这晏姝耷拉着脑袋:“我不想做了,我只想回家。”  她不想在池泽市待下去了,她宁愿赔违约金。  可片刻后,她又觉得这样的离开显得自己很小气,也很像一个败将。  晏姝挤出一个微笑大度的说:“你是个好人,一直都没忍心伤害我。可我现在都知道啦,所以我们……”  晏姝的声音小下去,带着点哭腔,到最后说不出话。  鼻子涌上一阵酸涩。  怪不得这么久,他都不肯去陆城和她谈婚论嫁。  他原来真的喜欢的姑娘。  也怪不得拒绝孙芋菲的示好。  他是个挺负责任的人,可是不是对她啊。  希望以后,她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小王子。  “你知道什么了?”傅野皱眉问。  晏姝吸了吸鼻子:“别问啦,我不想说呀。”  怪不得每次都是她在努力的和他示好。  他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的话,也一直拖着不去看爷爷。  她早该知道的,他为什么一直不去看爷爷。  一定是哥哥为难他,他不敢拒绝婚事可也不想背叛自己喜欢的人吧。  晏姝掉了两滴眼泪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未婚夫嘛,这个不行,她可以换一个。  她有一册子的人可以去认识。  可能她觉得这个未婚夫是特殊的,他是爷爷亲自为她选的。  如果爷爷知道故事的结局一定会伤心。  这是爷爷最后为她做的事。  也可能连她也觉得傅野是个很适合结婚的人选,他人很勇敢、很能干。  现在没有现成的,她还得从那个名单里一点一点地筛选。  很费时,很费力。  傅野看着晏姝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钱夹,看着看着还滴出两滴眼泪来。  她的眼神写满难过,挠得他心里有空落落的。  他注意到那个皮夹子,同样也注意到皮夹里那张照片。  恍然大悟。  傅野思忖片刻。  “这张照片……”傅野话说到一半,看了眼晏姝。  果然小姑娘的目光都被照片吸引过去。  看来症结在这。  从头解释太复杂,他喜欢快刀斩乱麻。  他抽出照片扬了扬:“这是池铮女朋友,说吵架之后离家出走了。所以让我帮忙找找。我随手放进去。”  “……”晏姝的眼泪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滴下来,她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傅野。  “池铮女朋友呀?”  “对,我助手。昨晚接我们的司机。”傅野把照片抽出放到桌上:“池铮昨晚台风天找了一晚上。”  晏姝脸红了,还有点烧。  她这一点都不大度,还那样揣度未婚夫。  她愧对妈妈的教诲,没有一点点好妻子的样子。  她抽了张纸巾,掩饰般地转移话题:“那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傅野皱眉:“池铮今天请假了,晚上给我来了个电话,好像一整天没吃饭,发烧了。”  “情侣间吵架应该很常见吧,她这样离家出走,池铮该多担心。你好好帮忙找找她呀!”  傅野回答了她后半句话:“嗯,我也觉得不该动不动离家出走。”  晏姝眨着眼睛愣了下,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琢磨过味来,刚刚她好像也在闹离家出走。  晏姝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眼圈红红的、脸也红红的走到他跟前拽拽他的衣角:“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那些话。”  “没关系。”  晏姝红着眼睛笑了下,实心实意地夸他:“你可真好!”  “但有个事,你得和我说实话。”  “我肯定说的。”晏姝点点头。  傅野见她情绪稳定,指了指桌上的名册:“这里面有喜欢的吗?”第23章 楚楚和猫  晏姝像做错事一般紧张地舔舔唇。  他们的婚约还作数, 她还在这看美男图,实在是太不应该。  更何况,这一册子里的男人,没一个颜值能打得过眼前这个。  等后面, 她要想办法和贺南初说清楚, 不要随便给她塞乱七八糟的男人。  她和爷爷选的未婚夫相处得很不错。  晏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野的表情,眼看着他伸出胳膊打算拿起那个花名册。  她快他一步抢先拿起来, 抱在怀里。  傅野把手收回来, 看她那紧张的样子轻笑一下, 又问:“喜欢哪个,嗯?”  晏姝的脸憋得通红,张张口没说出话来。  “是陈先生, 还是李先生?”  “……”晏姝紧张地咬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明明带着笑模样, 却看起来森森地。  这个时候, 救命般的电话铃声响起。  晏姝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朝着傅野晃了晃, 意思是你看我有电话进来了。  傅野没再逼迫她,伸手把地上的猫拎起来,放到身边拎起爪子看。  晏姝也没在意, 挨着小猫坐下。  是发小程离参, 她按了接听键。  “喂,小橙子你怎么突然有空和我打电话?”心里却闪过庆幸, 幸亏程离参这回打进来。  “说过不许跟你哥一样这样喊我, 听见没,像喊太监?”程离参没好气地在电话里威胁。  “他们都这么喊你嘛。”  “那是他们,你不许!”程离参恨恨不平地教育她:“不要不学好。”  “哦, ”晏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简单地答他。  “说正事,昨晚怎么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我有空跨洋打一次容易吗?”  程离参和她从小玩到大,十几年的交情。  人很爱玩,不大靠谱,说是从小长到大,不如说是从小捉弄到大。  做事情很不着调,去年末丢了一桩大单子后,直接被他老爸丢出海外“锻炼。”  老爷子心疼孙子,可他爸在气头上也说不出什么。  这一发配,算下来都快小半年了。  晏姝随意地摆弄着衣角,和他解释:“昨晚一直在和家里视频,你一直弹窗出来,后面我手机还没电了。”  “我还不是以为你出事了?一直不接。后面干脆已关机,真行。”  晏姝不大高兴地检举他:“那你也不可以去找我哥哥告状的。”  程离参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这心虚什么?到底人在哪呢?”  “我……我还能在哪儿哎,”晏姝咬了下嘴唇强装镇定地说:“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程离参笑了下,而后煞有介事地说:“哥哥我过两周回国,一会把航班信息发你,赶紧给我准备好欢迎仪式。”  “美得你,”晏姝气愤地谴责他:“说好四月送我一趟富士山豪华游,你输不起在国外躲半年。才不去接你。”  “要不是你和你哥合起伙来耍赖,我那局能输?”  “结果就是你输了,还没带我去。跑到外面躲潇洒。”晏姝一边逗弄着小猫一边说。  “我乐意去?我是被扔出去的好吧?要不是老头子想我,下个月都回不去。”  “让你不务正业。”晏姝安抚地摸了下猫咪的脑袋,小猫试探地去咬:“我才不去接你,我很忙。”  “小没良心,你能忙什么?”  “喂,我是有正经工作的好不好。我最近接了个单子,在池……”晏姝话说到一半顿住,而后又软了口气:“哎呀呀,下次找不到我你就使劲打电话,我总会接的呀,不用麻烦我哥的。”  “行,那你去机场接我。”  “在出差呀,过两周就回去了,能回去就接你。”  “就知道你这里听不到准话。你爷爷怎么样了?好点没?”  晏姝忽然就不闹腾了,沉默一会说:“嗯,不大好。我昨晚和他视频过,还没出重症监护室。”  “别担心,我请了个当地大夫,昨儿早上就让助理给带回国了,听说心脏内科看得很好,你别急。”  国内的医生基本已经给爷爷判了死刑,她不大相信这样的话,打不起精神。  但别人的好意还是要心领的,她恹恹地道谢:“嗯,谢谢。”。  “光一句谢谢可不能够啊,”程离参逗她:“我在德国除了工作,每天可就剩下遍寻名医,费老大劲了。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晏姝听出他话里的安慰,不想让他也被自己带跑情绪,强打着精神打趣:“行啊,爷爷要是病好了,我请你在富士山上住一年。不和你一样小气,”  “那还是算了,你是想火山爆发炼化我吗?  “舍利子!”她咯咯地笑。  “就说你没良心,说定了啊,等我荣归故里,记得八百里相迎!”  “肚子里就那么点墨水,你就不要显摆了,”晏姝看了眼身边的傅野说:“我看情况吧,看看手头的工作能不能忙完。”  “那行,我这边来了个客户,先不跟你说了啊。你等我回去再聊,在外面小心点。”  话筒里传来嘈杂的人声,是一串英语。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回头再说。”晏姝跟着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晏姝捧着话筒发了会呆,她的情绪依旧很低落。  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心里空落落的。  程离参的话其实并没有哄好她,反而让她想起了昨晚看到的爷爷的病容。  心脏像被揪住。  医生说,爷爷的病并不突然。  两年前体检的时候就发现了。  可爷爷一个字都没和她提起过。  在她面前永远是开心、和蔼、好说话的老人。  她竟然也一点都没发现。  她怎么这么粗心,一点都没发现。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折寿和爷爷交换。  忽然眼前出来一双手,把她的手腕轻轻覆住然后拖到自己那侧。  她的目光随着那双手挪过去。  傅野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一个小药箱。  他抽出根棉签,沾了沾碘酒,涂在她已经结痂的伤口上。  昨晚去捉小猫的时候,不小心被挠了下。  她都忘记了。  “这猫,打过疫苗吗?”傅野一边轻轻擦着伤口一边低声问。  晏姝点点头:“打过的,猫三联和狂犬都打过。”  “它一直没出过门?”  晏姝摇摇头,答道:“没有出去过,一直被家养的。可好像因为脾气不好,被主人丢来丢去的。”  傅野皱了皱眉。  晏姝察觉到他这微小的情绪变化,赶着给小猫咪说好话:“虽然它抓了我,但是我保证以后一定能教好它的,我们能不能别丢下她?”  “随便你。”  像是得到了保证,晏姝一本正经地说:“我一定会好好教她的!”  “好,”他一点点给她擦拭着伤口,动作轻地像是抚摸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晏姝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任他折腾。  她性子温和乖巧,人长得漂亮,为人大度,虽然有一些小毛病,但实在是一只适合豢养的小宠物。  比起身边这只挠人的混血猫,更适合养在身边。  动作轻柔,一点点清凉在腕上,晏姝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她空下的那只手指指膝盖,娇气地说:“今天,我这里也还没来得及上药呢。”  傅野把用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重新抽出一支沾了碘酒递给她。  晏姝看着眼前的棉签明白了,他要她自己涂。  真的真的不用如此设防,下个月就睡一张床了呢。  但晏姝还是伸手接过来,小心地拎起裙子,露出受伤的膝盖。  她弓着身子涂了两下,样子笨拙。  伤口在膝盖下侧看不大清。  若是把鞋子脱掉,把脚放在沙发上弓着腿涂药,可能会更方便些。  可这会换成她不好意思这样做。  她曲着身子努力了一会,把药水尽量均匀地覆在伤口上。  傅野看了一会,张口:“笨,还是我来吧。”  他弯腰伸手捉住她的脚腕,毫不在意地把右腿搭在自己的身上。  从药箱里拿出几罐药水,依次对着伤口喷喷涂涂,样子颇为熟络。  晏姝本没觉得有什么,但看着自己的腿搭在他的身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热了热。  傅野说得没错,她可真是笨,刚刚还嫌弃未婚夫太过拘谨,等他不拘谨自己羞得跟什么似的。  他动作很轻,她被擦得有些痒,不禁动了动腿。  “疼?”  “不,不疼的。”晏姝回答。  只是有点痒呀。  他的支撑就像一座岛,把浮浮沉沉的思绪支起来。  刚刚打过电话的是她的发小,从小到大一起玩闹,一起不务正业。  这么大的人了什么都喜欢玩,最近还喜欢上乐器,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家里的公司上。  这点和她很像,明明家里没有其他人可以依仗,她却一点都不想学生意经。  和眼前的人完全相反,他好像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且行动力极强地去做。  他比她大上几岁,性格沉稳很多。  晏姝抱着抱枕,拄着下巴观察他。  为了方便给她上药,他这会把手腕的衣袖轻轻挽起些,露出精瘦的手肘,皮肤下是青色的血管,  随着动作,能看到他小臂结实的线条。  认真地一点点擦拭着她的伤口。  眉眼深邃,薄唇紧抿。  妈妈说过,这样长相的男人多半深情。  浑身上下是成熟的气息,她觉得安心和踏实。  像是大提琴深沉安稳的旋律。  晏姝轻轻喊他:“傅野。”  傅野没抬头,简单应了声。  晏姝笑了笑,又说:“你长得可真好看。”  “……”  “哎呦!你轻点呀!”晏姝缩了缩腿,撇嘴说:“真不禁夸。”  “……”  小猫觉得热闹,也跳上沙发,一步步好奇地挪到傅野和晏姝中间蹲下来。  老管家在一旁清理着傅野拆开的药剂包装盒。  晏姝把小猫单手揽住,骄傲地和他说:"还没介绍过,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她父母分别是一只白色田园猫和布偶猫。”晏姝拎起小猫的一只爪子和傅野打招呼:"她可聪明了,会自己开窗户、还会开抽屉!是一只全能猫猫!"  "会抓松鼠吗?"傅野突然出声。  “松鼠?”晏姝愣了下:“松鼠应该会的吧?猫咪不是都会抓老鼠的吗?松鼠也是鼠类!我相信她一定会抓松鼠的!”  傅野一边像青紫成一片的皮肤涂药,一边淡声说:“那看来比你聪明。”  “……”  “我……我……怎么不如它聪明了!”  傅野抬眸,看了她一眼。  晏姝支吾两句,不说话了。  她这条腿就是那天晚上捉松鼠,才搞成这样。  松鼠没抓到,自己结结实实摔了跤。  她气得鼓了鼓腮帮子,可他还偏偏没说错。  刚刚那点点惆怅,到这会一点都不见了。  一帮跟着收拾茶几的老管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又盯着看了会傅野的动作,小声问:"我给猫取了个名字,叫楚楚,可以吗?”  “随便。”  “真的可以吗?我还担心会撞了你的名讳。”晏姝又和他确认一遍。  “我的名讳?”傅野愣了下。  “李爷爷和我说的,"晏姝指了指茶几旁的老管家:“他说你按家谱的话应该是楚字辈,是还没出生就定好的名字。是这样吧?李爷爷。”  老管家脸登时变白,慌张摆摆手:“是我多嘴了。”  "啊?这个不能提的吗?“晏姝看着反常的老管家紧张地问,她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这:“是我非要问的,你别难为他。”  傅野把最后一支药水上好,涂了层凝胶,看着那小猫无所谓地说:“随便叫什么。”  “所以,这个名字你同意啦?!”晏姝一边把裙边放下来一边高兴地问他。  “嗯。”  “其实,叫这个名字我还有点私心。”晏姝不好意思地舔舔唇:“你那个朋友总这么喊你,我不高兴。以后这个名,就是我家小猫的了。”  晏姝拎起猫向他面前举了举,孩子气地说:“楚楚,下次那个姐姐再来你把她吓跑好不好?”  小猫一声喵叫都没答。  晏姝把猫放在膝盖上又问一遍:“楚楚,等她来了你把爸爸救走好不好?”  小猫懒洋洋地趴在膝盖上,一点面子都不给。  晏姝把猫咪放到一边,轻轻晃了晃傅野的胳膊:“那这位楚楚,你离那个女孩子远点好不好?”  “……”第24章 细密的吻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一道影。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橙子味, 是她身上的体香。  她朝他怀里蹭了蹭,发梢拂过脸庞撩起一阵钻心的痒。  细细密密的啄吻,像雨水滴在溪上溅起的涟漪。  一圈一圈荡开。  池底的深处,游过条游鱼。  打着旋向更深处游去。  他叹息声, 用手抚了下她的脑袋。  她害羞地朝他怀里钻了钻。  忽然被咬住脖颈, 滚烫的呼吸喷落在颈旁。  那咬噬却更加用力,带来尖尖的疼痛。  傅野睁眼, 一切原是场梦境。  那只调皮的小猫正在他枕头边嬉闹。  时不时从他胸口踏过去, 又到头边拍一下。  他揉了下后脖颈, 翻身起来冲了凉。  随意披了件睡袍就开了门,隔壁的门仿佛感应到这动静,立刻拉开一条缝。  晏姝站在眼前, 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和他打招呼:“早。”  傅野微微颔首, 心里想的却是以后要在书房里也建一个盥洗室。  这样昨晚也就不会从四楼的浴室玻璃窗外, 看到那节细腰。  昨晚给她上了药, 天色已经不早。  本来有半夜在书房处理公事的习惯, 可现在那房间已经被人占了山头。  他没管老管家对“楚楚”这个名的笑,起身折回房间。  他的卧室里也有一张两米长办公桌。  “你要睡觉了呀?”晏姝也跟着起来,她看看表好奇地问:“你怎么睡这么早?”  还没等傅野回答, 晏姝就自问自答:“哦, 你身体不好。”  “……”他没和她计较,从沙发上拎起外套。  池铮说, 贺南初那边的公司有初步的合作意愿, 发来一份资料让他先过目。  早在十来天前,贺南初就通过媒体造势,要把陆城作为卫星城铺就自己商业蓝图。  那会他还在考虑贺南初会从哪里下手, 是和银笙合作亦或是在找一家。  他没想到,他是胆子大到要和自己合作。  既然这样,傅野大概知道贺南初打的什么算盘,大概是已经发现了他那个好好“准妹夫”的秘密。  和他的合作,要么是为了日后精准打压“准妹夫”,亦或是打压他自己。  这全凭那个钦定的“天之骄子”如何在晏家表现。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这是烫手的山芋。  搞不好是引敌入城,注定一场鱼死网破。  贺南初喜欢挑战,偏他也喜欢。  晏姝哪里知道他心里这些想法,打了个哈欠跟着说:“那我也要去睡觉,明天早上银笙陈老板约我面谈,要起早呢。”  她跟在傅野后面到了四楼,一边向上走一边说:“我们两个房间离得好近,这样真好,我终于能睡一个好觉。”  “你不知道,我在楼下觉都睡不囫囵。一丁点风吹草动就醒了。你们家佣人太多,我担心他们跑下去,我可害怕了。”晏姝想到这,瞪圆眼睛谴责他:“我刚住你家那晚,你们竟然在我头上蹦迪!”  傅野闻言,舒展刚刚蹙紧的眉。  也是,他也知道楼下那间工作室自从母亲弃用以后,便疏于打理,设施也都是好多年前的摆设。  只是设备他常常换新,想着什么时候,她能再拾起这个爱好,别总围在一个无所谓的人边上。  很多年前的隔音技术并不比现在,尽管墙壁里都是垫了隔音泡沫,收音效果也很一般。  也难怪,他前几天和朋友聚会的时候吵到她。  所以,她干脆直接爬起来去楼上偷食。  “现在好啦,我终于在你家有个落脚地。”晏姝撇嘴:“我真是史上最惨的落魄未婚妻。”  傅野听着她絮絮叨叨,嘴角弯了弯。  一间书房,便能让她如此满足。  可他哪里知道,晏姝惦记上他那间房。  傅野顺手推开卧室门那刻,晏姝的眼睛就亮了。  他的卧室足足比她的那间大了三四倍。  开门那刻,壁灯受到感应通了电,房间瞬时灯火通明。  淡灰色地毯纹理细腻、平整洁净。  哪怕是站在门口,晏姝也一眼望到落地窗外的江景。  这么宏伟浩瀚的江,她很少能从房子里看到。  晏姝往门口凑了凑。  傅野一向知道她胆子大,生怕她冒出什么要钻进来住的想法,他伸出胳膊拦住她。  “干什么?”  “我……我就欣赏欣赏。”晏姝望着江边露出渴望的神情。  这要是能在这景色旁创作,她一晚上便能编出一曲蓝色多瑙河。  “你房里也有。”傅野的手没松开。  “真的嘛?”晏姝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了看自己那间书房。  今早她可并未瞧见什么江景。  哦,她今早没拉窗帘。  “那我去看看。”晏姝三步两步跑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已经被人打扫过,窗帘也被人拉开,用天蓝色带穗子的绑带系住。  她趴到窗边朝外望,还真有江景。  只是这窗比傅野那间小了些。  她朝着窗外望了会,脑子里勾勒出对未来的蓝图。  本来和妈妈商量好的,未婚夫家生意一向平庸没什么起色,远比不上他们晏家。  等未婚夫上门后,妈妈会好好和他谈谈,问问他愿不愿意留在池泽市,留在晏家。  跟着贺南初学学生意,帮着打点晏氏集团上下。  这会她望着江景变了心。  池泽市人文景色更胜,有些古宅古建筑。  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  可自然风光一般要到郊区才能看见。  这点就不如陆城,在市里也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那天山顶的朝阳也让她震撼不已。  她一个搞音乐的,在哪上班都可以。  傅野现在家里的生意做得也很出色,他要是不愿意一直留在池泽市,她会和他一起再想想办法。  毕竟,她超喜欢这面能看到整个江景的落地窗。  晏姝看了一会风景,觉得有点困倦,她在房间转了圈,没找到浴室。  也是,谁家会在书房修一间浴室呢。  她想了下,出门左转去敲傅野的门。  房门很快便被敲开。  “什么事?”  晏姝有点难为情地问:“四楼还有浴室吗?”  虽然知道楼下工作室有,可她并不想一路头发滴着水地走回来。  四楼很多房间都闭着门,兴许里面能有间浴室。  傅野回眸看了眼自己房间的浴室,又扫了眼晏姝。  她那件睡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荷叶边领口露出一对精致锁骨。  没有衣服遮蔽的颈部皮肤白皙,高盘的丸子头落下几根碎发。  睡裙长度不短,却刚好露出莹白的小腿和小巧的脚腕。  这话要不是暗示,她就是根本还什么都不懂。  可就她这种逗两句就能脸红的样子,她能懂什么?  晏姝看着傅野的眼神暗了暗,越过她走到卧室门口,朝右边指了下:“那间,里面有浴室。”  晏姝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击节叫好,她就知道这么空的四楼怎么会没有公用浴室。  她开心地道了谢,推门进了那间浴室。  傅野想,他就不该去书房拿材料。  通往书房没几步远的路,却要经过那间长久空下的房。  他母亲自诩是名艺术家,在这栋房子装修的时候就混入了自己的设计。  比如那间房子私密性并不怎么样。  墙壁钳着一片片磨砂玻璃,说是点缀也是窥探一切的秘镜。  他仅仅是路过,透过玻璃无意看到水汽缭绕的室内,腾起雾气中的一段腰肢。  很纤细。  这间房是该修葺一下,或者谁也不许上来。  他别开眼,却在当晚坠入梦魇。第25章 正式表白  老管家一早便在楼下候着。  他有点心虚。  那天他在晚上十点多闯入四楼, 坏了规矩。  当时傅野没说什么,事后也免了罚。  可昨晚,先生突然下了死命令,七点以后谁也不许上四楼。  一直存在的律令让人习以为常。  特别被重申的规矩, 才让人觉得不安。  宅子里的佣人多半是走投无路, 受了傅家的恩惠。  忠诚必不用说。  近几年来,晚上七点后也没人上过四楼。  除了那晚, 他去了四楼。  他总觉得这条被特别说明的指令是对着他, 有点隐隐担忧。  不知道先生面上不说, 心里是不是已经不满。  但他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一只成精的狐狸。  可如果说这条命令不是冲着他,那必定是四楼突然有了秘密。  最近家里最大的变化, 便是住进一个小姑娘。  老管家在楼下盘算着先生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晏姝跑下了楼.  "早啊, 李爷爷!”  老管家点点头应和一声:“早。”  但他比平时多问了一句:“珠珠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晏姝笑了笑:“比我之前睡得好多了。”  “那就好, 那就好。”老管家笑着, 探寻的目光不禁在晏姝身上转了圈。  晏姝打完招呼跑去餐厅, 她喜欢林嫂做的东西。  接着不久,傅野也走下来。  路过老管家的时候,忽然提点一句:“在想什么?”  老管家心里一紧, 连连摇头。  晏姝一路跑到餐厅, 林嫂的饭菜实在太合她胃口。  等以后傅野进了她的家门,不知道能不能连带着把林嫂也带过去。  她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 憋住自己的口腹之欲, 坐下来乖乖巧巧等傅野。  窗外是一大片玫瑰庄园,几个园丁在修剪着花枝。  透过明镜似的玻璃,她看到清晨的露珠从绿叶上滚落下来。  然后, 晏姝就想起了陆城的玫瑰花糕。  她把目光挪回餐桌,桌子正中也有黄黄绿绿很多点心。  靠近她那盘糕点被做成树叶状,上面还能看到叶子的纹理。  翠绿翠绿的,看起来很爽口。  等开餐了,她要拿过来试一试。  她现在倒不是不敢吃,只是觉得不大礼貌。  这些餐桌上的礼仪,她再馋都会忍着。  显赫家族带给她荣光,还有束缚。  晏姝回头朝傅野方向看了两眼,想看看他还有多久能过来。  黑色餐桌,乳白色餐垫,金边白盘,现代风。  桌子很大,可以容纳十来人就餐。  傅野习惯性地坐到长方桌一头,离着晏姝的位置差了五个位置。  晏姝把本拿起的叉子放下,想了想,站起身挪到他身边。  早餐偏西式,摆着几盘牛角包和面包片。  另一端是各种果酱和涂料。  考虑到晏姝的口味,林嫂专门做了些小笼包,顺带着从外面买了些当地的早点。  她很喜欢这边的早餐,吃得兴致勃勃。  打消了口味不合的顾虑,觉得自己的命真好,和他真是哪哪都合适。  是了,有点好吃的,她就能飞到天上去。  傅野不大重视这些,简单吃了点便坐到一旁的小间沙发上看报纸。  做投资,需要对时下的新闻保持敏感度。  晏姝把垂涎已久的绿叶糕吃掉,捡了个小笼包,喝了点豆浆。  把手上沾到的食物屑擦干净,好奇地朝着那个小间望去。  傅野早上读晨报的地方是一方隔间,紧邻餐厅。  一方面方便送咖啡进来,另一方面外面正对着家里的花圃,风景极好。  这个小间墙壁涂成祖母绿色,其中一面是玻璃门,上有几块祖母绿色宝石做点缀。  很具观赏性。  往常在家闲着的时候,吃完早点晏姝便会窝回房间,要么刷刷微博、要么听听歌。  但她今天决定转移下阵地,她觉得有必要提前习惯下彼此的生活节奏。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晏姝已经做过不少努力。  比如今天一早定了个五点的闹钟,时刻注意着隔壁的动静。  六点多的时候,隔壁的卧室门有了响动。  她挣扎着爬起来,其实还是有点困。  照着前几日,她九十点都不一定能醒。  因为是自由职业,她倾向于夜猫子的作息。  为了利益达成的联姻,她不是没有见过。  她想尽量日后能尽量过得更和谐些。  傅野冰美式只喝了两口,便闻到一阵桔梗香气。  那香气隐隐约约,还有点熟悉。  微微抬睫,便看到小姑娘晃着腿紧挨着他坐。  那香味是从发间散出,蓬松的栗子色头发在阳光下镀成金色。  像森林深处古灵精怪的精灵。  他看了眼门的方向,已被她锁住。  她的面前像模像样摆了盘柠檬柚子茶,碟子里还有些坚果。  好奇地翻了两下右侧架子上的报纸,好像是实在提不起兴趣,转而玩起了手机。  坐在阅读室,倒是安静。  晨曦笼在她的身上,紫色的裙愈发柔和。  面上却是端庄和宁静,只有那跃动的目光显露出她是多不安分的人。  注意到她翻飞着的指尖,莹润又饱满。  想起昨晚捉着他衣领的手。  她瑟缩在怀里,蜷着双腿,小小的右手紧紧地捉着他的衣领……  “做交换吗?”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凑到他的报纸边。  晏姝玩了会手机,觉得膝盖有点痒,大概伤口在长新肉。  所以,她凑过脑袋问傅野:“做交换吗?”  傅野打住不合时宜的想法,等着她说下半句。  “我昨天把楚楚送给你,她晚上还非粘着你睡,所以你再帮我换下药可以吗?”她这个人特别讲理。  晏姝一边戳着那片伤口一边由衷地说:“你昨晚上过药以后,今天我感觉好了很多。没那么疼,青紫也消了一点,走路都不瘸了。最厉害的是,昨晚我洗澡的时候,碰上水都没什么反应!”  洗澡的时候。  本在看着她膝盖伤处的傅野,闻言迅速地把目光移回来。  晏姝眼巴巴地看着他,只瞧见他面无表情地挪回视线,只是喉结滚了一滚。  晏姝只好把自己藏着的惊喜告诉他:“好吧,好吧,我再加个砝码。生日时候给你做的曲子,我找朋友做成碟了。过两天拿给你。”  其实上个药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他难得良心发现。  傅野差人拿了药箱过来。  在这个空闲,晏姝靠在沙发上和妈妈打了个电话。  虽然放松,但还是拘谨地端正坐着,很是注意形象。  听说她爸爸在世的时候,从未见过她妈妈的素颜。  所以,这是她从小接受的教导。  一开始还兴高采烈的,电话接通没一会越说声音越小越沮丧。  “妈妈,我这边工作很顺利的,很快就能回去了。”  “爷爷今天醒了吗?”  “还没有呀?医生怎么说?”  “手术什么时候做?”  “程离参找的大夫到啦?”  “也说手术很难吗?不是说德国的专家吗?”  “我知道的,我很快回家。”  挂了电话,晏姝陷入沉默。  傅野也没说什么,一下下擦拭着伤口。  青紫色的皮肉在光洁皮肤上显得愈发狰狞。  晏姝心里太难受了,爷爷躺了那么多天都还没有醒过。  尤其是她其实有寄希望于程离参请来的大夫。  可德国的专家也说没什么把握。  她怔怔地盯着给他上药的傅野看了一会,终还是舔舔唇小声和他商量:“你能陪我去看我的爷爷吗?”  “嗯?”傅野一边涂药,心里已经转了十八个弯。  他刚刚听出晏姝电话里的内容。  好像是她爷爷病重,所以她不大开心。  可是……  还没等他可是完,晏姝又问:“你愿意跟我在一块儿吗?”  “嘶——”晏姝对疼痛很敏感,傅野突然一下子的用力,让她没忍住呼痛。  傅野放轻动作又擦了两下,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沉默着把剩下两瓶药涂完。  不紧不慢把一个个药瓶放进药箱里。  见他不肯回答,晏姝把视线从他的手上挪开,挪到他的眼眉处。  她执着地又问他:“你昨天问我喜欢陈先生还是李先生,你既然在乎这个问题,干嘛不试试和我在一起?”  她想了想又说:“你不用担心我的家人,我可以说服他们。”  她自己也不小了,有考虑过为什么妈妈放出了消息,可未婚夫却迟迟不上门。  一定是贺南初对外的形象太凶了!  外面的报道把他形容成追逐资本的恶狼。  可她知道,他只是一个好哥哥。  “行吗?”  小姑娘不依不饶。  傅野轻吐口气,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反问她:“真要和我在一块?”  晏姝想也没想地点头:“当然!”  “你会后悔。”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才不会。”晏姝肯定地答。  爷爷为她选的人,她才不会丢开。  晏姝眼巴巴看着傅野把药箱放在一侧。  他右手食指轻轻地叩着左手背似是在想事情。  瞧着他毫无波澜的表情,晏姝后知后觉地有点慌。  她怕她这一趟全是徒劳,回头灰头土脸地回到陆城。  然后,还得去哥哥送来的那个册子里找对象。  她有点紧张地低下头,也纠结地玩弄着手指。  忽而,有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她的发梢被人拾起绕了两圈在食指,像被逗弄的一只雀。  男人忽然身子前倾离她不过咫尺的距离。  发丝挠在脸上,有些痒,晏姝朝后躲了躲。  “那我要你,永不背叛,永不逃离。你能做到吗?”  他的话语像梵音入了耳膜。  “当然可以。”她想也没想就回答。  “你再考虑考虑。”声音淡淡的。  晏姝眨眨眼睛,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忽然,她笑了笑,露出一对梨涡。  身子也向前倾了寸,单手拄着沙发顺势拽住他的领带,轻轻地在他侧脸快速飞啄一下。  “不用考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第26章 被包养了  拽住他领带的时候, 傅野并没有防备,下意识地扶住沙发。  却轻而易举地就被晏姝拖到只有咫尺的距离。  因为给她上药的缘故,为了方便她的右腿搭在他的身上。  猛然地举动,让她的腿又向前伸了半寸。  裙子与西裤的摩擦。  气氛, 暧昧至极。  女孩的呼吸温和, 像是蒲公英般细致地拂过,毛茸茸有些痒。  桔梗的淡淡清新香味顺着风送来。  几缕发尾调皮地略过, 而后拂面的便是唇。  唇齿间还带着些柠檬的香气。  她轻轻啄的那下, 轻得像是不存在, 烙在皮肤上却烫得惊人。  她极快地松开他的领带,坐回原位。  脸上漫上的红晕和嘴角的笑意能证实她刚刚确实冒犯。  他重新坐直在沙发上,手垂下又重新抬起, 一点点调整着领带的型。  晏姝向后缩了缩腿放了下来,用手把裙摆理了理。  她觉得刚刚自己的举措已经很彻底的表达了她的态度。  老实说, 刚刚凑过去的距离过于亲密。  她是一时上头。  她刚刚甚至能看到他根根睫毛。  她的未婚夫实在长得好看。  这会又有点害羞地半低下脑袋, 不时忍不住向上偷看两眼他的表情。  可这个人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整理领带的动作。  一言不发。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这个房间除了他们两个再没别人。  晏姝咬咬唇, 双手捧着热柠檬红茶的杯子, 有点不安地晃着双腿。  “不好意思,把你的领带弄乱了。”  “嗯。”  他的声音艰涩低沉,晏姝摸不清他的态度。  她张了张口, 打算从这件事开始说起。  “我妈妈之前有安排老师教过我这些事情, 我那会贪玩,都没学会。”晏姝顿了下, 又说:“你放心好了, 等以后我一定重新学会的。”  傅野抬眼,看到晏姝的目光盯着他的领带。  大概明白她话语里的事情指的是打领带这种。  他松开领带,转头看进她的眼里:“刚刚那话, 我就当没听……”  说话间,门口传来沙沙的声音。  傅野蹙眉,朝门口看去。  是那只猫。  大概是调皮一路找来,想进来却无人敢过来开门。  在他反应之前,晏姝已经小跑过去猫下腰,把整只猫裹在怀里。  动作没什么章法,小猫挣扎两下。  于是,忽然间,他的话转了方向:“刚刚的话,我记下了。你也记得。”  晏姝抱着猫笑得开心,背后是一整片红色玫瑰花园。  她站在镀着金边的窗前,像一副画卷。  曾经母亲亲手操办这座宅子的装修时,他还觉得浮夸和过于张扬。  现在倒觉得可以入眼。  “今天什么安排?”他将报纸放入架子,转头问她。  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两分,晏姝对声音极其敏感,不由心跳漏了一拍。  怔愣一下,晏姝低着头边思考便回答:“哦,我昨晚重新交了稿,银笙那边算是差不多做完。但是又接了个喜欢的音乐人的歌。所以上午我想在家工作,下午想带楚楚洗个澡,体检下顺便剪剪指甲。”  再抬眼,桌上多了张卡和钥匙。  晏姝看着推被向自己的这两样东西,结结巴巴地说:“是给我的吗?”  “对,车子你出门时让管家带你去取。他知道是哪辆。”傅野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一句:“会开车吗?驾照丢没丢?”  他还记得自己丢了钱包。  晏姝把心里话夸了出来:“我就喜欢你这样温柔的人。我会开车,驾照那天没带出门,所以还在。谢谢你的车子,出门方便许多。”  她捡起那张卡片,神神秘秘又问:“这卡我认识,也是给我的吗?”  黑卡,没有消费限额,与身份绑定,有些连交易密码都不设置。  傅野拾起外套,一边向外走一边说:“你先拿着,我去上班。要是有别的需要和管家说。”  晏姝忽然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人生前二十年,想要什么想买什么便和家里说。  近几年,虽然自己也有了收入,但她都存着,觉得这笔血汗钱来之不易。  在知道婚约的时候,她从母亲得到的信息是未婚夫多半要靠她家养着。  她那会还觉得很对不起家里,自己不擅长经营,才需要找人来帮衬。  那会都想好要把自己存的小金库拿出来,当做小家庭的起步资金。  今天这是,被包养了?  晏姝拿起卡片不可置信又看一遍,确认确实是给她无疑。  这些日子,她丢了钱包过得非常受限。  出门都要靠朋友,那天叫来孟沂帮忙还惹得傅野不开心。  没有交通工具,也不想找人借钱,不愁吃喝的日子过久了突然拮据,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真爱。  她的目光掠过室外的玫瑰花园,比玫瑰花更可爱的大概是有钱花。  比有钱花更让人心动的是随便花。  傅野已经走到室外,池铮站在不远处的车旁似是在等他。  晏姝急急拉开阅读室的玻璃窗,晃晃手里的钥匙朝外喊了一句:“傅野,晚上我去接你回家!”  她还想再说点别的,却看见池铮的目光已经投过来。  咬了咬唇,把话吞回肚子里,朝傅野摆摆手。  却忽然又觉得,他们以后会是最亲密的爱人,说点什么都是合情合理。  她朝外面又喊一句:“我好喜欢你呀!”第27章 记得今天  晏姝扒住玻璃窗框, 望过去外面的男人似站在一整片玫瑰花田里。  春日的阳光正好,花朵娇艳。  他的外套熨帖地没有一丝褶皱,举止间显露出极好的教养。  领夹在被光透出金色。  晏姝想起刚刚冒犯地扯过他领带的举动,耳根有点热。  有了这样重大的改变, 晏姝一整天都过得非常开心。  灵感迸发的她, 哼着调子花了一个多小时,便完成了一支曲子的雏形。  银笙副总还算厚道, 真的帮她联系上Summer的经纪公司。  经纪公司告知Summer最近在参加一个综艺节目, 歌唱类的比赛。  想让她帮忙写首歌, 用做下个环节的比赛曲目。  虽然没和本人联系上,有点遗憾。  但晏姝的初衷也就是想听Summer的天生好嗓唱一下自己的歌。  所以,她没计较别的, 当即答应下来。  这是一首挺甜的流行乐,她觉得很适合春天郊游的时候听。  初步创作完, 晏姝带着耳麦从头到尾地顺了一遍。  效果不错。  就像伯乐和千里马, 她做的歌想要最好的嗓子唱。  下午睡了午觉醒来, 天色不早, 她按计划带猫做体检和洗澡。  这才发现,傅野留给她一辆红色超跑。  内饰考究,她很喜欢。  车子她开着也算顺手, 按着导航开了没多远便到了宠物医院。  小猫咪交给工作人员, 她坐在大厅的沙发卡座捧着奶茶等。  窗外景色很好,极目远眺能看到连绵的山峦。  手机开的静音模式, 直到亮了一遍又一遍。  刚还挺开心的晏姝, 心里咯噔一声。  是她婚姻道路上最大的阻力——贺南初。  刚好和哥哥说清楚。  她放下奶茶杯,单手接起电话。  “哥哥,你什么事呀?”  贺南初好像听出她今天心情不错, 打趣她:“你这是歌儿卖了好价钱吗,这么开心?”  晏姝摇了摇吸管,笑着说:“嘿嘿嘿,好消息告诉你呢。”  “那你说来听听。”  晏姝打算循序渐进,免得贺南初无法消化。  她稍微透露了一点点信息:“我打听了下,爷爷给我挑的那个未婚夫呀……”  贺南初察觉出苗头不对,先行打断她:“我正要和你说这事。”  “怎么了?”晏姝在想难不成哥哥自动回心转意?  可事实残酷,贺南初简简单单吐了四个字:“婚约作废。”  “什么东西?”晏姝以为自己听错。  “我说,婚约要么别算数了。”贺南初缓和了语气。  “干嘛不算数?为什么不算数?!”  贺南初绕了几个圈,说得都是可有可无的理由。  晏姝来了脾气:“哥哥,你不许逼他。”  贺南初叹口气,又说:“不是我,我跟姑姑商量过了。”  晏姝有点懵:“妈妈也这么说吗?她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态度,为什么?”  她妈妈之前算是倾向于早日订婚,毕竟得尽快应付董事会那些老顽固。  “就,肯定为你好呗。”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但是这是我们两家说好的,而且……而且我现在也觉得他人不错。”  贺南初从她话里听出些不对劲的苗头,把吊儿郎当的语气收起,正色和她说:“有些事,没有十足把握我不会提。为了不让你白为难一场,我会继续找证据。”  晏姝咬着唇,不自觉地用食指抠着奶茶杯。  她从哥哥的话里听出些阴谋的味道,有点隐隐不安。  贺南初又说:“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你们两个的关系。”  “是……什么方面的问题?”晏姝沉默半晌问。  贺南初简单地答:“他的身世可能把你爷爷骗过去了,我在查。查出来和你说。”  “身世么?”晏姝喃喃一句。  贺南初换了个角度劝她:“我给你那本名册看过没?有没有有眼缘的?陆城美男子,我可全给你搜罗来了。哪个都不比他差。”  晏姝心里乱七八糟,哪有和他逗趣的心情:“我看不进去。”  况且里面哪个也没爷爷挑的好看,他们只能算是标致。  贺南初叹口气:“珠珠,这么久了,他从没来看你。他心里根本没有你。”  “美女,楚楚洗完澡了,麻烦您带着它在这稍等□□检报告。”  从旁来了个工作人员打断他们的对话。  晏姝掩住话筒朝来人点头示意:“好的。”  她瞧了眼航空箱,松开话筒对贺南初说:“我不和你说了。这事我先好好想想。”  小猫的航空箱放在面前的小桌上。  猫咪在里面还算安静。  晏姝无神地盯着笼子发呆。  她的思绪早已不在这边,延伸到隔着山海的陆城。  她十分了解贺南初,没有八成把握他不会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未婚夫身世有问题……  难不成被抱错?真假公子?  晏姝作为晏家今后唯一的接班人,虽然不务正业了些,也不想让家族因自己陷入难堪境地。  她冷静的分析,最最令晏家不堪的境遇可能是他是个私生子。  晏姝被这个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不知道当初爷爷和对方定下这桩婚事的背景。  她料想爷爷应该不会没调查未婚夫的情况,可却也没查出来。  可见他的身世被瞒得多么密不透风。  以她对家人的了解,贺南初这几句话还能说明未婚夫的身世可能是一桩被掩盖极深的秘密,曝光于白日下的几率寥寥。  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董事会那些人,而经过这几天的认识,傅野显然有这个能力。  至于他的身世,按贺南初的话说也不会有什么人知道。  只要她不觉得有问题,也就不是什么事。  脑子里混混沌沌,似要炸开。  她从前以为自己能躲在蚌壳里,免遭风打。  可现在才知,她的喜乐全是别人用盔甲替她扛起。  而她现在,也该学着张开贝壳。  眼前有双莹润手指轻叩桌子。  而后是清冷的声音。  “在想什么?”  耳边再熟悉不过,晏姝顺着声音抬眼。  傅野站在她面前,神色平淡。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衣架子一样的好身材把衣服撑得挺括有型。  她有点懵。  在说话前,傅野指指手机。  一连串的未接,她一个都没注意。  应该说,她其实注意到手机亮了又亮,可以为是贺南初便连看都没看。  傅野拾起桌上的化验单扫了两眼,晏姝才意识到刚刚医生已经把猫咪的检验结果告知过她。  可那时候她连连点头,医生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到底在这坐了多久。  无意朝窗外扫过,才发现暮霭低垂,已入夜。  她早上的时候还说过大话,要接他下班。  她并没做到。  傅野一言不发拎着航空箱走在前面,推开宠物医院的门。  晏姝觉得他周遭气息有些低沉。  晏姝觉得心虚,毕竟失联许久,而最愧疚莫过于心里对他有过别的打算。  她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坐进他的车里,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虽然找李爷爷要来了傅野的电话。  可整个一天,她并未告诉过他她去了哪个宠物医院。  也没有告诉他,她人是否已然回家。  前排驾驶位的池铮熟练地遮住仪表盘上亮着的定位跟踪器,切到导航的页面。  识时务地抢先答了句:“从公司到家顺路经过这里,傅总见店里的人长得像你顺便下来看看。”  “哦,这样啊,那好巧。”晏姝点点头,她自然什么都未怀疑。  这会,她的脑子乱糟糟的。  小猫也在笼子里乱闹。  她已经几个小时没管过它。  晏姝伸手把小猫从笼子里放出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当做依靠。  池铮刚低头从车子的储物箱里拿出个牛皮纸袋朝后递,瞧见晏姝手里已经抱上了小猫。  尴尬地问自家老板:“傅总,这……”  晏姝从前排座椅缝里看到牛皮纸袋上的标签,大概是点心。  傅野示意他放回去:“算了,回去说。”  本来一下午都没进食,她是早该饿了。  心里有事,这会她没什么食欲。  也没去想,既然是偶遇怎么会特意有一袋给她的食物。  但她一点也不想让傅野发现她的心不在焉。  晏姝打着精神和他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直到贺南初的这通电话,她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夫妻互为一体。  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同昨日不一样了。  后知后觉的对亲密关系的害羞,以及对他身世的不知如何反应,晏姝有点慌乱地语无伦次。  “楚楚,今天去体检大体一切正常。只是有点贫血。”  “医生说,贫血没什么大碍。换一些猫粮、或者主食罐头就能好。”  “她在医院很乖,一点都没有家里称王的样子,一直缩在桌子边。”  她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总在猫的身上绕来绕去。  然后,她第三次绕到猫的体检报告:“医生说她这里有点真菌感染,说要每天按时涂药,到22号来复查一下。”  晏姝抱着猫有点尴尬地朝傅野笑了笑:“我这日子都过晕了,不用坐班,我都不记得今天几号。”  她万万没想到,沉默了一整个晚上的傅野会回答这句话。  “4月17日,记得今天。从今天开始,我们交往。”第28章 穿给你看  振聋发聩的声音让晏姝分外心定。  直到车子载她一路回了盛景苑, 她的脑里全是那句话。  “4月17日,记得今天。从今天开始,我们交往。”  她向来是个声控,他的声音低醇浓厚。  这样的音色, 随便说句话便极具可信度。  偏偏他选择说这样的话, 挠在她的心头。  啊啊啊啊,他怎么可以突然这么直白地说。  这是晏姝从来到陆城以来, 从傅野嘴里听到的第一句情话。  露骨又强势。  原来温柔的人, 露出强大一面时, 如此简单便让人心动。  她羞得耳垂鲜红欲滴。  管他什么身世,反正她的未婚夫能帮她搞定公司那些顽固。  反正以傅野和哥哥的能力,能够保这个秘密不被任何人知道。  她偷偷从余光去看身旁的男人。  他眸光对着手里的IPAD, 好像还在处理工作。  她自小到大,只喝醉过一次酒, 18岁那天。  却还对那头重脚轻、像踩在云端的轻飘飘感觉记忆犹新。  她此刻就像被灌了最烈的酒, 心里烧得发烫, 一颗心都要跳出。  她的脑子混混沌沌,  连怀里的猫都抱不安稳。  小猫左扭右扭在她手上毫不配合,张开嘴试图咬她。  因为在车里,晏姝不敢松手, 狼狈地躲着猫嘴的攻击。  小猫被晏姝钳着, 和人一样站着。  两腿乱蹬,一点都不配合, 一边咬一边想要从她腿上挣下去。  傅野见状, 放下手里的IPAD。  右手扶住猫的后脖颈,顺势左手托住它的腿,让猫伏在他的胳膊上。  小猫不再挣扎。  “你抱它的手势不对。”傅野挠挠小猫的下巴和她示意:“不要只抱前腿, 它不舒服也容易受伤。”  他连着几天都见她手忙脚乱地去抱猫,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却还不肯松手。  真傻。  晏姝把隔在两人中间的猫笼挪开,朝傅野那边挪了挪,好奇地问:“那应该怎么抱呀?”  “这样,一只手从它脖子下面掏过来扶住,另一只手托着后腿。抱之前最好也要和它打个招呼。”  “我想试试,”晏姝捏捏裙摆。  傅野把猫递了递。  晏姝伸手学着他的样子把猫重新抱回来。  “这样子,她真的好乖。”晏姝把小猫抱到腿上,顺它的毛。  小猫没两下子便投降,伏在腿上任人宰割,胸腔发出“咕噜噜”的愉悦震颤声。  “楚楚,以后不要咬人啦。我们做一只乖猫猫,好不好?”晏姝一边给她捋毛一边说。  “唔,好乖!”晏姝学着去挠小猫的下巴。  晏姝笑着侧过头问傅野,开他的玩笑:“楚楚,你之前的猫一定过得很快乐。”  车子突然一晃。  晏姝吓了一跳。  前排开车的池铮,意识到这昵称是喊他的上司,忍不住笑出声。  笑得过于得意忘形,连带方向盘都转了几度。  而后便在后视镜里看自家老板黑了的脸。  池铮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傅野没回答关于猫的话题,转而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他的语气随意,还有些慵懒。  像是随便的问候。  今天,截止中午,都过得很好。  她一路上的反常,还是被他发现了吧?  他一定看出来,她那些蹩脚话语后的慌张。  晏姝一点都不想提及他的伤心事,也一点不想让他觉得不开心。  可她的反常,得有个理由解释。  她咬着唇想了片刻,毫无底气地诌了句:“嗯,还挺开心的。就是下午,银笙那边让我改稿子,我要江郎才尽啦。”  傅野右手随意地抚了下小猫的脑袋,视线却追过去。  晏姝紧张地把脑袋低了又低。  她实在很不擅长撒谎。  脸蛋有些红晕散开。  她想把心里话告诉他。  可出口却变成了善意的谎言:“我说的都是真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野在商场上厮杀惯了,她一看便是隐瞒。  晏姝紧张地一下下给小猫顺着毛,生怕他多问一句,她就露馅。  “告知沈总一声,明天的晚宴我带人过去。”  池铮立马应下:“是。”  晏姝松口气,她没听懂傅野这句话,只当他又和池铮聊工作。  话题从自己身上绕过去,她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可池铮眼珠子转了一圈,就已经把事情理顺,他从后视镜望到晏姝的位置。  这小姑娘什么来头?明天的酒会傅总要带她?  他跟着傅野这么些年,商业酒会参加无数,哪怕连个女助理他都没带过。  他这样的身份,酒会带个谁肯定要传遍整个圈子。  根据前半句小姑娘提的银笙的事,这是在给她撑场子?  可连他都能看出来,刚刚那小姑娘说的是谎言。  池铮连连摇头,觉得这事实在轮不到他揣摩,更加卖力的开车。  -  第二天下午,晏姝见到池铮的时候还有点懵。  他的手里拎着两套衣服,毕恭毕敬:“今晚有个晚宴,傅总让我问问您有没有时间跟他去?”  晏姝更茫然了。  昨晚,傅野把她送回盛景苑便离开。  他说要去临市出差,第二天回来。  她当时觉得不对劲。  因为她记得她在宠物医院的时候,池铮说是回家路过刚好碰到她。  可他这分明是专程送自己回家。  她刚想问点什么,傅野就找老管家去拿身份证。  她笑了笑,一向严谨的未婚夫竟然也和自己一样马虎。  现在看到池铮,让她更加吃惊。  敢情昨晚池铮和傅野在车上说的那句“明天晚宴带人去”指的是带她。  晏姝咬咬唇,这是傅野带着她第一次露面。  也是她第一次去融入他圈子里的朋友。  她有点紧张,生怕自己表现不好。  她从小便被爷爷领在身边,倒是去过不少酒会。  再大点,就不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很少参加。  晏姝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考虑到融入彼此的朋友圈也是结为夫妇很重要的的一步,她点点头应下来。  池铮松了口气,把两套衣服递上。  “这是我们老板担心您远途过来可能没有合适场合的衣服,特意给您挑的。您今晚可以穿过去。”  特意给她挑的?  晏姝接过来,冲池铮笑了笑:“谢谢。”  池铮赶忙摆手,挤眉弄眼地说:“可别谢我,这是傅总亲自挑的。他今天去临市出差还想着您衣服的事,您回头见了他才该道声谢。”  晏姝脸皮薄,听了有点脸热,她轻轻点头:“嗯。”  忽然想起前几日傅野钱包里那张照片,也不知道池铮女朋友找到没有。她关怀一句:“你的女朋友找到了吗?”  “什么?”池铮一愣。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晏姝尴尬地咬咬舌尖。  她看着池铮心情还不错,以为离家出走的女朋友已经被找到。  所以才想到提点这种无关痛痒的话题。  可看他现在这样,说不定已经和女朋友分道扬镳。  池铮脑子极为好使,虽然没摸清楚状况,但还是立马转过弯顺着说:“嘿嘿,找到了找到了,我刚找到个女朋友。”  “这不是打光棍这么多年,刚刚突然cue到我有女朋友的事,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老戏骨摸了摸后颈,腼腆地笑着补充。  晏姝一看他这笑就明白了,这是和好了,感情应该更胜从前。  “人找到就好。那会傅野说你女朋友离家出走我还挺担心的呢。现在外面好乱呀。”  池铮这一听更懵了。  什么离家出走?  他一个单身二十多年的人有女朋友已经很是离谱,女朋友还离家出走了。  自己是有多难?!  但是这事和自己的老板有关,就是和自己的奖金有关,池铮硬着头皮继续认下。  “是啊是啊,以后我们会好好的。再也不让她离家出走了!”  他生怕露馅,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啊呀,那个我先回去了,公司好多事呢。三点多妆发师来家里,五点司机来接您。”  “那麻烦您跑这一趟。”  没有哪个女孩子能够抵挡新衣服的诱惑。  晏姝送完池铮,小跑着就去把裙子换上。  纯白色挂脖无袖百褶裙。  长短很合身,腰处松紧的腰封设计,也很合穿。  只是胸部有些挤,压得她有点呼吸不畅。  她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看不出他的审美也很在线。  这裙子实在和她气质很配。  叮——  另一个城市,傅野的手机上。  一条短信,踩着点发来。  “晚上穿给你看~”第29章 并不温柔  发过去没多久, 晏姝就听到手机铃声。  她听到手机的响动,小心翼翼走过去拿。  这件裙子是丝绸材质,轻如蝉翼,很容易勾丝。  她本想看看是谁来的消息, 就去把衣服换下来。  可看到信息的那刻, 却舍不得放下手机。  “嗯。”  什么嘛,好简单的回复。  但他好像一向话少, 晏姝没太放心上, 又发一句:“我喜欢这件裙子。”  “在机场。”  意料之外, 他主动说明了行踪。  这个瞬间,晏姝真的觉得自己是已婚的小小妻子。  丈夫勤劳的出门赚钱,还把黑卡留给她, 连带着主动上报行踪。  她迅速回他:“一会,我去接你?”  飞快得指尖泄露了她情绪的秘密。  “不用, 晚上见。”  “好^^!”  屏幕熄灭后, 晏姝捧着手机乐了很久。  她甚至想在床上打个滚。  可是昂贵的礼服裙, 易损的丝质面料提醒她最好收敛些。  她迫不及待在宴会上挽上他的衣袖, 成为令人艳羡的伴侣。  四点多,晏姝接到池铮电话,机场说傅野的飞机延误。  老板说过, 如果飞机延误她可以晚点到晚宴地点。  确实, 和他一起出场可以避免在陌生环境的尴尬。  但这是第一次进入他的圈子,晏姝想守时一点, 尽可能给他的朋友留下一个好点的印象。  下午五点。  晏姝整理了妆发, 一个人踩着点不早不晚地到了现场。  情形比她预料的要好很多,现场她不是一个都不认识。  她认识好几个。  比如孟沂。  孟沂穿着一身白色西服,有点翩翩公子哥的样子。  见到门口来的美女的时候一愣。  哪来的仙女?  白色丝质连衣裙, 随着步履一步步摇曳。  挂脖无肩的设计露出一段天鹅颈。  大方、端庄还带着点小女人味。  本在和妹子聊天的他,目光直直被吸引去。  可能衣服稍微紧致了些,身型曲线被过分突出。  孟沂不由滚了下喉结。  他迫不及待从女人堆里钻出来,直直朝晏姝走去。  待到跟前时才发现这人他认识,还非常地惹不起。  可他想走已经来不及。  晏姝见到自己全场唯一认识的人,开心地迎了过去:“孟沂,在这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一屋子人我都不认识。”  “是啊是啊,好巧好巧。”孟沂不安地左右张望,随口问她:“你怎么来了?”  “我?”晏姝不好意思地撩了下头发,低着头刚要说话,又被打断。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我真是多余问这一句,是不是傅总请你来的?”  “嗯。”晏姝小小声答了句。  还是孟沂见多识广,一眼就能看出她和傅野的关系。  这下子,晏姝刚刚进门那点名门气势羞得所剩无几。  孟沂瞅着她低头的样子笑了笑:“你这模样倒挺像个小宠物。”  “喂,孟老弟,这就是不对了啊?哪认识的美女,不和我们引荐引荐?”  有个男音插进来。  晏姝抬眸,一个小尖脸的男人走来,他右耳还有枚黑钻耳钉。  “嗨,美女,我陈志,认识下?”  黑钻耳钉男朝晏姝举了举酒杯。  晏姝想着,在场大概都是和傅野一个圈子的人,自己当然不能露怯。  她环顾一圈,从身后拿起一杯白葡萄酒和他轻轻碰杯:“您好,我是傅野的……”  她还在纠结该用什么词合适,便被孟沂抢了先。  孟沂指指晏姝,热络地说:“她是傅野和我的朋友,陆城来的,我们上次还一起给傅总过生日,就孙芋菲组织那个。哦,她叫贺珠。”  晏姝咬咬唇,虽然觉得他说的不全对,可好像也对。  陈志一听孟沂的话,心里有了谱。  怪不得以前没见过这号人物,是外地来的。  瞧孟沂和她还挺熟,大概又是孟沂惦记的肥肉。  可这美女,他也喜欢。  孟沂算什么东西,他陈志家里可是地产业一巨头!  “哦,傅总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陈志又朝晏姝举了举杯子。  孟沂朝陈志眨眨眼溜走。  陈志还以为是主动让贤,他早就看孟沂不爽,两个人关系向来交恶。  但看在今天孟沂还算识大体,他以后可以稍微不那么为难他。  晏姝酒量很浅,可这陈志都这样说话了,她作为傅野的未婚妻能怎么办?  当然是硬着头皮喝。  于是,晏姝转身又拿起一杯白葡萄酒:“谢谢陈总照顾。”  “哎,这话我爱听,”陈志眼珠子在晏姝身上溜了一圈,意有所指地说:“我就喜欢照顾人。”  晏姝笑了笑,还以为他的意思是照顾傅野生意。  这种场合,她的母亲自然教诲过。  晏姝回身又抽出一杯酒,端着最标准的笑:“那以后还要请您多帮忙。”  她打算一饮而尽,以示诚意。  话音刚落,手里的酒就被人抽走。  “哎?!”  晏姝顺着那抽走酒杯的手看过去,傅野黑着脸站在她右侧。  “你来啦!”晏姝的双手腾出,本来想抱抱他,她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傅野了。  可左右都是人,她把本已抽到半空的手重新垂下。  “还以为要等你好久,”她小声嗔怪一句。  傅野仰头把手里的酒喝掉,侍者立马过来将空杯抽走。  这个当口,陈志觉得不妙已然溜走。  “我刚刚表现好不好?”晏姝小声问他:“你们是不是有合作的呀?”  “……”  表现得好不好。  陈志手下就一个几百人的皮包公司,他们从未有过合作。  他的生意,陈志吞不下。  傅野没答,转而上下打量晏姝一眼,声音淡淡:“穿成这样,不怕被他们看到?”  “嗯?”晏姝蹙眉,她低下头打量自己。  她的衣服不是傅野亲手挑的么?  他怎么这么说?  难道衣服穿法错了?  这只是一件非常简约的挂脖丝质裙,侧边拉链设计。  没有什么暗藏的玄机。  再三确定,晏姝抬起头:“我衣服没穿错呀?”  “去换一件,我找池铮给你送来。”傅野已经开始低头找电话。  晏姝觉得莫名其妙:“我这裙子,我觉得很好看啊。出门的时候,林嫂也夸我好看。你觉得不好看吗?”  晏姝等着傅野回答,可他已经打起了电话。  “池铮,再送件礼服过来。”  “对,我在现场。”  “里间第二个柜子。”  “傅野,我不想换裙子。”晏姝等着傅野挂了电话,和他商量。  见他没有打消念头的意思,晏姝耐心和他解释:“你可能看不出来,我今天的妆容和造型和裙子是搭配的。你看我的耳饰,也是白色羽毛。这里,眼影,看到了吗?打了银色的闪粉。啊,你看我的腕花,也是一套的呢。”  傅野寥寥草草打量她一眼,又别过眼。  他并没有认真地观察自己,晏姝得出一个结论。  傅野根本没听懂她的话,或者说没听进去。  理解,理解,她都理解。  妆容这种事对男性来说,确实很难。  晏姝依依不舍地揪了下他的衣角说:“这衣服,不是你送我的么?你送我的礼物,我不想换。我真的很喜欢。”  衣角被她拽了一下,傅野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可立马又将目光转向别处。  衣服确实是他挑的。  晚宴他本打算自己一人参加,因为突然改变主意,临时带小姑娘去定制不大来得及。  好在公司一直与几个品牌有合作,联系对方送来当季新款。  款式倒是其次,她穿什么都不会差。  只是,他不是很清楚小姑娘的尺码。  在一排裙子中,选出一件腰部10cm松紧腰封设计的裙子。  她身形瘦削,腿型细长,这款百褶风琴裙摆能够将腿型优势放大。  至于、至于上半身。  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睡裙宽松。  但这样的瘦削……  挂脖无袖剪裁能够露出两肩,修饰身形,适合纸片人的身材。  她大概适合。  傅野选了这款,可直到进入宴会厅,才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厅里的人熙熙攘攘,他一眼就锁定到纯白色礼服的小姑娘。  她颇得体的微笑,和陈志碰杯。  最让他火气大的倒不是碰杯这个动作。  而是,他看到陈志的目光扫过他选的衣服。  他选错了衣服。  晏姝的身材比例极好,腰细腿长。  一身洁白的丝质裙更显得落落大方。  盘起的发恰到好处地敛起她的稚嫩,倒有几分优雅的气息。  除了,挂脖的无袖剪裁让前半身太过吸睛。  从前她瘦瘦小小的样子,绝看不出藏着这样的好身段。  “我不想换呀,好不好?”晏姝软绵绵又和他商量。  傅野眸色渐深,拿起身旁的高脚杯仰头喝下。  然后,不受控制地说了句:“好。”  他想,他一定是受了魔鬼的蛊惑。  “你真好!”晏姝低头从手包里抽出一盒牛奶:“奖励你的,最最温柔的未婚夫。”  “能解酒的,我提前也喝过……”  她细细碎碎的声音像叮嘱丈夫的小妻子。  牛奶盒被揣入手中,傅野看着那小小白色一方,手渐渐收紧。  怎么办呢,如果我并不温柔。  我只想拥有你的全部。  一丝一毫,也不愿和他人分享。第30章 你最好看  晏姝穿着小裙子开心极了, 把手包挪到右手里。  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问他:“我能挽着你吗?”  傅野还在后悔自己的承诺,低头却看到她跳跃的睫毛。  “挽着你,可以吗?”晏姝又问一遍。  只是这次的声音多了一些些不确定。  傅野轻轻抬起手肘示意。  晏姝见多了酒会上女宾将手挽进男方胳膊的动作。  她有点紧张有点期待地伸出左手,挽进他的臂弯。  西服的质地有些冷, 和她的丝质裙摩擦发出“嘶嘶”的声音。  她觉得这一刻, 她像一个大人了。  “怕吗?”  晏姝懦懦地跟着傅野在厅里走了两步,听到头顶传来的话语声。  “不怕!”她紧了紧手心, 安稳地答:“有你在呢!”  从前的酒会上, 她只是跟在爷爷身边的小外孙女。  大家对她多是开玩笑的逗趣。  像今天这般, 被作为成人对待,却是第一次。  她能从场上女宾黏灼的目光中体味到自己的未婚夫是多么的受欢迎。  可你们来晚了呀!  他是我的!  从小就是!  哈!马上他就会被我拐到陆城去了!  晏姝在心里默默地朝她们示威。  然后不自觉直了直脊背,眼里飞扬着骄傲。  不过她跟在傅野旁边在场地里和人交谈几句, 便败下阵。  跟着这些人说场面话好累,她的嘴角都要笑僵掉。  傅野察觉到她背脊的紧绷, 走路似乎有些别扭。  他和一位同行简单聊了几句, 便打算放她离开。  “去那边歇会?”  晏姝好几天没穿高跟鞋, 今天确实有些不熟练。  加上傅野个子又高, 她挽着他的臂弯倒不如说被他提着。  她想大概是刚刚自己把重量倚到他身上,引起他的不适。  晏姝讪讪地把手抽出来,而后小声说:“我们可以换成牵手吗?”  傅野的视线从陈总身上移开, 他没太听清她的声音:“嗯?”  晏姝扭捏地攥了下手指, 小声说:“我去那边坐一会,一会来找你。”  傅野顺着她指的方向扫了眼, 点头。  宴会左侧, 一圈女宾在聊天。  商场是阵地,这样的酒会也是。  晏姝被家里教育过这种场合如何举止得体,她不至于露怯。  她吃点心的地方离傅野不远, 支离破碎地能听到他和别人的交谈声。  然后她听到几个敏感词“银笙”“陈总”。  这好像和她有点关系,目光不由地投过去。  甚至想亲自过去打个招呼,让那个怪老头不要总是想方设法难为自己。  她刚要过去应酬,突然被人一把拉走。  “喂,我都看你半天了,没瞧见我?”  晏姝一回头,竟然是林旖嘉。  可她明明说她在外地的。  晏姝忍不住惊讶地张大嘴巴,又连忙掩住:“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林旖嘉领着她到一边说话。  她牵着她的胳膊走到暗影处。  一身艳红色吊带礼服裙,紫色眼影、朱红唇色。  好漂亮。  “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晏姝忍不住地夸赞。  “你这嘴真是比你长得还甜,”林旖嘉作势要去捏她的脸。  晏姝躲了过去:“别捏别捏,我这妆化了2个小时!”  “好吧,”林旖嘉收手,透过垒砌的高脚杯缝隙,指了指不远处:“还没问你,你这什么情况?”  晏姝透过摇曳的红酒,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低了低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没什么情况呀。”  “我都看到了,别抵赖。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傅野在一块了?我可没见过他带过别人来。”林旖嘉问她。  “他没带过别人来?” 她的眼睛忍不住亮了亮,然后又正色说:“不过,这也是应该的。他有婚约的。”  “呦,你们还真在一起了啊?”林旖嘉声音提高了几度。  “你小点声,大家都看过来了!”晏姝拽了拽她的衣角。  然后她红着脸小声说:“我们本来就在一起啊,他本来就是爷爷选的未婚夫。”  晏姝继续给自己开脱:“我们只是……只是算进一步确定关系?我想等他忙完就提去见爷爷的事。”  林旖嘉掩饰不住地皱眉。  “怎么……我想得到你的祝福呀!”晏姝热络地晃了晃她的手:“没你的帮忙,我们不会这么顺利的。”  林旖嘉咬了咬唇,张张口犹豫再三说:“珠珠,老实说,我们大学的时候,你、我还有小淳,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想办法让你们两个尽快熟悉的。”  晏姝点头:“嗯嗯,我知道你最好了!”  “可你怎么回事,你和他相处这么久,你怎么完全不了解他这个人,他这个人……”林旖嘉舔舔唇,不知道从哪说起。  “他怎么了?”  “他……池泽市的传闻这么久你一点没听说过吗?”林旖嘉犹犹豫豫地说。  “什么传闻?”  “就他父亲的事!”  “他父亲的事?”  晏姝第一反应是哥哥说他身世有问题,咬了咬唇,内心有点不安。  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她还在怔忪间,林旖嘉又开口:“就他把他父亲软禁起来的事。”  怎么可能?还能有这种事?  “你有证据么?”晏姝反问她。  “这事情大家都知道的,只是都不敢说,我拿你当朋友。”林旖嘉一边说一边招呼着身边的人:“陈冉,你过来,傅野的事你知道的吧?你跟我朋友说说,她不信。”  一旁吃着点心,突然被点名的陈冉当即拒绝:“我不敢,我不要,你别拉我下水。”  “这是我大学最好的闺蜜,你拉她一把。”林旖嘉咬牙说:“你把你知道的和她说说,我送你一款芬迪手袋。”  “芬迪手袋?”陈冉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晏姝,觉得有点眼熟。  她仔细辨认,这不是一起配傅野过生日那个姑娘,还几次拆了自己闺蜜孙芋菲的台。  稍微装扮下就跟仙女下凡似的,她一点没认出。  “嗯,我觉得我这朋友脑袋有点不大清楚。”林旖嘉举起晏姝的胳膊摇了下:“估计看上他脸了。”  陈冉见状心里已经有了小九九。  孙芋菲其实还惦记着傅野,这两天筹划着怎么巧妙偶遇。  甚至想登门去做人家助理。  又觉得助理可能能力不够格,但是员工也行。  今天孙芋菲家里有事没来,她得帮闺蜜扫除障碍。  不冲着芬迪手袋,为着闺蜜这得把这姑娘吓走。  “行吧,你们也知道孙芋菲他们家和傅野家一直走得很近嘛。所以我的料,非常真实!”  “没证据的话,你什么也别说,我也不要听,除非你有事实证据。” 她咬唇义正言辞地说:“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算怎么回事!”  陈冉言之凿凿地说:“真的,真的,我知道的都是真的。”  “有照片么?有录像么?你见到了吗?”  “……”陈冉被噎住,她挠挠头。  晏姝后退一步:“你这都是听说来的,你们怎么可以以讹传讹。”  “我哪里以讹传讹,都是真的。你不信随你,到时候被他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陈冉干笑一下,对林旖嘉说:“你这个朋友我讲不通的。你那手袋我不要了。”  说完她就抽身走了。  林旖嘉凑到晏姝旁边劝:“嗐,你……”  “嘉嘉,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等有了证据,你再和我说这些吧。”  -  晏姝跑到一个角落去冷静。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的未婚夫是个恶人。  他明明、他明明最最温柔不过。  还为她亲自选了漂亮又温柔的裙子。  他带她看了陆城最美的朝阳,还贴心的给了她车钥匙。  她想劝自己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可一个两个言之凿凿地说着未婚夫的坏话。  其中一个还是她大学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子?  晏姝一个人靠着墙边发呆。  虽然宴客厅里有椅子,她却不敢坐下。  裙子的材质太过轻薄,一不小心便会划破。  “贺小姐,怎么一个人?”  晏姝抬眸,是刚刚见过的陈志。  不能失态,晏姝挽了下碎发,换上微笑。  她四周张望眼,锁到傅野的位置觉得心下安定。  “喝了酒,有点累。”晏姝中规中矩地回答,然后指了指不远处,暗示他她不是一个人:“傅野在那边应酬,我觉得无聊。”  “巧了,我也是累,”陈志把酒杯放在一侧,叹口气:“我们这些生意人凑在一起就是些股票、基金、并购案,乏味地很。”  “生意重要,还要注意身体。”  “嗯,我也觉得。我日常就喜欢去打打高尔夫,最近忙得好久没去啦。连着接了几个千万的项目,实在忙不过来啊!”  晏姝微微笑了下,并没有回答他。  陈志却不依不饶:“你会打高尔夫吗?我有五段证书。”  晏姝一点也不像和这个男人聊天,但又担心过于强势会耽误傅野的生意。  “会一点,但是我不大喜欢这个运动。我喜欢网球多一些。”她选择迂回战术。  “网球啊,网球我也会。早十年,我在池泽市打网球可是无敌手。”  “……”这个人好黏,她又不好强硬摆脱。  “陈志,这是想带她去网球?”  “傅野!”晏姝快走两步跑到他旁边,把手挽进臂弯,一副有人撑腰的架势。  陈志赔上笑脸:“傅总,这……这全看这位小姐意思。”  傅野回眸。  晏姝咬唇,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当面回绝。  母亲的教导,虽然在酒场也不可直接和人起冲突。  说是酒场,实则商场,一言一行难免不会对日后的合作产生影响。  可这一幕,看在他的眼里便是她在犹豫。  傅野转回头说:“她说她不愿意。”  只是目光里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晏姝噎住,她什么也没说呀。  她拽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这么直接说。  陈志的笑僵在脸上,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他看出傅野的脸色不对。  刚刚孟沂明明告诉他,别看小姑娘是傅野带来的女伴,可只是他的一名普通助理。  他们一起参加过傅野的生日会,所以算半个熟人,情况了解一些。  小姑娘单身,性格温软,很好说话。  后半句一点不差,前一句看来是假情报。  他就说怎么死对头突然这么好心,告诉他美女情报。  敢情是着了孟沂的道。  “我酒喝多了,酒喝多了。”陈志吞吞吐吐,冷汗都从额头冒了出来:“我……我出去醒醒酒。对不住,对不住,改天登门致歉。”  一边后退,一边还被绊了个趔趄。  “滚。”他的话里夹着极大的怒气。  陈志和傅野合作并不多,只听说过他阴晴不定。  但看到眼神时,心里凉了半截,他怕是完了。  嘴里不住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晏姝看他如此惧怕傅野,想起刚刚陈冉的话。  她用手握紧裙摆。  转而又劝慰自己,想什么,他都是为了你才发脾气。  傅野刚刚心底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想把他看过她的眼睛挖下。  火气在看到她惊慌的眼神时硬生生压下。  他尽量柔和声音,戾气尽散:“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把嘴边的话吞进去,不安地动了动脚尖。  他不大会安慰人,但看她晃动的膝盖时,下意识问了句:“膝盖痛?”  晏姝眼看着站在眼前的傅野变魔法似的拿出药膏来。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她小声咕哝:“不要告诉我你出差背了一路。”  “顺道药店买的。”  “顺道?怎么顺道?”  “……”  “让我来搜搜啊!”晏姝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从机场到这里……”  她把屏幕挪到傅野眼前,夸张地说:“哇,真的有药店呐!但是好像要拐到小巷子里。”  傅野闻到她凑过来时唇齿间一点点酒味,他蹙眉:“你喝多了?”  “没有喝多,只喝了两杯就没再喝了。你干嘛说我喝多。”  晏姝碰碰他的胳膊,把屏幕举得高高的,接着说:“别打岔。所以,你是看到药店顺道下车的吗?还是事先查好的路线?”  “……”  “你告诉我呀,你难道顺道在小巷子里下车的吗?”她晃晃他的胳膊:“嗯?”  “……”  “嘿嘿嘿,你耳朵红了,”晏姝眼睛弯弯的笑起来:“你明明就是特意为我买的。”  他的女朋友可真是黏人。  “……过来。”  她看见他拽了把椅子过来,示意她坐下。  “不行……好多人,我不在这……”晏姝警惕地四周看看。  这个地方虽然隐秘,但是仍然会被人看到。  她怎么可以在这上药。  这会倒知道不好意思。  他收回药瓶:“那跟我出来。”  晏姝跟着傅野走出去。  晚间有风。  晏姝不禁打了个寒颤。  清醒了下头脑。  宴会厅外是一片广阔露台。  从露台出能看见万里山川。  她小声说:“我不疼,能不能回家涂药。在外面,我不想涂药。我的漂亮裙子会被染脏。”  “真不疼?”  “不疼。”  他把药收起,眉却还蹙着。  “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在房间里不提这个,不是故意诓你带我出来,”晏姝晃晃他的胳膊:“我只是想和你出来独处一会,你今晚好忙,都不怎么和我说话的。”  “不生气。”  “可你刚刚对那个陈志太凶了,我爷爷说和气生财,这样很容易得罪人的。”晏姝靠在扶杆上对他说。  “那你愿意和他去打网球?”  “当然不,”晏姝凑过去,偷偷用他的身体挡风:“我当然不愿意。可是这样,你生意会难做。我其实很生气,如果他真的要带我去,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把他的球踩坏!”  “……”  “你别偷笑啊,我穿的是高跟鞋,我有这个实力的。”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那点想把陈志挫骨扬灰的想法,就这样被她抚平了。  晏姝忽然安静了下来,望着陆城的方向小声说:“傅野啊,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的家人?”  又赶紧补了一句:“好像太快了,算了算了。”  虽然不信,她也想知道那番话的真假。  见他父母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忽然晏姝又想起哥哥怀疑未婚夫是私生子的身世赶忙又把话收回。  她咬着舌尖,局促地捏着裙角。  怎么办才好。  她刚刚不该问这些话。  “下周,下周带你过去。”沉默半晌,他回答。  “真的嘛?真的嘛?”心里那点隐秘的担忧因为这句话放下来,她有点不可置信:“太好了,我要准备几件礼物。”  她就说,她爷爷选中的未婚夫自然是顶好。  她转过身靠着栏杆,开始放松地打趣:“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计较。我还是不高兴,你上来就让我换衣服,你都没夸我裙子好看。”  “嗯?”  “说起来,见面这么久,你还没有夸过我!”她不依不饶。  “……”  “你夸夸我啊!”  “……”  “夸夸我,就一句!夸我漂亮,夸我美丽,夸我善解人意!”  “……”  他张张口,却问出一句: “你冷么?”  被他夸一句好难,晏姝噘着嘴点头:“有点。”  露台风大,即使这个明媚的季节。  池泽市昼夜温差比陆城更加显著。  她一身薄如蝉翼的礼服裙。  晏姝摩挲了下自己的胳膊,想借以取暖。  她的未婚夫拘谨地像这春天的风,太冷了。  嘴巴一点都不甜。  晏姝不开心地想。  下一刻,腰肢却传来暖意。  不是来自外套,而是一双手掌。  她的背脊一僵,轻轻颤了下。  好像……不冷了……  似是感受到她的轻颤,傅野的手一动未动,极有分寸扣在她的腰间。  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胛处。  一点点胡子茬的粗糙感磨砺着她的皮肤。  平稳的呼吸声却让她耳尖痒痒。  她从未受过这些,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的呼吸却逐渐重起来。  背后传来了他身上的热度,还有好闻的薄荷味香气。  身前贴着他温热的手掌,晏姝挣了挣。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地落在耳畔。  她听到她的心跳要从口中蹦出来。  她不冷了,她一点都不冷了。  然后,她听到他凑到耳边的低语,唇齿间有红酒的气息。  在夜风里,吝啬到不许第二个人听见。  他说:“你最好看。”第31章 推销妹妹  腰上传来的热度越来越滚烫, 晏姝缩了下,无意识地说:“痒。”  他的气息像最淳的酒,他的情话让她本来就不清明的头脑一团浆糊。  被催眠着,她又忍不住扬了扬头, 想去离那滚烫的热源更近些。  臂膀传来西服的凉意, 身后却是温热的怀抱。  耳边的气息温热又深沉。  他的怀抱紧了紧,近乎贪婪地埋在她的颈侧。  希望能够涤荡掉所有靠近她的异性的气息, 让她只被自己标记。  无论是陈志、或者别人, 他只许她对着他露出微笑的表情。  就像是踽踽行走在沙漠上的旅人, 发现了最后一片绿洲。  他再不愿向前走一步,因为怕又是一片海市蜃楼。  可绿洲却朝他一步步挪了过来。  他品尝一口,这次的绿洲甘甜清冽。  他决定再信一次。  等晏姝回过神的时候, 是听到一声布料的“嘶”响。  她慌张地去看自己,是上扬的姿势将衣服撑坏。  从衣服侧边起列出一道豁口。  丝质的衣服被抽出几缕线头露在外面。  裸露的肌肤在风中有点凉意。  晏姝咬唇, 往前走了一步, 用手捉着衣服护住自己。  她有点尴尬, 有点窘迫, 还有点自责。  这衣服是Chanel当季的新款,质地轻盈又薄如蝉翼。  她一早就发现布料的易损,化妆师也叮嘱过她。  整整一天, 她都在拼命地限制自己的行动, 免去这种尴尬。  可刚刚、刚刚因为……  晏姝因为羞赧脸色泛红。  可现在这宴会才刚刚开始,这可怎么办?  傅野轻轻叹口气, 把手里的瑞士刀片藏进袖口, 笑了笑对她说:“没关系,刚好池铮送来的那件也到了。”  晏姝的眼睛亮了亮。  她想起来刚刚傅野的那通电话,他确实让池铮送过礼服来。  “太好了, ”晏姝松了口气,神色也没有那么窘迫。  “化妆师也在外面等,”他把他的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肩上:“你想换成什么样的造型,都可以。”  只要,只要不穿着这一件。  他一刻也不能忍受别人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如果这个刀片没有把衣服毁掉,那可能毁去的便是他们的眼睛,或者,他自己的心脏。  在换装间门口等了半小时,晏姝换了新的礼服裙出来。  雾霾蓝色的星空裙。  星光点点的裙摆,简约又梦幻。  在白日灯的照耀下,她发间的小皇冠闪着钻的光芒。  晏姝跳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开开心心地说:“你要是早告诉我新裙子有这么漂亮,我肯定一早就听你的换掉。”  他拍了拍她的手腕:“喜欢就好。”  -  宴会的后半场,晏姝就再没碰到过酒杯。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浅,也确实觉得神经有些兴奋。  没等到最后的结束,两人便先回了家。  傅野还有个视频会议。  因为书房让给了晏姝,他在自己的房间办公。  书桌左上角垒着他刚刚看过的资料。  视频连通,和对面的贺总寒暄两句。  然后,对面的视频像断线一样,画面一动不动。  贺南初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半晌没说话。  他也在走神,跟着没有动静。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半晌。  然后顺着网线,视频对面的贺南初问了句:“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见过,当然见过。  贺南初可能已经不记得他。  但他还记得这个当日睥睨赛车界的元老级人物。  自贺南初入行后,玩赛车的没有谁没听过他的名字。  杂志、报道全是他的名号。  他自小就喜欢这项运动,对于报道和比赛一直关注。  可从那件事后,再不碰车。  几年前,为了了却这件心事,傅野参加亚太拉力赛,那次的比赛车神贺南初当然也参加。  很不幸,贺南初的那辆车出了事故,坠下山崖。  他拿到冠军,自此前车神大满贯的纪录被打破。  这件事算是眼前这位车神的心结。  通过很多途径联系到他,想和他再比一次。  可他的心结已了,没什么兴趣,不想费这个心力。  也就是这样,车神没了雪耻的机会,一直愤懑在心。  现在想谈合作,自然不能把这事重提。  傅野随便扯了句:“自然,经常在《财富》杂志上看到贺总。”  “……”  贺南初问完话也觉得自己可笑,自觉刚刚那句像是和人攀关系。  他坐直了脊背,公对公地开始和他谈着合作事宜。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两个商人毫厘必争地礼尚往来。  到最后,终于到达双方都能接受的交点。  贺南初松口气:“下周一,我来池泽市当面会谈,预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个人心怀鬼胎地谈下这桩合作,但面上都是宠辱不惊的样子。  传说里傅野是资本界的豺狼,许是合作比想象中要顺利,贺南初对他的第一印象比之前要好几分,有些英雄惺惺相惜的意味。  他和他聊起了其他话题:“傅总真是年少有为。我听闻几年前,贵公司出了内鬼,股市大跌,您当时年仅十九,力挽狂澜、亲贤远佞才有了这样大好的局面。”  “不及您白手起家。”  “我不是说这个,”贺南初把公文合上,颇为放松地说:“我的意思是下属做背景调查的时候,实在是多事。”  贺南初清了清嗓子,他不自在地敲着办公桌说:“他说您尚未婚配,洁身自好……”  贺南初有点说不下去,为了自家的妹妹,他一天天像个媒婆一样拉纤。  每次谈生意,遇到人品、年龄、能力尚可的青年才俊,他就不自觉地想把他的妹妹推销一番。  谁让她爷爷给她选的那个未婚夫,他实在看不上眼。  他给晏姝那厚厚一本相亲名册,可不是凭空从网上搜来的材料。  是他从无数合作对象中精心遴选,各方面条件尚可的可婚配对象。  他简直像个老母亲一样操心。  傅野察觉话题的走向不大对劲,他打断他的话,直接了当地问:“贺总的意思是?”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傅野,你门没锁,我直接进来啦?”  “……”  夹杂着贺南初还在推销妹妹的话语,傅野猛地把电脑合起来。  “我有个妹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你看看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而后,在视频彻底断线之前,借用着最后的一点流量。  傅野和晏姝清清楚楚地一起听到对面骂人的话:“艹!”第32章 我很好养  “……”晏姝尴尬地站在门口,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来吧,”傅野一边将桌子边角处的材料收起,一边示意她走过来。  晏姝以为视频还没有中断, 捂住嘴巴不敢说话。  她指了指自己, 然后又摆了摆手,指了指电脑。  对傅野做着口型:“我不会打扰你, 你继续。”  她拉了把椅子坐到他书桌对面, 默默地等。  看起来晏姝刚刚没听到视频对面那个疯子的话。  傅野展开电脑, 顺手戴上了耳机。  对面像是报复他的忽然黑屏,把视频通话切成语音状态。  想到后面还有长久的合作,以及贺南初是他重要的一步棋。  刚刚突然息屏的举措对于一个初次打交道的合作商来说确实不太礼貌, 傅野低声说了句:“抱歉。”  可能贺南初觉得切成语音的这个举措还是不够解气,他干脆连语音都挂断开始打字, 以示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还是瞧不上我妹妹?”  贺南初显然对他突然黑掉屏幕的行为非常愤慨。  尤其在此之前, 他刚刚很直白地推销过自己的妹妹, 他腰细腿长、陆城名媛的妹妹。  他明确表达过想结为亲家的愿望, 所以这种关键时刻息屏的行为真的让他非常难堪。  瞧不上他可以,瞧不上他妹妹就不行。  不对,瞧不上他也不行。  “没有。”傅野敲下这两个字。  “不喜欢可以拒绝, 直接挂视频未免太小气?”  对方发过来这么一句, 又迅速撤回。  最后屏幕上只弹出几个字:“你稍等我下。”  而后很长时间的无人。  傅野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见贺南初半晌没有消息, 切换到公司的网站, 开始审批积压的工作。  昨日出差,积压了不少文件没有处理。  晏姝看他敲了会字,聚精会神地又看起电脑。  她等的无聊, 又怕自己煮的东西凉掉,悄悄地把一碗汤羹朝他方向推了推。  透明的玻璃碗里,金色的冰糖燕窝银耳羹色泽明亮,还搭配了枸杞和大枣。  刚刚烧出来,带着温热的热度。  傅野的余光扫到那碗金色的汤羹,林嫂知道他的口味,不会放大枣。  他放下鼠标,问:“你做的?”  晏姝惊得皱了皱眉,然后趴在桌子上,脑袋凑过去小声问他:“你没有在视频了吗?”  “没有,在打字。”  “我半天都没敢说话呀!”晏姝在桌上偷偷用脚踹了傅野一下:“我憋得好辛苦。”  她指了指电脑又问:“刚刚我进来的时候,和你通话的是甲方嘛?”  “不算,一个合作伙伴。”  晏姝愤愤不平地说:“那他……那他说话还那样,也太没素质了!好过分!”  比这无素质的伙伴他见得多。  而且,他自知也不是什么好人。  傅野理了下桌面的材料,没有搭话。  “我进来之前你们在谈什么呀?他刚刚怎么那么激动?”晏姝凑过来问。  傅野轻飘飘地说:“哦,没什么,合同的利润值没谈妥。”  他总不能说实话,说合作伙伴在推销自己的妹妹。  做生意还做起媒人,这个传闻中急速爬上福布斯的黑马未免也太不靠谱。  晏姝见他话说的不假思索,自然立马相信。  可下一瞬,她就觉得傅野养家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原来他做生意,还要忍受无良合作伙伴的脏话,实在太辛苦了!  晏姝好心疼,她使劲推了推眼前的透明玻璃碗:“你快尝尝,这是我做的!赶紧补补!”  推至面前的小碗里,五色俱全的食物。  傅野拿起调羹搅拌了两下,些许粘稠。  家里的林嫂也做过不少次汤羹,色泽明艳、汤汁浓郁。  像这般松散不成型的燕窝、银耳……  他拿起金边的汤匙盛了一口,放入口中。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我第一次做东西!”晏姝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可能冰糖放得有些多,味道有些过于甜。  还有点大枣特有的甜腻香气。  在她期待的眼光中,傅野点点头。  “嘿嘿,想不到我还是很有天赋的嘛!”晏姝笑得眉眼弯弯:“我妈妈以前就会做给爸爸吃,听说他们还会顺便赏我一勺。”  他低头又抿了一口,以证明她确实有天赋的。  其实他不喜甜食,不大能下咽。  “嗯,烹饪差不多算入门了;化妆、舞蹈、礼仪这种我都会。那看来还有插花、公关啊这种我还要再学一学。”晏姝洋洋自得的摆着指头算。  “为什么要学?”  “为什么要学?”晏姝被问住,而后说:“我妈妈说,这些事情是成家后应该会的。我没想过为什么……大家都会,我也不想太差。”  傅野觉得她这番话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晏姝打断他的思路,她突然拍了下脑袋:“对了!”  然后小跑着从门口的小桌上又拿过来一个绿色瓷碗,推到他的面前:“差点忘了这个,林嫂熬的,一口药一口汤羹。”  那碗瓷碗里,是他的母亲找中医大夫开的药方,说是中药的副作用小些。  可实在难以入口。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推碗,被晏姝压住手腕:“不行,要喝。”  电脑传来请求语音通话的响铃提示。  傅野指了指电脑,比了嘘声。  晏姝抿抿唇,点点头,乖乖地把绿瓷碗收起又坐到他的对面。  傅野坐回座位,瞧了眼屏幕,还是贺南初。  他看了眼桌对面趴着玩手机的晏姝,担心贺南初又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拾起桌上的蓝牙耳机。  “贺总。”  对方倨傲地点了下下巴,然后傲慢地说:“刚刚对不住啊,不该和你说那些的。”  “没关系。”  “哦,主要是我冒失了。也没提前给舍妹看过你的材料,”贺南初颇为难的揉了揉额角。  他叹口气接着说:“唉,我刚刚紧急把你的材料给我妹看了眼。对不住,对不住啊,刚刚是我失言,我看中的也没用。且不说我妹有个青梅竹马,天天求着我牵线。”  “我妹她本人说……说她喜欢年轻一点的,还喜欢温柔脾气好点的。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我也管不了。”  傅野听出这话里是说他的岁数过长、脾气也不大好。  虽然能明白他是为了给妹妹挣回面子,可到谁听了这话都不会太舒服。  尤其对面是第一次合作的合作商。  本来就是在在每句话中藏露锋芒、互相试探的关系。  忽而桌下有人轻轻蹭他的裤脚,一下下像小猫一样。  他下意识抬头,晏姝朝他指了指手机。  傅野拿起,屏幕顶端是晏姝发来的短信:“别皱眉啦,做完这单生意,我们就不理他了。我可以以后少买两件裙子。”  “两件裙子?”他没厘清两件事的关系。  “嗯,我很好养的!超会持家!也会赚钱!”  这下明白她的意思,他牵了牵嘴角,敲下一句。  “好养?所以今晚撑坏一件裙子?”  “……”  傅野给她挑的第一件裙子,质地本来就很容易坏。  她辛辛苦苦把持一晚上才撑着没有刮破一点丝!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今晚故意抱她。  她的漂亮裙子怎么会坏!  登时,桌下的脚更加不安分。  一米的距离,晏姝倾斜着身子去够,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脚尖触碰到他的西裤,目标锁定。  她蹭着裤脚向上攀。  一点点攀上他的膝盖,不知收敛地左右乱踢。  傅野躲闪不及,拿手捉住:“别闹。”  她瞬间羞红了脸。  贺南初在视频的对面看他拿着手机半晌没说话,以为有什么正经事。  直到这会听见他的说话声,贺南初憋不住,问了句:“傅总,你那边有人啊?”  “没人,”他捉着她的脚,看进她的眉眼,对着耳麦平静地说:“刚刚你说的事,多谢抬爱,无福消受。”第33章 要试婚吗  多谢抬爱, 无福消受。  话语里客客气气,可连他妹妹的资料都没看一眼,便说出这样的话。  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贺南初心里愠怒,已有了待事情了结后不再合作的打算。  “呵, 那真是巧了。”他不客气回傅野一句:“舍妹也没这个意思……”  眼看着桌对面晏姝的脸越来越红, 死咬着唇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白皙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忽闪, 像支艳丽的玫瑰。  傅野再不想听贺南初无谓的啰嗦。  他做事向来随性, 不计后果。  没等贺南初的话说完, 松开一只手长按右上角的按钮,直接把电脑关机。  视频、合作、工作,通通被锁在另一个世界。  手掌中的方寸传来丝丝凉意。  她并未着罗袜, 小小的足一动不敢动。  “这么冰?”他顺势另一只手解开了西服的第二颗纽扣,攥住她的脚踝, 按向自己的腹部。  脚尖隔着衬衫的布料感触到温热, 她试图向后缩, 却被钳箍。  “别捉着我了, 很凉。”  “还知道凉。”他并没有松手,反而又朝自己的方向压了压。  “你不是有胃病的吗。”她低声嘟囔一句。  “不碍事。”  暖暖的热度顺着足尖传到腿上。  略粗糙的指腹磨砺着她的脚腕,连他的手都是温热的。  她想起他手腕靠近小指那侧凸起的骨头很好看。  晏姝紧紧咬住唇。  “还是别捉着我了。”她小声嘟囔:“我快要掉下来了。”  她根本就没坐实, 两个人的距离远, 刚刚她够不到傅野,虚虚地坐着去踹。  这会全靠双手撑在椅子上, 维持着一只脚被他握住的姿势。  看到她奇特的姿势, 傅野扬了扬眉毛。  终于松开手,顺带理了下外套。  晏姝低垂着头,仍紧紧咬唇, 捧着绿色的瓷碗一言不发。  这是害羞了。  他舀了勺冰糖燕窝银耳汤,目光却追随着她的耳廓。  坠着颗宝石蓝的星型吊坠垂在粉色的耳垂上。  她没有耳尖,耳廓秀美,是极美的耳型。  现在耳垂颜色通红,大抵比她的脚要热烫得多。  傅野张了张口:“你……”  “你别说话啊!”  他刚想劝慰两句,却被晏姝挡住。  她的耳朵更加红艳,大抵怕他又说什么来逗她。  干脆放她一个人,傅野抿了口汤羹。  不禁皱眉,还是甜到无法下口。  晏姝听到轻微的勺子碰壁的声音,抬头。  又把药朝他那边推了推,话语间重新占据上风:“吃药。”  “……”他的老毛病哪里是药剂能治好的。  他自几年前起,会不定期头痛。  最不适的时候,甚至会呕吐。  各项检查都做过,没有任何异常。  医生推测是血管神经性头痛,一直也是按这个方向治疗。  他的主治医生说人的大脑是最精细与奇妙的构造。  换言之,这样精细的构件,很难针对性地找到病灶且药到病除。  药剂只不过是安慰剂罢了。  “吃药呀,”晏姝又推了推。  他无法,抿了一口粘稠的褐色汤汁。  “再来一口我做的汤!”她兴致勃勃地推销。  眼见着他喝下去。  晏姝拄着头埋怨他:“你这个人就是嘴硬,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之前你真的不觉得我煮的东西过甜吗?”  “……”是有些甜,可他已经习惯了把那些不好的东西自我消化。  根据经验,这些东西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也不会有人关注。  “我特意煮的很甜,知道你的药苦,”晏姝皱起眉毛。  他一言不发地喝药。  晏姝拄着脑袋,愤懑地说:“林嫂煮好的时候,我尝了一勺,这东西也太难喝了吧?配药的医生简直就是个天才。”  他牵了牵嘴角。  过往的时候,他一勺勺喝着药,就像品味着自己注定孤独的宿命。  可现在,有人肯拿给他一碗甜汤。  “现在是不是感受到我煮的东西异常好喝?”晏姝趴在桌子上问他,兴致勃勃。  “嗯。”  “那以后你喝药,我都给你煮。”她一边划着桌子,一边笑嘻嘻地说。  “好。”他点头,又喝了一勺药。  此刻,对于这碗难以下咽的宿命,他没有任何不耐、或者愠怒。  他在她面前带上伪装,尽量学着良善,去做一个好人。  就比如今晚,他没有让陈志下不来台、也没有让贺南初下不来台。  他把欲望深埋心里,只有眼前的人把心里的空虚和孤独填得满满当当。  只为着,他依赖这百分之一百的欢喜和对他的无条件信任。  比起那绿瓷碗里的汤汁,也许这是能让他心静的药。  三勺两勺,他把药汁喝了下去。  晏姝看着空荡荡的两个碗,非常有成就感。  她笑眯眯的伸手去拿:“我去把他们收到楼下,你先忙。”  “好。”  眼看着傅野又低头按开笔记本,晏姝拿着小碗,小心的把门带上。  晏姝也不知道这宅子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入夜后没人会上四楼。  所以这两个小碗,只能靠她自己拿下去。  好在到三楼的时候,她碰上了家里的佣人,把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想到傅野这次喝药这么顺利,晏姝的心里很有成就感。  扶着楼梯重返四楼的路上,她的手机屏幕闪烁。  晏姝扫了眼屏幕上熟悉的名字,接通电话。  “喂,哥哥?怎么啦?”  “心情不好,找你聊两句。”  晏姝停住脚步,这会傅野还在房间忙工作,她不好在房间里面接电话打扰他。  晏姝就地扶着木质栏杆和哥哥聊天:“你怎么心情不好啦?输比赛了?”  “没有,碰上个傲慢无礼的神经病,本来还想介绍给你的……等这次合作完,以后他有事跪着求我我都不会答应!”贺南初咬牙切齿地说。  晏姝立马打断他:“你不要再乱给我介绍对象!你见到一个男的就想塞给我一个!我就要爷爷选的那个!”  “……那家伙有什么好?”贺南初顿了顿,开始给她洗脑:“哦,我辛辛苦苦给你挑的候选人,都很不错。大小姐有没有赏光看一眼?”  晏姝想了想那本她草草翻了两页的名册,心虚地说:“我……我看完了,我都不喜欢。”  “真都看了?”  “真的都看了。”  “那里面的彩蛋你看了吗?”  “彩蛋?什么彩蛋?”  “呵,还说都看了。里面有个熟人,你没发现?”  “熟人,谁啊?”晏姝并没有翻到最后一页,被反问住。  “程离参。”  原来是那个天天挖苦她的发小。  晏姝立马打断他:“啊,你放他干嘛啊?!”  “你就当我手残,顺手放进去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晏姝觉得哥哥太莫名其妙了,谁都塞给她:“我不想再和你说这个了。”  贺南初耐心地说:“你再看看,再挑挑。都不错的。”  “又不是菜市场买菜,我不要看。”  “我费很大劲力气收集的哎?”  “我不喜欢,全都不喜欢。你再提这个我不理你了!”  “你……行,今天一个两个是要气死我。”  “我会证明,我和我未婚夫以后会过得很好很好的,你别气。你放心。”  “放心,放心个……”贺南初舒口气,努力调节情绪:“行,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不和你说了。你别净瞎折腾。”  “哦。”晏姝如临大赦当即挂断电话。  她站在原地叹口气,哥哥脾气也太过认死理。  但是她现在和未婚夫相处得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等到时候,傅野跟着她去见爷爷,他就能明白了。  想到这,她的脚步轻快许多。  另一边,傅野也在接电话。  是池铮。  “傅总,资料调查过了。情况是这样的……和网上的信息基本吻合,从出生履历、家庭环境,档案里都十分吻合。可就是……就是档案过于事无巨细,没有任何缺少的材料,非常完美。比我之前接触的材料不大一样,我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  池铮顿了顿说:“您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再查一查。”  昨天出差前,他让池铮查了小姑娘的资料。  他一直有仇家,也谨慎惯了。  身边决定要跟着人,自然要查清她的底细。  更何况,小姑娘的出现,就像是天降完美情人。  体贴入微、信任非常。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回忆。  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小姑娘就表现出极强的兴趣,再过没两天,变成了极大的信任。  这份信任来得突然,却又十分坚固。  他的感情升温很快,不受控制,像春日蔓延的野草。  尽管他不想让一切脱离掌控。  失控的感觉并不美好,多半意味着惨败、甚至万劫不复。  过往的二十多年,他经历过背叛、失信。  他第一反应便是质疑这样炙热又醇正的情感。  可他现在,可他此刻,忽然不想查了。  他想起她第一次见他时,直白又炽热的眼神。  他问:“池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话筒里,长久的沉默。  池铮,在傅野高压政策下,已经成为一台运转极好的工作机器。  其实,他这么醉心工作,也是为了还上傅野在他最难的时候为他母亲治病的恩情。  所以,二十年来,为了工作母胎单身。  一见钟情的事,他实在不知道。  他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很擅长感知傅野的情绪。  透过天线,池铮接收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信,还是不信。  话筒的两端,静默许久许久。  直到,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  时钟早已摆过七点的门禁时间。  不用想,傅野就知道门外是谁。  “进来。”  门外的人应声而入。  她穿着睡裙,抱着个枕头,粉红色的耳垂上依旧是那串蓝色星型耳坠。  她抬眼看着他,脸颊带着醉人的粉色,兴奋又雀跃地说:“试婚吗?我今晚想睡你这里。”第34章 相性百问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今晚, 她换了件淡粉的睡裙。  设计向舒适性妥协,布料轻盈、款式宽松。  裙摆缀着圈白色蕾丝,垂在小腿际。  腰际松垮垮系着规整的蝴蝶结。  再往上,她露出莹白的手肘抱着枕头。  V型领口恰到好处地停在锁骨处。  可若不是今晚那条让他心醉又后悔的裙, 他会被这裙子迷惑。  忘记裙摆下, 那暗藏的汹涌春色。  那句她坦荡又直白的话,像魔音灌入耳朵。  “试婚吗?我今天想睡这里。”  没再去等池铮还未给出的答案。  无论是因为什么,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 他要她。  “不用查了。”  傅野直接挂断手机, 丢到一边。  他的眸色渐深,话语艰涩:“你知道什么叫睡吗?”  晏姝抱着枕头,愣了下:“睡觉?哈哈哈, 我当然知道,我睡了二十年了!”  试婚这个事, 是她的闺蜜教给她的。  大学最好的死党之一小淳大致知道她快结婚的事。  夸张了问了一堆问题后, 叮嘱她一定要提前试婚。  只有试婚才能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合适。  小淳前不久刚结婚, 最近又筹划着离婚。  她说如果两个人生活习惯不同, 结了婚会非常痛苦。  一定要仔仔细细认真观察双方在生活、生理等各个方面是否合适。  避免和她一样婚后生活水深火热。  晏姝在他的注视里,自然地迈入房间。  “我能坐一下吗?”她指了指他的床。  “嗯。”傅野颔首。  晏姝抱着枕头一下子坐进柔软的榻。  “你这个床好像很舒服,”晏姝上下坐了两下测试软硬:“我觉得我们吃东西还挺合的, 你们家的饭菜我很喜欢。但是其他生活习惯也要试一试, 我很注重睡眠质量的。”  她拍拍床侧,示意他也坐过来。  傅野靠在书桌前未动。  晏姝见他坚持, 也不再劝, 她继续说着自己的观点:“哦,刚说到我睡眠质量还不错,但是听说我好像睡相不好, 我经常……”  “谁说的?”傅野打断她。  “哦,我闺蜜说的。”晏姝朝他笑了笑:“你不许笑话我,我上大学那会舍友拉着我看鬼片。看完我不敢睡,拉她挤在一张单人床睡的。”  “嗯。”他不经心的理着袖口,转头问:“接着说,经常什么?”  “我好像踢被子来着。”她迅速补上一句:“应该也还能忍受,毕竟我不是很经常感冒的。”  晏姝看见傅野点头,想着他大概是能接受自己这点缺陷,松了口气。  她思考了下,斟酌着说:“听说,你们男的很多会打呼噜,你会吗?”  傅野被她问住:“我……不知道。大概没有。”  “没事,我睡得很熟!尽量不嫌弃你。”  晏姝满意地拍拍他的床,大概有两米宽,足够睡下他们两个。  “你也喜欢这种稍硬的床,太好了。我也喜欢。”  “嗯。”  “你睡觉开窗吗?还是习惯开空调?”晏姝看向窗户的方向。  “开空调和新风。”  “那会开夜灯吗?”  “不会,要暗一点的环境。”  晏姝:“哦,我其实会开夜灯。但是不开应该也行。”  晏姝又问:“睡前呢?睡前会熏香或者听音乐什么的吗?”  “没有,偶尔看书。”  “那我睡前听歌,会影响你吗?”  “不会。”  下意识,思维被她拉走,一句一句地答。  相性一百问了解的差不多。  最后,她颇善解人意地征询傅野的意见:“傅野,我今晚睡这里,你应该不介意吧?我们……就是提前熟悉下。”  “……”  傅野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正好奇地展开他的被子,似是感受厚度。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和池铮汇报的资料一样。  她的生活经历单纯又简单,业余所有生活被各种乐器、乐谱占据。  从未谈过恋爱,兴趣单一。  对于电影这种消遣,也多是通过配乐的工作顺便享受。  和他母亲一样的乐痴,对生活常识极度匮乏。  这些,他都能理解和接受。  可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有着最黑暗的欲望,藏在这张只给她看的温文尔雅的面具后。  “你同意吗?结婚,不是都要睡一起的?”晏姝放下枕头,走到他旁边拉拉他的衣角:“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但是是迟早的事。你不用放不开。”  放不开?  他轻笑一下。  “好,我只是在想,你睡左边可以吗?”傅野靠在桌边,指了指床铺:“我习惯靠墙那侧。”  “可以!”晏姝拎起自己的枕头就放在了左侧,然后又认真地把两个枕头摆正。  湖蓝色和藏青色的一对,也算是相得益彰。  她满意地看着调整好的枕头,想着过会和傅野商量再抱一床被子来。  毕竟她睡相不好,打搅到他实在不好。  现在才九点多,时间还早,可她有点困,想先睡觉。  那既然她搬过来住,为了自己的睡眠质量,还要劝劝傅野回他的书房去办公。  没等她问出声,身前忽然又搭上双手,她垂眸便能看到那双漂亮的手腕骨。  他凑在她耳边,像今晚在酒会上一样。  “那现在我忙完了,打算睡觉。要去洗澡吗?”第35章 晚安公主(一更)  摆弄枕头的时候,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很低。  而后,一阵不重的脚步声后,他人也站在她身后。  是清新木质香的怀抱。  “那个……”晏姝瞄了眼浴室的方向。  这间卧室是套房, 自带浴室, 可里面一定摆着他的私人用品。  她吞咽了下口水,朝前挪了两小步, 离开桎梏。纠结了下, 小声说:“我还是去外面那间洗吧。”  “不用, 迟早要熟悉的,不用放不开。”  “……”晏姝缩了缩脑袋,气势矮了半分。  她一时也听不出他是不是故意逗她的。  可刚刚的狠话也是她先说的。  晏姝咬牙:“那行, 我就在这个房间洗了,省得麻烦。”  “嗯, 你先洗, 我在外面等着, ”傅野从书架上抽出本书, 坐到卧室的沙发上。  晏姝抱着自己的洗漱用品站在浴室门口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  他真的是闲适又认真地看书模样,在落地灯下阅读。  “我洗得很慢, 要么我去外面。”晏姝咬着唇, 纠结着做最后的挣扎。  “没关系,我看会书。”傅野晃晃手里的册子。  晏姝只好鼓着劲进了浴室。  正对着浴室的门, 是壁柜。  高高的架子上整齐摆着他的浴巾、浴袍。  她垫着脚试图把自己的浴巾也放上去, 却根本摆不到壁柜。  蹦了两下,也总是放不好。  可总不能喊他进来吧,她左右看了看, 找到一处推拉小车把衣物放上。  好奇地张望一圈浴室的构造,里外两间。  外间是白色壁砖,夹杂着祖母绿色的点缀。  那线一样的绿色,不断蜿蜒,像一条河。  她的指腹直接触碰上那蜿蜒的河流,被引到洗漱台上。  很意外,洗漱台上竟也摆着些瓶瓶罐罐。  晏姝好奇地凑近看了看,几瓶是剃须泡沫和须后水。  包装十分简洁,多是透明的瓶。  她把怀中抱着的自己的护肤品们排成一列,摆了上去。  粉粉绿绿、五颜六色,整整齐齐一排,占了绝大半的位置。  她看着瞬间塞满的洗漱台,笑了下。  “就这样闯进来,冒犯啦!”  -  窸窸窣窣的水声从浴室传出,晏姝还哼着欢快又雀跃的小调。  本只想着逗逗她,傅野这才意识到强留她在这洗澡的行径惩罚地竟然是自己。  淅淅沥沥的水声像带了魔力,扰人清净。  他强迫自己又读了半卷书,抚了抚额头,从衣柜里拿出睡袍,终出了卧室。  离他卧室最近的那间浴室,就在右手边,不远处。  那间浴室墙壁镶着几块透明的玻璃。  他觉得自己应该洗个凉水澡冷静冷静。  -  可里边的晏姝并不知道这些,她怕他等得久,洗澡简直用了飞速。  自然等她洗完出来的时候,卧室空无一人。  她喊了两声没人应。  晏姝将房门开了个缝,想看看他去了哪里。  这时候,小猫咪从缝里挤了进来,喵喵地叫。  她把小猫学着傅野教过的方法抱在怀里,突发奇想要去隔壁打算再抱床被子回来。  第一次同眠,还是不大习惯过于近的距离。  这种事要慢慢来,她自我安慰。  经过走廊,到达书房的路,要经过一间浴室。  她被淅沥沥水声吸引。  原来傅野在这。  晏姝不自觉朝那地方瞄了两眼,然后飞速地跑回卧室。  两颊绯红。  要死了。  要命了。  他家浴室什么鬼设计?!  墙壁不老老实实尽职尽责做到遮蔽的本份,还带着几处菱形的玻璃孔。  它可是浴室的墙!  隔着朦胧胧水雾,她一时并没有看得很清晰。  只记得他肌肤上那段火焰刺青。  晏姝抵在门上心噗通噗通地跳。  明明斯斯文文的人,还搞这些花招,搞什么!  晏姝嗔怪一句。  她弯腰把猫扔在地上,跑着一头扎进枕头里,脸烫得久久不能平息。  满脑袋都是刚刚的画面。  抱歉抱歉,多有得罪。  她朝着门外默念。  手机突突地振动。  晏姝从被子里冒出个头,露出两只眼睛看了眼屏幕。  是程离参。  他最近好像很热衷大晚上和她打电话。  大抵因为现在在德国是下午,他刚刚睡醒一个午觉,还没有到办公的时候。  他这人虽然嘴欠了点,但是和她很玩得来,什么都喜欢找她一起玩。  甚至她心血来潮去学大自然录音,他竟也放下家里生意不做跟着她跑到几百公里外的密林里。  然后录着录着,突然有一天想起爷爷寿宴到了,风尘仆仆赶回去,当众播了一段田地的蝉鸣声做贺礼。  老爷子很喜欢这段宁静的田园声音,乐得白胡子直颤。  可蝉鸣和蛙叫吵得望子成龙的父亲心烦意乱。  再之后,宴席之上他父亲给公司去了个电话,问到程离参负责的区域销售额再创新低。  然后,寿宴当天,程离参就被父亲大骂不务正业,当即一脚踹到德国去改造。  一去半年。  这半年,她身上发生太多事。  先是爷爷在董事会突然倒下,送入医院。  瞬间转危,那几日几乎日日有病危通知单送出。  趁乱,董事会那些老顽固开始作妖,可爷爷依旧昏迷不醒。  再之后,她就来了这里……  她理了下衣服,端端正正坐正在床上,定了定神去接。  画面里,程离参西装笔挺地坐在办公桌前,还规规矩矩打着条粉色领带,看到她穿着睡衣,愣了一下轻咳一声别看眼。  可晏姝没忍住嘻嘻笑了出来。  程离参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晏姝笑眯眯地说:“很少见你穿成这样。你竟然喜欢粉色领带,你好娘啊!”  程离参脸色立马变绿:“喂?能不能有点品位,这叫雅痞好嘛?杰克船长之前还穿过同款出境呢。”  晏姝笑得更开心:“那是人家长得好看。"  程离参脸色更差:“我不好看吗?”  “哪有这样问自己的?”  “珠珠,我这是严肃认真得问你,我好看吗?”他正色说。  程离参的脸型是很硬朗的骨相,还喜欢蓄胡,虽然也很有型,但她不大喜欢这款。  “你呀,也就马马虎虎,比我哥哥差一点,”晏姝小小声嘟囔句:“比他也差一点。”  程离参锁眉:“谁?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长得也还凑活吧。”晏姝满脑子又是那道刺青,她拍了拍滚热的脸,支吾一句。  程离参突然笑起来:“嗯,行吧行吧,我长得只算凑活。那……你脸红什么?”  像是心事被戳穿,晏姝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户边,想让晚风吹走她脑子里那截画面。  “哪里脸红了?我没有,屋里很热!”  “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没有!说了屋里热嘛!”  程离参笑眯眯看着屏幕里的房间布置,忽然发现不大对劲:“你这是在哪呢?不像你家啊?”  晏姝咬咬唇,掩饰说:“不是说我出差了嘛!你到底找我什么事?我要睡觉了!”  程离参并没觉得不妥,他笑了下,卖了个关子:“怎么,你哥哥没和你说吗?”  “什么?”  “我其实前两天还请过一个医生给你爷爷看病,他和德国这边医院的其他科室会诊以后,有了个比较稳妥的治疗方案。”他转动着笔,嘴角牵着笑:“说是再观察观察,应该能有个手术方案。”  “真的嘛!真的嘛!”晏姝激动地原地跳了两下。  程离参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上笑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啦!看来我真的要请你到富士山住上一个月了!”晏姝笑了下:“不过,我这个月接了个大单!足够送你去了!”  程离参取笑她:“切,谁看上你那点小钱了?我现在可是欧洲区总裁,okay?”  “啊呀呀,你最厉害了!”晏姝心里开心,难得没和他呛。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地声响,不知是不是他洗好了。  晏姝突然心里慌乱起来,她很紧张地对着电话告别:“啊,我有事!我不和你说了!回聊!”  虽然是未婚夫,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是她提出试婚,但是难免不会害羞。  晏姝直接挂断电话,三步两步跳上床。  手机攥在手里,呼哧呼哧喘息,心跳得极快。  竖起耳朵又听了会,他好像并没有进来,隐隐有说话声,貌似在打电话。  晏姝松了口气,仰在床上开始慢慢盘算起来。  她这两床被子在这个床上足可以铺展开。  他们可以慢慢适应,不用太急于一时。  相信拘谨的未婚夫也是能理解的,肯定也是双手赞成的。  还记得第一次住帐篷的时候,她邀请他进来歇会以避免虫蚁猛兽,那种情况他都不乐意。  太拘谨啦!  为了庆祝他们关系的突飞猛进,等明天,如果傅野有空的话,她要请他去看一场表演。  写给Summer的歌听说已经被采用,不出意外会在明天录综艺的时候演唱。  综艺非常火爆,在当地一票难求,但经纪公司很大方得送她两张票。  她想带傅野去,有一点点小心思是因为她的歌灵感来源于他。  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等一会,一定要和他商量一下。  她一定一定不要睡着,一定一定要撑到他打完电话,问问他明天的安排。  -  等傅野在进来的时候,晏姝已经乖巧地躺在床上,睡得极熟。  两米的大床,堆着两床被子。  中间赫然的沟壑。  小猫咪旁若无人地在沟壑里优雅漫步。  见到傅野进来,兴奋地小步跑过去。  他却把它抱起,扔到地上。  晏姝盖的那个,大概是从隔壁抱过来,是一床湖蓝色薄被。  把自己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蛋,和一只紧紧握着手机的手。  他把手机帮她挪开,手放进被子。  这才发现小姑娘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可腿脚露在外面。  无法,只好伸手轻轻地捉住小巧的脚腕,规矩地再次给她塞回被子里。  站在原地看了会,她好似睡得很熟,呼吸平稳,大概和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当真是毫无戒备。  傅野叹口气,掀开另一床被睡进去,平躺着。  意外地,内心十分平静。  他转过身,昏黄的壁灯下,能看到她细腻的皮肤,以及杂乱垂在额前的刘海,还有因为好梦而微弯的眉眼。  太近,就像触手可及的梦境。  伸手捋了下她的刘海。  晏姝好像有感触般,哼了两声,然后朝他那侧挪了挪,几乎要挪到他怀里。  这下,连她的呼吸都能听到,以及看到她殷红小巧的唇。  这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忍不住又伸出手,想去触碰。  却在中途停住手。  他闭了闭眼,猛地一下子按灭壁灯。  只剩下她清清浅浅的呼吸,相比之下他的愈见粗重。  忍耐一会,最终还是忍不住凑过去。  凑到和她咫尺的距离。  后悔窗帘的厚重。  他眸色渐深,靠她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乱。  再次伸出手,抚了下她的刘海,又握成拳。  最终,只是亲了下她的额头。  她的睫毛轻颤,也不知道是不是醒来。  “Good night.My little Princess.”  (晚安,我的小公主。)第36章 会有我在(二更)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照进房间半晌, 晏姝才缓缓转醒。  她看着暗蓝色窗帘反应了会,才想起昨晚的事。  捞起枕侧手机看了眼,已经八点!  晏姝懊恼地叫了声:“呜,晚了晚了。”  妈妈教育过, 一家人要尽量一起吃早餐。  因为接下来会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两个人是分开的状态。  所以早上的时间对于家庭非常地珍贵。  她明明定了闹钟的,六点的闹钟。  这都八点, 他肯定不在了。  “怎么了?”  “!!!”身边竟然还有人。  晏姝下意识朝右侧转身。  “你怎么还没起呀?”她惊讶地说。  傅野伸出胳膊, 指了指自己的腿。  晏姝发现自己的腿担在他的腿上。  明明是朝左侧左侧躺着, 有点振翅飞翔的样子。  这样的睡姿,也算是独一份。  她有点羞馁地咬唇:“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舍友确实说我睡相有一点点不好。”  再看看傅野眼下挂着的一点点淤青, 她自责地不得了,一看就是一夜没能睡好。  大概是因为她晚上睡觉不老实, 总打扰他。  可下一瞬, 她清清晰晰看到他笑了。  仿佛在说, 哪里是一点点。  是了是了, 她愧对妈妈含辛茹苦的名媛教导。  睡着的样子实在太失体统。  可请来的老师再厉害也没法大晚上跑来盯着她,摆正她睡姿这一条。  再者说他的腿明明可以抽出来的,她又不是多沉。  看着忽然牵起的嘴角, 晏姝张口辩解:“早上, 你可以抽出来的,或者把我的腿挪开。”  “怕你醒。”  “还好, 我再次入睡也很快的。下次, 下次你可以挪开我。”一句话,她的气势败下来,老夫老妻似的和他讲理。  “做不到。”  “怎么就做不到啦?”她问了两遍, 他却不回答。  晏姝品了品这话里的意味,越想越觉得做不到等于舍不得。  又觉得自己是过分脑补,她笑了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整颗脑袋钻进被子里。  “你怎么了?不怕闷死?”  他伸手去被子里刨她。  晏姝探出脑袋,闷闷地蹬了他一脚,跑去洗漱。  -  院子里,池铮在车里破天荒等了2个小时,才看到老板缓缓来迟。  上一次他记得老板发烧近40°也没影响按时工作。  今天可真有趣。  他从车窗好奇地朝房子里望了望,透过餐厅的窗,看到一个眼熟的女孩子。  哦,是了,是那个问他离家出走的女朋友怎么样了的姑娘。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朝窗外喊的那句话。  啧,娇滴滴的。  看到上车的傅野时,池铮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看他的表情,出于一颗八卦的灵魂。  然后对于头天晚上的问题,他想他有了适宜的答案。  “傅总。”  “嗯?”傅野把视线从窗户处收回。  “昨天您问我那个,我想到答案了。”池铮笑眯眯地说:“一见钟情嘛,我信,我太信了。被特定人吸引,产生感情,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如果这个姑娘还很合眼缘,那再正常不过。”  “比如那个著名典故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池铮意犹未尽地朝别墅里又忘了眼:“一眼就喜欢贺小姐,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毕竟人长得美,性子也好,当然啦……”  “管好自己的嘴。”  他问的自然不是这些。  池铮闻言立即从后视镜看了眼傅野,却见他变了脸色,早上的温和气息不再。  是他失言,被晨曦的氛围惹得忘记他的老板是怎样严苛慎行的人。  “是,是,”他收敛神色,握紧方向盘,正色着谈了谈进展并不顺畅的并购案。  没一会,池铮想起件更要紧事,能升职加薪的要紧事:“老板,昨天晚上,我们的人听见贺南初和妹妹打电话。他俩好像是吵架了。”  瞧见傅野抬眼看过来,池铮看出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接着说:“听说是因为那个未婚夫的事,他妹妹好像很喜欢,贺总那边当然还是不松口。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女方有点非君不嫁的意思。”  这也都是他听说来的,再加上艺术加工,出口便成了这个样子。  “唉,小姑娘嘛,就是喜欢好看的。那个谁人虽然差劲,可命好基因不差,脸么长得和您五分像。虽然五分像,但是咱们老夫人长得好看,自然您也比他好看的……”  说完这句,池铮自觉舌头打结,从后视镜瞄了眼,果然看到傅野的脸色极差,他确实失言,“啪啪”打了两下自己的脸:“我这嘴,今天怎么老打瓢!该打该打!”  “咳咳,”池铮掩饰地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贺总最不喜欢小白脸了。他这后半辈子估计要被贺南初整个半死不活,命也不好嘛……”  傅野的脸色没有好半分,手指轻叩着膝盖。  虽然别人看不出,可他知道,他这是有心事。  他自然有心事。  早就担心晏家那小姑娘拎不清,一心扑在男人身上。  毕竟,那家伙皮囊确实不差。  陈老爷子也一直想着靠婚事让外孙打个漂亮翻身仗,所以非常注重造人设。  弄了个翩翩贵公子的示外形象,打算凭借着婚姻彻底翻身。  他以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用。  可现在,一切正朝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这婚,能不能他们订得成,他还要再考虑。  毕竟他手里有他的把柄,话语权自然还在。  驾驶位,池铮看着老板凝重的神色,心里别扭成麻花,主动地慷慨赴义以求宽大处理:“唉,老板,是我说错话。不然您还是扣我奖金吧。”  -  下午时分,睡醒回笼觉的晏姝跟着导航开着红色超跑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傅氏集团楼下。  车牌号明晃晃地挂在前面,引导员一看就直接恭敬地引到专用车库。  瞧见车上下来一个香芋紫荷叶裙姑娘的时候一愣,但还是引到电梯处送了上去,同时很有眼色地给池铮的助手播了内线。  助手急匆匆地把电话递给池铮,一副见鬼的样子小声做着唇语:“停车场引导说,傅总的跑车上下来个女的……不不不,他的意思是傅总的车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开了过来,这可怎么办啊?”  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助手一时分辨不出来人是敌是友。  这是偷了傅总的车、借了傅总的车、蹭了傅总的车?  还是……  “呆子!”  池铮一听有人开傅野的车过来,心里就明白了□□分。  撂下助手直接朝下楼下跑,这是他弥补年终奖的好机会。  气喘吁吁到一楼的时候,果不其然碰到大厅的接待正拦着晏姝要预约。  晏姝正咬着唇看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发愁。  “在开会呢,我们傅总。”池铮迎上去自报家门:“是我呀,小池!”  果然,晏姝认出了他:“傅野开会还有多久呀?你方便带我上去吗?”  “唔,应该快了快了,”池铮在前面带路:“您跟我这边来。”  坐着电梯到十三楼走廊的时候,晏姝才真切感受到未婚夫的生意做得是有多大,完全不亚于她聪明的哥哥。  市中心耸立的高楼已成为池泽市的地标建筑,楼里的员工忙碌却有序。  其实她去银笙交作品的时候,有听过那里员工的闲聊。  他们都非常羡慕能进傅氏集团的人,那里最底层的员工收入也抵得上银笙的高管。  员工福利健全,企业文化浓厚。  那如果这样,以后有傅野帮衬的话,董事会的老顽固们一定没现在这么多事。  池铮指了指一间会议室的门口小声说:“这呢,我们傅总。”  晏姝透过玻璃门看到他在开会,她点点头:“我等会他。”  透过会议室的玻璃门,她瞧见了工作时的傅野。  认真是真的,可怕也是真的。  他明明是笑的模样,却一眼不瞧面前的人,只是看着面前的一张纸不紧不慢地说话。  一个衬衫熨帖的人站在他面前,唯唯诺诺,频频点头。  他忽地站起来,站在那个穿白衬衫的人面前。  白衬衫上别着的胸牌在阳光下泛着光,他伸出手去替他正了正。  明明看起来是示好的样子,晏姝却看到被训话的人攥紧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仿佛已经站立不住,两腿抖成筛糠。  那人低低垂着头,刘海挡住了眼睛。  傅野挪了挪步子,白衬衫的男人赶忙追上去。  露出一个被汗水浸湿一片的背影,衬衫紧贴在身上。  “他这么可怕的吗?”晏姝小声地问站在她旁边的池铮。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池铮觉得自己的奖金又要飞了。  他不敢冲进去打断傅野的讲话,也无法引开执意要在这站等的晏姝。  更担心傅野怪罪他带小姑娘过来。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站在玻璃门外看。  平心而论,今天的老板并不可怕。  他简直是和蔼可亲。  最近几日,他整个人都镀着一层温和的光。  “呵呵,偶尔偶尔。那个今天并购案很不顺利,就……不太常发生的。”池铮打着圆场。  可晏姝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房间里,傅野也终于训到火候。  “行了,这事到此为止。你先回去吧。”  “唉!”白衬衫的男人如临大赦又保证两句,才敢转身离开。  底下的人犯过的错一模一样再犯二遍,还是一整个团体共同做出的愚蠢决策。  傅野窝着火气,打算再叫下一个人进来。  “池铮,喊刘涵过来。”他拿起电话拨出,说完这句便不耐烦地立即撂下话筒。  池铮握着手机在门外尴尬一会,七窍玲珑心的他觉得这会子该进去的肯定不是刘涵。  再加上刘涵和他还算交好,他想了下凑近晏姝小声说:“要么您趁这会进去吧?”  “他会开完了吗?我怎么听着……”晏姝疑惑地看着池铮。  手机的收音并不好,他们两个离得又近,她也听到傅野对池铮说再喊个人进去。  “这……中场休息呢,您进去吧,不碍事,绝不碍事!”池铮指着里面说:“我打包票。”  晏姝想着综艺都要开始录制了,再不去便没有位置。  她便小心地推开玻璃门进去。  可迎接她的是“啪”地一声巨响和傅野从桌上拎起狠狠甩在面前的一沓材料。  那材料坠地的声音很大,像裹挟着极大的怒气。  晏姝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他的声音冷淡却有威信:“上次不是说,不会再犯了吗?”  半晌没听到答话,傅野耐心耗尽。  他想问问刘涵每天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这样低级的错误竟能犯两次。  拧着眉回头的时候,看到了眼前呆若木鸡的晏姝。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鞋子前面摊着一沓材料。  她小小声地说:“是我呀。”  “我……”  这瞬间,他觉得有些绷不住。  他不知道他在这训了多久。  老实说,他刚刚和温柔没有一点点关系。  他一直试图维持着的人.皮.面.具此刻被陈列在光下,而她就在现场。  她会发现他精心维持的一切都是假象,他只是一个可怜又虚伪的骗子。  所有恶与罪会被她发现,用忽视与逃离做惩罚。  他张张口,想问问她在这多久。  她说过,他是她最温柔的为未婚夫。  单单看她一眼的瞬间,他的心里已经闪过无数方案。  将大门永远的关上,只怕是一只雀也插翅难飞。  想只和她锁在这一处房子里,任由时光斗转星移。  而晏姝在他之前开口,清脆地问了句:“你这套,能教教我吗?”  她没有半点鄙夷或嫌弃,声音甚至带着些雀跃。  心里的想法像万千蝴蝶扑棱棱飞起地找到它注定的花蕊。  “我这套?”他镇定下来,轻声问她:“你想要学什么?”  晏姝弯腰把一沓子纸拾起来,边递到他手里边说:“他们都说我性子软,总欺负我。我也想学学你这套,我想欺负回去。”  爷爷病倒后,董事会的老头儿对她和母亲真的很坏,想方设法地想要分走她们的股权,想要自立门户。  她见过妈妈在黑暗里低声的叹息,听到过ICU里爷爷极力的呼吸。  她不会哭的,她是大人了,她会想办法解决这些。  她一定能解决这些。  只是她不明白,那些曾经和颜悦色喊他珠珠的叔叔大伯怎么一夕之间换了嘴脸。  其实,她又太明白。  她低垂着头,咬着唇。  他顺手摸摸她的脑袋:“不用学,有我在。”  没人会欺负你。第37章 擦拭唇角  此时此刻, 他感谢过往岁月所有的磨砺,让他刀枪不入。  原本心情不大美丽的晏姝,听到这句话的瞬时觉得很有底气。  有我在,真是很美丽的语言。  他是她的丈夫。  而过去的几天, 也无一不在证明, 他确实是可以信赖的。  她不知道他这样一个温和的人,是如何能自如地说出那样的话, 在员工面前树立绝对威信。  但她有自知之明, 自己一句重话都说不出。  更别提, 学会这一套。  晏姝知道自己的每一分幸运和免于苦难,都是别人的茵茵爱护。  她会对他加倍好。  本垂着脑袋的晏姝,忽然就弯起唇角笑了笑。  她不再纠结那些没有结果、说不清原因的烦人事。  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 其实他这样强势的一面能够带给她更大的安全感。  垂着的视线捕捉到他的手腕骨。  她悄悄抬起半个脑袋,又低下来。  他这个样子, 很有征服感, 似乎生而为强者。  是了, 这个样子, 才和刺青的本体更像是融为一体的一个人。  强硬、坚毅。  她鬼鬼祟祟偷瞄的目光,并没能逃离头顶的人。  “怎么了?”傅野放缓了声音。  晏姝抬起脑袋,觉得现在他这样子才是她一直认识的人, 却和刚刚的判若两个。  “唔, ”晏姝指了指他的手腕,坦承地说:“你的手腕很好看。”  “嗯?”他一愣, 抬手扫了眼腕骨。  “就……很好看, ”她说不出用词来,却仍直勾勾盯着。  他的腕处带了块百达翡丽的经典款,露出突出的一块骨。  那块骨, 给人一种暗藏汹涌力量的感觉。  从骨凸起处,蔓延的手指修长,像是一只流畅的G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怎么突然来找我?”他不自在地转了话题。  “有两张综艺录制节目的票呢,想和你一块去,你一会有时间吗?”  说话间,她眼睛仍聚精会神地盯在他的手腕处,像是看不厌。  “几点的?”  “两小时后,晚到点应该也行。我想看的节目估计要三个半小时后才开始。”  “走吧。”  “……”  竟这么简单?晏姝还以为要一番好等。  在晏姝反应过来之前,那只被她紧紧盯着的手忽然扬起。  而后,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腕。  她吓得缩了缩,偷偷用力挣了两下却没能挣开。  她想起他说过“永不逃离”的话。  算了算了,老夫老妻的,不挣扎了。  晏姝认命地被捉着,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自己那小块骨头被他攥在手里,触碰着他最后一段指节。  春日的风,再暖也不过如此了吧。  -  晏姝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把他叫来看演出。  她本都已经做好等上一两个小时的准备,所以也提前问过工作人员Summer的歌是第几首。  可现在变成了他们两个在现场等待演出开始。  综艺录制大棚外十分热闹,整整一条街都是小吃,各个牌子的奶茶、炸鸡等速食。  她馋得舔舔唇,又把视线挪回来。  “想吃?”傅野发觉她的目光游离。  晏姝摇摇头:“不吃。里面不让带。”  “没事,买一个。”他作势要去拿皮夹。  前台确实不让带,但是后台可以。  这款综艺,他其实听说过,他的一个合作伙伴恰是制作人。  企划案做得到位,加上几个话题度高的歌手,节目非常火爆。  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喜欢,一票难求,被黄牛炒到天价。  可在他眼里,这些变成了一串数字。  一期制作费用900w,总广告收入约2亿。  一笔好买卖。  可是再火爆,他也可以把晏姝带到后台去。  晏姝并不知道他心里盘算的事情,也没想过还可以去后台候场的事,只是觉得要遵守活动场所的秩序。  她摇摇头,又强调遍:“我不喝,我不想喝了。没胃口。”  “好,那等出来再看。”  话音刚落,晏姝便看见前方排起的长长队伍。  她雀跃地拉着傅野跑了两步。  “你瞧,都是等着看节目的!”她兴奋地和他介绍。  另一边,有个空无一人的通道,通道口立着个牌子,写着“VIP通道。”  她拽着傅野朝那条人少的通道走过去。  进场检票的时候,她晃了晃手里的券,很骄傲地递给检票员。  然后挥挥被撕掉一半的副券,问傅野:“我厉害吗?”  “嗯?”傅野盯着她手里的券,没大明白。  “这个票很难拿到的哎,也就是我!作曲人!才能搞到这两张票。”她把票高高地举到傅野面前,然后又递给他一张方便他仔细地看:“瞧!VIP!”  自从来了之后,她一直觉得未婚夫比哥哥说的要好上千百倍。  哥哥明明说他事业毫无起色、不学无术。  可现实情况是,大楼当地地标建筑,员工井然有序。  幸亏,她一直也算努力,算是小有成就的。  怀着这种想在他面前形象更好些的心理,晏姝晃了晃那张票。  “嗯,厉害。”傅野配合着扫了眼副券,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把她晃来晃去的脑袋。  晏姝哪里知道这位未婚夫在池泽市的势力,听着他波澜不惊的语调,侧过身指责他:“你的态度好敷衍,你没听过我写的歌吗?”  “……”他一时语塞。  “你真没听过吗?!”晏姝感觉自己遇到职业生涯滑铁卢。  “听过两首。”傅野想了半晌,诚实地答。  “听过呀?嘻嘻,哪两首?”晏姝凑过去问他。  “你写的那首和相似的那首。”  “……”晏姝忽然就不想理他了。  她这下子明白,傅野指的是她送给他的那首歌以及他头疼的时候放过的那首。  敢情之前从没听过!  “什么嘛!”晏姝低下头,愤愤地把他手里的票抽回来:“不给你看了,你都没听过我的歌。”  “今晚睡前你可以放两首,”他微微弯腰和她商量。  “你不是睡前不听歌的嘛?”  晏姝记得傅野的睡前习惯像个老学究一样,竟然是看书。  不喜欢壁灯、不喜欢响声、要靠墙、绝对黑暗。  就像一个睡眠很轻的老年人。  他反问她:“你不是说有这个习惯?”  “你迁就我呀?”她的眸子晶晶亮起来。  傅野把票拿回手里,倒是没回答这个问题。  晏姝笑了笑:“你又憋着不说。我都听到啦!”  她看着把票据放进皮夹的傅野,想起曾放置在这却被她误会的照片。  她的梨涡绽在嘴角,清清嗓子说:“行吧,行吧,我原谅你们对于我们作曲、作词人的忽视。你们呀,只记得歌是谁唱的。却从来不知道调子是谁写的,词是谁填的。”  她叹口气说:“我经历得多了。要不是那几首爆火的歌,也没几个人会认识我。除却商业元素,我其实更喜欢另几首,还想和你讨论下呢。”  “不过我现在跟你数数,我填过词作过曲的歌啊!”晏姝歪着脑袋想了首:“《真与假》听过的吧?很火很火的流行歌,是我填的词!”  眼看着傅野毫不为之所动的样子,晏姝的笑僵在脸上:“你没听过呀?”  傅野摇摇头。  “那《离别》呢?《离别》总听过吧?去年夏天大街小巷可都是这首歌!调子我写的!”晏姝又举了个例子。  “……”  “也没有啊?”晏姝的神情越发绷不住:“那《平安盛世》呢,这么一身正气的歌,传唱度很高的。你看电视的时候,总会顺便听到吧?”  “没有……”  “啊!怎么会这样?你不听歌的吗?”晏姝有点挫败,这些歌耳熟能详到她觉得路上随便抓个二十多岁的人肯定会听过。  可他偏偏像不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一样。  “啊,我知道了《星魔大战》这个电影特效音乐,我配了好几段!”晏姝觉得他不听歌,时下的电影总会看一些。  傅野还是答不上。  “啊,你真的是外星人呢!”晏姝小声地又嘟囔一句:“难道是我的歌受众不够广吗?”  “等晚上回家,我听听。”  和这些歌唯一能关联上的,大概只有他关注过娱乐公司的股票。  “行吧,那我原谅你,”晏姝见他态度良好,也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又问:“可我记得孙芋菲说过,你的妈妈是个很厉害的作曲家哎,你家还有录音室。你竟然不听歌!”  他没答话。  晏姝凑过去问:“下周我就要去你家了,你能不能透露透露,你母亲叫什么呀?”  傅野沉默半晌,吐出一个尘封许久的名:“她的艺名是汐晚。”  “什么?!”  “汐晚。”傅野重复一遍。  “……”晏姝吞咽了下口水,觉得不可置信。  这是一代宗师。  眼瞧着未婚夫变成前辈的孩子,她一点也不敢怨他没听过她的歌了。  那肯定是小时候听烦了,或者是她的歌根本入不了耳。  她心事重重地被他牵着带入内场,老老实实。  瞧着她不再说话,傅野想了下,说:“下周,带你过去。你们可能更有话题。”  “呜,完蛋了!我不见了!我本来就很害怕见家长,她还是这么厉害的前辈,你杀了我吧!”  他紧了紧手,算是安慰:“下周五吧,我和家里已经提过。”  “……我不要去了。”晏姝拼命摇头绝望地挣扎:“我一点也不想去了!”  “别动。”他忽然驻足。  晏姝跟着顿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头发……”  他抬手,轻轻地把一缕头发从唇釉上捋开。  顺手,指腹似是不经意间抚过她的侧脸颊,然后在她的唇角出轻擦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一下更像是手背的轻轻抚摸。  可他的动作缓慢得像是广板。  她整个人更加僵硬,眼前明目张胆地晃过那双始作俑的手还有着她最喜欢的腕骨。  擦过她的脸颊、她的唇角。  谦逊有礼、处事有节的未婚夫却连句抱歉都没有。  被抚过的地方,热烫地像是在40°烈日下炙烤。  晏姝愣了半晌,觉得脸热,丢下句:“我去补口红。”  她慌慌忙忙地去找洗手间。  “什么嘛!”  晏姝惊魂未定地找了最近的洗手间,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裸粉色唇釉,ysl12号。  其实,她日常不太喜欢涂这种质地的口红。  可是观看这么精彩的综艺,还可能会见到她最喜欢的声音的本体,当然要涂上亮闪闪的唇釉表达自己的格外尊重。  却异常失败地粘上了头发。  然后,被人擦过嘴角。  她懊恼地一点点补着口红,脑子里却被眼前晃过的手代替。  热度顺着脸颊蔓延到唇。  “唔,好过分。”  他们才在一起第三天。  她对着镜子一点点地补着,拖延着时间不好意思出去。  却在镜子里,看到张和傅野五分相似的脸。第38章 潮湿眼眸  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神似。  晏姝一边慢慢补着唇釉, 一边不禁透过镜子偷瞄了旁边人两眼。  他的身形比傅野更瘦削些,人也稍微矮几公分。  但是那双深陷的眼窝像是复制粘贴般,连眉毛都是同款剑眉。  可傅野的气质更硬朗些,脸颊的弧度也更显凌厉。  眼前这个人由内而外的柔和, 唇形自带笑意, 唇尾上扬。  下巴精致,一张俊美的菱形脸。  他一身浅灰色休闲西服, 系着一颗扣, 露出熨帖白衬衫。  翩翩贵公子。  旁边的人似是捕捉到她的目光, 轻笑了下。  完了完了,竟然笑起来都有点像傅野。  晏姝觉得自己要疯了,竟然满脑子都是未婚夫。  见到个路人也能联想到哪里长得像他。  她开了水龙头, 轻轻朝两颊拍了些水想让自己冷静下。  可下一瞬,更可悲的念头升起。  她今天为了享受这档综艺化了全妆, 现在却朝脸上拍了水。  晏姝悲凉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心里默念妆可千万别花, 一会还要出去见人呢。  “怎么办?”她小声嘟囔一句。  可抬眼的时候, 眼前出现一方白色手帕。  纯白色,但有亮白暗波纹。  是那个灰色西服的男人递来。  随身携带手帕是上世纪贵族普遍的习惯,当代人已经极少人保有。  妈妈说, 这样的人可算是绅士。  可这样的场合, 接过来实在不合适。  晏姝直起身,尴尬地摆摆手:“谢谢, 不用了。我好像带了纸巾。”  她低头仔细从包里翻, 好在真的带了包纸。  对着镜子一点点轻轻擦拭水渍,却看见那男人仍站在龙头边没走开。  晏姝左右瞄了两眼,这地方来来往往许多人, 却没人像他一样,站在这里不走。  她没再管他,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镜子上,聚精会神地将水擦干。  那人却走近一步:“我有朋友在后台做化妆师。需要顺便帮你借粉饼吗?”  晏姝怔了下,没想到他连补妆都懂得。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灰色西服的男人浅笑了下,笑容和煦像是像是拂面的嫩柳。  “常见他做这个,被迫科普。”  “哦哦,谢谢,”晏姝微笑下,谢绝好意:“我这个不打紧的,妆面防水。”  他颔首,又问:“也很喜欢这个综艺吗?”  “还行吧。”晏姝马虎地答。  “票不大好买,”他轻声说道。  晏姝点头,确实是这样。  可这下子,她暗忖,这难不成是票贩子?  她不喜欢黄牛票。  晏姝没有答话。  “这是我的名片。因为朋友是这档节目化妆师,所以拿票还算方便。希望有机会还能再看见……”他从口袋掏出一张小卡片。  “不用啦,谢谢。未婚夫在外面等我。不和你说啦!”她没接。  摆摆手就转身,觉得不好欠陌生人情。  “等等……”他再次喊住她。  “怎么了?”晏姝驻足。  “你进门的时候是不是没领荧光棒。来,这个给你,麻烦待会配合下节目效果。”他变魔法似的拿出两只,伸手递出。  晏姝犹豫地看着发着微弱光芒的道具。  “就当是工作人员的请求,”他笑了笑:“我是志愿者。”  晏姝咬唇纠结,确实也看到周围来来往往的观众手腕上缠着荧光棒。  这种综艺节目为了热烈的渲染效果,确实会发放这种道具。  她好像确实忘了领取。  “工作人员的请求,也要拒绝么?”  “那好吧!谢谢你!”  掂量再三,她接过两只。  想着大概这种综艺傅野是第一次参加,领上两个让他也感受下氛围。  她刚刚取过荧光棒,那人又递过来一个可以把荧光棒缠在手上的腕扣。  “谢谢,你真体贴。”  “时刻体贴,才能留住有趣的人。”  他是情场里的浪蝶,眼前的小姑娘从第一眼起便直勾勾盯着他看,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外面传出主持人报幕的声音。  “谢谢,又学到了!”晏姝只当他是表面意思,朝他点点头,匆忙忙跑开。  像一只振翅高飞的雀。  台上,主持正在介绍嘉宾。  跑到外面的时候,她四处张望着找人。  人潮来来往往,费力地环视一圈也没找准目标。  人呢?  未婚夫不见了。  她攥着两根荧光棒,失落地站在人潮里。  说好了在这等会她的啊。  算了,要不要去座位上找找看。  低头扫了眼票面的座位号,A区06座。  为了舞台节目效果,灯光已经熄灭,会场一片漆黑,只剩下几盏孤零零的应急灯。  表演即将开始。  她有点急,A区,A区在哪?  他在哪?  “这里。”  低低沉沉的声音碰撞耳膜。  她在黑暗里抬眸,手腕被他捉着。  像是接受神的指引。  傅野从侧后方走出来,头也不回的攥着她的手腕走在前面。  没两步,便看到A区的标识。  晏姝渐渐安定下来。  摸着黑一路抱歉地说着“借过”,他们终于落座。  直到此时,傅野仍一言不发。  晏姝咬咬唇,觉得他有些奇怪,又说不上原因。  也许是今天下午公司那点事影响了他的心情?  要体贴!  晏姝默念。  她一点点凑过去,凑到他的耳边轻语:“傅野,送你一根荧光棒,帮你缠在手上?”  “哪里来的?”他转头,问她。  “一个……一个志愿者给的,我去补妆的时候。他说这个节目都需要带。”晏姝抽出荧光棒,两段系上腕扣。  志愿者?傅野只看到他们两个攀谈,却听不到声音。  他说自己是志愿者么?  “你伸手,我帮你带上,”她晃晃自己的手腕:“我这根粉色的,给你留了个根黄色的。”  手腕被她抬起,荧光棒冰凉的触感传至肌肤。  他回神去看她的眉眼,脑海里却是刚刚看到的她和别人笑闹的那幕。  头有些钝痛,像有根筋突突地跳。  他微微低下头,额头擦到她的额角,索性抵了上去。  她今天大概用了些栀子花的香水。  熟悉的气息裹挟,有些阳光味,他轻轻地叹息一声。  “又不舒服啦?”晏姝问。  “没有。”  “系好了,你瞧。”她捉住他的手腕晃了晃。  “嗯。”  接着舞台扫射过来的灯光,他看到她朝他甜甜的笑。  那剧烈的不安平息下来。  舞台的表演非常精彩。  晏姝偶尔还会凑到他耳边小声解说。  台上的男人的歌声深沉又多情,带着些独特的颤音,是别人无法模仿的好嗓。  “这个歌手最近几年非常火。大家都说他是低调实力派,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太过重地炫耀技巧,我喜欢听那种自然流露的声音。”  傅野也不知道听懂没,跟着点点头。  再之后,台下爆发出一阵剧烈尖叫。  晏姝也比之前激动地多,她捉着他的手剧烈地摇:“到了到了到了!这个歌手叫Summer,我超喜欢!他的嗓子很特别,虽然很多人更喜欢他的舞蹈。你听听看。”  听Summer的经纪人说,这期综艺,他准备了两首歌。  一首初赛,一首复赛。  她帮他写的那首,是用于复赛。  眼下,只是表演第一首。  连晏姝都以为Summer准备地必定是一场唱跳。  他的舞步干净利落,剧烈的动作下气息却能依旧保持平稳。  舞蹈和歌声都十分在线,这才是实力派。  升降台上,悠扬钢琴声响起的时候,晏姝吓了一跳。  这次,他竟然准备了首独唱。  甚至,没有一个伴舞。  不同于以往的表演,是哀伤的苦情歌。  这是打算在这次比赛中突破自我吗?  完全不计较比赛得失?毫无偶像包袱。  孤零零的追光灯下,他拿着麦在浅吟低唱。  他的嗓音实在完美,歌曲表现感情充沛。  “是不是,很好听?”  傅野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晏姝跟着粉丝们激动地大叫了一声。  又瞬间这个样子实在觉得不符合家里的教导,捂着嘴巴坐了回去。  小声和傅野分享她的感知:“我觉得他长得也很好看,你觉不觉得。”  “……”  他这次,没有回答。  骚动的人群没多久变得安静。  晏姝喟叹一句:“啊呀,中场休息啦!”  她低头想补个口红,却发现唇釉不见了。  “唉,我唇釉呢?”晏姝找了一圈无果,四处都没有。  只好晃晃傅野的袖子:“我唇釉好像忘在刚刚的洗手间了,你在这等等我。我去找。”  大概是怕刚刚那幕再次发生,他说:“我也过去。”  自上次的不欢而散,他大概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傅冶了。  久到他几乎忘了他的模样,他们好像确实相像。  似乎从小,傅冶便是上天的眷顾者。  他的父亲从来只偏向他一个。  哪怕他的生日,只要那个小孩不许,爸爸就不会来。  一小时前,他们谈笑的画面,勾得这种强烈地被忽视的感觉再次袭来,击得他几乎无法自控。  在去往刚刚那个洗手间的路上,晏姝叽叽喳喳地分享自己的喜悦。  “这个综艺实在太好看了!大家唱得好好听!”  “Summer是不是嗓子绝了?你待会认真听听他的歌,好不好?”  Summer的第二首歌,是她写给他的呀。  “唉,只可惜这个票太难抢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进来。”  他一言不发,只是听着。  直到她的下个话题。  “哎,我和你说,送我荧光棒的志愿者,还想送我票来着呢。”  “他都说了什么?”傅野插了一句。  “唔,大概就是朋友在这档节目做化妆师,所以可以帮我搞到票。他还随身带着手帕!连补妆也懂!”  晏姝觉得刚刚那人实在是特别,连着说了他好几条新奇的特点。  她不知道她已经连着好几句提到他。  也没发现身边人的脸色越来越差。  “唔,他最后还说了句话,大概是作为随身带手帕的解释。”  “他说什么?”  晏姝清了清嗓子,有样学样地说:“时刻体贴,才能留住有趣的人。你说,他是不是……”  话出口的那刻,变成呼痛。  晏姝呜咽一声:“……疼!”  忽然之间,她被狠狠地推进过道的紧急出口。  死死地压在墙壁上。  她被捉着衣领,眼前的人对着她的唇吻上。  荧光棒掉落在地。  晏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又快又剧烈。  脸颊处传来他手心的热度,下巴能感知他略粗糙的指腹。  他的气息热烫,烫到她呼吸困难,喘不上气。  “闭眼。”  他忽然放轻了力道。  晏姝死死地闭上眼睛。  身上的体温越蹿越高,温热的唇像带着电。  她在无际的海里浮沉。  在痛感之后,又觉得酥麻和痒。  像带着电流。  指引着她去未知的世界。  脑海里像钢琴按键齐齐落下“嗡”地一声响。  瞬时间,乱成一团浆糊。  腿软的几乎站不住,重心都倚在他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松开桎梏,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晏姝两眸湿漉漉地看着他,表情幽怨。  傅野又牵上她的手腕:“走吧。”  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做了这样的事,还像个没事人!  晏姝站在原地,用力地不肯挪动一步。  “怎么了?”  “……”  什么怎么啦!  你说怎么啦!  她的两颊绯红,连带着精致小巧的耳垂也红得要命。  傅野的心顿时软成一片,破天荒地说:“对不住。”  怎么有人,怎么有人亲完人说这样的话!  晏姝单手摸着唇,依旧瞪着他。  傅野觉得她想必在怪自己的鲁莽,看着她晶亮的眼眸也心生愧疚。  “刚刚,我在生气。”  “嗯?”晏姝一愣。  他抬起右手,轻轻抚了下她热烫的脸颊,直白地说:“我在吃醋。”  “!”晏姝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她晃晃手腕,犹豫地问:“是因为送我这个的那个人吗?”  “对。”  侧脸蹭了蹭他的手心,晏姝一下子了然:“你别生气啦,我不再和他说话啦!我们都要结婚的人,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傅野看着她汪着两潭水的眸子,没说话。  “你要是不高兴别人和我搭讪,可以直说的。我哥说我脑子不好使,感觉不太敏感,总是察觉不到谁对我有……有那方面的意思。”  晏姝伸出右手,搭上他覆盖上脸颊的左手说:“下次类似情况,你提醒我一下,提醒一下,无论是谁,我会离他远远的。”  瞧着傅野的眼睛,盯着她身后的某处不说话。  晏姝晃晃他的手,再次保证:“我们不是说好了,都已经决定在一块,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好,”他放下左手,总算有了笑模样。  晏姝见他安稳下来,想起更重要的事,抬手摸着嘴巴指责他: “哼,你亲的我好疼!过分!”  “我这是第一次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又开始泛红。  眼睛湿漉漉地,写满了委屈。  仿佛是对他丧心病狂、辣手摧花的指责。  可下一瞬间,看到他若有所思地目光。  晏姝朝角落缩了缩,捉着裙角问:“又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点糯和哑。  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从他的眼里读出明晃晃地不怀好意。  “我们重新来一次。”  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却,眼前唯一的光再次被男人挡住。  发间插入一只温热的手掌,似捧着世间珍宝。  “唔,你走开……”  “不要啊!”  软绵绵的声音被吞没在呜咽里。  只剩下轻喘,和不自觉踮起的脚尖。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他身前的纽扣,她朝他的怀里靠了靠,如同梦境。  墙角的兰花长得正好,绿色的叶片在风里招摇。  墙角的黑暗处,送荧光棒的男人站在另一盆橡树后,攥在手里的唇釉热得要化开。第39章 宣誓效忠  为保持空气的流畅, 室内的冷气开得极低。  晏姝香芋紫色的裙很单薄。  似是感觉到她裸露在外的冰冷肌肤,他把她向怀里埋了埋。  晏姝的身形完全被他遮在阴影里,外面的人无法窥见她的表情,一丝一毫。  像一朵丁香开在他的身上。  傅野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际, 有力地撑着她的肢体。  另一只手插入发梢。  她被吻得混混沌沌。  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来找一只遗失的粉色唇釉。  呼吸间, 能清晰嗅到他身上和自己同款的沐浴液清香。  她知道,这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  不知为何, 脑海里, 她见过的最隐秘的画面——燃烧在他腹肌处的火焰刺青。  灼在脑子里怎么也消散不去。  那时只觉得养眼的好看, 像是吸引她的音符。  现在却好像变成了能让她只听过一遍便产生一种陌生的迷离困惑的歌。  她想不起名字。  “不专心?”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还带着点欲。  抚在发间的手放下,暂时松开她。  晏姝的睫毛忽闪闪地抖。唇釉的色彩也一塌糊涂。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只是想起你的刺青。”  这一句话仿佛回到那个她冒失失闯入他领域的那个晚上。  她在他兵荒马乱之际, 给予的一个拥抱。  他抚了抚她的发尾,问:“你这是也想纹一个?”  “嗯?刚刚并没有这样想, 只是觉得刺青让我想起一首歌。可我想不起名字。”晏姝咬着嘴唇想。  到底是什么歌呢?  她不记得, 只模模糊糊有印象歌曲的调子梦幻又迷离。  “会想起一首歌?”傅野轻笑了下。  这句话太过熟悉。  他的母亲遇到开心的事情, 有时候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只会说特别像某首小调。  如果那首小调的名一时无法说出口,她会为了想起,找个安静的地方躲上一天, 不吃不喝。  然后沉默一天她在某个时刻会突然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了, 就像《**》这首歌带给我的感觉一样。”  “是什么呢?”晏姝又喃喃一遍。  “想不出就算了。”他的手仍搭在她的腰际,另一手移到耳畔缠着那两缕头发。  晏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实在是想不起那首歌的名字。  她仰起脸来, 圈住他的腰,偷偷隔着外套捏了下,完成了一直以来的梦想。  然后说:“这个, 我也想纹个一模一样的。纹的时候疼么?”  他捉住她调皮的手,低头说:“纹它做什么。”  晏姝一脸艳羡地说:“你的好看,我也想要。”  他的纹身恰在腰际,本就硬朗的身材,被刺青衬得更加野性。  傅野并不想她在身上也纹个这个。  她这样已经很好。  故意吓唬她说:“很疼。”  “真的疼吗?”晏姝摸摸自己的耳朵:“比打耳洞疼吗?”  傅野并没有打过耳洞,可还是不假思索地点头:“那是自然。”  晏姝摸着耳钉说:“算了算了,那我不纹了。”  她还记得在枪打耳洞时,“嗖”地一下钢钉穿过的痛感。  忽然,她又想到了新的解决办法,又肆无忌惮地捏了捏他的腰,小声说:“我看你的。”  他最受不了她这一套,把搭在腰间的手收回,正色着提醒她:“不是要找唇釉?”  晏姝忽然恍然大悟地模样:“哦,对,我要找唇釉!一会演出又要开始了。”  她倒打一耙,先告状说:“都怪你耽误了时间!”  可这点伎俩,傅野这次并没有让步,弯下腰凑到她耳边,故意低声说:“我怎么了?怪我什么?”  “……”  “走啦走啦,去找唇釉!”晏姝拉着他的手就要跑。  他轻笑下,紧紧跟在后面。  没走出两步,晏姝便瞧见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有只熟悉地黑色口红管,造型独特地“YSL”型标。  她弯腰捡起,仔细看了看:“你看,有人像我一样把口红丢了!”  晏姝拿着口红朝傅野晃晃:“你瞧,和我的色号都是一样。”  “说不定就是你的。”傅野暗示她。  他早就瞧见那橡树后藏着个人影。  他曾经也提醒过有他的地方,他最好永远别出现。  那人还算识趣,在橡树后呆了没一会,似在地上扔了个东西就转头走掉。  “叮”地落地声响,很是清脆,地上多出的物品看形状和大小像是是口红。  晏姝那会被亲得七荤八素,自然没听到这轻巧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位好心的“志愿者”专程来过想把口红完璧归赵。  晏姝捡起口红上下打量,然后又旋开了口红的上盖,喃喃自语:“这好像还真是我的。我这壳子好像是有个划痕?可我也记不清了。”  “算了,在这放了不知多久,谁知道有没有人用过,扔了它吧。”  晏姝一听,可能有陌生人用过她的口红,心里也觉得不自在:“那……扔了它吧。就是今晚没法补妆了。”  她一边把口红丢进垃圾桶,一边盯着傅野的唇,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嘴唇的鬼样子。  傅野在她的目光里,用食指随意擦试了下唇。  低头看了眼指背,一抹水红色。  抬眼再看,眼前的小姑娘唇色水润,很有光泽,双颊的粉意不比唇色减半分。  连带着双眼也是水盈盈。  他收回视线,低头:“走,陪我去洗手。你也顺便洗下。”  “我?洗手?”晏姝不明就里地被他拉去。  她那里知道,他一点也不想她碰那个劳什子志愿者的东西。  站在镜子前时,晏姝发现自己的唇色也没有太过糟糕。  她微微笑了下,听到旁边的水流声。  傅野在一点点洗去指间绯色。  见她看过来,也回看过去,那目光似是反问句。  她低头:“好吧,我也洗手。”  正在此刻,前台的报幕声再次响起。  晏姝把水龙头一关,纸巾随意擦拭手两把,急急拽他的衣袖:“快走,要开始了。”  根据节目单,下个出场便是复赛的Summer。  上场初赛,谁也没想到他一个唱跳歌手能用抒情歌打败“音乐诗人”。  晋级之后,便是复赛,表演曲目是约晏姝作曲填词。  而身边人就是灵感的来源。  搭配上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一定十分出彩。  晏姝拉着他快速地朝场内跑。  他得完完整整听完这首带词的歌才行。  晏姝气喘吁吁坐回座位的时候,主持人才刚刚把长长一串广告词报完。  她凑到傅野的耳边叮咛:“要把耳朵竖起来哦,仔细听。”  傅野瞧她比台上主持都紧张的样子,已经猜到八分。  下一首歌,多半是她的手笔。  他点点头。  可主持人已经下台几分钟,台上却仍无歌手。  观众开始议论纷纷,这怎么回事?  现场许多观众都是Summer的粉丝,自他出道以来便一路追随。  他们都非常期待能在比赛中为偶像投上一票,或是呐喊助威。  最想看的是他登顶“歌王”宝座。  可又过了几分钟,台上仍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呀?”晏姝低头开始翻看手机,她发了条消息询问一直和她联系的Summer的经纪人团队。  可消息迟迟没有回音。  场上开始骚乱起来,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上半场还好好的?”  “听说Summer最近身体不好,不会是突然病了吧?”  “拉倒,这次几分钟?哪里突然就病的。”  “很多明星都在后台突然晕倒的!”  “我倒是听到个小道消息,他原本就只打算比初赛。”  “为什么呀?”  “这我倒是不知道。”  在镇不住场之前,主持人终于上场,宣布了一个让晏姝无法接受的消息。  “非常抱歉,经沟通,Summer放弃下面的比赛,退出节目。”  主持人还在喋喋不休表达歉意,晏姝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以Summer的唱功,他绝对有势力角逐冠军。  刚刚就连享誉音乐圈的“音乐诗人”都被他PK下去。  他只要坚持下去就好。  四周人也一片哗然。  “这真弃赛了啊?初赛他的表现很惊喜,我本来挺期待复赛的呢!”  “是啊,他经纪人说过Summer准备十分充沛,肯定能拿冠军的啊。”  “呜呜呜,我白来了。好亏!”  晏姝盯着毫无回音地手机,喃喃自语:“他怎么弃赛了呀?”  两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  “怎么了?”他牵过她的一只手。  果然,晏姝咬咬唇坦白:“本来他复赛的那首歌,是我写的。今天拉你过来,是因为我想让你听,可现在……”  傅野记得母亲为了写一首歌,憋在书房几天几夜与世隔绝的样子。  他问:“费了很多心思吗?”  晏姝摇头,温声说:“很快就写好了。这次很有灵感。”  她本想着把这首歌在婚礼上放一放,今天也先问问他的意见。  更想让他喜欢她写的歌。  傅野思忖片刻起身:“走,我们去后台。”  “后台?”晏姝愣了下,而后垂下脑袋:“后台进不去的。”  “我有办法。”他站起来,在嚷嚷吵吵的人群里,朝她伸出手。  进后台很不容易的。  现在的安保很严苛,更何况是Summer这样的身价。  可仅仅是片刻,晏姝放心地把手搭上去回握:“好。”  从观众席穿过去往后台的路不远,傅野拨了几个电话。  晏姝看着他自如地和人交谈的样子,心里十分安定。  可刹那间她忽然想起,刚刚自己炫耀能搞到VIP门票的事。  脸热了热,有些许尴尬。  他这样子,不知道能搞到多少张VIP门票,真的是班门弄斧了。  没几分钟,走在前面的傅野挂断电话,转头对晏姝说:“好了,一会有人来接。我们直接进去。”  “嗯,好。”她安安静静地回答,抿了抿唇,仍然觉得有些脸热。  她的不自然写在脸上。  按理说她听到能去后台交涉应该会开心,傅野看着异常安静地晏姝若有所思。  而后说:“在意外么?我能进去?”  他顿了顿又说:“这里是池泽。”  “池泽……”  晏姝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结打开许多。  他说的没错,这里是池泽,他一直在这长大。  自然会有一些路子和人脉。  如果换到是陆城,她也有办法带他进这样的后台。  她不必觉得刚刚的事难为情。  想开这些,晏姝紧了紧攥他的手指,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小道。  “过来。”她说。  这会观众都在内场,自然没人在这活动。  傅野不明就里地被她拽过去。  在踏进那条无人的走廊的瞬间,他的领带再次遭殃,被人拽着。  他被迫低头,被人轻轻吻了下侧脸。  得逞的人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身上那团火焰很像一首歌的旋律。”  “是什么?”  “Monarchy的《Disintegration》!”晏姝兴奋地说。  这首歌是十几年前所创,大概是傅野母亲那个年代的奥斯卡曲目。  他沉默半晌,若有所指地忽然说出里面的一句歌词。  “我将向你宣誓效忠。”第40章 娇艳玫瑰  “我将向你宣誓效忠?”晏姝重复一遍歌词, 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你竟然也知道这首歌?它很小众的!”  傅野也没多说其他,有些事,她迟早会懂得。  不过,这首歌自然知道, 小时候起, 他母亲的音响设备就没有停止过响动。  她最喜欢在清晨的花园里一边修剪花枝,一边听歌。  记忆里, 满园的栀子花散发芬芳。  起初, 母亲所听的歌多是阳光、温暖又活泼的。  再后来一日日地消沉凋零。  就如同庭院里的栀子花。  再后来, 他给母亲另买了个宅子,劝说她住进去。  还请来了园丁,把荒废的院落重新打理。  几年过去, 瑰丽的玫瑰在院落里开得正好。  母亲却一步也不想再进一草一木皆由自己设计的曾经婚房。  “对,印象里母亲在深夜放过几次这首歌。”他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轻笑了下:“那个时间听, 还有些渗人。”  “这样小众的歌你都听过, 却没听过我的歌!”晏姝谴责他:“这以后婚后朝夕相处的日子可怎么过。”  “怎么这都能联想到那里去?”傅野愕然, 而后笑笑。  他突然想明白他为何时不时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不对劲。  她比起不到二十岁的同龄人来讲,恨嫁得多。  可每个人对自己的人生理想都有不同的定义。  有的人,选择拼搏事业, 想要财富与地位。  有的人, 醉心科研,喜欢钻研或报效国家。  也有的人, 生来就喜欢家庭, 想要亲密无间的爱人朝夕共处。  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都是个人选择。  只要没有干涉旁的人, 或是被.干涉的人可以接受,都没什么问题。  “小时候,母亲会在花园里播放许许多多的歌曲。”他解释:“花园翻修的时候,音响设备并没有拆。”  他在暗示她,晏姝果然接话。  “啊!那我以后也可以在花园里听歌么?”晏姝两眼放光。  晏姝一早就发现,他的花园里安装了一个大大的秋千,还有一座很别致的西式凉亭。  在里面听歌创作,应该是件极惬意的事。  “当然可以。”  “那得你下班回家后,我要把我写的歌在你家里循环播放,让你也记得牢牢的,直到连歌词都会背!”  她笑得恣意又开心,像一只小恶魔。  傅野弯腰配合她许久,她笑起来的时候手一下下拖拽着领带。  被拽了两下,他弯着腰突然问:“十九岁,还能长个吗?”  晏姝立马收敛笑意,口里小声嘟囔:“我哪里矮了!”  可其实被人说矮这件事,她已经听惯了。  且不说发小程离参那个嘴毒的。  上小学前,她比他险高半头,洋洋得意的心理还没保持多久。  在初中的一个暑假,他突然猛蹿几十公分,一下子超过她整整一头。  自那以后这家伙天天喊她小矮子。  就连他哥哥……她的身高搁他两个哥哥旁边也根本不够看的。  眼下,这位未婚夫个子好像和贺南初差不多?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高一些。  总而言之,这种言论她听得多。  像是对从小受到的身高碾压的反抗,晏姝恶作剧般又拽了下傅野的领带,像拉灯绳。  傅野并不急着让她撒手,扬扬眉毛,反问:“你这是学会打领带了吗?”  晏姝听到,气势立马湮灭。  上次她拽他领带的时候承诺过,后面会好好学一学。  算是他们交往的一个承诺。  可她……自然还没去学。  她松开领带,咬咬唇,小声说:“还没。”  领带是真丝质地,造型挺括,却十分容易褶皱。  她一直抓着并且不时拖拽两下,现在已经十分不像样子。  和他一身熨帖西服十分不相称。  一会……一会进后台的时候,傅野可能还会遇到他的朋友。  晏姝皱着眉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视线里,漂亮的手腕骨扬起一条弧线。  他的食指勾进领结,向外一扯,两下把领带拽了下来。  晏姝看着他的动作,觉得空调开得好低,可还是好热。  “不带了。”他随意地把领带折了两叠,拿在手里。  “这……也可以?”  “怎么不行?”他反问。  晏姝点头:“可以可以。”  视线却落到他又伸手去解开的衬衫第一颗扣子下的风光。  领口处,锁骨隐现。  晏姝在这刻觉得家里的情报真是不准。  妈妈说什么他的未婚夫是公认的池泽市第一温柔贵公子。  可妈妈还说过,严谨的绅士在正式的场合,凡着西装必配领带或领结。  不同的场合,穿搭不同款式西服。  若是穿西装背心,领带也需配置在背心之内。  可看下来,他的态度好像对这事十分随意,脱下领带几乎不假思索。  虽然未婚夫也确实遵守了西服衬衫着装规则,未着领带,衬衫领口不可扣上。  他十分严谨地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但相比较而言,他对这事的重视程度,甚至不如刚刚那个志愿者。  那人在这种场合,竟然在上衣胸部口袋放着手帕。  也许,人都是这样复杂,在家里和外人面前会有两面。  她喜欢他温柔的时刻,也不反感他偶尔露出的洒脱和不羁。  反正这些,都不影响他去对付董事会那些老顽固,也不影响带给爷爷看。  只要他在爷爷面前衣着得体、态度谦和。  晏姝抬眸就看到他裸露在外的喉结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本已经想通的她十分想让未婚夫把那皱巴巴的领带重新系回去。  他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又想什么?”傅野低头就她的身高:“又不会真的让你去学。”  “我以后会去学的,包括我说过的其他的……”晏姝红着脸小声承诺。  “不用学。”  记忆里好像母亲对于这种事也一窍不通。  她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不会厨艺、不擅长收纳、不喜欢与人交际。  父亲对此一直颇有怨言,没少苛责。  起初的酒会,父亲还会带着母亲。  出的岔子多了,便换了旁人带去。  那些东西要他说,不会就不会,这有什么好挑剔的?  她低着脑袋乖乖地说:“我还是学学吧,我妈妈说……”  “两个人有一个人会就可以。比如这个,”他晃了下手里的领带:“我自己可以。”  晏姝觉得他这话有道理,点点头。  而后,又觉得不对劲,无情地拆台:“那要是,你也不会呢?”  “……那就请人去做。”  晏姝想了下,恍然大悟:“你说得对,就比如做饭。我觉得我学一辈子,都不一定有林嫂做得好。她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第一口吃就非常喜欢!”  傅野想起,刚到他家时,几乎每一眼看到她,她都在吃东西或者在找东西吃的路上。  他扯了扯嘴角:“……你这个比喻,倒也对。”  傅野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接起交谈几句,然后转头和晏姝说:“要快点,他要走了。”  对!她还要找Summer劝他参加复赛。  -  晏姝小跑到了后台,临进去时,傅野的手机又开始响。  晏姝趁机止住他的脚步:“我想自己进去,可以吗?”  “自己么?”他直接挂断电话,问她。  晏姝点头:“嗯,我自己可以的。合同是和我签的,我自己可以搞定。”  她在进门之前已经想过,与Summer经纪公司签的合同是买断。  她仅拥有那段音乐的署名权和修改权,而公司拥有作品的著作权、使用权和知识产权。  换言之,他可以选择唱、或者不唱。  甚至,他有权利让那首歌一生掩藏于尘埃之下。  她很欣赏这个音乐人,也只希望这个为他量身定做的作品能够被本人演绎。  却也因为欣赏这个音乐人,想要保留他的一份纯真,不想他受到任何人或事的胁迫。  她能看出傅野在池泽市的势力不可小觑,可还是私心想保护她喜欢的声音。  -  后台贵宾休息室门口,一直和晏姝联系的经纪人急得团团转。  听说晏姝是来劝Summer参加复赛,像是遇到了救世主。  “珠珠老师是么?来来来,快进快进,你可要帮我好好劝他。我磨破嘴皮他都不听,坚持要退赛!”  于是,晏姝就被热情地招呼进了休息室。  经纪人说Summer在休息室的小间换复赛的服装,但以经纪人的了解,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晏姝一个人在休息室等他出来。  她安安静静坐在椅子里措辞,想着一会见面该怎么劝劝他。  没过片刻,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喂?你是新来的化妆师吗?帮我看下这眼线怎么卸不掉?”  “……”晏姝站起来,转过身解释说:“我不是……”  “那你是谁?”栗色头发的少年随意地把耳钉取下扔在桌上,登时脸色变差,很不客气地说:“你的身份,需要我叫保安来吗?”  晏姝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大概以为她是跟进来的私生饭。  她赶紧指指自己:“不用不用不用。你的歌,你复赛的歌《宜家宜室》我写的。”  “哦,”他愣了下,收起刚刚恶劣的语气,忽然变得和颜悦色。  他挠挠后脑勺,十分客气地说:“是珠珠老师啊,真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我没想到您年纪这么小。”  “没事的,”晏姝笑笑。  Summer立正,和刚刚那个懒散的口音判若两人,他认真地讨教:“找我有事么?”  “就想问问,你真的要弃赛么?”晏姝诚恳地说:“不是我自夸,我觉得《宜室宜家》这首歌很适合你。如果你一会演唱的话,肯定能拿下冠军。我相信你的天赋和能力。”  “要弃赛。我参加这节目,本也没想拿冠军。”他低头开始收拾行囊。  “不想拿冠军?”晏姝很意外,哪个艺人参加这种比赛节目不是为了冠军呢?  “嗯,我只是想赢了那个虚伪的‘音乐诗人’”,Summer漫不经心地说:“你瞧,那个不可一世的他是不是不堪一击?哪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只是想赢了他?”晏姝根本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是为什……”  晏姝话说到一半,就觉得这事问下去涉及隐私,停住口。  “私人恩怨。”Summer无所谓地说:“欺负我姐姐的人,就算是神,也该死。”  晏姝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那个被他打败的歌手在业界是有名的“老好人”,怎么会和他有这么大矛盾?  但是晏姝想了下,这些私人恩怨实在不关她的事。  她放缓声音和他商量:“虽然你赢了他,但是不影响接下来的比赛呀?和你拿冠军没有冲突。”  “不行,我姐姐今天生日呢。我得赶回去。”他把单肩挎包背起:“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赶时间。”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以后,你会表演那首歌么?”  晏姝实在是想听他演绎那首歌曲。  那是她为他量身定做的旋律。  她叫住他。  “这么执着啊?”Summer笑了下:“那行,有合适的机会,我就唱。另外,我想再约首歌,成么?”  “可以,当然可以。”晏姝点头。  “不过这次是命题作文,我真赶时间。回头让经纪人把要求发你,谢了!”他转身就把窗户打开。  “你……你干嘛啊?”晏姝见他作势要跳窗户,不禁问他。  “嘘……”Summer停住脚步,食指竖在唇间:“经纪人逼我比赛呢,从正门可跑不掉。你别和她说。”  晏姝混混沌沌点头。  她本来……可现在怎么就变成了共犯。  Summer扒着窗户两侧,回头再次和她确定:“我新约的那首歌很重要。你会帮我的,对吗?”  晏姝再次点头。  Summer抽身回来,从化妆台拿起一束开得正艳丽的玫瑰,伸手递过来:“为表感谢,这束花送你了。”  “我……”晏姝双手攥住裙角,想起刚刚未婚夫生气地那幕。  贺南初说得对,她根本不懂得辨别别人的好意。  晏姝直白地问:“对不起,这束玫瑰……我有未婚夫,可以接吗?”  Summer一愣,而后笑:“当然可以,这是酬谢。你写的歌,我很喜欢。”  晏姝扔捏着裙角,这毕竟是玫瑰。  Summer干脆扔她怀里:“拿着。这束花本来也只是经纪公司提前买来等着我夺冠用的。你瞧,现在用不到了。别让玫瑰白白枯萎,随便你处理。”  “我赶时间,真走了。”说话间Summer已经重新回到窗边。  晏姝低头看玫瑰的功夫,就听到窗口:“砰”地一声。  她急急跑到窗边往下看,Summer在草坪上跟她摆手:“再见。”  晏姝也跟着挥手:“再见。”  -  休息室外,在晏姝进去之前,傅野接到池铮电话。  这会,她人已经进去谈判,傅野回拨过去。  池铮焦急地说:“傅总,那绿茶今晚也要去综艺录制现场,您那我要不要找人过去?”  池铮一向觉得老板的那个来路不明的弟弟十分伪善,所以他简称他绿茶。  说得久了,傅野也就默许这个代指。  “不用,随他去。”  “唉,怪我没沉住气。”池铮叹口气。  “你做什么了?”  “昨天,听说晏小姐和他哥哥贺总因为这绿茶吵架。我这心就赌的慌,估计晏小姐是看了他的照片,觉得还不错。我一想到他到了陆城估计就有了晏家庇护。到时候……”  “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我去威胁了他外公陈老头,让他不许去池泽市。刚我又听说,那陈老头子派他外孙亲自来求情。希望您能放他一马。”池铮愤愤地说:“我也是才听说那绿茶已经到您这了,所以赶紧提个醒。”  “已经见过了。”他漫步尽心地理着领口。  “见过了?”池铮一愣:“那他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  “这就对了。”池铮叹口气:“看来情报没错,这绿茶还是外貌协会,定是嫌弃晏小姐不好看。所以对去陆城的态度模棱两可。”  “先不着急动作,做出准确判断前,不用着急拦着。”  池铮听出他话语里对他处事的不赞同,立马转了风向:“抱歉,傅总。我昨天拿到消息没经过您准许去找了陈总。”  池铮一直认为合格的总助自然是要想在老板之前,忧老板之忧。  他看着傅总最近这么忙,还多了些家事,这才自做主张去找了陈总,自以为是第一时间将事情稳妥处理,事后会得到褒奖。  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多余。  他有些慌,这样自作主张地行事,不知道会要领什么样的罚。  今天傍晚,傅总在办公室发脾气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他瑟瑟发抖地握着话筒等待暴风雨。  可没成想,话筒里的声音清清淡淡:“没关系,找就找了。”  池铮没想到,傅野今晚似乎心情极为不错,哪怕是最让他反胃的事也没有打扰到他的兴致。  大概是……小姑娘做了什么让老板高兴的事?  或者今晚的综艺非常地精彩?  啊,那个凭空出现的小姑娘实在是个妙人,精准地挖掘了他老板的喜好。  等以后,他也要多多地搞到这种演出票给老板。  或者他要想办法打听下那个看起来就好说话的小姑娘,她今晚是用什么法子拯救了老板的坏心情。  他也要跟着学一学。  正琢磨着加薪大计的池铮又听到一句吩咐:“暴雨那天的事查清楚了吗?”  池铮小声说:“还没……”  “那还不去查?”  “好好好!”池铮心情又跌至谷底,可今晚没有经受暴风雨洗礼已是不错的结局。  傅野在门口摆弄着腕表,想起大雨那天他走在路上,似乎怀里揣着个人影。  直觉告诉他,那才是关键。  -  挂断电话没多久,休息室里钻出个紫衫人影。  小姑娘像闯祸一样急匆匆从推门而出,一手拿着玫瑰,另一只手捉着他的手腕:“楚楚,快跑!”  “……”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她跑。  直到一路从出口奔出去,跑到大门外,晏姝才气喘吁吁松开他的手腕。  “呼……呼……累死我了。”  “跑什么?”傅野偏头问她。  “我……我眼睁睁地把Summer放跑了!”晏姝语无伦次地说:“她的经纪人要是知道我把他放跑了,肯定要和我发脾气。”  晏姝又说:“他经纪人想让他复赛。”  “跑了?”傅野皱眉,他一直在门口等晏姝,并没看到其他人出来:“从哪?”  “从窗户跳出去……他说他有急事。”  “你不是也想让他复赛么?要我想办法把他找回来吗?”  “不不不……不用……”晏姝摆手:“他今晚真的有急事,我和他说好了,他以后有机会会唱我的歌的。”  “我没有白写。”晏姝怕他为难Summer,补了一句:“而且,又找我约了首歌。”  她一点点缓过气来,直起腰接着说:“我那首歌真的很适合他的声音,以后有机会你可一定要听。”  “嗯,”傅野答了一声,可那声音称不上多友善。  晏姝发觉傅野的目光一直凝在她手里的玫瑰花上。  她主动把花拿起来,伸到他的面前:“这束花,送你。”  “嗯?”  “这是Summer随手拿给我的。”  她空着手进去,拿着束玫瑰出来。  猜测被印证。  这一下子,傅野的心堕到谷底。  今晚,他除了听到许多遍很绅士的“志愿者”,还听到过很多遍那个长得极好看的歌手。  比起那个歌手来说,他实在没什么优势。  他岁数比歌手要年长些,和她可能没那么多共同语言。  她喜欢的新奇事,很多他都没听过。  小姑娘会作曲作词,可他不会唱歌,甚至连她的歌都没听过。  心脏像被揪住。  他不仅不希望她的眼里有别人,甚至自私到不许别人惦记她。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看向玫瑰的目光变得执拗和想摧毁它。  哪怕是那样娇艳和无辜的红色玫瑰。  晏姝并没有发现这些,她把满满一大束花举起,伸手递给他:“我记得我说过的话。所以,收下玫瑰的时候我问得很清楚,他说有未婚夫的话,这束花也可以接。也随便我怎么处理。”  “所以,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你要吗?”  空虚被满满的依赖填满。  所有的恐慌、执拗和担忧化为无限爱意。  绽放于胸口的玫瑰热烈狂放地生长,衬得她的脸颊愈发娇艳和单纯。  蠢蠢欲动要摧毁那束玫瑰花的心思平息,移情为对花的万千爱意。  他接过:“很喜欢。”  晏姝看着眼前未婚夫手持玫瑰的样子,仿佛见到婚礼当天王子拿着捧花来接她。  她不敢让他现在便执行单膝跪地的礼节,克制礼貌地问:“那,你能抱抱我吗?”  望着眼前姑娘忽闪忽闪地睫毛,和比玫瑰还红的脸颊。  为何这世间会有这样一株瑰丽玫瑰,愿意为他一个人占有,为他一人绽放。  他忍不住单手抱住她的腰肢,在她侧脸轻吻一下。  而后,凑到她的耳边喃喃低语。  “小玫瑰,你怎么这么主动。”  在她双颊涨红之际,他吻上她的唇角,又说:“偏巧,我也喜欢主动。”第41章 荒诞想法  晏姝脸烧得很, 她刚刚拉着他一口气跑到大门口。  心本来就跳得剧烈,被他亲了下侧脸,更加觉得受不住。  他还在大门口肆无忌惮地把她抱得那样紧和无所顾忌。  她自认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作曲人。  身后的演播厅内在录制的是一档音乐比赛综艺。  门口人来人往,一些初赛被淘汰的艺人正陆续准备离开。  在这人流里, 来往的多是歌坛和曲艺界的人, 难免不会遇到几个她相熟的。  就比如她在刚刚的舞台上就见过一个曾经帮忙填词的艺人。  除却艺人,她虽然只是个填词作曲的, 却因为也和重量级艺人合作过, 所以哪怕是观众也有很多认识她。  尤其是她侥幸帮忙给爆火的几人写过几首出道曲或者成名曲。  直到现在, 她在百科词条里是感情经历为0,一直也在努力和这些艺人保持距离。  家人不反对她踏足这个圈子,可底线是晏家的名声不能受到影响。  正因为此, 她一直以化名在圈里混。  眼下,她虽然要结婚了, 可也不想被人偷拍, 再被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新闻, 再影响了他的生意。  晏姝朝他怀里躲了躲, 小声说:“别在这亲我,我可能会遇到熟人呀。”  他松开箍在腰间的手,一手绕了下她垂下的发丝, 答应了她的要求:“等回家再亲。”  “……”  而后, 傅野退开至得体的距离。  他们本站在录播厅门口正右方,虽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  可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偶尔会朝这里投来一瞥, 毕竟俊男靓女分外惹眼。  晏姝还是害怕碰到熟人,拉着他的衣袖:“要么,我们往下走走吧?”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他今天心情极好, 又逗她:“莫不是你在老家,还藏了别的男人?”  “……你胡说什么呢!”晏姝跺脚,先跑了下去。  除却晏姝的熟人,这样规模庞大、声名鼎沸的综艺,自然也惹来不少豪门贵胄来捧场。  那圈子有些人烂到根里,不知又是为了哪个小明星而来。  傅野也懒得和他们应酬,跟着走下去。  晏姝站到下面的时候,又觉得有必要和他解释下,毕竟他们两个对各自之前的生活一无所知。  她咬着唇柔声说:“我家里可没藏人。我就是……就是觉得……你长得太扎眼了。”  她这样单纯和直白的心思,在家里藏个礼物、藏只猫要送给他已经算是极限。  藏人,自然不可能。  他只是逗逗她。  她可真是对他说的什么玩笑话都当真。  她哪里知道,她在万千人群里才是扎眼。  肤如凝脂,比他手里的玫瑰更娇。  丁香紫色的连衣裙,衬得人柔和秀美。  紫色发带穿插在发尾,系上一个精致的结。  颈间一段深紫色的系带,恰在锁骨上方。  他不清楚,怎么女孩子都喜欢在脖子上做这样的装饰。  那段系带,只招得人想把它扯下来。  傅野笑了下,恍若没听清:“你说什么太扎眼了?”  晏姝脸色泛起薄粉,推了把他手里的花,撂下一句:“玫瑰花,我说玫瑰花扎眼。”  “呵,”他伸手绕上她的一段发梢,不再为难她,接着问:“那现在,后面的节目还要看吗?”  晏姝朝他身后躲了躲,把问题重新抛回去:“你还想看吗?我就是为Summer来的,他弃赛了。我就无所谓了。”  傅野刚要回答,晏姝扯了扯他的袖口,轻声问:“喂,你瞧!那是他吧?”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远处的榕树下,黑色皮衣的少年随意地把背包扔给另一个男人。  晏姝也看见了Summer的这个举动,接背包的人顺手把它放进后备箱。  然后走过来拍了拍Summer的肩膀,两人就在原地开始聊天。  Summer低着脑袋,好像非常委屈的样子,灰色衬衫的男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晏姝一脸警惕朝四周看看:“那我们不进去了,在这帮他们打掩护吧?我好担心经纪人出来抓他回去。”  傅野失笑,却也由着她去。  晏姝知道艺人很多颜值极高,可一个两个都这么高实在是造物主的恩赐。  不只是Summer,连他的朋友都极为好看。  晏姝的眼睛像掉了进去,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树下的人。  傅野也发现她目不转睛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看了眼,牵扯他的注意力:“我一会要去我母亲那一趟,送药。你要一起吗?”  果不其然,她回过头。  “……”晏姝觉得这个美丽的夜晚瞬间变得不可爱:“我不想去。”  “我害怕,你一个人去,好不好?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晏姝一直摇头拒绝。  晏姝见他不为所动,拉拉他的衣袖,软了声音:“好不好呀?”  讨价还价间,他们面前走来个人。  晏姝一脸惊讶:“志愿者?!”  眼前人浅笑下:“好巧。”  巧?明明是专程来堵他的。  傅野低头看着手机并未抬头。  “他是送荧光棒的那个志愿者,我刚提过的,”晏姝扯扯傅野衣袖。  “嗯。”他轻轻应了声,算是答复。  晏姝这才想起,他因为这个人、这件事不高兴过。  她咬了咬唇,转头对那个志愿者说:“这位是我未婚夫,我也提到过的。我们下个月结婚呢。”  话语里充满了维护,甚至主动把手挽进他的臂弯,以示关系。  志愿者看了眼傅野手肘处露出的纤细洁白手指,对着傅野干笑了声:“您真是好福气。嫂……”  “有事吗?”他不耐烦地打断他。  晏姝从他冰冷又强硬的口气里,读出他的情绪不佳,紧了紧挽着他的手指。  “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能,”他寸步未移,语气恶劣:“就在这说吧。”  傅冶本来是想来言和的,请他不要总针对他。  可现在夹着个外人,又是个小姑娘,他有些拉不下脸面。  可如果话不说,回去没法和外公交代。  倒是晏姝读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她抽了抽手:“我去旁边……我去……我去买瓶水。”  没等傅野说话,她就提着裙摆小跑溜走。  “志愿者”见晏姝走掉,和和气气地说:“你倒也不必这么针对我,我现在都已经改啦。东西也都完璧归赵,全数赔给你了。何必追着我不放?”  “全数?”傅野轻笑了下,平静地说:“说得轻巧,那你们作践我母亲的时候,她的青春谁来赔?”  他的笑僵在脸上。  傅野淡笑下:“难过吗?十年过去,风水轮流转了?”  “你也是聪明人,早该知道这趟来也是白来。我心情好,就愿意放你一马。心情不好,就想着怎么折磨你。”  他低头审视着手里的玫瑰花:“你今天出现,我心情很不好。所以,你的事,我肯定要插一脚了。”  “不过,你别担心太早,我也还没想好,这事该怎么管。”  “你不是不喜欢那个晏小姐么?我要偏要你娶呢?”  “或者,你更在意那笔不菲的嫁妆?我便偏不让。”  “你是知道我的,以上两种可能都不是。太简单的游戏,我不喜欢。”  傅冶的脸色极差,自傅炙承倒台、他上台那刻,便是他肆无忌惮的时光终点。  “您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心里多别扭,他面上仍带着笑容。  “因为我高兴。”他也浅浅淡淡笑着答了句。  “那就随您高兴吧,我受点苦赎罪也是应当的……”  “这样装累不累?”他前进半步,步步紧逼毫不客气:“我记得我警告过你,我身边的人,你最好谁的主意都不要打。比如今天的事,还不算完。”  “可这姑娘……我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傅野转身就走,没听身后人的啰嗦。  怀里的玫瑰花瓣跟着步伐颤了两颤,掉落一片。  晏姝瞧见他这边事好像忙完,快步从旁边跑过去迎上他:“你们谈完了?你本来就认识他吗?他是做什么的?”  傅野觉得胸闷,不耐烦地又解开一枚扣子,语气很差地说:“不认识。”  听着这样的语气,晏姝愣了下,发觉他极其不高兴的情绪,乖巧地不再说话。  她静悄悄地把手伸进他的手心,轻轻地挠了一下。  这时发觉他的指尖一片冰凉。  “没事啦,别的事我不知道。但以后我不和他说话了,我保证。”晏姝小声地说。  傅野紧了紧手心,感觉暖暖的温度顺延着手心纹路向上传。  犯不着为不想干的人生气。  他的心火渐渐平息下来,闭了闭眼睛,换上了温和口气:“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事,谁都会有情绪,”晏姝笑了笑,为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受到影响,好似刚刚只是个不和谐的小插曲。  她摇摇他的手腕说:“刚刚说到哪里了?我能不能今晚不去你家呀,还没做好准备。”  “你之前可是迫不及待要去见他们。”  “我这……我这点水平,实在拿不出手。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我看到前辈我害怕。”晏姝低头咬着唇瓣。  “没关系,生活是自己的,她的意见并不至关重要。而且,你的歌写得也很好。”  “不行……我还是怕。你让我做做心理准备,”晏姝低着头盘算:“要么,今晚你自己去吧,我今天.衣服、礼物都没准备。”  “嗯?”傅野松开她的手,隔开半米,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表情严肃。  晏姝不知所以,以为他又在不开心,有点紧张地小声问:“怎么啦?”  “很好看。这一身。”  “你好烦,我说正事呢!”晏姝推他一把,不过片刻又剁脚跑过去又拉他:“我真的不想去。你自己过去好不好。我先开回家,你再去?”  这样的晚上,他并不想一个人。  他叹口气,故意露出脆弱的一面:“我不大能开车。”  “啊?你不是会开车的吗?”晏姝疑惑地望着他。  “今天,身体不大舒服。”  在路灯下,晏姝发现他面色确实有些发白,担忧地说:“头疼吗?怪不得很少见你开车,你这个样子,确实很不安全。”  她想了想,和他商量:“我送你过去,在你家楼下等着可以吗?”  “好。”  “那你平日里也不要开车,”晏姝想了想说:“都让池铮来开吧,我觉得他很靠谱!”  “好。平时确实是他来开,除却我们走山路那次。”  “这就对啦!不过……好像不对啊,你上次去酒店找我的时候,难道是李爷爷开得车?”晏姝惊讶地问:“那种暴风雨天气,他这么大岁数,车技好厉害。”  不喜欢她夸别人,傅野辩解:“……那次是我开的。”  “你不是说你不能开车的嘛!”晏姝埋怨他:“还是那种天气。”  “事急从权。”  “哪里急了?我就是找地方借宿一晚”晏姝掐了他手掌一下:“我不管,剥夺你驾驶权利,终身。”  “好。”他回应着紧了紧她的手指。  等他们想起帮Summer打掩护的事的时候,他人早已不知所踪。  两人干脆没再看演出,趁着天色尚早,直接开往傅野父母那里。  晏姝的车子开得很稳,像是驾龄不短的样子。  可下了车,傅野让她把车停在门口,去对面的便利店稍等他的时候,她站在马路边犯了难。  通往便利店的路没有红绿灯,要横穿马路。  别墅建在郊外,环境优美,路上车辆也不多。  对面的便利店的亮光,像是目标地的灯塔。  可晏姝在原地抬脚、前进、后退,再前进,纠结许多次。  却迟迟没有迈出第一步。  傅野本已经走进自己门口,回望晏姝的时候,发现小姑娘竟然还在他家这一侧踌躇。  他折回到她身边,问:“你这是怎么了?不想去店里等?”  晏姝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敢过马路。”  “不敢过马路?!”傅野重复一遍,这他倒是没想到。  “我怕车。”晏姝小声说:“家里人说,我小时候出过车祸。我现在见到没有红绿灯的马路,就不大敢穿过去。有红绿灯会躲在行人中间走。”  他看着停在门口的红色跑车,蹙眉问道:“但是你不是车开得挺好?”  她捏着手说:“学车那会,我哥说,车比人要坚硬,不怕撞。只要安全气囊齐全、车皮质量过硬,就算是出车祸也没什么。他总这么催眠我,说了很多年。听得多了,我就信了。”  晏姝又补充一句:“后面,他手把教我开车教了很久,一直坐在副驾驶。熟悉了也就不怕了。”  “出过车祸吗……”傅野上下打量她,语气紧张:“伤到哪了?”  他还记得当年他一把把穿红裙的小姑娘拉开,自己却被急速驶来的车撞倒的那刻。  登时腹部血流不止,五脏六腑搅成一团的痛楚,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有痛感。  眼前只剩下刺眼的白色车灯光,不到片刻便晕过去。  在ICU抢救几日,捡回条命。  直至今日,身上还留有长长的缝合刀疤。  可她这样娇弱不该受这种苦难。  晏姝摇摇头:“听说那次还好,没有大碍。”  她顿了顿,又补充:“老实说,车祸那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他的眉蹙得更紧:“撞到头了?”  她见傅野一脸严肃,摆出个笑容安慰他:“都没事啦,没有撞到头。我身上一个疤都没有。医生说这是逆行性遗忘。对于不想记起的事,大脑会出于自我保护,把它封存起来。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也不想去想。所以,那个车祸,对我完全没有影响呢。”  身上的疤,他忽然想起自己那块疤的来历恰也来自陆城。  傅野多问了一句:“你这是……几年前的事?”  晏姝站在路口笑了笑:“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啦。应该小时候吧。”  忽然冒出的想法确实过于荒诞,可幸好她好端端地站在这毫发未损。  傅野舒口气,伸出手牵住她:“以后的马路,我都送你过去。”  “别这么严肃嘛!”晏姝晃晃他的手,找了个轻松地话题:“我觉得今天和Summer站在一起的灰衬衫男人长得也很好看。”  “你记得吗?他看起来很有距离感,一看就是骨子里很有礼有节的人。”晏姝使劲和他描述,想让他也有同感:“就那个灰色衬衫,个子高高,身材很好的男人。”  晏姝话毕,捂住嘴巴紧张地回看眼前人,在他发话前抢先说:“你那么大度的人,不计较我会不会打领带、会不会做饭、会不会应酬、会不会插花。难道,我婚后连这点点审美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  出乎晏姝地意料,一直无限包容她的人在此刻沉默半晌,然后紧了紧牵着她的手说:“对,没有了。”第42章 攻略城池  “……”晏姝鼓了鼓两腮, 颇不服气地说:“你也忒小气了。我就只是看看而已啊!”  “不然还想怎样?”傅野蹙眉。  她的胆子偶尔确实大得很。  在他们完全不熟悉的时候就敢邀请他进帐篷里。  他不敢想,她对别人也这样。  “我就……只看看。”晏姝声音小下去,然后十分上道:“不过,见过这么多、合作过那么多人, 还是你好看。”  日子久了, 她知道该怎么哄他,傅野牵了牵嘴角, 淡声说:“随你怎么说。”  晏姝发现他缓和的唇角, 觉得被人牵着过马路的时候, 好像这样曾经难以办到的事情,变得极其容易。  车来车往的前灯好似变成了彬彬有礼的过客,不耐烦地鸣笛声也变得悦耳。  她把手揣在他干燥又温暖的手心里, 一步步跟着他的步伐走过去。  穿过马路,踩上路牙在通往便利店的路上, 晏姝忽然举了举牵起的手, 歪头问他:“你牵过别人的手吗?”  “嗯?”  晏姝撇撇嘴说:“我可是自我剖析好几次呢, 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自己的事。也不知道你以前什么样的。”  “牵过。”  “……哦, ”而后晏姝一言不发地安静下来,是今晚难得的沉默。  本来一坠一坠摇着他的手也安分下来。  他轻笑了一下,似是回忆到极美好的事, 他柔和地说:“小时候, 我在中间。爸爸妈妈在左右两边。”  晏姝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捶了下他的胳膊:“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烦。”  他闷闷的笑意从胸腔溢出来。  晏姝小声咕哝:“早知道就不来池泽市,让你孤独至老。”  他们定有婚约, 就算是贺南初不喜欢他。  在她明确提出悔婚之前, 晏家和贺家都不会准许他和别人结婚的可能。  所以,若是她一日不悔婚结婚,他就一日不能和别人结。  这是大家族的脸面。  他颔首:“是, 你不来,我就孤独终老。”  晏姝到了便利店便让傅野赶紧进家,不要拖得太晚,免得家里人已经休息。  他离开后,晏姝拄着下巴坐在便利店刷着微博。  顶端的一排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爆 Summer打败昔日歌王路透”  “热 Summer和歌王不得不说的事”  “热 流量小生吊打歌坛巨匠”  不会吧,前脚刚离开现场,后脚这事就上了热搜?  她好奇地戳进第一条。  各个大V争相报道今日综艺的路透。  虽然动作极快,可也许是节目制作方亲自放料,为了综艺的宣传博眼球。  她虽然只是个音乐人也明白宣传对于作品的不被蒙尘有多重要。  不过,今天这幕确实很有话题度。  可谓一代歌王的消陨,一个时代的过去。  歌王曾经有多辉煌,今日便有多幻灭。  现在的人最爱看的便是这种挑战权威,打败公众固有思维模式。  更何况Summer选用了歌王最擅长的歌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重温了两遍,一批大V不断地发着他演唱现场的路透,对他后面的举措默契只字不提。  大概是和综艺方签了保密协议,有些物料不许放出去。  不知道他日这些歌迷知道他的退赛又会作何反应。  可惜了她特意写的歌。  晏姝唏嘘一会,改去翻看第二个话题。  第二个话题,更是众多纷纭,热度蹿得很快,大有赶超第一个话题之势。  她指尖划了划屏幕,一连串下来全是关于Summer和歌王的秘辛,说得有模有样。  传闻他参加此档比赛,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的是帮某女星撑场子。  晏姝不大相信这个报道,明明,他说的是为了他的姐姐。  难道……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他还真喜欢某女星?  傅野送完药便从宅子里出来。  每次和家人见面总不那么愉快。  不理智的感情有时会将一个人的感官蒙蔽,性情大变至不认识的人的模样。  他以前还觉得这种改变不可置信,直到轮到自己。  每次走出来,都会倍感疲惫与空虚。  直到隔着通明的玻璃窗,便看到窗边坐着的女孩子。  她的头上系着淡紫色发带,整个人温温柔柔地坐在高脚椅上捧着杯饮料。  推门进去的时候,便利店传出“欢迎光临”的声响。  第一时间椅子上的人跳下来:“你回来啦?好快!”  灿烂又真挚的笑挂在唇角,她忽然拍了下自己:“差点忘了,这个……喝么?”  是一杯摩卡。  他习惯冰美式或者黑咖啡提神,咖啡混着牛奶巧克力的味道并不喜欢,可还是接过来。  随意瞥到她抱着的那杯也是咖啡色。  晏姝笑了笑,抢在他前面说:“对,我也给自己点了杯。”  “因为,晚上有工作?”他问。  晏姝咬着吸管摇头:“没,就是好久没喝。想尝尝。”  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  为自己点一杯摩卡。  他轻笑,这是有多馋。  回家的路上,仍然是晏姝开车。  在便利店的时候,摩卡已经被她喝了大半。  去取车的路上,晏姝突然止步,紧张地说:“等一下!”  然后在傅野不解的目光中,她捧着摩卡杯忽然背过身去。  再转过身的时候,摩卡杯子的已经见底。  她的嘴角还带着颗棕色的水珠,脸上挂着餍足的笑:“我们接着走吧。”  傅野没看懂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但还是伸手到她的唇角处:“别动。”  唇角被略粗粝的拇指轻拭,晏姝忍不住缩了缩。  “喝得这么急做什么?还背过身,是怕我抢你的?”  晏姝伸手抚上刚刚被擦拭的皮肤,怔愣地说:“当然不是。”  她补充一句:“我妈妈说……这样大口的吃东西很不雅,不能做。”  “所以……你就背着人做?”  “妈妈肯定是觉得这样很丑,如果我背过去,就不会影响别人,谁也不会知道,”她脸颊又爬上红:“而且摩卡很好喝,我要开车,开过口的饮料没法放着。我就……不想浪费。”  “呵,”他轻笑下:“那这杯我也给你留着。”  “我喝饱啦,”晏姝弯弯眼睛:“这杯给你留的,而且刷的你的卡。”  她拉着他的手接着朝前走。  “我话还没说完。”  “嗯?”晏姝顿住脚步,等他的后半句。  “这种事不用背着我做,我不算别人。”  他的声音是悦耳频率的声波。  虽然喝了让人头脑清醒的咖啡,她的大脑被这句话搅得有点混沌。  而后,她觉得他们的进展实在是很不错。  眼下,他都时刻记得他不算别人。  自然不是别人,大概到下下个月的此刻,他们便是合法的最亲密的人。  “嗯,我知道的。”她低低糯糯的回应。  音量小却吐字清晰,给他的深沉心思最沉稳和坚定的回应。  和她在一块,一丝一毫的不安都不会有,是百分百的赤诚。  胆怯却热情的玫瑰从这个春天起自愿开满他的庭院、他的领地。  他空出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似捧着玫瑰花茎。  晏姝回握了下他的手心,跟他聊着刚刚的见闻:“我刚刚刷了微博,你玩微博吗?”  “嗯?知道些,公司有公关部。”  “呐,我们刚刚看的综艺片段被泄露出去了。”  他打趣她:“著名作曲人的恋情被人偷拍了吗?”  “没有,”她掐掐他的手指尖,嗔怪:“我说正经事呢。”  “嗯,你说。”他低低地应,不再打岔。  “Summer打败昔日歌王的事,没等节目播出就上了热搜,估计歌坛要动荡一番了。”  “你说的正事,就是提别的人?”  “当然不是,我是想说微博热搜原来这么厉害。每条消息下面都有大几万评论。每个人都能看到,才是真正的众所周知。”  傅野点点头:“热搜榜能够一定程度反应大家的关注热点。现在是信息媒体时代,这类平台用户也很多。”  “我不是说这个啦,什么都能被你说出商业价值。”  “那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我是想说,我也有微博,还是大V,有很多合作伙伴和听众关注。”她停下步子,盈盈的目光看着他:“过几天520,我想官宣你,可以吗?”  “嗯?”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这个。  晏姝声音小下去,生怕给他带来不便,她又问一次:“过几天520,我想官宣你,可以吗?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傅野记得,今天在现场她还拉着他躲熟人。  可一个小时不到,她就想通对外公开他们的关系。  对一个公众人物来讲,公开恋情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这种事情,不仅会在当下引来民众关注。  如若没有一个很好的结局,还会对她造成长远的负面影响。  不过,他自然不会允许不好的结局的出现,他认定的便只能是他的。  也当然想让她的合作伙伴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牵起相握的两手,把她的手背放在唇边郑重轻吻:“求之不得。”  -  傅野回来后找人要了个花瓶,把小姑娘送来的玫瑰剪了斜枝插在里面。  花朵儿带着撒上的露珠,摆在桌边。  两杯的咖啡功效在深夜开始发作。  晏姝爬上床盖上小被子后,生物钟失效,意外地困意迟迟没有到来。  她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天花板。  极低的音量问:“楚楚,你睡了吗?”  小猫咪十分配合地跳上床,开着沿着晏姝的双腿向上爬。  “啊呀,我没有问你呀。快下去,你长胖了,压得我好沉。”晏姝小小声地对小猫咪说。  她从湖蓝色被子里伸出两手把猫钳住,小心地扔到地上。  “喵~”似是小猫在表达不满。  旁边传来轻微的笑声,从胸腔闷出。  “你也还没睡呀?”放下小猫,晏姝侧躺过来看着他。  眸子在夜色下发亮,一看便是毫无困意的眼。  “睡不着?”傅野低声问她。  “嗯。不过,我换个姿势再试试。”她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片刻后。  傅野又听到一声很委屈的声音。  “楚楚,我喝了两杯咖啡。”  “……”  “我还是睡不着。”  “……”  “我还以为你晚上九点点咖啡,是对今夜有把握。”他转身,隔着被子轻轻搂着。  她一动不动地在原地重新闭眼:“……我再试试。”  几秒后。  “我能把空调调低点吗?我有点热。”  失眠的人有时确实会觉得燥热难耐。  她这样被妈妈教导出来的性格估计也不想裸露在外,睡姿不雅。  傅野松开手,拿过遥控器,调低温度:“这样可以吗?”  “可以。”晏姝点头,两手捏着被子的边露出个脑袋:“那我这次真睡啦,晚安。”  “嗯,晚安。”  有她在的夜晚,似乎很容易便能进入深度睡眠。  可她还在失眠,傅野强打着精神,想等她彻底安静下来。  另一半的床品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翻来覆去,似乎很是煎熬。  “还是睡不着吗?”  布料摩擦的声音静止。  厚重的窗帘沉沉地掩住外面的月色。  “睡不着。”她轻轻地叹息。  “那放首催眠的歌?”  “不用。”晏姝叹口气:“我听歌只会更精神。”  “那……”  晏姝咬着唇,小声问:“空调开得有点低,我好冷,我的脚暖不过来。我能去你那里睡吗?”  “……”  他深知她是最醇美的毒药,也预知到她的到来会使他今夜的梦注定变成挣扎和煎熬。  可还是轻轻叹息一声:“你过来。”  “那你……别乱动我。我怕痒。”  她还知道和他谈条件。  傅野应下:“嗯。”  “那我过来啦!”  轻轻掀开被子,慢慢一点点挪过来的声音,似是在他心房的最后试探。  她忽地一下掀开被角,钻了进来。  “你这边好暖和。”她满足地喟叹。  晏姝规规矩矩地躺在2米的被子一角,只是把小脚悄悄朝他那边伸过去。  是攻陷他城池的敌军,他选择原地投降,一动不动地忍受着甜蜜的折磨。  他诱敌深入,却忘了她今晚是个失眠患者。  傅野睁着眼睛等她先睡着。  可晏姝半点睡意都没有,似是在探寻热源朝他那半又挪了半寸。  在黑暗里,他慢慢熟悉了眼前的光线。  看到她狡黠的目光。  腰上感受到她伸来的双手。  没有抱住她,已是忍耐的极限。  可她毫不知情,仍在大胆地攻略城池。  甚至对他的刺青又起了兴趣。  冰凉的手隔着睡袍,在腰际又掐了一下:“你身材真好,腰上一点点赘肉都没。不像我。”  她是真的把他当做此生另一半。  在他的阵地,肆无忌惮,毫不安分。  可这样真挚的情感像能点燃火药的芯子,他在深夜里勉力熄灭明火。  她柔软的手搭在腰边,让他体内占有的欲望分子在撕裂般叫嚣。  “是不是男生都爱健身的?我那个发小一天有半天在举铁。”  本来只是觉得实在睡不着,很是无聊,对什么都极其感兴趣,她又随口说。  “唔,今天看的综艺,男生好像身材都蛮好的。”  晏姝感觉到自己摸过去的手被人箍住。  她抽了抽动弹不得。  咖.啡因的作用,她对夜里的一切感知越发清晰。  手腕传来的力道很大,并不温柔。  她再次试图抽手,却毫无作用。  索性朝他那边挪了挪,让自己被拽直的手臂没有那么难受。  “在这样的晚上,你不该提起别人。”  晏姝知道他的底线,她咬咬唇朝他怀里挪一挪,近到能闻到他身上同款浴液的味道:“对不起。我不提了。”  像是表达自己的歉意,她仰头够了够,亲了亲他的下巴。  却没有够到,触碰到了凸起的喉结。  一瞬间,他翻身将她禁锢在身下,睡袍胸口处风光隐现。  他用力攥住她的一双手腕举过头顶,借着月光看到她无措的颜。  “小玫瑰,在你踏入这个房间、这样靠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在她近乎害怕的眸子里,他接着说。  “我喜欢你,我是个男人。”第43章 白昼之礼  被禁锢住手腕, 晏姝的双手被举过头顶。  他离得她极近,眼睛亮的像郊外天上的明星。  这一刻他宛若天神,她是虔诚的教徒。  可她不知她的一点点信念,便能将他堕入魔道, 自此万劫不复。  她稍稍低头便能对上他凌厉的下颚线。  在那个瞬间, 她敏感的嗅到危险的气息。  在短暂几天相处中,感知过的未婚夫流露出这样不羁的时刻都很有限, 他只会毫不在意地解开衬衫的两颗纽扣, 最多便是和人起争执。  腕上的力大到无法挣脱。  在这一刻, 她才知道男女力量的悬殊。  若是他愿意,她便动弹不得。  他现在看向她的目光,赤.裸裸又具有侵略性。  她吓得缩了缩。  可他说的话, 她知道的。  她自打算进入这个门起,就想好了要和他有一生的承诺。  那天冒失失地推门进来想要和他一起住下, 也是想提早磨合。  等到回了陆城, 贺南初肯定会到她家里住着, 到那个时候哥哥就会发现他们两个过得十分融洽。  到那个时候, 他自然会同意这个未婚夫的。  他说的那些她都明白啊。  她点点头小声说:“我知道呀。”  他执拗地看进她的眼眸,窗台的玫瑰有水珠滚下。  小猫跳上床来参加这场混乱的盛宴。  它跃到枕头上,似在巡逻自己的疆土。  “喵”的一声蹦到晏姝头的一侧, 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这实力悬殊的两人。  空调开得极低, 可他燥热到说不出话。  她说,她知道。  她知道什么?  她怎么可能真的知道!  她这会看着他, 眸子里带着些许惊慌失措。  她好像被吓到了。  咬着唇楚楚可怜的样子, 像是清早滚落露珠的玫瑰。  在那一刻,他有点懊恼。  他太急了。  在一起的第一晚,他出差。  第二晚她抱着枕头住进来。  现在是第三晚。  第三晚, 第三晚他就要这样做么?  他自然是想这么做。  谦和尊卑那些玩意他从不放在心上。  尽管这些他都懂,可毫不愿意用这些束缚自己。  他努力这么久,咬牙挣扎这么些年,就是为了不看人脸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在普通人的眼里,今天若真随了自己的心意便是过于心急。  若等她以后懂得这些,说不定会质疑他的动机。  别着急,时间还有许多。  不能吓到她。  他僵在她的领土上空,在欲望与理智中撕扯。  他喜欢她,所以想要完全的占有,来填补灵魂的缺角。  他想要她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永永远远。  这辈子,一刻都不许逃离。  “你这样,攥着我手腕痛。”她尝试着在他手掌里转了转手腕:“是嫌我吵到你了吗?”  他怔了下,借着月光看到她清澈的眸子,里面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放弃。  他松手。  他躺回原位。  手背抚在眼睛上,十分失力地说:“你真是要磨死我。”  他的话语无力又喑哑。  这样一句话,在黑夜里一字一句像红酒坠落在舌尖。  她好像得到了些暗示,可并没有参透。弋?  但看他无奈的反应,晏姝觉得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事。  等天亮后,她要去请教教给她试婚的小淳。  是不是试婚,她还有些步骤做得不合规矩。  是不是哪里,她冒犯了他。  他彻底放下她,投降般在床的另一侧平复呼吸。  他的呼吸深重。  晏姝侧身躺着看他,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为何他变成了现在这般。  有点像她被他第二次亲到无力的时刻。  可她刚刚并没有亲上他,只是嘴唇不小心略过他的喉结。  难不成喉结是男人不能触碰的机关。  她再也不敢了。  他沉重的呼吸像是大钟表的撞击,敲在她的心上。  偶然间触碰到他的手肘,他的身体烫得吓人。  晏姝侧躺着,像做错事一样看着他。  “你难受吗?”  “不难受。”  “那你生气了么?”她紧张又无措地问。  “没有。”他的气息稳定下来,接着月色抚慰似的揉了把她的头发:“我没事。”  晏姝不敢轻举妄动,小声问:“我是不是不能挨着你?我知道的,你今天亲我的时候,我就感觉浑身……”  她可真是……  傅野叹口气,打算打断她把话题绕过去,他好容易才缓下来些。  “你今天说,自己写过哪首歌来着?”  说到这个,晏姝来了兴致:“我写过很多呢,《真与假》《离别》《布达佩斯的河》……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我给你推荐。”  “什么风格都可以,我明天从这三首歌补起。我好好听听我们大作曲家的歌。”  “你会后悔没有早些听的,”晏姝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问他:“傅野,你家院子里那音响真的好使吗?我今天回来也忘了试一试。”  “明天你有安排吗?”  晏姝习惯在一部作品交付后给自己放一个长长的假期。  这次连着交了两个稿子,依然想这么做。  想到这,她欢快地答:“没有。我要宅在家里。”  “那明天我让管家找人测一下,你就可以用了。”傅野顿了下,又叮嘱:“你去院里那个亭子小间待着吧,那边风景好。墙是玻璃封的,没虫子。”  “好,你家的花园花可开得真好。”  “哦,说到花,”傅野掀开被角,按亮壁灯。  “怎么啦?”晏姝不解地看着他站起来,拉开壁橱的抽屉。  “葡萄柚和薰衣草,喜欢哪个味道?”他拿着两个小瓶问她。  “那薰衣草吧,”  晏姝盯着那个玻璃瓶,见他滴了点放到香薰机里。  “你还有这些?!”晏姝惊讶地看着他。  “嗯,以前睡眠不好。”他掀开被角重新躺下。  温馨清香的味道很快便散溢到整个卧室。  晏姝叹口气说:“你之前肯定是工作太忙了。”  片刻,她又像打了鸡血:“做饭我觉得好难我学不会,我后面去学按摩吧。不对,我送你那个按摩的还在吗?”  那个小小的,和玩具似的东西。  那时候,她的礼物好像随着那些礼物随便放在了什么地方,得让管家去找找。  他含糊地回答:“在家里的。”  怕她再问下去,傅野伸伸胳膊,柔和了声音:“过来点,我抱着你。乖。”  晏姝咬着唇朝他那边挪了挪,被他搂在怀里。  她确实不用担心自己怕痒的事,他虚虚地揽着她,一动不动。  他身上温暖的源一点点将她冰凉的躯体暖热。  反正睡不着,在他的怀里,晏姝小声地和他聊天。  “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一定要带你去看那场综艺。”  他配合着说:“不知道。”  “我给Summer写的那首歌,灵感来自你呢。”晏姝顿了下说:“我觉得很好听,可惜他退赛了。”  “不是说还有机会?”  他也压低了声音,在夜色里像低沉的电波。  低醇得像是最催眠的歌。  “嗯,等到时候我还带你去听。”晏姝软绵绵的说。  “好。”他顿了顿问:“是关于什么的?”  “不告诉你呀。”晏姝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那等他演出的时候,我们再去。”他替她掖了掖被角。  “嗯,到时候我们也给他送花,”晏姝觉得暖和,无意识地蹭了蹭:“我见过你抽烟,可你身上没有烟草味,很好闻。”  “很偶尔才抽。”  “以后也不要抽了,对身体不好的。”  “好,以后不抽了。”  熏香开始起效果,她渐渐呼吸变得平稳起来,声音也逐渐不成语调。  傅野看着怀里的人想起不久前做过的梦。  她就像梦里一样,小手紧紧捉着他睡衣的领。  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颈侧。  一切美好的就像是场随时会醒来的美梦,他紧了紧怀抱。  若是场梦,他希望神准许他永睡不醒。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晏姝发觉自己再次以奇特地姿势攀在他的身上。  她睁睁眼,看到他凝视过来的眼睛,赶紧闭上。  咬咬唇,一点点恍若不经意地把腿挪开。  又觉得有必要道歉,小声说:“早。这个……我很抱歉。”  傅野对她像藤蔓一样攀着自己并没有什么意见。  他喜欢被依赖和信任。  “早,”他轻轻挪动被压了许久的肢体:“你那么瘦,这点体重没什么。”  她的眼睛晶晶亮:“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  他笑笑,抚了下她的发梢:“以后总夸你。”  撩起发梢的时候,他才发现她的颈间有条黑绳穿的项链,前面一块月亮形状的石头。  他记得很清楚,她昨天白天穿着丁香紫色的裙来找他,脖子系着条深紫色系带。  他拎起那块石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嗯?”晏姝低头,瞧见他在打量自己那块紫水晶。  她笑了笑说:“这个啊,我哥哥和发小凑钱送我的生日礼物。说是能治失眠多梦,从拍卖会拍下来的老古董,说是某朝皇帝带过的呢。”  “你是不是也觉得是块普通石头?”晏姝摇头叹息:“你不知道,那会我哥和我那个发小可穷了,我一开始以为是块普通石头。后来才知道,他俩为了送这个给我在学校找同学众筹搞私募,天天盯盘。好在股票赌赢了,才给我买来。”  “发小?没听你提起过。”  “嗐,可烦了,总挑我毛病。不过送我这东西也是有心了。”晏姝摆弄着项间的石头。  “你每晚都带着吗?”  “差不多。我以前总做噩梦,常常梦到火灾,还梦到车祸。”晏姝划过那块石头:“带上它就好很多。”  “现在还做噩梦么?”他的手指抚上绳子:“我的意思是,睡觉带这个可不安全。”  她在被子里揽上他的胳膊:“要不我今晚不带它试试?我觉得有你在,我应该也不会做噩梦了。”  “好,那试试。”他伸手帮她把绳伸长,取了下来。  他记得她白天不会带这个东西。  晏姝看着被傅野攥在手里的石头,从被子里爬出来。  她本想亲亲他的下巴,想到昨晚又生生停住。  只是笑着说:“我可真幸福,以前有家里人疼我,现在还有你。”  -  晏姝本打算在家里赖上一天,可在一楼陪着傅野看报纸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看到发信人的时候,她心虚得甚至不敢点开。  异常的表情被傅野捕捉,他问:“发生什么了?”  晏姝摇头:“没……没什么。”  那条消息的来源是Summer的经纪人。  她害怕戳进去是找她兴师问罪的内容,质疑她明明是派她进去说服Summer复赛,却眼睁睁放跑他做了帮凶。  她犹豫了很会,鼓足勇气点进去。  然后松了口气……是一条让她去面谈约歌的事。  傅野看到她细微的变化,偏头又说:“你的心事写在脸上。”  “有么?”晏姝抚摸两下脸颊,干笑一下:“本来以为今天要赖在家一天的,现在好像又接了个工作。”  “你不是刚忙完两个?”他放下报纸:“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养着你。”  他轻飘飘地说出来。  可晏姝知道这不是空话,他确实能做到。  她低低头:“我喜欢的,想去。”  “几点?在哪?”  “约的十点,在他们公司。”  傅野看了眼腕表:“那让池铮顺道送你一下。”  “那太好了呀,我这算不算送你上班?”她笑得像朝阳般灿烂。  -  大概是怕堵车,他们很快便出发。  去往经纪公司的路上,却出了一遭小插曲。  傅野让池铮把车停在了一间商铺门口。  池铮给老板开了车门,他伸腿下了车。  晏姝掏出手机打算在车里等他。  “下车。”  晏姝捧着手机有点讶异:“我吗?你要我陪你进去么?”  帮着拉车门的池铮忍不住笑了。  背后是珠宝店。  他朝她伸出手,晏姝搭上他的走出去。  硕大的牌子立在他的身后。  “鑫悦珠宝。”  白色招牌上,金色大字分外醒目。  “买给我?”她欣喜地问。  “自然。”  她雀跃地跟在他旁边,进了大厅。  琳良满目地货物摆在货架上。  导购员热络地过来招呼。  “二位,需要买点什么?”  晏姝没回答,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人。  傅野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表,像是在等待什么,而后说:“项链吧。”  晏姝点点头,开心地附和一句:“项链。”  “小姐,这边请。”导购把他们引到一处柜台:“这些是我们当季的新品。您看看喜欢什么?”  玻璃柜台里,精致项链闪着夺目的光。  晏姝觉得哪一条都很喜欢。  她指了指一条细细的,中间镶着颗碎钻的简约项链:“我想看看这条。”  “您眼光可真好,这条我们卖的最好了!”导购用钥匙打开柜台,将项链取出来小心递给晏姝:“当季主打款。”  非常简单的一条项链,任何场合都不会出错。  晏姝爱不释手地拿着项链,礼貌地问:“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  还没等晏姝上手,门口的导购标准普通话:“欢迎光临。”  原来是,门外来了个熟人。  孟沂揽着一个姑娘的肩膀大咧咧走进来。  见到晏姝和傅野的时候,一愣。  揽着怀里女孩的手立刻放了下来,摸了下鼻子:“呦,二位,挺巧。”  “好巧,”晏姝拎着手里的项链晃到门口的一对:“你们也来买首饰吗?”  她十分惊喜指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说:“这个,你女朋友?”  孟沂笑笑点头。  傅野好像专心在柜台处,并没有给身后人眼色。  反倒是轻巧拿起她手心里的项链,在她耳边说:“我帮你带上。”  孟沂见状也没多磨蹭,他喊了声陪着他们的导购:“我来取两周前订制的戒指。好了吗?”  揽着姑娘去了另一侧柜台。  晏姝多看了一眼,觉得孟沂找女朋友还挺快的。  不过,她和未婚夫进展地也很顺利。  她小声说:“我自己来吧。”  颈间却传来冰凉的温度,是铂金项链的触感。  她僵住脖颈,等着他帮她带上。  黑白相间的琴键似的裙摆,与这样简洁的项链十分相称。  晏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雀跃地问:“这条,我戴着好看吗?”  “好看,”他的手指划过她的颈。  “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很喜欢。”  “那就多选些。”  晏姝看了下珠宝的吊牌,然后拽了下他的袖口小声说:“一条够了,我能搭配很多裙子。”  他笑了下,借着欣赏项链的姿势凑到她耳边:“多选点,不然你会后悔。”  “为什么?”  “我这个礼物,叫做白天不许摘。”  在深夜,只有我能陪在你的身边。  在不得不抽身的白天,你的身上,也必须要有我的影子。第44章 骗财骗色  这话的声音传到导购员的耳朵, 她艳羡地摇摇头。  在珠宝店工作,恩爱夫妻没少见;恩爱又有钱至此的不多。  可到底还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她掩唇,再松手已是职业化微笑。  热烈地招呼晏姝:“美女, 这边还有很多款式, 您看看,还有喜欢的吗?”  在大庭广众被人听去这样的话, 他还恍如无人的样子, 只是时不时低头看时间。  晏姝的脸起了层红晕, 把他撂在一边转过去挑项链。  “我还想试试这条。”  她指着条紫水晶的项链说。  傅野也跟着转过身来,在柜台上扫了一圈,敲了下柜面:“一会再试试这条, 适合你。”  他选中的那条小雏菊的吊坠中心是黄水晶,在灯下泛着光。  “好看!放的太角落我都没发现。那我先试试这条。”  “我帮你带上。”  孟沂的目光投过来, 又立即移走。  他心虚, 毕竟酒会那次, 陈志跑去撩拨小姑娘那事是他撺掇的。  但是那晚他溜得很快, 陈志也没得到什么便宜。  眼前这位爷应该不知道背后的事。  今天在这撞见这二位……  他深呼吸口气,这一定是巧合……  孟沂更用力地搂住她旁边的妹子,不露出怯态:“诗诗, 戒指带着合适么?”  女人把左手抬起, 对着灯光比了比,媚声说:“大小刚好, 孟孟, 你瞧,好看吗?”  孟孟。  这样亲昵的爱称也落入她的耳朵。  她的眼神落到旁边的“楚楚”身上。  他仿若未听到隔壁的对话,低头认真解开项链的搭扣。  忽然, 门口的玻璃门被大力推开。  玻璃门在风里荡了两荡,灌进一阵热浪。  “欢迎光临”,柜台旁的导购见到有客人有礼貌地迎过去。  变故在此刻发生。  门口,短发红吊带的女生朝内大喊一声。  “孟浪,你给我滚出来!”  声音分贝数极高,穿透力很强。  突来的变故,吓得晏姝抖了下,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项链。  倒是傅野朝后退后两步,站到她身边,悄悄牵住她的手。  “别怕。”  怎么能不怕。  从小到大,她被保护得极好,甚少见到这样的场面。  晏姝一步不敢挪地立在柜台边。  可身边的人一点没受这状况影响,他慢慢撩开她的发尾,从前向后圈住她的颈。  从镜子里看她的模样。  短发女孩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三步两步跑到孟沂面前揪住他的耳朵。  “呵!可以!”  短发女生口中说的人原来是孟沂。  “不要管他们。”他低低的声音撞着耳膜:“挑几个喜欢的。”  无意间,手指从耳际划过,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可身后却势同水火。  “别人说我还不信!跟了我你还真敢脚踏两条船!我看你的小命是不想要了吧?”  孟沂如避瘟疫离开刚刚亲昵揽着的“诗诗”一米远。  惊慌失措又结巴地说:“你听我解释……这个我可以解释。这个女的……这个……她是我一个朋友。”  柜姐躲到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  现在这世道,早没什么抢金店的事发生。  像这样的斗殴,他们没什么实战经验。  “普通朋友?”短发女颇具气势地走到他边上,从他手里夺过戒指盒,掀开看了眼,气笑了。  “呵,送婚戒的朋友?可以!你真可以!”  她大力地拽住他的领带,朝柜台一扔:“要不是陈老板和我说,我还不信。你知道我爸是谁的,跟我玩这套。他妈的找死么?”  戒指盒被用力掷在地上。  珠宝店保安走上前,似是要拦住她。  在保安来之前,短发女指着孟沂说:“这戒指算这渣男头上。另外,我劝你们都离我远点。免得误伤。”  “我怕。”晏姝朝傅野身后躲了躲。  “没事,我在。”他拍拍她的手背,认认真真地挑着柜子里的项链。  可她哪里挑的下去,眼前的闹剧还在上演。  “囡囡,你信我呀,我跟她真没什么!”孟沂死命地解释。  却变成了更大声地叫痛:“哎呦,哎呦!你轻点啊!我靠!”  那阵势似要把他耳朵揪下来。  “一周前,你才跟我表白,我一时眼瞎答应你,这才几天,你就跟她厮混在一块?你之前的名声我都听过,渣男嘛。你口口声声说你改,现在呢?这是什么?”  短发女生越说越难过。  一周前……那不刚好是孟沂朝她示好的时候吗?  他还说和她做朋友。  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我错了……我不敢了!”  随着孟沂的认错声,是骨头断裂的脆响。  他凄惨的叫声回荡在珠宝店。  晏姝紧紧地攀住傅野的胳膊:“怎么办呀?报警吧。”  “有人报了,”他指了指躲在一边的柜姐。  毫不在意地揽上她的腰肢,回头指了几条晏姝看过的项链,递过卡:“这几条,麻烦包一下。”  -  她像只小鹌鹑躲在他的身边。  直到坐回车上,她仍然对刚刚那场闹剧觉得心悸。  她望向珠宝店的方向,忐忑地问:“傅野,他们吵架真可怕?”  “嗯。”  “是因为孟沂同时找了两个女朋友吗?”  他轻笑了下:“可能不是。也许不止两个。”  “他怎么是这样的,我一直拿他当朋友的。前两天,我还差人送了林嫂做得点心给他,作为收留的酬谢。”  “所以,以后离他远点。”  “我知道的,我以后都离他远远的。”  “你现在见过的人和事太少,谁也不要去轻信,知道吗?”他拿过她的手放在手心:“就比如孟沂、比如昨天综艺见过的志愿者。这世界上,最难测的是人心。你以诚待人,他们有时候会觉得这是你的弱点,反而拿来对付你。”  “我知道了。”  晏姝沉默半晌,又说:“可我会永远无条件相信你的,你不要让我失望,我可不会打架。”  “我不会。”  “说话算话。”  “自然。”他顿了顿问:“你之前说你最怕的噩梦是什么,火灾还是车祸?”  “车祸吧,”晏姝想了想答:“毕竟我好像真的应验过。”  他抚了抚她的手背:“我要是那样骗你,就罚你最怕的事我再经历一遍。罚我也出车祸。”  她立刻紧张地捂住他的唇:“你别乱说。”  他清浅的笑意从指缝里露出。  晏姝懊恼地又补了一句:“不行不行,你以后千万别开车了!”  他拉下她的手,揉了下她的发尾:“你这是什么话。”  这样的姑娘,就算他骗了她,也会担心他的死活。  即使自己受了伤害,也不想他人受苦。  可若是他知道微小变化带动整个系统的连锁反应,知道这一切的蝴蝶效应。  也许今天这场闹剧,他会后悔去主导一切。  -  去往Summer经纪公司的路并不长,半小时不到,池铮就把车子稳稳停在“盛景娱乐”公司门口。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明媚,甚至有些微热。  “盛景娱乐”的招牌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就到了啊?”透过车窗晏姝看到硕大的招牌。  “嗯,”傅野低头看了眼表:“比预计提前二十分钟,你可以在里面先准备下。”  车里的橘子香氛蔓延,他们两个一并坐在车子后排。  晏姝一下下轻轻扣着座椅的皮具:“那我可以在车里坐二十分钟么?你几点上班?”  傅野面露难色:“一会安排了场会议。”  “哦,这样呀。”她想了下又问:“那你几点下班?我这边估计上午就能结束。”  “八点,可以吗?”  “这么晚。”晏姝耷拉着脑袋,失落的情绪很明显。  “我尽量早一些。春季对于公司来说是个非常关键的时期。”  半晌沉默。  她知道她不该有情绪的。  傅野叹口气,拿过她的一只手:“或者,要不然你中午来公司找我?”  “这样也可以吗?”晏姝猛地抬头,眼里都是惊喜。  “当然。”  “那我中午去找你午餐!”  “好,我等你。”  傅野低头,从西服外套上取下一块黑色胸牌,递给她。  晏姝看着牌子上黑底哑光银色字“C”。  她记得她透过玻璃墙见过傅野帮员工摆正工作牌的样子。  那个员工吓得腿都在哆嗦。  晏姝摩挲着那个C,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我的胸牌。”  “这个我知道,我看到你拿下来的嘛,”晏姝抬头又问:“所以你这个给我做什么,你不用吗?”  傅野握握她的手:“怕你进不来,我上午都是会。上次刚好池铮在,算你幸运。”  “这么严格的么?”她前后摆弄着那个小小的部件。  “你可能上次有见到一楼的接待台。除去那两个,两侧还有十几个保安。”  “唔……我上次要是硬闯,会不会被抓起来?”晏姝有点后怕,她不安地问:“怎么请那么多保安呀?”  “我总不能……谁都见?”  “嘿嘿,那你见我就可以了。”晏姝拿着胸牌往自己手包里放。  胸牌和唇膏一并放在白色手包的小口袋里,被她珍惜地放好。  突然,她又想到个问题,拍了拍她的包说:“傅野,那没了这个,你进不去怎么办啊?”  傅野失笑:“我刷脸。”  “哦,是哦。”她咬咬舌尖,她这叫什么担心。  小声嘟囔一句:“谁会不认识老板呢。”  “但也不敢不记得老板娘。”  被迫听了半晌对话的池铮在车前勉力不要笑出来,他的老板在人前可一点都不是这样。  晏姝轻轻推了他一下:“好土,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那你以后要叫什么?”  晏姝的脑子里立即冒出一个称呼。  可羞耻地又压了下去。  见她又不肯说话,只是睫毛忽闪忽闪。  他主动把话题移开:“那等到时候再说。回头你给我张照片。”  “照片,做什么?”  他的指腹轻轻蹭上她的脸庞,目光缱绻:“让你以后也能刷脸。让一楼的招待认一下。”  晏姝认可地点点头,然后蹭到他的怀里笑着说:“那我要找张最好看的给你。”  他的怀抱坚实又温热,让人心安。  她就这样一点点忘却刚刚经历的兵荒马乱。  还没等傅野说话,前排的池铮觉得终于有了自己用武之地,插话进来:“那您到时候发给我呀,我负责打出来给前台那两个小姑娘。这点小事,交给我!”  晏姝这才想起来驾驶位还有个外人,她“嗖”地一下从傅野的怀里钻出来。  理了理乱了的发尾,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先去盛景谈合作了,中午见。”  然后像一阵风拉开车门钻出了车。  傅野看着忽然空了的怀抱,把视线转到前排。  始作俑者也变得结巴起来:“我……我……我们要迟到了傅总!我开车!聚精会神!”  -  晏姝三言两语便和盛景谈完合作,迫不及待地赶去傅氏集团。  她推开玻璃大门,兴奋地朝招待台走过去。  “我找……”晏姝把舌尖的傅野收回去,学着别人的称呼说:“我找傅总。”  两个接待的女员工互看一眼,刚刚还和颜悦色十分职业化的笑容收敛几分。  “请问,有预约么?”  “没……”眼看她们变了脸色,就知道他曾说过的安保严苛不是骗她玩的。  晏姝低头在手包里翻找,把黑色胸牌递出来:“但是我有这个。”  左边个子高的接待拿过胸牌扫了一眼,给了右边的接待:“挺像的,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声波随着空气进入晏姝的耳朵,她咬咬唇。  矮点的拍了左边的接待一下:“早上池总助和我提过这事,这个是真的。总助说直接带上去,不用知会,走那部专用电梯。”  两人合计一番,直起身来的时候已是一派笑容。  他们冲着晏姝鞠了一躬:“您这边请,我带您上去。”  “好!”晏姝拿回胸牌,小心揣进口袋。  见到那个胸牌的时候,接待员就觉得她的身份必然不简单,可她刚刚的态度并不够恭敬。  “对不住,从前来过人闹着要见傅总。我们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放进去,结果被罚。所以……也是害怕。”高个的的接待微微低头道歉:“您以后来,直接找我。叫我小陈就好。”  “嗯,你说……从前会有人没有预约见傅野么?”她好奇之下说了他的名,咬咬唇干脆将错就错:“保安没有拦着么?”  “也不是闹,只不过是孙氏集团的千金要进去,他的父亲和我们有合作。所以我们这些做接待的很难做……”  “那她最后上去了吗?”  “那倒没有。”接待员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有两次,我们池总助亲自下来把她赶走的。”  “池铮这么厉害的呀?”  接待员笑了下说:“对,说是傅总不接她电话,只好找过来。”  “孙小姐么?”  “对。”  听起来这个孙小姐,有些许耳熟,晏姝的笑容僵在脸上,没再问话。  晏姝进来的时候,傅野已经接到内线,晏姝上来了。  他打了几个电话,让送餐的上来,便在办公室坐着等。  等人的功夫,他抽空又看了几个文件。  玻璃门“吱压”一声响。  他起身:“来得很早。”  “嗯,”晏姝恹恹地答,坐到了一进门的小沙发上。  心里在想着刚刚接待员说的事,面上实在高兴不起来。  家里说未婚夫一直知道这门婚事的,只有她是才知道这件事的当事人。  可孙小姐还总来找他。  “这是怎么了?那经纪人惹你不高兴了?”傅野也就势坐到她旁边,自然地把她的手拉过去。  “不是他啦,”晏姝朝傅野相反的放下挪。  这个举动被他收入眼底,他的眉毛微蹙,面上仍然维持着微笑的痕迹,又问:“那是谁?”  晏姝咬咬唇说:“你惹我不高兴了。”  “我?”他哑然。  他们出门的时候好好的,分开的时候也好好的。  他整个上午都在处理开会工作。  他反思一番,觉得应该没出什么大错。  晏姝直白地问:“是不是常有人来找你?”  “这个问题?确实常有人有很多,你指哪一个?”  她咬了咬唇,小声说:“长得好看的那个。”  他怔了下,然后说。  “那除了你,没有这样的。”  晏姝见他不认,也觉得自己过于小气了。  妈妈说过要给另一半生活空间。  她咬咬唇,改口问他:“我们吃什么?”  上一秒还在问他是否有长得好看的人来找他,下一句便挪到食物。  她最终还是丝毫未提及她心中困惑。  认识这些天,他发现她会因为担心给别人带来一点点的麻烦,而把只影响自己心情或利益的事藏着。  “对我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第一时间问我,不用闷在心里。”  心事被看穿,晏姝点点头。  “所以,再给一次机会。现在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是不是孙芋菲来找你了?”晏姝小声说。  耳边有笑声传来。  她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愉悦和发自肺腑。  还建立在她的难过之上。  晏姝顿时觉得自己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多可笑的问题。  妈妈告诉过她,经营一段良好的婚姻,基础是互相信任与保有各自的生存空间。  她低着头,站起身,打算去找池铮看看饭是否布好。  却被他一把拽回至沙发,塞在自己的怀里。  “她来找过我两次,是我母亲的意思。”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却见她越发委屈:“她不知道么……”  “工作很忙,我没有时间见她。在公司里,我从未接触过私人、私事。”他亲亲她的手背:“只有你。”  晏姝委屈巴巴撇撇嘴,哦了一声。  然后苦着脸说:“我是不是太小气?我妈妈说要给另一半生存空间,才能更好地经营婚姻。”  “你怎么懂那么多大道理?”他笑:“那要这么说,我比你还要小气。”  “不是嫌我小气,你刚刚为什么笑我?”她压低声音问。  “你为我有这种情绪,我很高兴。”  “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觉得你心思在我身上。有时候又觉得没有,觉得你更像是在自我催眠。”他看进她的眼睛说:“也可能,是我想得太多。”  晏姝怔怔地看着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他打断了她打算自责的想法,率先说:“我承认家里带给我一些不好的影响,所以患得患失的心理会更重一些。这些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的问题。”  “我……”  他把她揽在怀里。  “不是说官宣么?”  “什么?”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傅野笑笑:“你昨天问过我。”  晏姝咬唇:“我记得,还没想好配文。”  “我的配文想好了。”他展了展眉说。  “你也要官宣么?”晏姝讶异地看着他。  “对,你要是抛弃我,我就在微博上也给自己买个热搜。”  “什么呀?”她吃惊地看着他。  玻璃的办公室遮蔽性并不好,可他丝毫不介意手下员工的路过时偷偷瞄过来的目光。  他轻刮了下怀抱里姑娘的鼻子,笑着说。  “某集团总裁被小明星骗财骗色,人财两空。”第45章 官宣微博  “除了这样的配文, 我还打算@下你的微博大号。”傅野忽而凑近她,低头问:“你上次说,你有多少粉丝来着?”  “你不要拿我开心,”晏姝紧张地朝一侧挪了挪:“我可什么都没有骗你。”  “以后日子还长, 我这个人, 无论做什么事,习惯拿人把柄才放心。”他半真半假地说。  晏姝咬唇看着他, 仿佛看到自己一不小心被挂东南枝的样子。  她心里打起了小鼓。  她和很火的艺人有过合作的缘故, 粉丝倒是不少。  艺术圈讲究名声, 一丁点龌龊事便会被当做茶余饭后谈资被人嚼舌根。  进入作曲圈,家里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做出出格的事,不能连累晏家。  若是她有什么污点, 怕是音乐都没法做下去。  “逗你的,怎么这么严肃,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背, 揽得紧了些:“真的把你挂上去, 你肯定要哭鼻子。”  她回抱了下:“我不哭。不过我和你可不一样, 我不要你的把柄,我最信你。”  她整张脸埋在他的胸膛前,耳朵也粉粉的。  他又紧了紧怀抱, 轻轻叹息。  办公室里的沙发很矮。  晏姝坐在那需要曲着腿。  向前的动作扯出了裙摆下的膝盖。  仍有些青红。  他的目光扫到白皙皮肤上的青紫。  皱眉问:“这么久, 怎么还没好?”  晏姝朝后缩了缩腿,说:“已经不疼了。”  他的手却已经抚上那片肌肤:“别动, 我看看。”  裙子边被撩起半寸, 膝盖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有些青紫。  他伸手去按压——  晏姝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漂亮的眸子。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她超前凑了凑,去看他的睫毛。  “傅总, 午餐到了——”池铮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一下子,晏姝“嗖”地从他怀里跳出来,拽着裙子角躲到了房间的最最角落。  她低垂着脑袋,用手抚住眼睛,背对着池铮。  只希望他什么都没看到。  池铮进来的时候,只能看到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老板,一个老板新交的女朋友。  毕竟是四面透明的墙壁。  谁知道正面是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香艳一幕呢?  谁能想到这对情侣这么敢呢!  五年前,傅野的父亲病倒,公司陷入最大财政危机。  像是敏捷的豹伺机而出,谁没想到他能捕住猎物。  当年,他审时度势地第一时间和父亲达成不平等协议,正式接手公司。  他跟着傅野七年,见过他年纪轻轻力挽狂澜的坚毅。  也见过他遭遇几次被亲人不公平对待后,将心负上盔甲。  以至于他看到现在这个场面,有些没收住。  老板捉着老板娘的脚腕,戳来戳去、动手动脚。  老板娘的唇都要碰到老板的脸边了。  救命!他简直想原地土遁。  -  虽然是工作餐,但是池铮办事能力很不错,叫到了三十公里外一家有名餐馆的饭菜。  都是当地口碑极好的特产,色香味俱全。  饭菜上桌的时候,池铮便立即被支走。  两道菜下去,晏姝忘了刚刚尴尬的小插曲。  她吃得一本满足。  傅野说下午还有几件事要处理,所以晏姝吃过午饭就先回了家。  推门而入,路过那片玫瑰园的时候,她不禁被吸引。  夕阳铺满天边,明媚娇艳的花被渡上一层金色的边。  在微风里斜斜地摇曳着花枝,是最妩媚妖娆的风景线。  要是,她的家里也能有这么一片美丽的玫瑰园该有多好。  她惊喜地踏入玫瑰园,忍不住弯腰低闻着花枝。  有点甜腻的玫瑰特有芬芳。  老管家早就看到晏姝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黑白琴弦的裙摆随着步伐跳动,飞来飞去,像在花园里奏出一只甜美的歌。  老管家心里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他朝着花园里的晏姝招招手:“珠珠,这个季节小心虫子,过来先喷点驱虫药水再玩。”  晏姝抬眼,发现李爷爷在门口招呼她。  她也摆摆手,提着裙摆跑过去,兴奋地说:“李爷爷,傅野说花园里有音响的,我想试试,可以吗?”  花园里的音响设备已经十年未被人触碰,却被难以忘怀回忆的主人定期擦拭。  老管家笑着点点头:“当然!我去找人布线,我们试试还能不能发声。那些部件都被保管的不错,应该可以。”  晏姝点点头,不一会,不少人开始在花园里忙忙碌碌。  不到半小时,许多年不用的设备再次发出最美的歌声。  “响了!”晏姝惊喜地击了下掌:“谢谢李爷爷!”  尘封不动的音乐在老宅里重新流淌,像回到那段庭院芬芳的记忆里。  老管家似乎看到年轻时的老夫人在花园里放情唱歌,忙碌地创作。  他微笑着看着院子里的晏姝,嘴角溢满笑意。  这些天,他早就看出两个年轻人的不对劲。  明显,先生的笑容比以前多得多。  他是过来人,只愿他们两个的感情能像这一院子的玫瑰花一样美好。  院子里玻璃房里,有一张浅棕色的秋千吊椅。  老管家说老夫人曾经最喜欢在这听歌看书写歌。  趁着晏姝吃晚饭的功夫,他差人去把玻璃房打扫得一尘不染。  晏姝晚饭过就钻了进去,仰在躺椅上舒服得消食。  不愧是老艺术家,傅野母亲作曲的创作氛围十分诗情画意。  也就是这样美的环境能写出这样动人的歌曲。  这样芬芳的花香,才能激发最美丽的旋律。  晏姝拇指拨弄着手机打开自己的歌单,切成随机循环模式。  闭着眼睛,开始寻找灵感。  第一首便是她曾经在深林里采集的风吹树叶的声音,那个时候她差点滑下山坡,还是程离参救了她。  老林的风,是树叶沙沙的声音,是傍晚的鸟叫,是落叶的翻飞。  似乎回到一年前那个翠绿茂密的森林,树木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小动物在林间活泼的笑。  她静谧地欣赏,这样美的声音就算是当时滚下山坡也是值得的。  又想到,她也曾在池泽市见到过小松鼠。  听了没多久,歌曲便跳到她向傅野推荐过的一首。  她闭着眼重温自己的作品,想到的不是那个为创作抓耳挠腮的夜。  却是那个晚上,他在耳边的低语。  叮咚的间奏里仿佛能听出他沉重的叹息。  他僵在自己的上空,眼眸亮过天上的星。  晏姝越听越心越乱,想起那晚他的呼吸和心跳。  总觉得他那样的反常和自己的吻脱不开关系。  他到底怎么了。  她好笨,除了音乐一无所知,怪不得哥哥总说她傻。  想到这里,晏姝从吊椅上坐直脊背,摸出手机。  她要问问朋友,到底她是不是做错了事。  林旖嘉她是不敢问的,多半会取笑她什么都不懂。  还是问小淳吧,试婚这个事还是她建议的。  晏姝在叮咚地歌声里,联系上了大学同学。  晏姝:小淳,你上次说的试婚我试过啦。  消息回复地极快,先是一连串“!!!”  然后小淳才开始好好讲话。  小淳:这么凶的吗?你上次不是说你刚到池泽?刚见到未婚夫?  晏姝:有几天啦。还是嘉嘉帮我找到的,给了我个大惊喜。  小淳:也没几天吧?你都试完婚了?  晏姝:嗯,我们俩现在每天同吃同住呢。他家的食物口味我很喜欢,甚至比我家的还好吃。  小淳:就知道吃。等等那……同住是什么意思?  晏姝:我们晚上住一起呀。  晏姝挠了挠耳朵,不好意思地又补了一句:我现在搬到他的卧室去睡啦。他睡觉很安静,没什么不好的习惯。反倒是我睡姿不怎么好,但是他对我很包容。你给我的试婚建议很不错!这些确实应该提前了解。  对面大概呆滞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然后发来一句:就这?  晏姝:啊,我做得果然不对吗?  小淳从她一串话里,抓到她最感兴趣的点,也是作为一个闺蜜,最直接、最八卦的反应。  小淳问:你们……你们到哪一步了?我是说……唔,亲密接触,就牵手拥抱这种。  晏姝和小淳算是大学时候最好的玩伴之一,她扭捏了几秒钟。把体己话倒了出来。  晏姝害羞地发了个两只接吻的小熊图。  小淳:亲——orz!你们不是住一块了吗?没有进一步吗?还是说你没有合适的能表达状态的表情包?  小淳又说:你知道的,试婚的一大精髓不在这。  晏姝:那精髓在哪?  小淳:精髓……精髓……精髓就是我觉得你老公有问题。你这种大美人,住一块,未来的合法夫妻,就亲亲而已?  晏姝:他才没问题!他特别好!  小淳:扶额.jpg。我们大学的时候,聊那么多段子,你是真的真的一次没听啊?我怎么觉得你真的,对有些事不太清楚。  晏姝:什么?  小淳:好——我懂了!包在我身上!你等着,我去找资料。我最喜欢科普!我找点唯美的,晚点发你!  -  晏姝一头雾水地等着小淳的回复,却在不到九点等到傅野进家门。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笈上拖鞋兔子一样的跑出去。  车子停在玫瑰园里,十余年未响起的歌声在这一天重新奏起。  他站在一片玫瑰花里,下意识地朝玻璃亭看去。  那个地方,曾经有他儿时最幸福的梦。  “你回来啦?”晏姝提着睡裙边,急急从玻璃亭钻出来。  像童话里才有的小公主。  她小跑着攀上他的手臂。  傅野怔愣一瞬,而后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才意识到此刻的歌曲确实比当年多了些欢快的调子。  她的歌确实像她提到的那样动听。  她在哪,都是闪闪发光的人。  一天的倦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吃过了吗?”她拉着他的手朝餐厅走。  眉宇间难掩疲惫,他松了下领结:“在公司吃过。”  “那喝点东西吧?”随着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晏姝的手心下意识地紧了紧。  手心传来的触感一下子便被他抓住重点,他问:“又是你做的?”  “你怎么总是未卜先知,都不惊喜了。”晏姝挠他的手心。  “呵,是你的心思太好猜。”  食指勾住领结,他把领带抽出随意地扔到一边。  “这次,做得什么?”  她有点难为情地咬咬唇,然后说:“很简单的,我做了草莓蓝莓养乐多果汁。”  他抚了下她的头发:“听起来还不错,那我尝尝。”  像被点亮,晏姝松开他,小跑着向厨房:“我去帮你端出来。”  她把透明玻璃杯推到的面前,发出盛情邀请:“你尝尝。”  瓶子里是粉糯的液体,看起来很开胃,大概草莓是主料。  他拿起尝了下,在她期待眼神里尝了口:“不错。”  草莓的清香却不甜腻。  粉色的果汁看起来晶莹透亮,十分诱人。  他刚要继续品尝,手边振动。  傅野翻起扫了眼。  池铮:老板,查到了。  五个字,却是最简短有力的回复。  紧接着,池铮发来几张照片,有些许糊。  画面里,他的便宜弟弟穿着银灰色西服外套,手揽着一位波浪卷发女人的腰,忘情又亲昵地吻。  墙壁上的时钟,恰好说明这一幕的时间,不过一周前。  随后几张,是近期的出街图、购物图。  他们在深夜、空荡荡的街道,牵手。  在阳光明媚的中午,共度时光。  这几日,本是他该去晏家的日子。  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池铮在这件事不敢再自作主张,又发了一条:“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  现在看来,事情怕是需要他加把火,把人架在火上烤。  却不能一次让他被烤熟。  怎么办?  怕是这婚,他要插手管一管了。  玻璃杯撞击餐桌,传出钝响。  晏姝看到他的表情愈发严肃,小心翼翼地问:“是不好喝吗?”  “好喝,”  回复池铮不用急于这一时,他按下手机解释:“刚刚一个客户,最近生意不大顺心。”  晏姝抿抿唇,觉得很心疼。  可他看她皱眉起来的样子,心里更是钝钝地疼。  “没事,”他绕了绕他的发梢:“等忙完这阵,我们去休个假就缓回来了。”  “休假?”  果然,小姑娘听到这句话抵不住诱惑,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去哪?”  “嗯,你想去哪就去哪。”  “那我先提前想想,我好久都没有出远门休假了。”晏姝咬着唇,开始琢磨。  “慢慢想,不急。”  他又抿了口杯中的果汁,津甜爽口。  他却知,不及眼前人万分。  晏姝在桌边陪他坐了会,却不安地低头抬头。  忽然下定决心般掏出手机,小声问:“那等你吃好饭,能和我一起拍个照片么?”  “拍照?可以。”傅野看了她一眼:“是打算拿给我公司前台么?”  “不是的,”晏姝咬着唇,小声说:“官宣用图!”  “还有配图呢?”  “嗯,”晏姝点点头,捏着手机说:“我想了一天呢,我想拍牵手的照片。”  “牵手?”  “对,其实我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她腼腆地笑了笑:“颁奖礼之类的被拍就拍了,但是微博我从未放过自己的照片。主要是担心生活上不方便,不能随意地出入一些公共场合。所以这次也不想合照。”  “可以,”他颔首:“那就牵手。”  这样郑重其事地牵手,确是第一次。  晏姝已经和他熟稔到忘记,事实上的第一次牵手是哪个时刻。  她有点羞涩地抽出张纸巾,将手指根根擦拭。  然后郑重地放到桌上:“来吧。”  晏姝的手指因为紧张,微微弯起。  指尖的红可以窥见,她刚刚有多努力地擦拭,以及多重视这件事。  他轻笑下,将手伸过去。  五指相扣,她的手指有些冰,在这春天是最好的温度。  晏姝满意地看着他漂亮的手,找了个角度拍了一张,拿着手机朝他递过去:“你瞧这样,行吗。”  “你觉得怎样好,我都配合。”  照片里,十指交扣,露出他的手腕骨。  黑色衬衫袖口,显出低调的深灰色“F”。  在餐厅温馨黄灯下,他们十指交扣在桌上投下剪影。  让他想起普希金的一首诗“他神魂颠倒,时不时地看见,美丽少女的影子在眼前浮现。”  “这张很满意,真好看!”晏姝把手机收回来调着图片滤镜。  忽然她看着屏幕问:“你今天的衬衫袖口有英文字母,是高定么?”  “裁缝习惯,我的姓氏。”  “非常好,”她调着画面的光影,兴奋地说:“图片发出去,就被我盖章啦!”  晏姝知道自己马虎,将图片传到后台后,定了条5月20日的定时微博。  她今天下午坐在一片玫瑰花园里,一个音符都没写下去。  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去琢磨一句适合她发布的文字。  池泽市和陆城相距千里。  她不远千里的过来,怕一个人落寞归去。  怕揣着万千心思而来,得一场空欢喜。  晏姝看了眼旁边人的俊美眉眼,手指翻飞在微博空白处写下。  “怕无归期,怕空欢喜,怕来者不是你。”  幸有归期,幸有欢喜,幸而是你。第46章 不许勾引  “配图的文字你写得什么?嗯?”  耳边冷不丁一个声音, 晏姝极速地用双手把屏幕严严实实护住。  “到时候就知道啦!”  她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又笑着补充:“我想了好久才想起这么一句。”  “自己想的?”他的食指在餐桌上轻扣,露出些许笑意。  “其实是从网上找的,不过对我们两个真的很贴切, 那一天你就知道了啦!”  “你还能藏住秘密?”他凑到她的手机边, 作势要看。  晏姝死死捂住:“还好嘛,就瞒了你这一件事。”  他重新靠在椅背上“写的什么歌也不告诉我。”  “那就两件。”晏姝比出两根手指。  “好吧, 我有的是耐心等。5月20日也没几天了。”  “嗯!”她点点头, 松开手, 迅速地把屏幕切到别的页面,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那天会不会有人送我玫瑰花?”  “你乖一点,自然会有。”  她浅浅笑着, 像已经得了许诺:“嗯!”  “还想要什么?”他趴在餐桌上问。  “只要一束玫瑰花就好。”她小心翼翼地说。  “好,那天我带着玫瑰回家。”  “唔, 你最好啦!”她欢快地站起来, 搂住他的脖子。  “口头上的感谢对我可没有用。”  闷闷的声音, 从她的怀里传出来。  晏姝松了松手, 朝后退两步,给他留出喘气的余地:“那你想要什么回礼?”  “我没什么耐心。”  她怔愣看他:“什么?”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  “嗯?”  傅野勾勾手指:“过来。”  晏姝下意识舔舔嘴唇,察觉有危险的她甚至朝门口挪了一寸, 忐忑地看着他。  失败。  她被忽然伸手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带着点红酒和薄荷混杂的香气。  她一时没站稳,随手抓了把他, 勾住他的脖颈。  却没想到给了他顺势而为的机会。  她被人抚着后脑, 轻按着低头的姿势引导着接受他的唇。  绵长又温柔。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晏姝有些缺氧才被放开。  可能是夜色有些深,又或者昨晚失眠睡得没那么安稳。  晏姝的脑子浑浑噩噩, 还有点站不稳。  她眼睛湿漉漉地指责他,说了句:“你要的这个感谢不还是口头上的吗?”  他笑了笑,一只手牵着她的右手逗弄:“就是想让你尝尝自己做得果汁。”  晏姝愣了下。  酸酸甜甜,好像还不错。  在这个念头出来之后,晏姝更羞地推他一把:“你好烦人!”  “舌头痛么?”  “……”晏姝耳朵根都红了。  “就想弥补下第一次给你带来的不好体验。”他的声音温温柔柔,就是内容不怎么正经。  晏姝使劲挣挣他,想躲到楼上,却没那么大力气,羞得低垂着脑袋。  “看起来还需要再亲亲。”  他作势又去够她。  晏姝躲了两下,红着脸说:“我要把杯子洗掉,你快放开我。”  他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仍圈着她。  晏姝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舌尖有些许酒气。  她收敛神色,轻轻推推他:“你今晚喝酒了?”  傅野微微颔首:“一点点,晚上有应酬。”  她仔细嗅嗅:“哪里是一点,感觉喝了不少。我再去给你榨一杯解酒的果汁或者找李爷爷拿点醒酒药。”  也不知是想逃离这个不受控制的环境,亦或是真的过于担心他的身体。  晏姝松开他的衣领,便转身朝外跑。  却被傅野拽住手腕,轻轻一扯又被拽回来。  这一次,他干脆把她扯进怀里,让她直接坐在腿上。  他将头靠近她半许:“别走,我有些头晕。”  老毛病又犯了吗?晏姝一动不敢动。  他将她揽在怀里闷闷地许久不说话。  忽而问:“你身上好香。是用的什么香水?”  本来还在担心他头痛的晏姝,听到这句话,朝外挪了挪,神神秘秘地说:“你猜猜看?”  “猜不中。”他想也没想便回答。  “给三次机会,猜中有奖励给你。”  见她坚持,傅野凑过去,在她的颈间闻了下。  晏姝直往后躲,又被人按住:“别动,我鉴别下。”  晏姝梗着脖子,任凭他微醺的红酒气萦绕在肩头。  而后听到他说:“这些,我真没什么研究。”  刚刚白白被人按着乖乖坐了半天,晏姝脸红了红。  “你不猜的话,我去给你拿药。”  她猛地用力打算从他腿上站起来。  可他的手劲很大,她一点都动弹不了。  见小姑娘想跑,傅野配合着随意说了几个香水牌子。  “不对不对,都不对!”  晏姝一直摇头,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到底是什么?”他这次认真地凑到她耳后去闻。  一般香水都会喷洒在这个地方来扩香,却不会太过浓烈。  可显然,她的耳后却并不是香味最浓的区域。  那香味是茉莉、桂花加点绿茶的清新气。  “是——花露水!”晏姝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下午在花园里玩,李爷爷拿给我驱虫的呢。”  她两颊因为欢愉的笑,绽开两个梨涡。  可傅野还记得,上次酒会时小姑娘端着的那副贤淑稳重模样。  与此刻,有些许差异。  跟她相处久了,他能猜出来贤淑是她的母亲给她定的人设,也是从小就给她划好的成长方向。  是她在人前光鲜亮丽、被人称赞的端庄,也是内里束缚她发展和天性的桎梏。  她被迫拔去刺,变得柔和与诱人采撷,内里却是最乖巧纯真的核。  这样简单的她,让他有点厌倦今晚推杯换盏的KTV包房里的烟雾缭绕、酒气熏天的环境。  今晚来的都是常合作的相熟几个。  在这样的场合,大家一般都会带着女伴。  可在这样的场合,男人聚在一起,聊起的话题无非烟酒、金钱和女人。  他选择一个人赴宴。  因为想着八点要赶回去的事,这样的活动他兴致缺缺,坐在一角,让他们先玩。  大家面面相觑,以为傅野是心情不佳,起初都没敢吱声。  几杯酒喝完,气氛热络些,其中一个说了个出格的段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讲完段子的人,忽然想起角落里还坐着个心情不佳的大佬,捂住了嘴,登时变了脸色。  在他心情不佳的时候,出这种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观察半晌,傅野并没什么不悦,神色仍然淡淡,他才彻底松口气。  这便是场子气氛的开端。  沙发角上那个陈总搂着KTV的姑娘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自己新搞到手的女人,细柳腰有多不禁一握。  剩下几个自然起哄不信。  陈总三杯红酒下了肚,有些飘飘然,朝桌上甩了几张自己女人的私房照。  “瞧!我女人!怎么样,这腿多细!这腰是不是一把就能握过来!看看这脸,纯天然的!哈哈哈哈哈!”  “啧啧啧!这可真是不错!”  一旁的李总却唉声叹气:“唉,说到女人,可烦死我了。我家老头子,非要让我和那个林家二女儿结婚,大家知道她的吧,凶得不行,母夜叉一个!我真是服了老头!”  墙角没一直没吱声的柳总忽然发了话:“说到订婚,我听说一桩事——”  “什么呀!快说!”  柳总抖抖烟灰故弄玄虚的说:“坊间传言。陈家那个外孙,扎脂粉堆那个,时来运转了!要和陆城的晏家订婚。”  “真的假的?晏家老头子不是听说要没了吗?那可是块大肥肉!”  “对啊,他那点本事还不如哥几个,那晏家能看上他?”  “是真的!关键在于那可不仅是块肥肉!”  “快说快说!再卖关子灌你酒!”  “我说我说!”柳总摆摆手平息众怒,接着说:“我和晏家之前有点交情。之前参加老头子寿宴的时候,见过那家的小孙女。那晏家小姑娘人长得特别水灵,跟在爷爷旁边又娇又软。真绝了!绝对是最乖巧的!”  “有照片么?”  柳总一拍大腿:“嗐,谁敢拍晏家的孙女呢?”  “靠!这小子真好福气……”  “可不是,左手美人右手钞票!”  傅野坐在沙发一角,并没有参与这场讨论,甚至有点古水无波。  他只记得早上的时候,他答应过小姑娘要八点回家。  这世上最娇最软的一个,他找到了。  这会正在家里等他。  他少有因为私事中途离开,这次却撂下一句:“有事”便出了包厢。  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  心里滋生出万千念头,汇总起来却只有一句话。  他想回家见她。  手机里“嗡嗡”地传来一则短讯打断他的回忆。  “还有些绿茶的照片,发到您邮箱了。”  在他之前看到照片的那刻,内心的天平倾斜。  酒精的催化下,血管里不安分的分子躁动,有些热,也有些兴奋。  怀里的人哼哼唧唧蹭了蹭他的领口:“你是不是抽烟了?怎么这里还有点烟味?”  “没有,他们抽烟被粘上的。不是让我戒烟?”  “你可真好!真想快点带你回家。不过,你没猜中,现在罚你再喝杯解酒茶。”  她亲昵地捧着他的下巴,亲了下。  “没醉,可也醒不了。”  “哗啦——”金属的刀叉被一把推至桌角,金色刀柄和金色的筷子撞击着发出清脆声响。  接着点微醺的酒意,不受控制地他把人直接压在餐桌上。  她微弯的黑发披散在胡桃木色桌上,是妖冶的白。  一截腰肢柔软地贴着木质的桌。  餐桌上高悬着的灯垂在离她一米高的地方。  昏黄的餐灯下,他看到她的红晕染在脸颊。  裙子左边的吊带松垮垮坠在臂上,露出一对深陷的颈窝。  她的眼神似含着水雾般迷离。  像是他一个人的盛宴,在暗无边际的夜等着他享用。  他的眸色暗下去。  晏姝觉得脖颈又麻又痒,可身子止不住地上扬。  身体似被禁锢在砧板,她是口渴的鱼。  燥热到不知所措,她轰轰隆隆的脑海里好像对未知的东西有一丝参透。  晏姝咽了咽口水,使劲拽了下男人的领口。  凭着本能朝喉结凑了凑,轻轻吻了吻。  也学着他的样子,想去吸吮他脖颈上的皮肉。  上空的动作一滞,他豁然松开手,撑在桌上。  “怎么了?”晏姝喘着气问他。  “没学好怎么试婚,就不要勾引我。”他顿了顿:“我停不住。”  “我有找人好好学习试婚,大概明天,她会发教程给我。”第47章 认了主人(最后加了500字,2……  教程?  傅野被她这认真学习的态度噎住。  以至于上头的酒意醒了几分。  忽而, 他轻笑了下。  眼里的光因为酒意撑起一片迷蒙。  他撑着桌面缓缓站起来。  垂下的阴影在身下人的身上一寸寸划过。  他不急。  头有些昏昏沉沉,他单手在桌上撑着额头注视着眼前的人。  他忽然有点想知道,她究竟能为他主动到什么地步。  他对于她要去进修的事没有发表一句言论。  而是问:“喝了酒,有没有吓坏你。”  她拎起垂至胳膊的吊带, 摇摇头。  晏姝的呼吸还没调回来, 可他好像已经正常。  除了眼尾有些红血丝,倒没什么异常。  “我去找林嫂要一杯醒酒茶, 你等我。”  他抽出空来, 翻了下和池铮的微信聊天记录。  顶头几张是池铮早前发来的照片。  傅冶搂着个女人。  他把图放大, 仔细看了看。  他怀里的女人,他竟然还认识。  有意思,他食指轻轻抠在桌上。  盘算着, 怎么让事情更有意思。  比如,逼傅冶去陆城订婚怎么样?  但他是个谨慎的人, 做决定也很慎重  如何应对, 还需要更多的资料和准备才行。  傅野把微信朝下翻了翻。  照片下面还有一段视频, 是池铮在晚上饭局前发的视频, 忙着应酬就一直没看。  他的拇指在画面上点了下。  画面里传来一声极大的呼痛。  傅野按小了声音。  画面来自“回健私人医院”。  画面里的人,便是昨天早上和晏姝在珠宝店里见过的那个。  孟沂穿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胳膊缠着厚厚的纱布被吊起来。  看来, 调查的信息没错。  孟沂这次招脚踏两条船的女孩父亲曾是散打冠军, 这个姑娘从小便跟着爸爸练习。  看孟沂这伤势,那个短发的女孩的功夫倒没让他失望。  病情脸肿、腿脚骨折。  他愉悦地眯起眼。  他不喜欢别人惦记他的东西, 更不许孟沂唆使别人碰。  更何况, 他听说孟沂最近总在打听他的事。  那天酒会上灌小姑娘酒的陈志,是个软柿子,随便撬两句, 便把当晚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包括如何被孟沂明示暗示眼前的姑娘是单身、如何说她只是被叫来陪酒的女客。  于是,陈志醉醺醺过去找她喝酒搭话。  呵,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于是,他也拿陈志做了枪。  陈志和孟沂本来私下就不和,又意识到被死对头摆了一道,愤懑难消。  他只是简简单单和陈志提了句,好像孟沂最近在和两个姑娘交往,其中一个背景很有趣。  于是,事情变成了昨天那样。  画面里的男人毫不顾忌形象地嚎痛,一点也没什么所谓的脸面。  倒也怪不得孟沂,外面的皮肉看起来都血肉模糊。  估计五脏六腑都伤的不轻。  那看来,孟沂能消停两天。  “药来了!”晏姝捧着白色瓷碗慢慢地挪过来。  傅野不漏痕迹地把手机收起来,换上温和的笑意:“好。”  “来,喝了它你就舒服点,”晏姝坐在餐桌边,推推白色瓷碗。  小姑娘探头在他旁边,拄着下巴看着他一口口把汤药喝下去,纤细的脖子上还有道显眼的红痕。  他落下的痕迹。  他一点点地将药送进口中,不敢想,她若是知道他的内里是这样。  -  翌日,晏姝还是没忍住睡了个懒觉。  其实在早上六点钟的时候,因为闹钟的缘故,她醒来过一次。  她好像挣扎着要起床,却被傅野拦下。  他好像说什么困了就睡,没必要非要陪他吃早餐。  她忙了这些天,确实是困倦,听到他的话像得了特赦令,一闭眼就睡得极香甜。  甚至一点都不知道他几点钟出的卧室,几点钟去上班。  若不是贺南初的电话,她可能到中午都醒不了。  可贺南初的那通电话,让她清醒无比。  即使他哥哥只说了没几个字。  她也被事实击得头脑发蒙。  哥哥难得和她是副冷淡的样子:“查清楚了,你未婚夫“fuye”是私生子。你要怎么办,自己想。”  看似他把主动权推给她,却是在暗自提醒。  她是晏家未来的女主人。  她要为整个家族担起责任来。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坐在被子里,那床和傅野一起盖过的藏青色被。  傅野已经差人把她从书房带过来那床湖蓝色的被子收了起来。  他的枕头和她的摆在一起。  而现在,理智在说,你跟他在一起有太大的风险。  他们这样的门庭,最瞧不起的一类人之一便是私生子。  这样的身份多变成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的身份尴尬又低微,能进家族的宅子没名没分地住着都是莫大恩赐。  能认祖归宗的更是少之又少。  甚至即便私生子的父亲是谁已成公开秘密也并不能被接纳。  连她,连整个晏家都会被连累。  她会跟着被议论,晏家会被看不起,没落门楣。  晏姝攥着手机在床上坐了许久。  手心从热变凉。  想不通事情的时候,她习惯在房间里踱。  她掀被而起,拉开墨色窗帘。  外面艳阳高照,满园玫瑰开得明媚,是个好天。  玻璃亭子经过打扫后亮的像一枚菱形水晶。  可她无暇欣赏这些。  晏家不能有这样身份的女婿,毫无疑问。  她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虽然贺南初说他是私生子。  但明明傅野不止一次说要带她去见家人。  他催了一次又一次,可后来的一次次她因为傅野母亲的缘故,一一拒绝。  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很难带着家眷以像样的身份走进正宅。  若带她去,她很快便能发现真相。  难道他不是私生子?  还是他那些诚心诚意的邀请是糊弄她的?  晏姝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和傅野通了一通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傅野:“喂?”  晏姝握着电话,犹豫了很久,冒出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他也兴致缺缺地回:“嗯,很好。”  晏姝听出他话语里的心不在焉,似是心情不佳。  她做不出直接问他的事,不咸不淡地说:“你在做什么?”  “刚开完会。”  听着他疲惫不堪的声音,她不知道该如何绕到那不堪的话题上去。  晏姝握着话筒半晌不语。  傅野声音有点哑,他问道:“有事么?我在忙。”  这是挂断的暗示,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晏姝咬咬牙,还是说出口:“你说过带我见父母的事,还算数么?今天天气正好,我想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她问的委婉,可她知道这是试探。  反常地,这次话筒里沉默地变成对方。  而后,晏姝听到他轻轻咳嗽一声。  然后说:“最近可能不行。再晚些日子吧。”  晏姝一下子便听出他语气的艰涩和推脱。  在那一瞬,心里不知名的希冀破灭。  所以,他一直以来说带她去,说不定是料到她的不敢。  “还有事吗?”  “没……没有了。”晏姝磕磕巴巴地回答。  “今天我早些回去。”  晏姝不记得他后面又说了什么。  她站在房间里枯想。  贺南初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哥哥做事向来可靠,她在希冀什么?  于是,她又开始在房间里绕来绕去。  她不断地想,对于这样一件事,该怎么处理。  妈妈找了许许多多老师教她优雅礼仪、精湛厨艺、精致妆容、接人待物。  可没有一课告诉她,未婚夫是私生子该怎么处理。  饿着肚子,老管家来催了她一次又一次下楼吃饭。  她没胃口。  只等到太阳快下树梢,天边铺满红晕,她才想清楚,两害取其轻。  眼下,她知道妈妈在董事会那边要撑不住了。  董事会的几个元老已经按捺不住逼宫的心情,想着分割利益。  她去过他的公司,听过无数人对傅野能力的吹捧。  她信他能帮晏家度过难关。  他的出身确实不好,可这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没有做错什么。  既然,他哥哥那样的人尚且花了许久时间知道这件事,那别人知晓这件密辛的概率极低。  更何况通过这些日子的熟悉,她认识的未婚夫很聪明,必然会保护好自己。  于是,晏姝冷静地和贺南初又通了电话,和他确定了探清这桩秘密用了多少心力。  贺南初果然说,用时有些久,所有知情人都在替他瞒着,没有一个人松过口。  晏姝心里松了口气。  果然和她设想的一样,这是一桩尘封甚久,无人探及的秘密。  若不是贺南初有心替她做背景调查,怕是也不会知道这些。  以她对家人的了解,贺南初这几句话还能说明未婚夫的身世可能是一桩被掩盖极深的秘密,曝光于白日下的几率寥寥。  能怎么办呢?  他们有一纸爷爷定下的婚约,公司的事迫在眉睫。  她跑到书房,拉开抽屉。  左边一列、右边一列分析整桩事情各个选项的利弊。  最后她想同一件事既然晏家横竖要遭一劫,那肯定是晚一些的好。  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她打定主意,这门亲事,就这样下去吧。  -  晏姝像一个不知情人一样坐在庭院里等她回来。  她不断地暗示要把他当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他的出身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的谈吐和学识,不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受过系统教育的世家公子差。  他睿智又坚毅,比太多人要强。  既然这件事无人知晓,她也要帮他瞒得好好的。  再多一个人都不会知道。  她也会在他面前瞒得很好,她一点也不想让傅野觉得难堪。  她不希望他觉得自己不好。  晏姝在亭子里一遍遍地暗示自己,一遍遍哼唱着自己的歌解压。  门口的响声在九点多传出。  她像上次一样翻身坐起,提起裙摆穿着拖鞋,奔出去,去攀上他的胳膊。  “你回来啦?不是说今天会早吗?”她仰着头看着他,轻轻晃着他的胳膊。  “公司有点事。” 他的声音闷闷的,不像往常带着点温和。  下一刻,晏姝发现他的胳膊不受控制地剧烈抖了一下。  “怎么了?”她松开他,不住打量着傅野:“你胳膊怎么了?”  他勉勉强强笑了下:“没事,坐在电脑前有些久,胳膊酸。”  晏姝点点头,笑着说:“那我一会给你按摩,不要嫌弃我手法不好。”  “不用,你那点力道,怕是在挠痒。”  他垂着肩膀一直未动。  “你吃过饭了么?”晏姝偏头问他。  “吃过。在公司吃了。”  “那我……今天也有给你准备果汁!牛油果雪梨汁!”她牵着他的手,往餐桌跑:“跟我去尝尝!”  傅野跟着快走两步,拽住她:“今天有些困,我想早些休息。”  晏姝也停下奔跑的脚步,往回挪了两步。  伸手右手覆上他的额头:“不舒服么?有没有头疼、头晕或者发烧?”  傅野摇摇头:“我先睡了。你自己玩会。”  明显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晏姝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朝房间迈去。  她的心有点酸涩,他工作真的很辛苦。  晏姝小步地跟在后面。  傅野停住脚步,指了指亭子:“你自己在楼下玩会,我去书房批个文件就直接睡了。”  “好。”  眼下才九点多,晏姝不保证自己可以倒头就睡着。  她今早起的很晚,在家里休整了一整天。  而傅野露出的疲态,好像真的很混沌。  她怕她睡不着翻来覆去,影响到他。  晏姝眼看着傅野进了大门,开始往凉亭走。  今晚是满月,圆圆一轮玉盘悬在天上。  明亮的月亮上有些许光斑,不知道是不是嫦娥和吴刚。  池泽是个发达的大城市。  九点钟,正是人们开始夜生活的时间。  想必大街小巷灯红酒绿,映得天上的星星也失去光彩,看不大清。  乌云一点点遮住月,又一点点散开。  她没什么想玩的,只是在等,等他大概睡着,她再上去。  晏姝静静地躺在吊椅上,望着满满一轮月。  要是傅野不用这么辛苦就好了,都怪她一点都不能替他分担。  她要学着多做一些事,来让他下班后能轻松一点。  他今晚累成这样,还要想去书房批文件。  不对,他去哪?  去书房?!  晏姝有些慌。  今天上午,她在书房抽出张纸,左右两栏分列开嫁给他的利弊。  左边,弊端那一栏,赫然有“私生子”“晏家名声”的字样。  她当时确认了许多遍,她确确实实把它毁尸灭迹。  她把那张纸扔进碎纸机里。  可如果他看到自己这样的秘密被她知晓,哪怕她真的觉得没关系,日后面对她一定不能像现在这般自然。  她想和他好好的。  因为那张纸被他发现带来的隐患太过严重,严重到晏姝有了强迫症。  她一时恍惚,她到底有没有把那张纸碎掉。  不行,她要立刻马上去书房看看!她要赶在傅野回去前拦住他!  晏姝飞快地朝宅子里奔,这是她近几年跑得最快的一次。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顺着一阶阶楼梯,飞奔到四楼。  书房的灯灭着。  卧室也灭着。  晏姝心跳入鼓。  她小心翼翼地把卧室门开了条缝,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和上午无异。  书房的门也被他推开,她小心翼翼走进去。  一切似乎维持着老样子。  她开了灯,桌面空无一物,她用过的笔好端端地插在笔筒里。  她紧张地拉开抽屉,那张纸确实不在了。  她应该是扔了的吧?  角落的碎纸机立在墙边,她看不出自己有没有扔纸进去。  但是,傅野到底有没有进来过呢?  她心里生出最坏的想法,他会不会看过那张纸,然后无法入眠。  晏姝坐到电脑椅上,伸出手颤巍巍地去摸台式机机箱的温度。  “在做什么?”  门口传来的男声让晏姝吓了一个激灵,她缩回手。  “没,我……我想看看你的书。”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眉眼温和。  “好,那你慢慢看。我先睡了。”  他的声音微哑却很温和。  晏姝抬眼观察他的声色。  眉眼间确实有些疲惫,对她的样子也毫无异常。  那该是虚惊一场。  “你先睡,我看完书也去睡觉。”  “好,别太晚。仔细眼睛。”  “嗯。”  书房的门被缓缓合上,晏姝松了口气。  好险,那看来她确实把纸碎掉。  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是啊,她早上记得清清楚楚,她把纸投到了门口的碎纸机。  看着它一点点把他的秘密吞掉。  她会和他一起保守这个秘密,不会让这个世界伤害到他。  就算有一天秘密曝光在这个世界,她也会想办法和他一起去客服困难。  晏姝瘫在椅背上,长舒了口气。  下一秒,却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抽出本书。  万一,傅野再推门进来,会发现她在这百无聊赖地待着。  搞不好会让她也去睡觉。  她一点困意也没。  她不能跟着去睡觉,她可不能像失眠那晚一样,翻来覆去打扰到他。  晏姝的食指在书架轻轻划过。  傅野看书涉猎很广,法律、经济、文学、音乐都有涉猎。  很多都是艰涩的英文原著。  她发现书架上有一本书和地下那间工作室一样,烫金的字《音乐圣经》。  她抽出那本大块头。  扉页仍有他的名。  晏姝指尖在名字上摩挲过去。  果然母亲是著名作曲家,他也被侵染了些学习音乐的习惯。  闲来无事,她干脆把那本大块头阅读。  夜幕静悄悄,窗帘一点点被风吹起,下摆不断摇晃。  整个面积宽广的楼层只住了他们两个。  月亮高悬,衬得夜色更加黑暗。  晏姝捻了几页书,津津有味地读。  这本书杂糅西方音乐史、曲名等内容,是学习西方古典音乐的很好利器。  关于这类音乐经典书籍,她永远不腻。  318页,书籍里讲了件莫扎特幼时的趣事。  晏姝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巴。  傅野今天很累,他在隔壁补眠。  不可以吵醒他。  晏姝捂住嘴巴。  她又朝下翻了几页。  330页,经典歌颂父爱的歌《you raise me up》。  晏姝却在那页拾到一页泛黄的信纸还有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一位长得和傅野很像的中年人把孩子举在头上。  可孩子——  晏姝辨认再三,老实说,照片里的孩子和傅野长得并不是十分像。  却能看出些他现在的影子。  照片里的小孩也就四五岁的样子,长得说不上多好看,就是很普通的小孩。  看来他非常会长,一点点长成现在的英俊模样。  另一张是信纸,抬头是拾光小学。  她扫了眼。  题目是《八岁的生日》。  晏姝的心跟着一颤。  夹在书里的纸,这样的题目,也只可能是傅野所写。  短短没有几行。  大概是一篇作文,充满了童趣童真。  她一行行扫下去,感受着他时的小小欢喜。  【今天我八岁了,爸爸推掉工作带我去游乐园,他陪我做了过山车、海盗船,还有刺激的跳楼机。但是,最令我开心的是,他竟然早就记得我的生日,提前为我准备了一个最新款车模作为生日礼物。  我今天过得非常开心。】  晏姝的嘴角弯起来。  她笑了,原来他小时候那么好满足,游乐园便能让他如此开心。  虽然照片不像他,虽然照片里的人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大概是他把小时候的照片塞进去。  晏姝微笑着把纸重新插了回去,心里想着她好像也有几年没去游乐园了。  小时候,妈妈每年都会带她去很多次。  等到以后,她也要陪着他去游乐园重温儿时的快乐。  晏姝光想着和他坐摩天轮便把梨涡挂在脸颊。  可她即将翻页的时候,才发现背面也有小字。  刺目惊心。  【看,我又在自欺欺人了。正面的内容不过是可笑的想象。这才是属于八岁生日的日记。  今年我八岁了,我想和爸爸逛游乐园,想去坐过山车、想去玩海盗船。  可我没有等到他,我一路问去走去他的公司等他。  然后,我看到,我的爸爸把其他小朋友举过头顶。  我八岁了,我想和爸爸过生日。  如果我是个养子该多好。  那样,我就可以不会有这种奢侈的渴望。】  晏姝不知道甚至忘了把那页纸塞回书里。  很显然,正面的小作文都是八岁傅野浪漫的想象。  他八岁的生日一无所有,他以为爸爸忘记他的生日,小小的人一路去了爸爸的公司。  却看到爸爸把其他小朋友抱起。  而那个小朋友,大概就是傅家衔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拥有一切的、含着金钥匙的孩子。  她好坏!  她只知道他那样尴尬的身份,却能成长为现在这样坚毅勇敢的人。  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是怎样努力才得到和别人一样的东西。  她好坏!她为什么没有想过他曾经受过的苦难。  对她最好的未婚夫。  最疼爱她的未婚夫。  会买尽所有项链送她的未婚夫。  会想尽办法让她快乐的未婚夫。  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他怎么这么好。  晏姝踉踉跄跄朝外跑。  短短几步路,晏姝把拖鞋都跑掉了。  她冲进了卧室,一下子扎进傅野的怀里。  “怎么了?怎么哭了?”傅野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抽出一只手把壁灯打开。  “谁惹你不高兴了?和我说。”他一下下地安慰她。  晏姝越哭越急,语句破碎到成不了一句话。  “傅野,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看着昏黄壁灯下哭得皱皱巴巴的小姑娘,怔了下,而后笑:“我知道。”  “呜呜呜……”  “别哭了,怎么了这是?”  晏姝紧紧地抱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的后背。  却听到他轻轻的叹息。  她一遍遍重复着:“傅野,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我会是你最值得信赖的家人。”  晏姝哭得七零八落,她在混沌中紧紧地抱着他。  哭得一抽一抽,忍不住用手攥住他背脊的衣服。  “我会对你好。”她不断喃喃。  却在混沌里摸了下他的背脊,感觉到并不光滑。  她摩挲了一下,却清晰听到他喉咙里溢出的一声闷哼。  晏姝一把松开他,站直问他:“你怎么了?”  “我?”傅野挂着笑容:“不是你在哭吗?”  晏姝猛地掀开被子,看到他的银灰色睡袍,以及里面露出的一点点白边。  她察觉出异样。  他明明刚刚很不正常,他明明呼痛。  “你怎么了呀?你给我看看。”晏姝作势去扒他的睡袍:“你怎么了啊?”  傅野拽住睡袍的领:“别闹。我没事。”  “没事,你就给我看看。”她争不过他,只好收回手。  抽抽涕涕,话不成声:“你给我……给我……看嘛。”  傅野轻轻舒口气,一点点把睡袍的领掀开。  和她想的一样。  他的背部裹着一层纱布,从腋下穿过。  晏姝哭得更厉害了:“你又骗我,你说你没事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她一边哭一边去看他的背,已经有淡淡血迹渗出来。  “这是这么了啊?你怎么了啊?”  “我……”  傅野刚起了个头,晏姝就打断他。  “你要是撒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傅野低头扫了眼纱布,浅浅叹息一声。  “被我爸打了下,没什么大事,”他拉拉她抹眼泪的手,笑着说:“父亲打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晏姝想过他过得很不好。  却没想到,他过得这样不好。  她哭得一抽一抽地抱住他:“你疼不疼啊?”  “不疼。”  “我好疼。你怎么不和我说。”  晏姝整个人埋在他的胸膛里。  眼泪一滴一滴渗进纱布。  傅野抽出另一只手,一下下轻抚她的背:“别哭,明天眼睛该肿了。”  晏姝从他怀里钻出来,揽住他的脖子,毫无章法地亲上去。  他尝到她咸涩的泪水,为他而流。  心里,莫大的满足。  他是游荡在荒野的孤狼,在此刻认了主人。  她吻得很深,笨手笨脚学得他的样子去拉扯。  到底技术不行,她上不来气,喘得气喘吁吁。  吊带的睡裙带不住,滑落肩头。  她不管不顾。  房间的温度一点点升温,只剩下唇舌间的声音。  他的呼吸渐重,揽着她后背的力量越来越大,似要把她揉进怀里。  在这种事上,她确实不大行。  很快,晏姝便落得下风。  一点点被压迫得朝后下腰,呼吸声也跟着错乱起来。  腰间有只手随性游离,她浑浑噩噩觉得这感觉十分陌生。  她紧张又无力地攥着身后凌乱的床单。  呼吸渐重,他揽着她的腰终是一点点把她压在一床藏青色被褥上。  衬得她唇红齿白,娇艳若桃花。  傅野重重吸口气,松开这段痴缠,放了手。  他重新坐回去,又是闷闷的呼吸。  晏姝在床上平复呼吸片刻,丝绸的被褥散着凉意,而她的背脊烫得吓人。  晏姝重新坐回来,看着他沉闷地呼吸,和染墨的眸色。  傅野瞧她唇色嫣红的模样,笑了下,取笑她:“这么笨,还没学会?”  他吻过她那么多次,她却还不得章法。  晏姝一愣,以为他说的是昨天自己放下的大话。  自己去学试婚大法的大话。  晏姝揽着他的脖子,重新对上去。  在细碎的呼吸里,撂下几个字:“我不要她教我,我要你教我。”第48章 试婚优秀  含混的话从唇齿间溢出。  从深陷的潮水里抽离, 傅野渐渐清醒。  轻轻捉住她的胳膊,慢慢退出一点点距离。  昏黄壁灯下,他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唇和雾蒙蒙的双眼。  “你说什么?”  他止不住地加重了些手下抓着她胳膊的力道。  心里被更大的愉悦所占据。  晏姝迷迷蒙蒙地回看着他。  身体被他的吻激出难以言喻的空虚。  她想念他的怀抱、他的亲吻和他身上清清淡淡的薄荷气息。  她身上好烫,浑身传来异样的感知。  她觉得自己快要无师自通了。  刚还朗月星稀的天气, 忽然飘起迷蒙的雨, 风一点点吹动着墨色的窗帘,丝质的白色内衬被吹出波纹褶皱, 一点点招摇。  黑色双人床边的床头柜摆着瓶他亲自插好的玫瑰, 娇艳的红色花瓣上滚着水珠, 招人疼惜。  薰衣草微微香气被熏香机蕴在空气中,一点点晕开甜蜜又清新的气息。  她分开岔坐着。  胳膊被他捉着,可还是有些坐不住。  为保持平衡只好双手撑着自己。  大概是她痴迷的火焰刺青在不断烧起来, 他的体温烫得的惊人。  她失神地看着他的眼喃喃地重复:“我要你教我。”  “呵,”他的唇角因为这话溢出一丝笑意。  微微上扬的唇角中和了他面庞的凌厉感, 他凸起的喉结不由上下滚动。  他的灰色丝质睡袍早被晏姝拖拽得乱七八糟, 宽阔的衣领松垮垮地垂在肩头, 露出结实的块状腹肌。  白色纱布绕过胸前, 遮住了前面的光景,后背的伤处渗着血,传来令人更加愉悦的浅浅疼意。  可他的唇却妖冶的发红。  连带着眸子都被染上情欲。  带着冲突的支离破碎的自毁美感。  他简直为她一次次主动的样子而痴迷。  他想把她在黑夜里撕碎、再彻底完全占有。  想见她所有的表情与失控, 和为他堕落。  他单手揽过她的肩头, 把她抱住,刚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扫兴的手机声在这会响起。  一遍又一遍, 屏幕在床头柜上闪亮。  傅野松开晏姝,拾起手机。  他十分不悦的看了眼屏幕。  是一通电话,屏幕的备注显示是——贺总。  是了, 他打算和贺南初商讨进一步的合作,白天的时候有通过电话。  这会估计是对合同又有什么细节上的意见。  这会的时间不算晚,对于他们这样的工作机器来说,这个点打来的工作电话算不上扰民。  应该说,是家常便饭。  他和贺南初经常在九十点钟,处理那桩不痛不痒、各怀鬼胎的合作案。  可这会,他忽然觉得这种九十点钟打来的工作电话十分扰民,应该被列入治安处罚条例。  可到底是合伙人。  在他两难之际,晏姝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唇被咬得泛着白色,发丝凌乱地贴着脸颊。  她一言不发,甚至乖巧地将撑在他身上的一只手放开,比了个接电话的姿势。  于是,他松开扶着她胳膊的手,侧着身子靠在床头,。  按下接通键:“喂,贺总,这么晚有事么?”  他突然松开的手,让晏姝已经坐不稳的身子晃了下。  她身子向前倾,手无措地又朝前按了十几公分,超前更倚了半寸。  这忽如起来的按压,他没防备地后背朝床头一磕。  伤口撞在坚硬木质床头,猛地一下。  他没忍住溢出一声闷哼。  身子瞬间离开床头,腿蜷了一下。  晏姝看到了他朝后仰的那一下,急得直接松手。  却因为傅野腿的忽然蜷缩,没坐稳,直接趴下。  这下子,他被晏姝拖累得直接又撞到床头上。  又是一声呼痛。  话筒里安静了好一瞬。  这么晚?他们常常这个时间通话。  然后贺南初了然地笑出声:“呵,还挺刺激。”  他调笑着补充一句:“你们继续,就不打扰了。”  电话里再无声音传出,已经挂断。  晏姝俯在他的身上,羞馁又抱歉地看着他,挣扎着要爬起来。  她发誓刚刚听过的他的呼痛,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为保持平衡,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接着撑着。  傅野按了关机,把手机随手一掷。  他看着她笨拙地重新爬起来,撑在她身上,又确认一遍:“想学?”  她的思绪完全被他牵着走。  从进这个门开始,她整个人便是混沌的。  极近的距离,她闻到了他身上薄荷味的香气。  晏姝咬着唇点点头:“要和你试婚。”  要和他把所有的事做尽。  看他僵着不动。  她这会力量恢复了些,送了手又上前一步,大着胆子圈住他的头。  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的颈侧:“你教我。”  她坐起来,下一秒,在手心上看到了点点血迹。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十分紧张:“是不是我把你伤口弄破了,疼吗?”  “不疼。”他的嗓音完全沙哑。  “我去把窗帘拉好,等我。”  他松开她,迈下床,把窗帘拉上。  一切隐秘在夜色里。  窗外一阵凉风吹过,吹过她滚烫的肌肤。  她感受到一阵凉意。  才发现,几个来回,他们的境地竟然完全掉了个个。  他跪在一旁。  晏姝单手撑着床,一条腿已经迈下地:“你还有伤,我们改天。”  却被人拉住手腕,扯回怀里。  眼前的红色玫瑰天旋地转,她平躺着。  “这会要溜,怕是不行了。”  脸上染上两坨红:“你先关灯。”  室内骤然漆黑。  视觉丧失,听觉触觉更加敏感。  仿佛被滚热的岩浆灼烧,她却依旧记得他的伤。  她轻声问:“你的背,疼吗?”  “有点,”他哑着嗓子说。  “那还是……”  黑暗里,她的指尖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激得一身战栗。  “会扯平的,你也会疼。”  晏姝只记得他的伤口渗血,咬唇说:“但是……”  理智一点点丧失,被他深藏的偏执和占有欲重新占了上风。  如果可以,他愿意时间停滞在这一刻。  像魔鬼的剥削和诱惑。  夜色渐浓,一切藏进月色。  “我教了你,你想想待会喊我什么?”  “……”  “把灯都关掉。”  “……”  -  五月的白昼日头很大,太阳炙烤大地。  可夜晚却一片清凉。  明明开始还有一轮皎月挂在梢头,可这一场雨浇下来。  月亮藏起来,星星也不见了。  五月的灼热被这雨冲刷去一些,留着些清凉与快意。  犯潮的泥土混着青草和玫瑰的清香,一点点透过窗户缝飞了进来。  室内的玫瑰虽然被折下枝头,孤零零插在瓶子里,却仍然娇嫩。  花瓣昂扬向上,汲取着太阳的养分。  再醒来的时候,晏姝觉得自己浑身要散了架,嗓子也不大舒服,像七月的天一整日没喝水般疼痛与干涸。  院子里已经被人放起悠扬的歌。  是她和李爷爷说过的,早上帮她把音箱打开。  随机播放着她的歌单。  里面每一首都是她的心头好。  她喜欢在夜色里的混沌歌曲。  也喜欢清晨的小清新。  眼下喇叭里放着她最爱的那一首。  是她自己写的歌。  这个时候,她想起她为他写的那首。可惜Summer还没机会演奏出来。  到时候一定要拿给他听。  晏姝下意识缩了缩腿,然后缓缓地睁开眼,一点点适应周边的光线。昨晚一夜雨,今晚的天气似乎十分明媚。  透过厚重的窗帘,能看到外面高悬的太阳。  这是……天还早吗?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一点也不知道时间的消逝。  头偏到床头柜,她看到被他精心呵护的玫瑰已经被洒过水,这会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他已经醒了吗?  晏姝重新转回头,这才发觉她仍窝在他的怀里,保持着头一晚最后的姿势。  他微阖着双眼,似还在浅睡。  眼前人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  五官比例恰到好处,睫毛长得让人羡慕。  只是嘴唇有些发白,大概是疼的。  她大着胆子,凑上去想去亲亲他。  凑过去的瞬间,可能温热的呼吸告了密。  傅野睁了眼,低头瞧着她:“醒了?”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迟尺的脸。  她没回答,而是把头钻进被子里。  太害羞了,偷亲他被抓了正着。  太羞耻了,竟然是那样的事,互相那样毫无保留的占据和占有。  他还毫不节制!  她才知道他的腹肌并不是摆设。  昨日,她自然没能主导一切。  真到那一刻,她羞得直往床下逃。  却被他一把抓过脚踝,重新拽回自己的领地。  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跑什么?”  他没等她回答,直接抽了枕头,垫在她的身下。  一切便乱了套。  他温柔地第一次喊她的小名。  他的吻浓密到似江南春季的雨。  绵延不断地痛感一波波袭来,她和他背后的伤一起痛着。  那样极致的感觉,却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也记得,他泛红的眉眼。  “别睡了,先吃点东西。”  傅野的声音闷闷的传进被子里。  她紧紧攥着被沿,抗拒去面对他。  “昨晚不是胆子挺大,这会……”  晏姝立马掀开被子钻出头,拿手堵着他的嘴巴:“你不要提昨天了。”  他轻轻把她的剥开,揉了把她的头发:“不提就不提了,快出来吃东西,十二点了。”  “十二点?!”晏姝不可置信的重复:“怎么会这么晚?我明明还没睡多久!”  她迅速在被子里坐直,撩起的被角却把他身上的被子扯开。  他的身上,全是她在他的殷切教导下犯的案。  红色的斑斑点点、以及下意识手指的抓痕。  她贴心地替他重新盖好,心虚地掩盖自己的恶行。  “今天有工作吗?”他也跟着坐起来。  “有……但是不想做。不着急。”晏姝打着哈欠说:“Summer找我约了歌,可我不想写。我是不是今天可以逃个懒。”  “当然,”他一边系扣子一边说:“不想去便不去了。”  晏姝才想起来,他十二点出现在这里实在不正常。  认识这些日子以来,他很自律,六点便会起床。  然后一连串公式化的事情做下来。  读书、看报、早餐、咖啡和健身。  精准到分钟,无论什么天气都不会受阻。  他磕磕巴巴地说:“你怎么不去上班。”  他也掀起被子坐起来,侧头说:“不是你昨天凶巴巴地不让我走?”  “没有……你记错了,我让你走开。”她低着头。  “不认账了,昨天给你洗完澡放回被子里的时候,我也要去冲个凉,你说的什么?”他轻笑。  昨天她累的不行,本来就想直接睡觉。  是他抱着她去洗澡。  把她重新抱回去的时候,他却没有进来睡觉的意思。  那个时候已经半夜,突然生出些依赖,她好像确实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我记不得了。”晏姝掀开被子往下跳。  这一次,却被他扯住手:“等我一起吃早饭,这点大概你的母亲教过?”  “你让我不用事事遵循的。”她咬唇。  “呵,我后悔了。”他跟着下床。  她乖乖地停住脚步,看到了他后背的伤。  以及一床单斑驳的血迹和皱巴巴的痕迹。  她收回视线,低头问:“你的伤口还疼吗?”  他笑了下,穿上拖鞋走到她旁边:“那你呢,你还疼么?”  晏姝耳朵红得简直要滴血。  他说的话真的从来都是真的。  比如昨晚她担心他疼不疼的时候,他说他们会扯平。  她昨晚确实感受到撕裂般的疼。  晏姝下意识收了收腿,不说话。  他弯下腰,和她平视,诚心诚意地道歉:“对不起,昨晚有点失控。以后,不舒服的时候,你就告诉我。”  晏姝小声辩白:“我昨晚就说了。我让你慢一点、轻一点,你都当没有听到。”  说完这句,脑子里又浮现那些耳红脸热的画面。  她低低脑袋。  傅野不再逗她,自然地牵上她的手:“先去吃饭,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手被他攥着,晏姝觉得自己经历的一晚已经完成了一场蜕变。  她垂下的脑袋闷闷地发出一声浅笑,带着点羞涩和甜蜜。  她说:“算你试婚合格。”  “只是合格么?”他紧紧她的手指。  “……”晏姝闷着不说话。  “那看来老师教的不够好,还要继续努力。”  “……”晏姝害怕,立马拒绝:“不用!”  “才只是合格可不行。以后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自然得达到优秀。”  她害怕极了,连着说:“……啊呀,优秀优秀!试婚结果非常优秀!”  愉悦的浅笑从胸腔溢出来。  晏姝脸红红的,缩成个鹌鹑不说话。  傅野拉着她朝盥洗室走,为了缓解她害羞的情绪,随口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你从哪学来试婚这些?”  “我朋友教得啊,”晏姝小步跟着他走:“她说试婚非常必要,她还说一个步骤都不能省略。”  傅野轻笑着附和:“是么?”  “嗯,大学的时候这个朋友就非常照顾我。毕了业又和我一块在陆城工作。”晏姝细细地回顾着闺蜜的好,然后说:“我闺蜜说,试婚一定要试的。”  “那为什么这么急着和我试婚?”  他们交往时间实在不算长,这样的步骤确实放在平时有些过快。  她小步跟在他旁边,听到这个问题步伐有些僵硬,偏头看着他红着脸问:“一定……一定要说吗?”  傅野停住脚步,看到她脸色一点点染成娇艳玫瑰,。  他以为她会说很喜欢他之类的话。  这样的话他也确实很想听。  就算在昨晚,他逼着她开口,她也羞涩到没有说几次。  他更想她在清醒的状态下说出这话。  傅野低下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晏姝红透的耳根,他满心里都是期待。  想听她说喜欢他的话。  晏姝咬着唇不说话。  他又催促一遍:“说说看,为什么这么着急和我试婚?”  闷闷的声音含糊地从晏姝嘴里冒出来。  在他期待的眼神里,她小声说:“怕你不行。”第49章 催促订婚  怕他不行?!  傅野顿住脚步, 转回头看着她,挑眉,仿若没听清楚,轻声又问:“你说什么?”  “……”晏姝朝后退了一步, 实事求是地说:“那就是这样嘛, 试婚的初衷自然是避免两个人婚后不能互相适应的可能性,所以才要提前共同相处。”  她一本正经地转述着朋友对她的教育:“在生活里, 很多不起眼的小事可能是日后相处不和谐的导.火.索。比如能不能吃辣、睡觉打不打呼、爱逛街还是喜欢宅……这些有必要提前了解。”  “那你都了解了吗?”  “嗯……差不多吧, 我们都试婚两三天了!这不是卓有成效?”她笑着回他。  “看你倒反而有点小老师的样子。”他半弯下腰, 凑到她耳边说。顺势挠了下他的手心。  那话语似乎带着热度,让她的脸颊因为这句话烧起来。  昨晚的荒唐和疯狂仿佛历历在目。  这个人……昨晚还让她喊过……喊过……  “我去刷牙了!”她红着脸甩开他的手,快步跑进盥洗室, 抢先把门从里面关上。  还加了把锁。  “别躲,跟你商量个正事。”傅野看着忽然空了的手轻笑, 而后在外面敲了敲门。  “什么呀?你说。”她并未开门。  “明天, 我打算去之斤岛出差几天, 你陪我一起吗?”  “之斤岛?”  晏姝并未听过这个小岛的名字, 她拉开盥洗室的门,探出个脑袋:“在哪里?”  “不远,一个小岛。风景不错。你可以顺便玩一玩。”  “你要去几天?”晏姝反问。  “不久, 顺利的话也就四五天的样子。”他撑着门框说“最近有工作吗?”  工作, 还是有的。  答应给Summer写的第二首歌,摸鱼到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  她咬咬唇, 问他:“如果算是带我旅游的话, 工作可以放一放。”  “旅游?”傅野笑了下:“我有点工作,或者说家事。但不是很忙,应该有些时间可以陪你。”  晏姝垂着脑袋在掂量要不要去这个之余岛。  听起来风景很不错, 她也可以在那上面写歌。  忽然晏姝一拍脑袋,自己可真是糊涂了。  她可是来拐未婚夫回家的。  想到这晏姝偏着头问:“那你去之余岛四五天,什么时候跟我去见我爷爷?我们说好的。”  傅野轻笑了下,揉了把她睡了一夜凌乱的头发:“等我从之斤岛下来,咱们就去。”  “那好,”晏姝笑起来:“我跟你去,我去岛上也能写歌。等下来,你陪我回家。”  “好。”  -  大概是体力消耗过度,亦或是整整一晚上加一早上都没有进食,晏姝早饿的饥肠辘辘。  林嫂的早午饭唤醒了她即将干涸的胃。  今日的午餐是潮汕砂锅粥,林嫂从头天晚上开始张罗着把米泡上,把虾淹醉。  中午上桌的时候,一小砂锅的潮汕粥咕嘟嘟冒着泡,看着十分诱人。  里面的食材丰富,大米、海虾、鳝鱼、蛙、膏蟹、海蟹应有尽有,闻着味道就十足鲜美。  桌子中央还摆着盘烤乳鸽、乒乓粿、鱼香茄子煲、粉嫩豆腐……  晏姝挖了勺豆腐,外皮酥脆、入口软糯,她一时都不知道林嫂是不是个潮汕人。  “关于伙食,我们大概还算和?”身边的人忽然开了口。  温热顺滑的豆腐下了肚,干瘪的肚子得到熨帖,晏姝简直要幸福地落泪。  他这话估计是针对她中午的时候那番试婚言论。  所谓试婚,就是要避免一对夫妻日后在生活习惯上有龃龉。  晏姝使劲的点头。  和和和,太和了。  到哪去找像林嫂这么厉害的大厨!  他伸手揩了下她的唇角,而后说:“那下午,陪我去个地方?”  果然,又是个圈套。  嘴里的豆腐都没那么软糯了。  她哪里也不想去,她想在家躺着。  太累了,昨晚实在是太累了  哪怕她已经睡了整整一个上午。  “我不想动,能不能不去呀?”她放下勺子软着声音和他商量。  “不想去么?”  “有点累。”她垂着脑袋,小声说。  “养精蓄锐,是今晚想做什么?”他轻轻抠着桌面,反问她。  “……”  这个人……她什么都不敢做了。  再也不敢学了!  晏姝使劲摇头。  “不逗你了,”傅野起身,双手搭在她的肩膀:“重要的应酬,陪我去?嗯?”  晏姝确实打小是个省心的孩子,妈妈说的话,多半会听。  比如她讲过的那些家庭和谐相处的大道理。  而且她又最是心软。  虽然,她疲倦地不想多走一步路,只想在花园里闻着玫瑰花听歌。  可耐不住他说的这一句重要应酬,点了点头。  -  吃完饭小憩了会,已是下午三点半。  临到出发时,晏姝发现池铮开来的竟是一辆房车。  她惊讶地张大嘴巴:“我们这是要旅游去吗?”  傅野先上了车,朝她递出手:“没有,就是让你再睡一觉。”  她弯了弯唇角,搭着他的手上了车:“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在我这么累的时候非要带我出门啦!”  “我可另有所图。”他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你图什么?”晏姝歪着头问。  “图你“养精蓄锐”,晚上能有点力气。”  “你……你好烦!”晏姝松开他的手,一个人朝里跑。  房车的空间极大,车厢后部就是一个温馨的一居室。  餐厅、厨房、客厅、卧室都分配极好地和谐共处在这几平的小空间内。  车厢后部的右角便是卧室。  只有一张鼓形的床,车顶上方有弧形的窗帘轨道。  晏姝看到松软的床,便两眼放光。  等回去,她也要买一辆房车,出门实在是太幸福。  她在床上弹坐两下,软硬度适宜。  晏姝拍了拍床铺:“所以,我可以在这里睡吗?”  傅野走到一旁的小小沙发坐着,颔首:“当然。”  “那到目的地,车要开多久?”她问。  “将近一小时。”  “将近一小时?”晏姝拍拍床满意地说:“那也够我睡了。”  眼看着傅野也跟过来,坐在床边。  晏姝小心翼翼地朝里挪了挪,问他:“你……”  “我也累了。”他慵懒地说。  言下之意,自然是他也要躺着。  床不大,可却也能躺下他们两个,只要距离近一些。  晏姝虽然有点怕,可还是一向非常体谅,她咬着唇说:“那你也来睡吧。”  然后指着驾驶位小声叮嘱:“但是你不要乱动我呀!”  “尽量。”  一个小时后,闹钟响起。  晏姝在傅野的怀抱里醒来。  她困极,这一觉在颠簸中睡得极沉,也很安逸。  醒来的时候,疲惫感一扫而空。  可突然想起这一路,她好像还没有问过他到底是多重要的应酬,一定要带着她。  “到底这是要见谁呀?”晏姝轻声问。  “出去就知道了。”  五月的天,开始有些闷热。  晏姝今日却穿了件长袖的姜黄色长裙。  方领设计,脖子上一条浅棕色丝巾,意在藏匿昨晚的一切。  遮住那那触目惊心的红色。  她提着姜黄色的小裙摆跟着傅野下了车。  在下车前那一秒,她已经端上了最稳重大方的微笑。  微微提起两边唇角,不露齿的拘谨。  她小步子一点点迈下车。  像是最娴静优雅的公主。  心里还想着一会遇到傅野的朋友,要不要伸出手不松不紧地握一下。  可她端着架子扮演好角色,下了车,却未见一人。  反倒是傅野的嘴角含着笑。  晏姝左右张望,眼前是一座巨石垒砌的拱形石门。  两边是幽静地野草。  除了窝在车上的池铮,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再无旁人。  晏姝凑到傅野身边小声问:“你的客人,是还没来吗?”  “她来了。”  他牵着仍然不知所以的晏姝走近那拱石门。  晏姝见过万千花园,去过不少美景,可仍被眼前恢弘的景色震住。  天啊!  这是她见过最宏伟壮观的玫瑰园。  满目望去,正红色的玫瑰开满整个院子,一路蔓延至天边金色的夕阳余晖处。  浩瀚到,看不到边界。  他们被精心照料,每一朵都开得精致与完好,娇艳又娇嫩。  玫瑰花随着微风,在左右轻轻招摇。  连带着,空气里都有清清淡淡的玫瑰香气。  整片红色玫瑰园的中间革出一条静谧的小路,笔直地一路通往远处。  在那尽头,有一座高高的白顶的建筑年代久远的城堡型建筑。  像是梦里才能有的画面。  晏姝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而后她忽然头脑清明一些。  她转头惊喜地看着傅野:“这是你的庄园吗,我是你的客人吗?”  他的双手揽住她的肩头,把她拥在怀里,微微弯下腰就着她的身高:“不是。这是你的。”  他说:“你是这里的主人。”  “什么?”晏姝惊讶地捂住嘴巴,无法消化。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傅野望进她的眼眸:“我为你买下它,现在它是你的了。”  “我的吗?”她不敢置信地再次问他。  “对,你的,下个月带你去更名。”  并不是口头说说,而是带着她被法律见证。  她送给他最美好的自己。  他回赠一片最美的庄园。  “我的吗?”她激动地又问他一遍。  “是,你的。”  晏姝垫垫脚尖,想看清这片玫瑰花海的尽头。  她只向他讨过小小一株玫瑰花。  可现在,他送给她一整片玫瑰海洋。  爷爷,您为我选的小王子,送了我一整栋玫瑰庄园。  -  晏姝在玫瑰庄园里玩耍了好一会,像个主人一样巡逻着自己的疆土。  她甚至发现,傅野贴心地在这片庄园里也装上了音响设备,还是音质极佳的上品。  在这一点上,他总是那么贴心。  晏姝拉着傅野跑进玫瑰庄园的凉亭里,也想回馈他一片惬意。  想让他也感受下在音乐和玫瑰园里工作的放松与舒心。  凉亭也被设计为玻璃房,以避免蚊虫侵扰。  亭子里是圆形的石桌,和远处的房子相得益彰。  更让晏姝没想到的是,凉亭里竟然还有财经报,包囊着最新的几期。  然后,她一眼就瞟到,在角落竟然有音乐杂志。  傅野闲适地抽出几页,坐在沙发上像模像样看了起来。  晏姝今天确实有些疲惫,她不想动脑,装模作样地也捧着手机,跟在他旁边。  没多久,有佣人送进来红茶和奶茶,还有些小食。  花园里流淌着蓝色多瑙河的旋律。  一朵朵玫瑰花招摇着舞姿。  夕阳的余晖穿过玻璃泄进这件小小的精致的房间。  晏姝把余光瞥向傅野的报纸上,一摞全是她看不懂的财经新闻。  她收回目光,搅了搅面前的奶茶,捧着喝了口,愉悦地看起了音乐圈的新闻。  可到了这会,失踪一整天的闺蜜小淳可算想起了她,微信传来她的信息。  小淳:抱歉,抱歉,昨天晚上我就把资料找好了。但是昨晚帮你收集材料的过程,实在是太沉浸了!我有老公!你懂得!  还没等晏姝回,她又发来一条。  小淳:对不住,对不住。你不懂得。我忘了!  晏姝使劲闭了闭眼睛。  怎么办呢?一夜过去,她看懂了。  小淳昨晚估计帮她找了些材料,然后看入迷了,和老公……  可她有点不好意思和小淳说这些,纠结着该怎样回复她的好意。  小淳只当她不好意思,接着发:行了!珠珠!跟我你就什么都不用说了!看完夸我好人一生平安就可以了!  随着这句话,立马发过来的还有一个颇具学术性的PDF《*的启蒙》,以及一串视频。  怕是担心她不看一样,小淳又补充一句:现代人必备素养,你必须得学。PDF要是觉得无聊,就去看下面的。mua.jpg~  视频的首页画面是夕阳下,两个人捧脸忘我亲吻的画面。  她悄悄地朝傅野的反方向挪了十几公分,确定她不在他的目光范围内。  出乎意料地,傅野只是轻瞥她一眼。而后拿起了手机,还鬼鬼祟祟地把屏幕背对着她。  她便也把屏幕背对着傅野。  食指一点点地把声音降到最低。  在好奇心的作用下,晏姝第一次做这种坏事。  她有些羞怯地抿着唇按了播放键。  只不过看了几秒的时光,便倒吸一口凉气。  而后,慌张地点了视频右上角的×,心虚地又紧张地把一个个视频彻底清空。  然后小心地再用余光瞥了眼傅野。  他随意地划着手机,只不过保持着屏幕背对着她的姿势。  眼睛也不时朝她这边看一下。  晏姝心虚地把手机扣住,轻咳了下,小声问:“你在看什么?”  “嗯?”他也立即把邮箱的界面切到桌面,随意地划着几个应用的图标,然后戳进微信说:“随意看看。”  他总不能说,他正在看池铮昨晚发来的拍到的傅冶和一个女人在房间拥吻偷情的照片。  画面赤.裸,到底少儿不宜。  在阳光大好的这个下午,这一对情侣端坐在镀金边的墨绿色茶几桌上,靠着沙发各自看着各自的资源。  但傅野心里的想法,随着这封邮件、这几张照片,逐渐坚定下来。  这场棋局,终于到了该落子的时刻。  他选择,请君入瓮。  他要抓紧,逼着傅冶去陆城订婚了。第50章 神的赠予  “你刚刚在看什么呀?”晏姝收回自己的手机, 朝右挪了挪,又挨着傅野坐着。  他一下子把手机扣着,简单地解释:“池铮发来几张照片。”  晏姝好奇地问:“你看的那么认真,是什么照片?”  “这是要查岗吗?”他把锁屏解开, 大方地把手机放到她面前:“那查吧。”  这样的坦荡, 晏姝反倒不好奇了。  “不查不查,我妈妈说两个人要有一定相处空间和距离感, 婚姻才能持久存续。”晏姝摇手。  “倒是有趣。赶哪天, 我一定要去拜访下阿姨, ”他把手机抽回,熄灭屏幕。  “等你看我爷爷的时候,自然能看到我妈妈。”晏姝捏捏他的手指强调:“你说过下了岛就去, 你答应我的。”  她希冀地看着他。  “去,忙完手头就去, ”他反握住她的手。  晏姝满足地戳了下珍珠, 而后吸了口奶茶说:“我爷爷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你。”  “希望是。”  他忽回忆起她刚提到的关于查岗的话题, 半真半假地试探:“那如果, 我在你身上放了监控呢?”  晏姝一愣,而后忽然笑了:“我不信,这是演谍战片吗?”  他揉了把她的头发, 把她揽在怀里。  -  晏姝直接在这片庄园里吃了晚饭。  像一个小小庄园主, 一层层欣喜地去观赏了她的领土。  直到晚上的时候,她才逛完一遍。  最后, 她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古堡的最高处的露台。  从这, 才一点点看清这片玫瑰园的全貌。  这是她的玫瑰庄园。  庄园建在郊区,少有人烟。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静得能听到虫鸣。  傅野没跟出去, 反而去了相反的露台,点了根烟。  本来贺南初和他谈的生意,是他来池泽市面谈。  可他今早,在搂着怀里人的时候变了主意。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打乱他生活的人,那么他怀里的人便要跟着不得安宁。  昨天,小姑娘哭着钻进他怀里的时候,他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心如刀割。  于是,中午他便和贺南初说,合作项目改在之斤岛谈。  后面的事需要一点点布局。  原本打算订婚这事放傅冶一马的。  近几个月,对面出奇的安静,他们相安无事的共处着。  可昨天,他被母亲叫过去。  却再次目睹了他们两个吵架的场面。  母亲刚嫁进来的时候,年纪很小,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大好年华。  父亲外表俊美,听说她是对父亲一见钟情。  大家闺秀、容貌俊美,父亲也一眼相中。  可故事是美好的开头,却不能完美持续下去。  他们起初的生活还算郎情妻意,父亲每日勤勉工作,母亲则沉浸在音乐世界里。  母亲是个极单纯的人,心思直白、人又简单。  从来不懂得揣摩人心与讨好别人,也更不会懂得去讨傅炙承的欢喜。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她一切便是好的。  父亲起初最喜欢她的天真烂漫。  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后来,他厌倦她的寡淡。  等后来便被人钻了空子。  就再也称不上什么恩爱夫妻。  傅炙承外面有人的事,她从来都知道。  母亲家里到底有些声望,出于真挚的初心以及想要维持一个光鲜的表面,从来不许傅炙承提离婚。  傅炙承忌惮母亲家里的势力,便也一直这样处着。  可他心里却从来觉得亏欠他的情人。  近几年,父亲搬回来和母亲一起住着。  他身体不好,但是精神气足的时候,便会找茬和母亲吵架,甚至动手。  还有另一种情况,如果他那个便宜弟弟跑来哭诉不公命运,那父母亲那日便一定是安生不得。  傅野曾经有过站出来为母亲还手的时刻。  可傅炙承身体底子不好,他轻轻一碰,他便倒下,叫了救护车。  母亲跟在医院陪护,守了三天三夜,也心疼得哭了三天三夜。  他有时并不能分清,这是爱情,亦或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可最后,这些年,他和傅冶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不能动他,不然自己的母亲便会遭殃。  人有软肋,便是如此受人牵制。  他不想再有第二根。  昨天,傅野被母亲叫去老宅。  却恰好撞上了父亲大发雷霆的时刻。  那天在综艺录制现场吃了瘪,果然傅冶跑过去和傅炙承一通控诉。  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凭他那颠倒黑白的本事,哭诉必不可少。  他到老宅的时候,父母亲吵得很凶。  话题的重点,他听出一两句,便是那桩婚事。  闹剧的终场,以他帮母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结束。  后背的伤口传来隐痛,警醒着得把这样的事趁早了结。  他从父亲那里一无所获,除却遗传下来的头痛。  -  “傅野,你过来呀!”晏姝在另一边露台招手喊他。  闻声,他掐灭烟,将烟头扔进烟灰缸。  一步步从那侧开着灯的露台里、经过未开灯的黑暗房间,又重新站在光明里。  “你过来,你过来,”晏姝朝他招手。  “怎么了?”他的眉目重新沾染上笑意。  “你瞧,晚上这个角度看去,那个亭子好漂亮!”晏姝朝下指着他们下午休憩的亭子。  亭子上的灯带散着柔和的光。  和点缀在花园的明灯,汇成一片梦幻的灯海。  “嗯,”他颔首,轻轻从后面圈住她:“你这侧倒比我那边风大。”  不知道怎么的,在最亲密的接触后,她反而对这种级别低些的接触更加不自然和紧张。  她朝他贴近的头的另一侧,躲了躲。  “等明天白天,我要拍几张图给我爷爷带回去,”晏姝雀跃地说:“他还没见过在这样的庄园呢!”  “好,我找人拿相机来。”  “不用那么麻烦。手机拍就可以。”  夜晚的风很凉,她重新朝他怀里躲了躲,又不好意思地说:“我爷爷一直对我没有兄弟姐妹这件事非常遗憾,所以他一直有个愿望。”  “什么愿望?”  晏姝咬咬唇:“嗯……他说找人算过卦,他会有个重孙和重孙女。”  说完这句,晏姝朝他怀里又藏了藏,整张脸都看不见。  “孩子么?”傅野一愣。  “……嗯。”  “其实,我可能……”他躲躲闪闪地说:“我没想过有孩子。”  “……嗯?”晏姝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答案。  他的产业那么大,按理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只当他没有想清楚,乖巧地小声说:“那就以后再说。”  静谧片刻,却忽然说:“你是不是抽烟了?你身上有烟味。”  在他说话之前,她又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有点。”他简短地答。  她蹭了蹭他的颈侧,想起他曾经的经历,小声说:“别的事以后再说。你还有我。”  “嗯。”  像是为了转移话题般,晏姝指着她的玫瑰庄园说:“你说,为什么玫瑰这么好看?”  一整片殷红花海。  他微微低头,熨热的鼻息在她耳侧:“可能因为他的寓意并不完美。”  他这样低沉的声音,在紧密的夜里钻入她的耳膜,她打了个冷战。  她诚恳地说:“你声音真好听。”  “是吗?”  “对!”晏姝想起昨天他接电话时撞到床头的声音,本着严谨求学的态度说:“我还从你那捕捉过这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等下次,我要把那个声音录下来。分析下,它为什么可以那样冲击耳膜。”  “什么声音?”傅野反问。  “……等我录到分析完和你说。”晏姝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说。  他笑:“我的声音,还这么小气。到时候联系下律师,看看要不要对你开放授权。”  “好了好了,”晏姝不好意思和他探讨这样严谨的问题,她指了指下面的玫瑰花田说:“为什么说红玫瑰寓意并不完美。”  傅野:“古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神阿弗洛狄忒喜欢上俊美的阿多尼斯。阿朵尼斯生得好看,却喜欢打猎。在一次狩猎中,被野猪袭击。阿弗洛狄忒听到情人的惨叫,心乱如麻,不顾一切跑去营救她的情人。”  晏姝紧紧地揪着他的胳膊,紧张地问:“后来呢?她救到了吗?”  “森林里长满了白玫瑰,玫瑰的花刺勾到爱神的腿脚和手,她的鲜血洒了一路。可还是来晚了,阿朵尼斯最后死在了阿弗洛狄忒的腿上。”  空气沉寂好一会。  然后晏姝叹息一声:“啊,他们好可怜,没能在一起。”  “被鲜血浸染过得白玫瑰开出红色花朵,变成了红玫瑰的由来。”  晏姝站在古堡上,看着满园鲜艳的红玫瑰,有些唏嘘。  为什么这样美丽的花朵的背后是这样一桩遗憾的故事。  圆满是每个人美好的希冀。  可她并不知,在神话传说里,阿弗洛狄忒其实另有丈夫,是战神阿瑞斯。  她有点落寞的看着楼下开得正艳的花,想着他们的鲜红是爱神的血蜕变。  “好了,”他紧了紧圈她的怀抱:“你的庄园倒也不是完全那么伤感。”  “你就把它想成,它是阿弗洛狄忒对人类的怜悯和祝福。她的香气娇柔却没有丝毫攻击性,它的外形也是被神特别的赠予。”  “嗯,”晏姝蹭了蹭他的脖颈。  “还是不高兴?”他轻笑了下:“刚刚都是神话传说,我说点有科学依据的。”  “科学依据?”晏姝莫名。  “科学研究证明,玫瑰精油能刺激多巴胺的产生。所以我想送你一片玫瑰庄园。”  我想让你多喜欢我一点。第51章 他的阴谋  事实证明玫瑰的芬芳确实很有效。  美其名曰第二天要赶路, 很早两个人便躺在床上。  也许是玫瑰香气诱发的多巴胺作祟,也许是早上那句诚挚的试婚解释的作用。  结果是,第二天晏姝成功睡到日上三竿。  庄园的石头堆砌,冬暖夏凉。  在层层罗幔里, 她哼哼唧唧地靠着唯一的热源。  然后忽然惊醒, 扫了眼手机,噌地一下坐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晚了!”  她明明在早上七点定了三个闹钟, 可一个都没能叫她起来。  “不急, ”身后的男人懒懒地说:“本来这两天也没什么安排。后天才要见合作方。”  “这两天没有工作安排么?”晏姝回头看他。  “工作就是随便带你转一转。”他随意拢了下睡袍站起来。  “真的吗!你明天也有空陪我吗?!”  他揉了下她的头发:“对, 现在先去吃饭。”  “好!”一听到有吃的,晏姝便来了精神。  但是刚抬腿迈了两步,便又不适感传来。  进而, 又想起自己的样子大概不适合见人,她从后面推了推他:“你先下去, 我马上跟过来。”  “你这是要?”他转回身问。  她咬咬唇, 小声说:“化个妆。”  “下个水便什么都没了, 不用化, ”他的指腹轻揩了下她细腻的脸颊:“这样就很好。”  晏姝又朝他腰间推了把:“你先下去啦,我遮瑕。”  说话间,她的脸颊染上绯色。  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她露出的脖颈, 了然一笑:“那你慢慢来。”  晏姝一点点把傅野推出卧室, 一个人站到了梳妆台前。  这个人,简直是个养殖大户, 送了她一脖子的草莓印!  她完全没法出去见人。  晏姝拿起梳妆台前的遮瑕小瓶, 用化妆笔一点点挑了个和肤色相近的颜色。  仔仔细细地一点点在斑驳的红痕上点涂。  可效果并不是很好。  她的皮肤没什么下次,遮瑕也很轻薄,根本遮不住身上的红痕。  这个时候, 手机铃声响起。  她懊恼地放下遮瑕笔,接通手机。  小淳:“起了吗?”  晏姝靠着梳妆台嗯了声:“刚起。”  小淳阴阳怪气地说:“那你怎么刚起啊!”  晏姝摸摸鼻子,打了个哈欠小声说:“太困了,我觉多,你知道的。”  小淳笑:“我可不知道你能睡到十二点还这么困。老实招了吧,学会了吗?”  话筒里传来一阵窃笑,晏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不知从何谈起。  见她不回答,小淳收敛笑意:“不会吧,不会吧?被我猜中了?你未婚夫……我就说!你俩躺一张床上好几天,他竟然不碰你!”  没等晏姝回答,小淳愤愤地说:“那怎么办啊?带他去找医生检查检查?不过,你们晏家条件那么好,不行就换一换?要么……你再给他次机会。”  “啊呀,不是!”晏姝打断她,她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一身红痕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重复一遍:“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哦,那我懂了!”小淳又笑:“那我就放心了。一个宿舍就你好骗,我可担心你了。”  “……”晏姝害羞地没有回答。  小淳知道她脸皮薄,轻咳了下把话题转开:“珠珠,你都离开陆城好久了,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带着未婚夫请我吃饭?”  “还要几天。”晏姝低着头小声答。  “还要几天?你们两个都……”小淳紧张地问:“你对他哪里还有不放心的吗?”  “也没有,他说要忙完手头的工作。”晏姝赶紧解释:“可能就这几天了。到时候你说去哪里吃,就去哪里吃。我未婚夫可棒了!”  小淳笑:“瞧你这护短的样。那我可等你了啊?到时候叫上程离参,一起,热闹。”  晏姝:“他还没回过呢,等他回来再单独请他。我先请你。”  “行行行,感谢我教你,是吧?”  “……小淳!”  -  晏姝最终也没能靠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术成功变身,她只好又穿了件衣橱里新购的一条及脚腕的长裙。  脖颈被特别照顾,扑了厚厚的粉。  不近看的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穿。  她想着下次一定要和傅野谈谈,让他改了咬人的毛病。  却在看见他领口处露出的一点点抓痕的时候打消了念头。  她能控制住不抓人吗?  不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只好忍着。  池铮当晚也在玫瑰庄园休息,第二天一行人便直接从这里出发去之斤岛。  晏姝没想过昨天那一趟出门,会演变成出远门。  所以,她随身带的东西并不多。  手机、钱包、充电器,补妆的口红和粉扑。  连换洗的衣服都是从庄园的衣橱里拿的。  好像,他准备这个惊喜很久,衣橱里竟然连她的衣服都购置好。  她简单地收拾了下,便先坐车又转船。  之斤岛离陆城并不算斤,是一座孤零零立在海水里的岛。  从船上远远地就能望见青翠的绿色岛屿,在蔓延无边的海域中像是璀璨的明珠。  越来越近,便能看到岛上耸立的白色建筑。  晏姝兴奋地站在甲板上,她这是第一次陪未婚夫出远门。  她想钓鱼、想潜水、想冲浪,还想晒太阳!  一点点,船只接近白色沙滩。  终于靠了岸。  傅野先下了船,朝她伸出手。  晏姝超前大步一迈,便到了码头的木制地板上。  “傅总。”  码头两侧齐齐列着两排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半弯下腰致敬。  晏姝吃惊地拽了拽傅野的衣袖,压低声音说:“喂,你常来呀?他们好像都认识你!”  傅野低笑:“为什么,你从来都以为我是个客人?在庄园是、在这里也是。”  晏姝睁大眼睛,冒出了个荒诞不经的念头:“这岛,也是你的吗?”  傅野揉了把她的脑袋:“为什么这么吃惊?”  “没……没有。”晏姝磕磕巴巴地说。  可心里已经将贺南初嘲笑千百遍。  什么嘛,不是他说未婚夫毫无能力、不学无术、天天咸鱼躺?  躺出一家私人岛屿。  傅野瞧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微弯下腰:“怎么,这岛你也想要?”  “没有,”晏姝摇头。  她已经有玫瑰庄园了,虽然很喜欢、很羡慕他的这片岛,可做人不能那么贪心的。  “我就想着能随时来玩就好了。”晏姝怕他真的要给她,望着他的眼睛诚挚地说:“太多地方,我可打理不来。我很懒的。”  “那好,”他点头。  而后转身,对码头两侧的工作人员说:“你们,听到了吗?”  制服整齐一致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然后说:“是,以后这位小姐上岛的话,我们一定通行。”  有个个子稍高的懂事的工作人员又补充一句:“我会亲自给这位小姐往返安排最舒适的游艇。”  傅野轻轻拍了下那个工作人员的肩头,牵着晏姝的手进了岛。  踏上白沙滩的那一刻,晏姝就兴奋地牵着傅野连着小跑两步。  身后留下两串一大一小的脚印。  “哇!这片沙滩好干净!”晏姝指着四周说。  傅野轻笑下:“可惜你不肯起床,现在都快要傍晚了。”  “没关系!”晏姝松开他的手,弯下腰,又止住动作,腼腆地笑:“傍晚的沙滩也很好看!我喜欢!”  傅野瞥了她的脚一眼:“这是,怕我看你光脚么?”  一点点小心思被看破,晏姝不安地蜷了两下脚趾,垂着头:“那这么多人,光脚总是不雅观。”  “没事,这沙滩都是你的,我把他们支开,”他牵上她的手,指了指右侧:“那边估计沙子更细些,我带你去那边玩。”  “好!”晏姝跟着他朝那边走。  池铮下了船就跟在傅野后面,这会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跟。  他站在原地左右思量。  自从老板谈了恋爱后,这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傅野察觉到背后没了动静,回头:“池铮,愣着干嘛?跟过来,有事和你谈。”  “好,好,好!”池铮小跑两步,隔着段不远不近地距离跟在后面。  右侧的沙滩的边上有几把遮阳伞和躺椅,这片沙子是专供游玩,所以细腻的多。  傅野站在躺椅边,松了手:“你先玩,我和池铮谈点事。”  “哦,好。”晏姝松了手,乖巧地朝沙滩另一端跑去。  夕阳余晖蔓延在无穷海洋的尽头,将湛蓝海水的边际照成一片橙黄。  白色的长长裙摆被风吹起,她一步步朝远处跑,跑到那片蔚蓝海域。  “坐,”傅野指了指旁边的沙滩椅。  “这……”池铮颇为难得看了眼跑到不远处的姑娘。  他可是全听见了,有外人在,她不好意思脱鞋踩沙滩。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外人。  随即,他灵机一动地把椅子拉起来,斜对着傅野坐下。  既不遮挡老板看女朋友的视线,自己又不会看到不该看的。  实在是太机智了!  傅野找人要了两杯鸡尾酒,仰在躺椅上。  今天中午出门的时候,他便换上休闲的Polo衫。  此刻,倒真像个来放松地游客。  池铮却拘谨地目不斜视地挺直脊背坐在倾斜的沙滩椅上。  自己做人助理的,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傅野瞥了他一眼:“是椅子不舒服?”  “没……没有……”池铮摆手:“舒服舒服。很舒服。”  他听采购说岛上的用具都是从欧洲运来的,哪里敢坐这么直。  “那坐这么直?”他轻笑。  池铮吓得吞咽了口口水,老板最近实在是太好说话了。  他吃不准这是不是先礼后兵的节奏,还是盛情邀请。  在一片忐忑中,池铮学着傅野的样子朝后仰下去。  只不过他的这一身西服实在和沙滩、海鸥、躺椅不大相称。  沙滩上的姑娘跳来跳去,雀跃地捡拾着贝壳。  他的唇角微弯,挂起难得的笑意,眉眼里都是放松。  池铮却很少看到他这幅神情,恐惧地吞咽了口水:“傅……傅总,我?”  傅野回过神来,拿起鸡尾酒杯抿了口,悠悠地说:“他外公来求我,帮他外孙去陆城。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池铮转头:“那您的意思是……”  傅野颔首:“我觉得挺好,我帮他。”  “……这……”池铮转头,觉得这样善心的老板是鬼附身。  帮那个绿茶,凭什么?  在池铮的疑惑中,傅野却指了指码头处忙碌运着他们行李的工作人员说:“你明天再提点他们一6下,以后她要来玩,便随便她。”  池铮看了眼身后,而后立马收回目光,点头。  仅一瞥,他也能看出傅总的女朋友多喜欢这片沙滩。  这是他见过的最性子最直接单纯的姑娘。  之斤岛在傅野名下,是国内为数不多的私人岛屿。  戒备森严,外人未得许可不得登岛。  池铮又点点头:“我晚些就再去通知一遍。”  “嗯,”傅野接着说:“他外公替他承诺,公司每年分给他那4千万他不要了。”  傅炙承病倒之时,傅野是如何拿到现在的位置,池铮是知道的。  他们父子俩在那时签订一纸协议。  所谓协议,便是他一半血缘的弟弟,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抽走公司利益。  听闻,他把傅冶叫到父亲病床前,十分贴心地给出两个选择——4千万定额和公司当年10%的收益,选哪个。  公司在几年前收益的百分之十仅两千万,四千万确实诱惑。  他找人从银行取来现金,当着便宜弟弟的面,依次开箱。  一摞摞现金摆在眼前,空气里是纸醉金迷的味道。  另一侧,孤零零一张白纸,上面写着10%现金的承诺。  普通人无法抵御面前如此多现金的诱惑,加上当年公司利润只抵得上这金额的一半。。  傅冶自然不相信他能把公司经营得比傅炙承更好,当即选择定额。  时势造英雄,他表现出同他父亲一样出色的经商能力,力挽狂澜将日益腐朽的公司重新注入活力。  公司目前的年10%利润自然超出4千万许多倍。  果然,那绿茶知道现在公司利润的10%超出四千万许多倍,心里非常不爽。  可即便是四千万,但每年看财务流水单的时候连池铮都觉得恶心。  想到这,池铮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消息,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等他在陆城定居,也省得他在眼前晃悠着厌烦。不过,您打算怎么帮他?”  就凭傅冶那两下子,是决计斗不过贺南初,进不了晏家门的。  让晏夫人这个外甥点头又极困难。  “他明天出发。”傅野望着融入落日余晖的姑娘,平平淡淡地说:“后天去见晏夫人。”  “可是,不是说晏家因为贺南初拦着,没表态,死撑着吗?”池铮又问。  “所以,后天,贺南初会被扣在这里。”傅野转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池铮恍然大悟,怪不得傅总忽然把谈判地点定在自己的私家小岛,原来是这层含义。  码头的员工没他的命令,不会放船离开。  他会被彻底困在这里。  等回去,怕是一切已经变了天。  他倒吸一口气:“可不会得罪他吗?”  傅野笑:“天留客,和我有什么关系?动动脑子,总不会想到我身上。”  傅野敲敲桌子:“还是你觉得,他会怀疑我亲手把傅冶送到晏家捡便宜?”  “这……”池铮又一愣。  贺南初是实心诚意想和傅总合作,好婚前婚后的牵制那绿茶他是想到的。  可他老板这个合作心思……  转而,池铮又觉得不对:“那晏夫人或者晏小姐要是非要等贺总回来再定夺呢?”  “大户人家最看重面子,听他外公说,他小时候救过晏姝一命。小姑娘差点出车祸,他那次救了她,才有了这桩婚事。”傅野轻抿了口酒。  “忘恩负义的名声,怕是最忠义的晏老爷子最不想背负的。”  “我之前都不知道这档子事,还想着为什么晏家能看上他,”他晃了晃鸡尾酒,轻笑了下继续说:“所以,我让他一去便找上晏夫人,当即和晏小姐立下婚帖。”  他慢慢地布局:“趁着只有晏家一对母女,让他当晚便要求晏夫人宴请亲朋把事情彻底落实。”  他凝望着落日的余晖,下了个结论:“晏家重脸面。这事,他十之八九能成功。”  “那……万一,晏夫人心疼女儿,把救命之恩这事压下去,实在不愿意让她的女儿嫁呢?”池铮又问。  “所以,5月20日,你通知团队买个热搜,要大张旗鼓地宣扬这门婚事。明白吗?”  傅野从前几日小姑娘那里忽然领悟到,舆论是很锋利的武器,有时候能刺破混沌,迫人就范。  而在这种大家庭里,这招几乎是百试百灵。  池铮恍然大悟地点头。  若是他们的爱恨情仇被扒出来,晏家最后迫于压力也会同意这门亲事。  傅野突然摇摇头,又说:“算了,晚一天,5月21日吧。”  虽然傅冶去晏家立婚约的日子是20日,但是拖一天应该也不打紧。  他想起眼前的小姑娘已经选定了5月20日。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冲撞了她的风头。  “若还是不行,他外公年轻时也做过一些……”傅野手里还有些底牌。  可他也敬重晏老爷子年轻时的做派,他摆摆手:“算了,估计也够了。没必要拉老头子下水。”  池铮不住点头,朝着傅野伸了个大拇指,连叹三声:“啊!秒啊!秒啊!秒啊!”  他仔细回味了这个拖住贺南初,让傅冶直接去胁迫晏夫人当场立婚约摆宴席的注意。  摇着头感叹:“您真是神机妙算啊!可算把这个碍事的铲除了。最好让他在陆城永生不见!”  傅野举起酒杯和池铮示意。  池铮连忙坐直,端起身边的鸡尾酒杯递过去:“Cheers!”  池铮心头松了口气。  晏家在陆城是有名有姓的大户,想必那绿茶在陆城的日子过得也会潇洒。  可就算给他些好日子过,换得不在池泽市碍眼,也是一桩好事。  省得那绿茶天天跑到老傅总耳边说老板坏话,搞得鸡犬不宁。  傅总也好早早地和他眼前这个情投意合的姑娘毫无后顾之忧地结婚。  可还没等池铮完全把老板和女朋友未来的美好生活畅想完,耳边老板又说了话。  傅野又抿了口酒沉声说:“这样还不够。”  “还不够?”池铮怔住。  他绞尽脑汁地想,难道哪里有遗漏?  明明是天网不漏,天时地利人和,什么都算到了!  就算晏夫人不同意,听傅总的意思,他手里还有后手,总能逼迫晏家接受那个烫手的山芋。  “不够,”傅野看着在不远处捡拾贝壳的姑娘,低声说:“到时你在订婚宴结束后,把你收集的那些照片发出去。”  池铮一怔。  那些照片?  那些傅冶和别人搂搂抱抱、赤身裸体床上打滚的亲密照片?  片刻后,池铮的后背,逐渐起了些森森凉意。  他想到了。  那些傅冶和人苟合的照片发过去,婚事就算成,傅冶也不会在晏家过的痛快。  毕竟是婚约存续期间,他明知该去晏家提亲,却还干这样的事,丝毫没把晏家小姐放在眼里,也丝毫没把晏家、贺家放在眼里。  就算后面婚约做废,他必不会有好果子吃。  傅总有软肋动不了他,可不代表贺南初不行。  他果然,还是年轻了!  怎么能让那绿茶下半生顺遂。  这招太妙了!  气死绿茶!  这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假意接受傅冶的请求,提供便利。  在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一击即中。  “知道寄到哪吗?”傅野转头问他。  “知道!”池铮攥着拳,咬牙切齿十分上道地说:“我找厉害的黑客黑了他们订婚典礼的荧幕。然后在本该播放他们的合照婚帖的时候,改放这些照片。  池铮满足地自我想象:“到时候满堂和晏家相熟的宾客举杯相庆,恭祝新人的时刻,看到这样的背景!啧啧啧!这样肯定效果妙极了。”  池铮沉浸在自己难得的明智中。  觉得此计实在太狠也太好。  这样一来,傅冶在晏家肯定不得安生!  婚事大概率要作废,还会被贺南初搞死!  “算了。”傅野忽然说。  他看着灯火阑珊处弯腰的女孩子,叹了口气。  想必晏家的小女儿也是这般年纪。  若在订婚宴上真放了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就算婚没订成,她怕是会立即沦落成整个圈子的笑柄。  这一辈子都会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  那些人也许当面是虚情假意地恭维她,可背后却要说她便是在订婚宴上被播放未婚夫出轨照片的可怜人。  “算了,”傅野叹口气,摆摆手:“只私下发给贺南初就好了。时间拿捏好,要等司仪宣布礼成。没必要那么多人知道。”  虽然初衷是拔掉肉中刺,以保日后安愉。  他不想再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受伤,惹得他的小姑娘哭鼻子。  但想必照片到了贺南初手里,这婚是定不成了。  他也算挽留了个陌生姑娘的前途。  “可是,这效果肯定不如……”  这道理连池铮都能想明白,若是在满堂宾客欢笑中突然播放这些照片,那贺南初说不定会杀了那绿茶。  可若是仅发给贺南初,也许就傅冶只是被扒层皮。  傅野看着在远处蹦蹦跳跳捡石子的一抹白色,对那个陌生的姑娘升起一点点难得的怜悯:“晏小姐岁数还小,也很无辜。这种事若换做是珠珠,该哭鼻子了。”  “妙啊!以后您就能高枕无忧了!早日和喜欢的姑娘玉成好事!”第52章 深夜诱惑  “傅野, 你过来!你快过来!”晏姝蹲在不远处的沙滩边上喊他,朝他摆手。  “快看!这是什么呀!傅野!!!”她站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  “行了,先这样。”傅野放下酒杯起身。  “好, 我先去安排下!”池铮也跟着起来, 站得笔直地和他保证。  “嗯,”他满不在乎地摆手, 大步朝远处的人走去。  天边的夕阳渐渐沉下, 华灯初上, 夜色渐浓。  她蹲在细腻的白色沙滩上,红唇巧笑嫣然。  晚风吹来,乱了几根发, 却平添了几分妩媚。  他见过她最纯净的笑,也见过她最动人的呢喃。  “领口, ”他站在一边指了指她的衣服。  “哦哦, ”晏姝手忙脚乱地低头, 用手抚住开得过大的领口。  她的脸颊染上绯色, 却毫不在意被他看到,只是蹲着拽拽他的裤脚:“你看哪!这个花会动。”  “你瞧!”  晏姝用食指碰了碰褐色丝状花瓣,它立刻缩成一团。  然后, 又好奇地来回重复这个动作。  “这是什么?”晏姝转头问他:“你见过吗?有点像含羞草。”  手指忽然被他猛地拽住。  惯性让她差点栽在浅浅的海水里。  “哎呦!”她撑着他的腿保持平衡。  “是海葵。”傅野说。  “海葵?!”晏姝一边挣扎着重新蹲起来一边问:“能吃吗?”  “……”  她是怎么做到满脑子都是食物还不胖的?  “可以。”他点头。  晏姝听见就两眼放光, 她在海边捡过螃蟹,可还没捡过海葵。  “别摸, ”他拾起她的手指左右查看:“触手有毒。”  “啊, 有毒?……怎么办!我摸了它好几下!”晏姝紧张地说。  “痒吗?”他将她的食指举到眼前起来,那自己的食指碰了下她刚刚的接触面。  “本来不痒的……”她小声咕哝。  “嗯?”他反应了下,而后发出闷闷的笑意, 极轻地挠了下她的手心。  这次真的痒。  “你笑什么呀!”晏姝一边抽手指一边站起来跑:“你想哪里去了,不是因为你牵我手。我很怕痒的。小橙子他……”  话说到一半,觉得在未婚夫面前这样的称呼发小并不好听。  她小声地说:“程哥哥小时候打赌赌注就是挠我脚心,虽然他没赢过没能得逞,但我……”  她的“真的怕痒”,还没说出来。  “你说什么?”  眼前人的笑意止住,他缓缓站起身,有条不紊地理了下西服的褶皱。  晏姝磕磕巴巴地说:“怎么……怎么了?你不会也想欺负人吧?”  晏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朝后后退一小步,戒备地准备逃跑。  她好像自爆了弱点,她自小怕痒。  “你喊他什么?喊我什么?”  “……”晏姝一怔,丝毫没想到他的脑回路。  她最近一直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可这也是他要求的啊!  她磕磕巴巴地回答:“你……你让我喊的啊?”  “你忘了吗?”晏姝又朝前走了一步,理直气壮地回忆:“我之前喊你哥哥,你不让!我商量着喊你的……喊你别的那些称谓你也不让。”  “现在自然和那时不同,而且我不喜欢我的名字。”他淡淡地答。  那个时候,他们才刚认识,那些称谓自然不同。  “……”晏姝为难地咬咬唇,而后问:“那喊你楚楚可以吗?”  而后晏姝又说:“好像和我的猫重名了。”  “……”  “哎呀,”晏姝拽拽他的衣角:“你别这么凶,你没有小名,不像我很好叫的。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啊?”  “明天告诉我?”  “好好好!”  -  晚上,两人吃了顿丰盛的海鲜大餐。  傅野说第二天有急事,先去处理事情。  晏姝便想在沙滩上散步消消食。  海岛上灯火通明,十步一岗,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给人安全感。  海风很凉,她披着傅野的西服外套,一步步在沙滩上走。  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不远处池铮在和码头的工作人员训话。  支离破碎的话顺着风传到她的耳朵里。  池铮:“明天,没有得到傅总的明令,谁也不许出岛,哪怕是客人也不行。苍蝇也不许飞出去一只,都明白吗?”  “明白!”  整整齐齐,声如洪钟。  晏姝骄傲地轻笑了下。  未婚夫对下属真的是教导有方,训练有素。  每名员工都精神抖擞,纪律严明。  池铮:“还有!那边的那个小姐,你们看到没?以后,这个岛她可以随便出入!都记住咯!一会好好认认,要是惹得她不高兴,你们玩完了!”  池铮:“就沙滩上白裙子的小姐!那以后可能是集团夫人的!你们都记仔细了!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没想到池铮也有这么凶的时候,晏姝抬眸朝四周望了望。  却看到池铮的手指指向自己。  “……”  他刚说什么?  集团夫人?  好吧,好吧,确实在说她。  在池铮的胳膊后面,数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  晏姝不好意思地撩了下刘海。  几十个人这样看着她,想要记下她的长相。  晏姝坚持了会,面对这样的架势,还是无法维持表面的淡定。  她默默地一点点转过头,朝着相反的方向折回去。  “起风了!”  有人忽然大喊:“快最后再检查下船只、设备!今晚要下暴雨。”  天气的突变仅在一瞬间,忽然整个海岛狂风大作,天色变得染墨般的黑。  所有工人四散开,检查着各处供电线路、船只设备。  晏姝抬眼望了眼浓厚的滚滚乌云,想着赶紧进房间避避。  一顶蓝色帽子飞到了她的脚边。  她弯腰拾起,是一顶工作人员的制服帽。  晏姝四周张望,却看见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个子高高瘦瘦的男人跑过来。  他在晏姝面前停住脚步,毕恭毕敬地说:“是我的帽子,谢谢您。”  “哦,你的呀,”晏姝把帽子递给他。  他微微鞠躬:“谢谢!不然这种天气,多半要飞到大海里。”  晏姝见他这么大礼节,朝后退了半步,连连说:“不用谢不用谢。”  “您可以叫我阿温。以后来岛上玩可以跟我说。池特助刚吩咐过,以后您上岛,我给您安排最舒适的行程!”  阿温便是中午最活络懂事的员工,他主动和傅野说要给晏姝准备最舒适船只,得到老板好评。  他立马看出傅总对这个姑娘态度非常,所以接着捡帽子的事,顺便讨下未来老板娘的喜欢。  “那以后多麻烦你了,阿温。”  他将帽子放于腹部,向她鞠躬:“为您效劳。”  他站直,很有眼色又递给她一把伞:“要下雨了,伞给您。”  风越刮越大,晏姝抬头看了看变了的天色,慌慌张张地朝房间里跑。  晏姝还沉浸在别人提前称她集团夫人的事,心里还有点不真切的感觉。  却不知道,房间里的人一晚也在心神不宁。  晏姝老远就看到傅野站在书房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一身笔直熨帖的西服,高挑的身材。  她的未婚夫穿西服的样子真是顶顶好看!  可傅野对她进来的声音毫无察觉,像是在想事情。  晏姝小跑过去,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他,又垫着脚使劲去捂他的眼睛。  她伪装成最粗最低沉的声音说:“猜猜我是谁~”  而后又忍不住“嘻嘻”地笑出声。  “唉……唉……”  她为自己的高超伪装窃喜的时候,被人一把推到身后的桌边,按着开始亲。  带着点薄荷气。  她象征性唔唔地挣扎两下,就转手揽住他的腰。  被亲完,晏姝推了他一把:“你老是不给我一点点反应时间。刚吓我一跳。”  他看着她殷红的唇,问出半句:“你究竟是……”  后半句却被咽下去。  刚刚,他接到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明明知道九成是场恶作剧,可心里还是患得患失。  孟沂终究是知道他教唆陈志做得那场好戏的事。  孟沂的前女友身手确实很好,他不仅挂了彩、住了院,五脏六腑受了伤不说,还伤到了要紧的地方。  怨气无处散,长了胆子跑来威胁他。  孟沂说他知道一桩很有趣的事。  孟沂像是伤得不轻,说话都轻飘飘的,却说着最摄人心神的话。  “你把珠珠带在身边,你知道她来历吗?调查清了么?胆子很大啊!”  “我知道她的来历,可我不告诉你。我要你医院和我……赔礼道歉……”他甚至病到话都说不完整,却还有力气和他谈条件:“外加巨额赔付。”  这个时间点,傅野自然脱不开身。  马上,贺南初便要上岛,傅冶要去陆城。  珠珠的来历,他确实没有查清楚。  池铮查了一半,他便放弃继续调查了。  她给了他许多信任,他也想给。  她,难不成,真的背景有问题?  这个念头升起片刻,他便觉得心乱。  最不济,便是仇家安插的人。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岛上,他无法抽身,当即拒绝了孟沂的提议。  孟沂像是有点气急败坏,连连咳嗽几声,然后说着恶毒的话语。  “你竟然不来?呵,那我和你打个赌,我赌她最终会离开你。”  他又咳嗽片刻,补充一句:“算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她的来历,你不能去问她本人,只能装着不知道这桩事,不然她会立即离开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来医院找我。咳咳……”  虽然觉得是荒诞的言论,可事情涉及她,傅野有些无措。  何况,他确实对眼前的姑娘,毫无了解。  她第一眼的喜欢从何而来?  她的信任从何而来?  即便一切都是骗局。  他怕她离开他。  “喂,干嘛呀!你偷亲了我,还不高兴?”晏姝拉拉他的小指,打断他的思绪。  “嗯?”傅野清浅地笑,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岛上最近治安不好,总有人想强行登岛。我派几个保镖跟着你,好不好?”  “治安不好?”晏姝听到这四个字,忽然觉得暴雨打击窗棂的声音变得恐怖起来。  她立刻钻到他身边,警觉地看向窗外的电闪雷鸣。  “不必这么怕,最近好了许多,”他轻轻抚了下她的头发,作为安抚,又说:“有人保护你,我才心安。”  晏姝想了下,跟在身边几个保镖也没什么,她点了点头:“可以。”  “在我们回去之前,没我在,你尽量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他耐心地说:“岛上很乱。”  “治安很乱么?”  晏姝想想自己下午才在沙滩踩了半天沙子,傍晚还一个人在外面消食。  她后知后觉觉得恐怖,朝他怀里缩了缩。  “别怕,我在。”傅野一下下拍着她的背。  就算孟沂说的是疯话,他也得把晏姝盯紧了。  怕她像蝴蝶一样飞走。  可内心深处,傅野却隐隐觉得孟沂说的都是真的。  池铮查过她,回复说档案有些奇怪。  她的喜欢,她的信任都异常简单。  “你不会走,对吗?”  “唔?”  雨点“噼里啪啦”敲着窗。  她的喜欢却可能是场骗局。  心里翻搅着痛,迷失了心智,没了疼惜。  眼前的人一点点把外套脱下,而后随意地丢在地上。  第二件,是衬衫马甲。  接着,开始一颗颗接着衬衫的扣子。  晏姝觉得情形不大对,她朝后倒退一步,却磕到了台阶,引来一声痛呼。  “疼了”他忽然弯下腰,撩起她的裙摆。  晏姝咬唇把腿挪了挪。  可却听到她的布料撕碎的声音。  “……”  “岛上的坏人是你吗?”  “你倒是很会破坏气氛。”  雨水撞击着窗户,一点点在玻璃上留下痕迹。  外面是漆黑的夜,卷携着狂风。  在孤零零的小岛上,孤零零的房间里,通明的灯下,只有一对拥吻的情人。  他用着技巧去诱惑,去讨好。  让她绽放成最美的玫瑰。  晏姝的大脑浑浑噩噩,已经不会呼吸,却像缺氧的鱼般想要更多。  她已经历过一些,便像推开新世界的门。  他一点点诱.惑她。  可在她最无助和迷惘的时刻,他却停止动作。  晏姝迷蒙地看着他,哼哼唧唧地问:“怎么了?”  他僵在她的上空,却明知故问:“什么?”  “我……”  她的脸颊红成天边最美的霞。  而他却拧着眉,神情最是自持冷静,哪怕两眼布满血丝,却未曾含欲。  “你想要什么,你得告诉我。你求的事,我从来都会做。”第53章 真假未婚夫  窗外的雨极大, 雨水敲打着窗。浪潮汹涌地冲击海岸线,一浪又一浪。  狂风把泊在码头船只桅杆吹得摇摇晃晃。  屋内的细语有些听不真切。  外面是跑动的人在检查岛屿的设备。  训练有素地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  晏姝的眼神左顾右盼,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她支吾半天,捉着他的衣领, 终于被他闹得说出那句话。  刚刚还神志清明的人顿时便有些欲罢不能。  他将手伸向抽屉, 又止住动作。  他起伏着呼吸,抚上她的脸颊。  “你安全期是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很哑很闷。  晏姝勾着他的衣领, 失神地只剩下哼哼。  他又问一遍。  晏姝喃喃:“安全期?”  她神智已经迷糊, 使劲咬着唇。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  晏姝草草地从材料里了解到这档子事, 却不知道怎么算。  “我不知道。”她无力到连摇头都做不到。  他撩起她遮住眼的发梢,低声说:“那可不行。”  晏姝使劲拉了下他的衣领,像是怕他走掉。  “得告诉我才行。”他低头看着她又说。  她只好红着脸说了个大概的生理期。  他在心里算了下, 大概不是安全期。  然后,他什么也没拿, 把抽屉关上。  重新低下头。  一舟孤帆飘在蔓延无尽的海上。  摇摇晃晃没有既定的前进方向。  本来, 一开始, 他的初衷并不是这样。  可真当红着脸的小人朝他低低求着的时候, 他就只想让她多记得些他的好。  等日后,真有那么一天,便可以念及他的一点点优点。  整个晚上, 她的头昏昏沉沉, 仿佛思维都不是自己的,像品了最醇最烈的酒。  却不舍得放下酒盅。  朦胧中, 好像听到抽屉的重新拉开。  这一场游戏的主题, 变成了取.悦。  一夜暴雨,第二天变得阳光大好,空气里都是带着咸涩的海洋味, 海鸟在海上翱翔。  卧室的窗帘厚重,房间里却仍投进些许光。  晏姝转醒,感觉到腰间搭着的手臂。  她安心地又把眼睛闭上,想再眯一会。  可却感觉到腰间的手掌一点点收紧,使得她只能紧紧地贴近他的怀抱。  在那个瞬间,晏姝觉得可能会被分成两节。  “疼。”她带着倦意含糊地咕哝,还用手拍了下腰间那不安分的手背。  傅野却一整宿没睡,他为孟沂话里的蹊跷整宿不安。  “起来吃饭。”他轻声喊她。  “……”  晏姝被轻轻摇醒,不用想也知道已经日上三竿。  在这片刻,头脑一点点转醒。  然后想起昨晚自己说得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像过电影一般清晰重现。  她一个小姑娘是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实在……  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窗外的风仍然烈烈,在岛上室内温度不像五月末的天气。  她以前都不知道这种事还可以这样那样,那么多花样。  晏姝紧紧地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地躺着,一点声音都不再发出来。  她假装睡熟的样子,不想清醒地面对这个人,还有那些事。  “还要睡一会么?”傅野又问了遍。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晏姝紧紧闭着眼,尽量让呼吸平稳下来。  “那我先去工作。你在这等我,晚上见。”  腰上的手挪走,身旁传来窸窣地被子翻动的声音。  熨帖了一整夜的身躯突然抽走。  熟悉的亲密感不再。  今天可是五月二十日!说好一起过节。  晏姝瞬时睁开眼,立即转过身,拉住他的手,委屈地说:“你别走呀。”  “嗯?”他已经起身,睡袍带子解开,在准备换装。  听到她的动静,把衣服一拢,重新坐回床边。  “你晚上才回来啊?”晏姝含糊地问。  “嗯。下午要安排些事情,今天要来客人。”  他抬手一点点抚着她的发梢,带着点洗发露的玫瑰香气。  “要晚上啊……你记不记得今天……”话说到一半,她垂下眼睑,不想给他添半分麻烦。  今天是五月二十日。  他说过要陪她过的第一个情人节日。  “我今天下午有要紧的事,昨晚下大雨,客人飞机延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抵达。”他停了停:“对我很重要的客人。”  晏姝缩回手,一言不发。  “这次的工作不能有闪失,”傅野重新把她的手拿回手心:“不如,你在房子里看场电影或者打会游戏?二楼有个娱乐室,下午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按照计划,贺南初登岛的时刻,便是傅冶扣响晏家门铃的瞬间。  他能切断岛上所有通讯,却担心算有遗漏,担心贺南初察觉出异样演变成闹剧。  他不想跟着她冒险。  傅野补了句:“明天的5月21日,我陪你过。今天有礼物,明天也有。”  晏姝见他没忘自己说的话,重新开心起来。  她弯弯眉眼,极好说话地答应:“那说好了,明天你陪要我一整天!”  声音发出还带着点哑。  她清了清嗓子。  “好,”他捏捏她的手指,和她商量:“如果一切顺利,这次宴请,你陪我一起参加?”  “真的吗?真的吗?”晏姝晃晃他的手。  她早就从话语里听出,今天的客人很重要。  他一点都不担心她做得不好,把事情搞砸。  “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晏姝紧紧他的手指。  “我知道。你再睡会,我一会让人送饭过来,”他摸了下她的脑袋,又说:“我晚上差人来喊你。”  “嗯!那我再睡一小时。昨天可把我累坏了。”她扶着自己的腰说。  “呵。”他没忍住轻笑。  “你不累吗?”晏姝又问。  “我昨天说过……”  “啊啊啊啊,你不要说了!”晏姝捂住耳朵,怕他又说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伺候为荣,太羞耻了。  她重新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蛋。  傅野轻笑了下,没再和他闹。  晏姝脸颊飞粉地看着床边的人,软着声音撒娇:“那你亲亲我,才能走。”  “好。”他抚着睡袍的摆开始弯下脊梁。  眼见他弯下腰,真的凑过来,晏姝又朝被窝里缩了缩,只露出额头。  软软地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你亲我额头。”  “好。”他又妥协。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肌肤。  晏姝缩在被子里半晌,听着没动静重新探出脑袋。  鼻尖却擦到他的鼻尖。  他仍然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和她的脸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这下又成了唇对唇。  他只要微微低下下巴,便能触碰到她的唇。  她知道他生得好看,可看到他深情眉眼,和成熟的气息,还是忍不住不好意思红了耳根。  她眨眨眼。  却不知看在人眼里,又是最热情的邀请。  他忍着亲她的冲动。  “你没走呀?”晏姝软绵绵地又问。  他一言不发地又看了她一会,目光里含着审视和深情。  而后,他失神地用极低地声音喃喃:“会和你纠缠至死。”  晏姝却捕捉到,她咯咯地笑。  “你好不会说情话,”她从被子里抽出手来,圈住他的脖颈。  她弯着眉眼说:“那叫浪漫到老。”  他怔了下,直起身,忽而又想起件事。  然后,起身走到衣架处,从西服口袋里变魔法似地拿出一串缀满钻的手链。  饶是灯光微弱,也不能掩盖它的璀璨光芒。  晏姝的目光被手链吸引过去,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果然,傅野拾起她的手,帮她缓缓带上。  轻声说:“这是520礼物,你要的玫瑰还没运上岛,晚上我带来给你。”  “好!”  晏姝来回转了下手腕,这手链简约又浪漫,简直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这是她第一次过这样的节日。  她笑着对他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那乖一点,等我带玫瑰回来。”他回笑了下,一点点掖好被角,站起身。  “嗯,”晏姝在被子里温顺地点头。  傅野又看了她一会,折去洗漱。  晏姝确实累得很,听着他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多久便睡着。  等傅野重新迈回卧室,晏姝呼吸平稳,睡得极熟。  大概作夜累坏了。  她这样乖巧的样子,很像一个睡美人。  傅野的目光扫到她手机放在床头,犹豫了下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而后,拾起她的手机放到口袋里。  晏姝睡得熟,完全没有听到这点动静,只是无意识地哼。  这么乖的美人,谁会不喜欢。  他凝视着她的手链,终是不放心地又查看了下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跟踪器的位置。  红色光点闪动,一切正常。  他松了口气,重新走回床边长长久久看了她一会,而后弯腰虔诚吻了下她的额头。  “真的抱歉,用这种方式把你留在我身边。”  晏姝的卧室门口已经安排上四个保镖守着。  可他却仍然用手里唯一的钥匙,把整座岛上别墅反锁。  让他的小玫瑰只能绽放在他的房里。  -  前一晚风浪极大,幸在他的怀抱里才能安睡。  可晏姝的哥哥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他的飞机在天上绕了好几个圈才降落。  这个岛没建飞机场,他只能坐船走海路到之斤岛。  来到岛上,整整两排工作人员齐刷刷地迎接他,接过他的行李便引导他去宴客厅。  贺南初踏到海岛那刻,深吸了口岛屿的新鲜空气。  “不错!”他看着郁郁葱葱地小岛发出第一句评价。  “私人岛?”贺南初问着工作人员里领头的阿温。  “对,这是我们傅总前些年买下的。极少让外人来,您是我们座上宾。”阿温微微弯腰回答。  贺南初颔首,拿出手机想和家里道声平安,却发现手机没有一丁点信号。  他晃了晃手机,做出第二句评价:“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阿温从容不迫地解释:“昨夜刮了大风,岛上信号中断,请您海涵。”  “哦,”贺南初点头,觉得他的解释也算有道理。  算是体谅。  一路被人恭敬引至宴会厅。  那里,傅野已经等待他许久。  听到楼道的响动,傅野低头看了眼表。  傅冶应该已经叩响了晏家的门。  他换上笑容,迎上门口。  为表示尊敬,也是把样子做够。  宴客厅的门口立着两幅贺南初公司送来的海报。  说也奇怪,这个贺总处事极为高调,采访媒体从不拒绝。  也从不吝啬于露面于镜头。  不过池铮很能理解这一切,毕竟透过各类杂志,他早就看出贺南初不进演艺圈实在是可惜。  若他生得如此好皮囊,也愿意到处显露。  于是,他把贺南初的半身像也印在海报上。  在贺氏集团大楼的右侧。  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气势。  贺南初走过走廊尽头的拐角,终于露面。  经年未见,曾经的车神风采依旧。  傅野自年少时便开始经商,他艳羡过贺南初在赛车场上飞扬跋扈的自由。  “你好,傅野。”  “你好,贺南初。”  两人寒暄一通,都是客客气气。  贺南初也见到门口的海报印着他的半身像,他轻笑了下。  也并无不认同。  大概世人都觉得他是个喜欢出头的人。  可他不过是为了引一个姑娘知道他的消息罢了。  两人聊了半晌,傅野开始不住往门口张望。  在贺南初登岛之时,傅野便差人去叫珠珠。  可已经过去大半晌,仍没见到人影。  因为昨天的事,他心里涌上不安。  片刻后,终于安耐不住。  “失陪。”傅野微弯腰朝客人说。  “请便,”贺南初颔首。  主人离去。  客人开始议论起来。  坐在贺南初左手边的助手别钧凑到他旁边低语:“这傅总长得真俊,身材也好,看着年龄也不大,配我们晏小姐很合适。一家兄弟,这个我看着比那个强一点。”  别钧话留半句地建议。  做助手的,不能把话说满,只能暗示。  “呵?”贺南初拿着白色毛巾随意地擦拭着手,而后朝盘里一扔:“就他?哪里配得上我妹妹了?”  贺南初想起那次通话里,他都没看她妹妹照片和资料便拒绝他,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狂妄又自大。  不久后,又在电话里听到他和别人嗯嗯啊啊。  为了妹妹的缘故,他彻底查过傅野,从没听说他谈过女朋友,当时也是单身。  那大半夜的,传出那样的声音,必定是混乱的男女关系。  这样不检点的人,他才不要让妹妹嫁给他。  别钧听他的话头,立马附和:“也是,看资料,他的性格阴郁,光是有能力可不行。晏小姐年龄小,得找个成熟稳重的疼才放心。”  “嗯,那是自然,我妹妹是最好的,”贺南初同意地点头,然后回忆了瞬,又问:“不过,倒是奇怪,我总看他很眼熟?”  别钧轻咳了下,掩饰情绪。  然后眼睛无处安放地慌乱着说:“就……可能……您……”  “有话快说!”  “哦,是这样的,前几年,您不是赛车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输过一场吗?”别钧不安地偷瞄着自己的老板,眼见他神色越来越差,他硬着头皮继续说:“他是那次冠军。”  “砰!”  桌子传来一声巨响。  贺南初拍了下桌子。  颇为气愤。  “原来是他?!”他气都不顺了。  是死对头。  当年,贺南初身体原因非常遗憾地错过冠军,断了大满贯的记录。  心里自然觉得遗憾,屡次三番请那位冠军赛车手再比试一次。  那人却不知好歹从不应战,而后退出赛车界。  因为那次的胜利,傅野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那样高级别赛事上胜率100%的赛车手。  贺南初再三邀请他再次重返战场,却毫无音讯。  “是不是玩不起?”贺南初很想找他理论。  别钧赶忙劝他:“别,贺总,眼下合作要紧。”  -  外面,晏姝被人请到宴会厅。  一想到要见到傅野的重要客人,她一整个下午来来回回地换裙子。  在这样的初夏,无论什么款式都很难遮住她脖子和身上被吸吮出的斑斑痕迹。  晏姝懊恼地用遮瑕涂了一遍又一遍,可近看仍能看出猩红。  等下了岛,她要去买遮瑕力最强的遮瑕。  舞台妆级别的遮瑕!  端着最拘谨地脚步,走到宴会厅十米的位置。  老远,她就看到门口两个巨型展架。  紧张地心情变成雀跃和惊喜。  她惊呆了。  画面里的人,她可太熟悉了!  那不是她哥吗!  晏姝第一反应是欢快地朝宴会厅跑。  四个保镖跟在她后面哗啦啦地跑。  而后,她止住脚步。  不对,不能跑!  她瞒着哥哥来的。  被贺南初知道,她做了这样大胆的事,怕是要骂死她。  何况,她的脖子上还有那样的痕迹。  不行,她怕是会被贺南初乱棍打死。  或者被妈妈关禁闭。  晏姝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立在门口,再不敢前进。  得找个合适时机,或者脖子上没这个痕迹的时机。  门传来“吱”地一声响。  晏姝掉头就跑。  “珠珠?”  是傅野的生意,晏姝松了口气。  转回头,拉住他的手:“你快跟我过来……”  于是,贺南初推门找傅野理论的时候,便看见他搂着个女孩子朝电梯间走。  “喂,傅总。”贺南初叫住他。  晏姝吓得缩了下脖子,然后朝傅野怀里凑。  她甚至觉得有些站不稳。  傅野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背,而后转头朝贺南初解释:“抱歉,女朋友身体抱恙,我先带她回去。”  这些年,贺南初一直在找当年拿冠军的人,却毫无线索。  这可真是踏破无觅处。  哪有人赢一次,收手再不玩的道理。  憋屈得他整夜整夜休息不好。  “行,我们回来再谈。”他咬着后槽牙说。  目睹着死对头亲昵地揽这个女的,一步步朝电梯间走。  傅野扶着晏姝走到电梯里,终是弯腰低声问她:“你怎么了?”  晏姝咬唇,不想说出她哥哥不喜欢他的事,只想假装没认出。  她含糊地说:“睡了太久,头晕,想回去歇着。”  “怎么不早说,不用非撑着过来。我带你回去。”傅野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膀。  电梯门关上,晏姝有点找回自己的声音。  “呼……”她长舒口气。  “你怎么了?胸闷?”傅野又问。  “没……没……”她不大会撒谎,只好急急忙忙掩饰地转了个话题:“傅野,你见到手机了吗?我找了一天都没有。”  “没有。”他简短地答,心里却也开始心虚起来。  “没有手机,我好无聊。”晏姝耷拉着脑袋:“听不到我的歌单,觉得心里空落落。”  揽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  “呜,我手机呢,不会掉海里了吧?”晏姝沮丧地嘟囔:“里面好多好多歌呢!我好心痛!”  电梯里,传来极轻的叹息。  他说:“我找找。”  然后,傅野在口袋里四处摸索下。  “哦,原来真的被我装错了。”他掏出藏了一天的手机,十分愧疚地拿给她:“可能因为,你的手机和我的有些像。”  晏姝眼睛亮了亮:“能找到太好了!我还以为被我掉到海里了!”  “同一个牌子当然一模一样。”晏姝把找了一下午的宝贝手机解了锁屏,却发现没有信号。  “嗯?没信号了吗?”晏姝晃了晃手机。  可一旁的人却因为这没信号松了口气。  见到孟沂之前,他不想晏姝和岛外任何人联系。  这岛上此刻当然没信号。  他为了阻断贺南初和岛外的人通讯,断了整个岛的通讯。  “昨天刮了大风,信号中断了,”他把对贺南初说过的那套,又说了一遍。  晏姝有点遗憾地把手机踹到口袋:“那好吧,反正歌曲我都下下来了。而且就算没信号,在兜里我也心安的。”  “嗯。”  “下午,我还打不开门。我本想去海边走走的。”晏姝又小声和他抱怨:“怎么打不开?”  “嗯……也许锁有问题,我人去修。”  “你可真好!”  “……”他的手臂又收得紧了紧。  走廊里,贺南初站在门边迟迟没有回到宴会厅。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太像了。  傅野旁边那个人太像了。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  可他却觉得简直是一个身形刻出。  太像了!  可这不可能,晏姝和他说在出差,在家附近的小城项明市。  不可能出现在这。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身旁的别钧:“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女孩子……”  “是晏小姐?”别钧接下了后半句。  “……还不快追!”  -  出了电梯,晏姝又摇了摇手机,依依不舍地说:“傅野,信号塔什么时候能修好?什么时候有信号啊?”  信号的恢复时间全在他的认为。  他原定是到明天中午,一切成为定局的时刻。  按照傅野的打算,一会的酒桌上他会把贺南初撂倒。  直到明天中午,贺南初才会被准许下岛。  等贺南初赶到几小时车程的陆城,婚帖已下,司仪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宣布婚约。  再无翻案可能。  然后,贺南初的手机会受到简讯。  是准新郎的铁证。  耳边,晏姝又小声嘟囔:“怎么办嘛,我的微博还能不能发出去啊?”  微博?  对,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她要发一条重要的微博。  这是她筹划好几天的事情。  她想在五月二十日向所有关心她的人宣布这条喜讯。  若是劝她换一天发这条微博呢?  傅野暗自思忖。  可明日微博头条新闻已定,是晏小姐和傅冶订婚的官宣。  推迟这条微博,可并不是明智之举。  替傅冶激怒晏家和贺家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他紧紧她的手指:“稍等下,我亲自去看看维修的人,应该快了。”  “嗯?真的嘛!”晏姝抬眸看他,弯着眉眼笑:“你这样在意这件事,我很高兴。”  为求心上人一笑。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指了下晏姝后面齐刷刷四个保镖:“你先跟着他们回去,我去看看。”  “好!”晏姝忍不住抱了抱他的腰。  傅野安抚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晏姝在四个保镖的保护下,重新回了岛里的白色别墅。  别钧见这四个壮汉,便觉得情况不妙。  可偏偏岛上没信号,他只好在后面尾随着。  傅野听到晏姝的要求后,自然没有去宴会厅找贺南初。  他安排两个人去宴会厅守着,自己则带着另一对人去了办公楼。  他的团队里,有各色人才,精通电脑的更是不少。  傅野指了其中一个:“恢复岛上通讯要多久时间?”  “很快,我三分钟能搞定。”技术人员回。  “若我要你黑了贺南初还有他那一队人的手机和电脑呢?要多久?”傅野沉思片刻又问。  “若是不出意外……,10分钟一部。”  傅野对着一列人说:“你们有15个人,贺南初只带了3个人。一会每人负责一台设备,在恢复通信后,10分钟,切断他们所有通讯设备和外界联系。”  “是!”  一帮人很久没干这种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办公室内,宽阔的办公台上罗列两排技术人员,人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此刻,诠释着时间就是生命。  多一分钟,便有泄密的危险,再想把人强留在岛上怕是要撕破脸。  “好了!有信号了!”技术人员向傅野报告。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确实已经有了信号满格的符号。  小姑娘的微博可以按时发出了。  想到这,他的唇角弯了弯。  下一秒,又板起脸:“十分钟,开始计时。”  “是!”两列人紧盯着电脑手指翻飞。  时针一分一秒地转动。  可这十分钟,于他来说,实在太长了。  另一边,晏姝自走进别墅里到处找着信号,她把手伸出窗外,使劲摇晃。  又不耐烦地收回来,不断查看。  唔,为什么要刮大风呢?  晚上发不了信息可怎么办?  在她心情最低落的一刻,突然信号满格。  晏姝不禁雀跃地蹦了一下:“哇!好棒!”  未婚夫真的好能干,什么事都说到做到!  她开心地就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打开锁屏。  有信号,有手机可真是太幸福!  可瞬间手机不断“嗡嗡嗡”,不断地有消息发到她的微信里。  妈妈:珠珠?你人呢?  妈妈:你怎么不接电话?  妈妈:你哥电话也打不通。  妈妈:你还在项明出差吗?赶紧回家!你未婚夫来家里了。  妈妈:他上门来提亲。  妈妈:你这孩子,太不让妈妈省心了。快点回来!  妈妈:傅冶那孩子催得急,要今天就把婚帖订下来。你不在家,这事就定下来不合规矩。你看到消息快回来。  妈妈:妈妈知道你可能不喜欢这门婚事。可是,这孩子小时候救你一命,怎么说也是咱们家欠他的。你看在捡回一条命的份上,赶紧回来见他。  妈妈:你也长大了,知道什么是你的责任。看到消息,赶紧回妈妈。  晏姝的母亲发来一张配图,一个灰色衬衫的男人,端着茶杯在他家墨绿色沙发上优雅地喝茶。  晌午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照到他身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晕,当真是岁月最好。  晏姝脑子嗡嗡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要被“傅冶”两个字闪瞎。  她回忆了下三分钟前才见到的“未婚夫”,看着手腕上昨晚被领带勒出的红痕。  觉得天塌了。第54章 往床上拐  有那么两秒, 晏姝的脑子是懵的。  这……怎么可能呢?  她怔怔地盯着屏幕上的人。  妈妈拍了张未婚夫的侧脸,因为是傍晚未开灯的起居室,光线并不清晰。  那张侧脸,让晏姝看出了与傅野的五分相似。  难不成, 人确实是傅野, 只是照片没拍好吗?  可这也说不通。  妈妈都说未婚夫上门提亲了,还有照片为证。  妈妈从不会在这种事上和她开玩笑。  可倘若她的未婚夫已经在陆城, 那她刚刚见过的是哪个?  从这到陆城有多远她不知道, 可仅仅是要从码头出海到着陆便要几十分钟不止。  而她, 三分钟前,才见过自己认定的未婚夫。  晏姝抓着手机,把脸都凑上去, 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那张照片。  哦,天哪!  “真棒”!  这位确实不是傅野!  是那天在综艺录制棚里见过的志愿者。  她当时就觉得他和傅野长得莫名相似, 还盯着人家看了许久。  不光这样, 她那天还理直气壮地和正牌未婚夫说——  我有未婚夫了哦!  我未婚夫在等我!  我要去找他了!!!  然后, 于同一天, 她把初吻交出去了!交给别人了!  还在那个录制棚里和傅野亲了整整两次!  怎么办啊,爷爷!呜呜呜呜,我认错人了!  ……  ……  晏姝抓着头发懊恼地回忆那天的事情。  她那天和傅野亲亲我我商量见家长的事情的时候, 未婚夫好像出现了。  然后她当着未婚夫的面, 把手跨进傅野的臂弯,然后非常嘚瑟的说。  “这位是我未婚夫”  “我和您提到过的。我们下月结婚呢。”  然后人家一脸尴尬地说傅野好福气。  ……  ……  只是想想便觉得窒息。  救命!  那未婚夫那会, 知不知道她是谁啊?!  真的是没脸见人。  怎么会搞错呢!  怎么搞错了, 还没能发现呢!  不过,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她家里人都说了啊!  她未婚夫温柔谦让、彬彬有礼,是陆城最最温柔的绅士!  相处这么久, 虽然傅野也很温柔。  可在一些事上,确实不如那个志愿者讲究细节。  她回忆起照片上的人,西服的口袋会放着手帕,随身带着名片。  嗓音也是那种偏柔和的细言细语。  而且家里人还说过,她的未婚夫属于保守派,曾经拿钱创业但是决策失败。  后来,事业一直不温不火。  这样的人,才更容易被晏家掌控,才能不用担心他的篡权。  再看看,她刚刚见过的傅野。  心思缜密,头脑成熟。  公司那个大楼那么那么高,员工那么那么的有素质!  哪里像不温不火的了?  甚至去看个综艺,都能随便出入后台。  随手扔她一栋巨大的玫瑰庄园。  再一随手,又要扔她一座私人岛屿。  出手这般阔绰,她总感觉,他并不比她的家底差,甚至更好。  那这种女婿领回家,做了她家高层,只要他想,那不得分分钟把她家公司给吞并掉啊!  救命救命!  她早该想到的啊!  她懊恼地捶了两下沙发扶手。  心里乱成一团。  她捶沙发这个动静,恰好给了一直绕着别墅区的别钧一个指示。  别钧瞧着那四个彪形大汉便觉得这事不简单。  在别人的私人岛屿,处事自然要小心。  更何况,根据他的了解,这个岛屿的主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搞不好,小姐还是被绑过来的。  生出这个念头,别钧惊得一声冷汗,躲着巡逻的人,装作是修剪花枝的园丁,一圈圈绕着别墅找晏姝,不敢惊动门口的人。  他刚都看清楚了,晏小姐进了这栋白色别墅,而傅总走开了。  但是门口守着四个保镖。  听到这动静,他兴奋不已。  这下子,他可算不辱使命找到晏小姐了。  别钧伸手敲了敲窗子:“晏小姐,晏小姐……”  窗里的人,把脸迈进头发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别钧的力气大了些,接着敲,开始大着胆子直呼其名:“晏姝,晏姝。”  “嗯?”晏姝听见了敲击玻璃的“咚咚”声。  她抬起无神的眼睛,迷茫地看向外面。  然后惊讶地瞳孔放大。  是别钧!  哥哥的助手!  此刻见到娘家人,就像见到了救星。  晏姝立马提起精神,站起来把窗户打开:“别钧别钧!”  “晏小姐,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啊?”别钧着急地说。  “我……”晏姝紧蹙着眉毛,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咬唇问:“我哥哥呢?”  “贺总……贺总在……”  “晏姝,你给我出来!”  别钧的话还没说完,又传来一声极严肃地呵斥。  晏姝吓得一缩头,然后歪着脑袋看到了别钧身后的人。  “哥哥……”她委委屈屈地朝窗外喊。  “别喊我!你怎么跟他混一块了?还和家里撒谎?”  贺南初气不打一处来,这么乖巧的妹妹怎么就学会撒谎了。  “哥哥……”晏姝又撇撇嘴。  她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事情的惊吓,见到贺南初的这一刻,委屈的泪珠子瞬时滚了下来:“我认错人了……呜呜……”  “这……这……这怎么了?你别哭啊?”贺南初态度立刻软了下来,急急忙忙朝窗户走近两步:“你先出来,出来说。”  隔着窗户确实不方便,晏姝对着窗外点点头:“好!”  她抹干净眼泪朝大门口走去。  她从里面拽了拽把手,拉不开。  又用大力气,使劲拽,还是拉不开。  哦,对,今天下午这门它就打不开。  最后还是从外面用钥匙开的,她当时看见那个拿钥匙过来的人,七扭八扭费了好大力。  傅野说门坏了,瞧那人费力开门的样,应该是真的。  “小姐,什么事?”  门外传出粗犷的声音。  那这大概应该是她的保镖。  她哪里知道这是因为傅野是不敢把晏姝和别人一起关起来的,所以保镖被锁在外面守着。  “我想出去下,你能帮我找下钥匙吗?”晏姝朝外喊。  “……”门外的保镖沉默了下,又说:“您有什么事,直接和我们交代就好。傅总让您在里面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可我想出去。”晏姝又说。  “这个……傅总现在在开会,钥匙可能不方便拿。”  “……我要出去啊!”晏姝委屈地又说,已经带了哭腔。  “……”门外人思忖片刻:“您等等,我去和傅总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拿钥匙回来。”  “那麻烦您了。”  晏姝闷闷地重新折回那扇窗边,她脸上泪痕没干,看着就让人心疼。  果不其然,晏姝说了句在贺南初意料之内的话。  “哥哥,大门坏了,我出不去。他们去拿钥匙了。”  眼看着贺南初变了脸色,晏姝像替傅野说话般又补充一句:“哥哥,门真的坏了。我刚刚出门就打不开,外面人拿钥匙开了很久。傅野也说它坏了。”  呵!  坏你个头坏!  就他妈傅野最坏!  门口杵着四个保镖,当他瞎嘛!  这么多钱,这么多工人,坏个门不会修吗?  还只能进,不能出。  贺南初在上岛前,曾接到过一段匿名的语音。  里面是很熟悉的声音,正是这岛的主人和别人的对话。  “你喜欢她的吧?”  “就前两天,她上次牵你手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傅野回答:“你别打她的主意,手也别伸太长。就算是个宠物,也是我的,谁也不许碰。”  贺南初现在明白这通没头没尾的匿名音频的意思了,这宠物说的敢情是他妹妹啊!  现在这情景,很显然,他妹妹变成了一只笼中雀。  很好,非常好。  著名企业家的唯一孙女,他贺南初唯一的妹妹,晏氏企业唯一的继承人,变成了一只金丝雀。  可以,傅野非常可以。  这笔账,他记下了。  可眼下,他得赶紧带妹妹走。  什么合作不合作。  本来合作的目的也是以后能压住她妹妹的未婚夫。  现在,妹妹都这样了。  “爬窗户,赶紧的!”贺南初张开两臂和她示意。  “呜……我不会啊!我没爬过!”晏姝看着高高的窗台,急得咬唇。  “你没爬过,没见过我怎么爬么?”贺南初指了指窗沿:“这地方不高,你别管形象了。赶紧迈上来,我接着你!”  晏姝自小到大,都是乖乖女。  听妈妈的话、听爷爷的话、听哥哥的话、听老师的话,爬窗户这事,她从来没做过。  她顶多顶多当过望风的。  以前哥哥还有程离参干坏事的时候,会喊她在一边守着。  比如哥哥和程离参都快被退学了,还要在网吧玩游戏开黑。  他们爸妈找来,在楼下的晏姝就会喊暗号:“我想吃桃子。”  两个人在房里会想办法跳窗逃出去。  可现在,做这样的事变成了她。  甚至,她前不久,还见过Summer跳窗。  可她从来都听哥哥的话。  晏姝蹙眉,提着裙角扶住窗沿想朝上迈,可还是有些吃力。  “踩沙发上来,快点!”贺南初焦灼地左右观望。  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他会直接去找傅野理论,把她妹妹当情人养是几个意思。  可现在,这地方是傅野的私人岛屿,妹妹还在别人手上。  他不能冲动。  想到情人这个词,贺南初忍不住捶了下墙。  他上次和傅野通话的时候,还听到过靡靡之音。  这家伙,究竟有几个小情人?  “哥哥,我下来了!”晏姝闭眼,猛地朝下一跳。  贺南初在想事情,没能很好接住她。  幸而窗户离地面不高,下面还铺着草坪。  她“咚”地一声,摔在草坪上。  有一只膝盖由于惯性着了地,她疼得“哎呦”一声。  “摔着了?我看看?”贺南初赶紧跟着蹲下来。  晏姝掀开自己的裙摆,上面有些淤青。  “这么重?能走吗?”贺南初问她。  “没有,还行,是旧伤。我能走的。”晏姝放下裙摆,站了起来。  “旧伤?”贺南初看着膝盖上的青紫若有所思。  突然,一旁的别钧发了话:“贺总,晏小姐这手链好像有问题。”  别钧是军人出身,他已经盯着晏姝的镶钻手链看了许久。  “什么问题?”  贺南初仔细瞧了瞧晏姝的手链,一圈闪的发亮的钻里,混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我总觉得这颗黑珠子看外型很有可能是……”别钧凑到贺南初耳边说“我觉得是追踪器,但是也不太能确定。毕竟这个人绑了小姐,所以我只是怀疑。”  太可以了!  贺南初把晏姝的手链摘了下来,扔到一边。  “赶紧走!赶紧离开这!”  晏姝也跟着站起来,她撅着嘴说:“哥哥,怎么办呀?我认错人了。”  “先不说这个,你先赶紧跟我下岛。”贺南初急急走在前面。  这情形,他妹妹明显被软禁了。  回去他就搜集证据告傅野!  “哥哥……”晏姝小跑跟在后面。  “嘘……小点声。”贺南初比了个嘘声。  这地方几步一哨的,他担心打草惊蛇。  可好在天色昏暗,已经傍晚,没几个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路上其实也碰到几个工作人员,他们和颜悦色地和晏姝打招呼,并没有拦她的意思。  贺南初并不知道,只有四个保镖会看紧晏姝。  外面的工作人员也并没接到过指令,晏姝不能出那栋别墅。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海边的码头。  “哥哥,我这就下岛吗?我还没来得及和傅野说。”晏姝回头看了看之斤的全貌。  傅野说去找人帮她修信号塔了。  她收到家里消息整个人都蒙了,还没有联系过他。  贺南初看外星人一样盯着妹妹。  说个屁!  打草惊蛇吗?  他妹妹真是好骗!  被人关起来还替人数钱!  “先下岛再说。你在这等我,见机会从那边小路溜上船。”  贺南初担心被软禁的晏姝被人看出来,让她在一棵棕榈树后躲着。  他一个人几步走向码头的木板处。  等下了岛就好了,等出了这样私人的领地,一切就不会由别人操控了。  “我是傅总的客人,家里出了急事,我要赶紧回去。”贺南初简单地和码头的几个员工解释。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的船上走。  “不好意思,贺总。傅总交代过,没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下岛。”  来时对他最客气的阿温,此时拦住他。  贺南初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船:“我只是客人,不是他的员工。现在我要下岛,他限制我的自由就是违法。”  “对不住,贺总。阿温读书少,不懂法。只知道听傅总的命令。”  一圈工作人员围了过来,一起挡住了贺南初的去路。  成年累月的暴晒让码头的员工晒出了健康的小麦色。  经年的劳动也恩赐他们结实的肌肉。  现在这一圈工作人员就像一堵坚硬的墙。  贺南初思考片刻,把傅野搬了出来,他说:“我不算任何人的范畴,我是你们傅总的客人。你们这样拦着我,我回头告诉他,你们免不了受罚。”  阿温笑了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对不住,傅总特别交代过,尤其是您,没有他的指示,要特别关照,不能离开。”  这下子贺南初反应过来了,傅野这命令就是摆明了要关他。  这地方是什么贼窝!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  连他也要被关起来?  这家伙是男女通吃吗?  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贺南初退了回去,走到了那棵棕榈树后。  小姑娘在那躲着,现在眨着眼睛问他:“哥哥,我们不下岛了吗?”  贺南初四处打量着这片海域,在想从哪里逃出去。  他随口说:“傅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不许我出岛。”  “不可能啊,他人很好的。”晏姝立马说。  瞧瞧他这乐于替人数钱的妹妹。  贺南初气得笑了下:“那边码头几个人都明说了,他们接了命令,不许我出岛。”  晏姝想了下,又说:“那一定是担心你不好好和他谈生意。”  晏姝沉思片刻,指了指旁边的小路:“哥哥,下岛是吧。你在这等我,你等我暗号,就从那边小路溜上去。”  贺南初四处张望了下。  四周的海域根本没有别的码头,离开小岛只有这一处出口。  眼下并没有其他办法,在这等着,也是被那个恶人抓回去。  贺南初思忖了下,只得让晏姝试一试,他叮嘱:“记得要我开来的那艘船。”  “有点难,我试试。”  小姑娘提着裙摆跑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头天她捡到的帽子的主人。  她一边朝他跑过去,一边喊:“阿温!阿温!”  码头的阿温听到这声音,立马回过头。  见是晏姝,放下手里的活,迎过去,毕恭毕敬地说:“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昨天你说的我想什么时候下岛都可以找你的话,还算数吗?”晏姝抬头问他。  阿温心想,昨天一上岛的时候,傅总就再三交代这位小姐可以随意出入这座岛屿。  甚至还动过把岛送给她的念头。  后来,池总助又来特别地和他们说明过,这位小姐可以随时出入岛屿,且要好生照顾。  他还指着这个姑娘,让他们一定要记住这张脸,不然要受罚。  阿温看着眼前的姑娘,觉得他升职加薪的机会来了。  他压着心里的窃喜,殷勤地说:“自然算数!您是要下岛吗?我立马给您安排最豪华的船。”  眼看着阿温转身要去张罗,晏姝又叫住他:“阿温,我可以带我的朋友一起出岛吗?”  阿温顿住脚步,抱歉地摇头:“对不起,小姐。傅总有吩咐,没他的命令,今日别人不许出岛的。”  晏姝点点头说:“那好吧,我就想坐那艘船。”  晏姝指了指泊在沙滩边,贺南初开过来的那艘。  “这个……”阿温为难地说:“这个是客人的船。”  “那个客人是我的朋友,我要坐这艘船也是经过傅野还有贺南初同意的。不信,你去问问?”  阿温迟疑了下,人精的他觉得她说的那般有底气,应该是真的。  他若真因为这件事去问了傅总,免不了得罪这个姑娘。说不定还会开罪傅总。  就算姑娘任性确实开了客人的船,想必傅总知道了也会站她这边。  阿温迟疑一下,终于答应:“好,我去安排!”  然后,晏姝突然大声说:“我想吃桃子。”  阿温顿住脚步,疑惑地问她:“您说什么?”  “哦,这岛上有桃子吗?我有点饿了。”晏姝捂了捂肚子说。  她还没等阿温反应过来,又补充一句:“你把那些人都叫过来,我有别的话和他们说。”  “好。”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阿温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按她的指示把人都聚过来。  晏姝的目光不时瞥向不远处。  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是她儿时和哥哥的暗号。  果然,听到她这句话,贺南初和别钧就趁着夜色朝海边的船靠近。  晏姝对着码头上的员工胡言乱语好一通,眼见着哥哥上了船,才停下来。  “行了,我要上船了。”她又说。  凝神听着她训话的众人可算松了口气。  晏姝也登了船。  贺南初的船上,有他带来的船员,所以回去的事并不用担心。  好容易船开始驶向远方。  贺南初的心绪逐渐稳定下来。  他妹妹这是得救了。  可晏姝苦着张脸摆弄着手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倒是贺南初一眼就瞧见她手上勒出的红痕。  “这怎么了?”贺南初指了指她的手腕:“他把你还绑起来了?”  “……”晏姝的脸立马就红成一片。  是绑起来了,昨晚在床上绑的。  可她说不出口。  “我靠!他用什么绑你的?绳子还是手铐?”贺南初凑近去看腕上红痕:“你自己挣脱的吗?留证据了吗?”  “这不得关他个三年五载。”别钧在一旁愤愤地说。  “这人目无章法啊!”贺南初一拍桌子,气不打一处来。  被一家人捧在手心的妹妹,在这岛上这么些天,都受了什么非人待遇!  眼看着别钧和贺南初你一言、我一语,骂骂咧咧开始痛斥傅野。  晏姝终于憋不住,红着脸、埋着头用极小声说:“用……用领带……”  场面顿时安静了。  别钧和贺南初相望一眼,心里都有了谱。  敢情是那种绑……  晏姝把脸埋在手臂间。  而后,贺南初指了指后面,对别钧说:“别钧,你去倒杯茶来。”  “是。”别钧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这地方,只剩下贺南初和晏姝两个人。  贺南初还没开口,一扭头,就发现妹妹脖子上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凑近又看了看,还是不对劲。  这玩意,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斑斑点点的的红色被粉底藏着,可还是能看出来。  触目惊心一大片。  “珠珠,你们两个?”贺南初指着妹妹脖子上的红痕说。  晏姝把头埋得更低了,一言不发。  看这光景,贺南初顿时了然了。  他霎时极度气愤,顾不得形象开始骂人。  “你说他能不能要点脸?”  “你才多大啊!”  “你这都还没满20岁。”  “再说你们才认识几天?”  “你这出差也就一个多礼拜吧,啊!”  “这才几天!”  “就把人往床上拐?”  “他是怎么拐带你的?!”  “我要告他!”  “不要脸!”  “臭流氓!”  “老色.批!”  每说一句,晏姝的脸就朝臂弯里埋得更深一些。  她越发心虚。  直到最后,她的脸熟透了。  心也跳得极快。  她感觉哥哥说的每一句都在往她心头上砸。  “哥哥,哥哥,你快别骂了……呜呜呜呜……”晏姝捂着脸,拧着眉,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从试婚到搬进他卧室到昨晚……  “呜呜呜呜……每一次,都是我主动的!”  晏姝咬牙把真相说了出来。  “……”第55章 少女渣人  晏姝和贺南初在海上漂流的时候, 傅野正和他的团队忙碌。  他手底下的团队很久没干过黑人电脑和手机这样的事,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他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没几分钟就黑掉了贺南初及他手下所有人的设备。  其中,只有贺南初的电脑并没那么好入侵, 费了会功夫, 其他都轻而易举。  办公室里传来一阵热闹的庆功声。  傅野也松了口气,好在这十分钟没出什么纰漏。  正当大家在兴奋之时, 宴会厅那边跑来人和傅野汇报, 说贺南初左右等不到他, 说要在岛上转转、欣赏下风景。  来人毕恭毕敬地和傅野汇报:“贺总说他很久没休假了,岛上景色不错,他想好好游览一番, 让您不用着急过去。”  傅野颔首。  贺南初还是真是一点防备之心都没。  随便那家伙转,反正码头的人, 他交代过很多次, 今日不许他们一行人出去。  码头是唯一的出口, 海岛离陆地很远。  没有船, 贺南初是插翅难飞。  更何况,他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黑掉,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  “随他去。”傅野看着技术人员屏幕上一连串的代码, 轻松地说。  “是。”  既然, 贺南初说要在岛上转转,他现在就有了空。  傅野想着, 他应该去看看小姑娘。  她说身体不舒服, 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  傅野低头扫了眼跟踪器的定位,光点一直停在她在的别墅区。  之前黑卡上虽然也有个跟踪发射器,可信号不稳定, 位置也不精确。  他昨晚接到孟沂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后,内心一直不安,所以在今早便把更灵敏的跟踪器手链戴到了她的手上。  等这边事成,他就立刻把她的事情弄清楚。  “傅总,您订的玫瑰花到了。”  “傅总,小姐说她想出别墅。”  门口同时出现两拨人,向他请示。  晏姝早就说过,五月二十日希望他能送她一束玫瑰。  虽然,他已经送过一处玫瑰庄园给她,可到底不是一束玫瑰。  答应她的话,不能食言。  尽管在岛上,没有玫瑰花的岛上,他也要设法办到。  于是,他着人运了一船的玫瑰。  还给她准备了特别的惊喜。  他怕她困在岛上寂寞,尽管只有短短两天的时间。  他让宠物医生带着“楚楚”漂洋过海来陪她。  傅野对晏姝的保镖吩咐:“你先回去守着,我马上过去找她。我先去拿玫瑰和猫。”  “是。”一身夸张腱子肉的保镖退出了房间。  傅野跟着来的第二个人去拿玫瑰。  玫瑰已经整整齐齐地堆满整个房间,像是花朵的海洋。  玫瑰的芬芳压住了咸湿的海水味,变成了甜蜜的祝福与爱意。  这一次,他让人带来各色的玫瑰,又随船请了位花艺师。  晚上虽然因为宴请,不能和她单独就餐。  可等到灌醉了贺南初,剩下的时间便都是他和他的姑娘的。  “在海滩边摆几张桌子,收拾一下,把花摆过去。”傅野对着房间里的人吩咐。  他走到房间中央,挑了束开得最艳丽的红玫瑰。  漂洋过海的玫瑰,仍能如此明艳大方。  是整个房间里开得最明媚的一束。  “这束,我留下了。”傅野指了指别的花束:“其他的,你们搬出去布置吧。搭稳固一点,四周的遮挡也要,小心海风。”  “是。”  忙完花的事,傅野想起了那只小猫。  “楚楚呢?”他问门口的池铮。  “楚……”池铮结巴了下,然后明白过来是说那只小白猫:“在这。”  他从一屋子花的海洋里,捞出那只航空箱。  一路上有专业的医生陪伴,小猫咪精神很好,并没有因为旅途有什么不适。  猫笼子里还有它最常玩的几个玩具,防止它应激。  小家伙看到熟悉的人,从笼子里爬起来,朝笼门挪了挪,喵喵叫了两声。  傅野把手指伸进去,逗.弄了两下。  小猫高兴坏了,轻轻撞着笼子想出去。  “吃过东西了吗它?一路上顺利吗?”傅野转头问一旁的兽医。  “吃过了,各项体能一切正常。非常健康。”医生说。  “好,那我先把它提过去了,一会把她的罐头玩具都送到别墅里来。”  “是。”  黑掉了贺南初一行人的设备,傅野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他左手提着航空箱,右手拿着束玫瑰朝着别墅走。  晚风带着海洋的潮湿吹来,海面上升起一轮圆月。  海水一下下轻柔地拍击着白色的沙滩。  岸边,不少工人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在海边的晚宴。  篝火将海岸边照得分外浪漫。  岛上的巡逻训练有素地执行着公务,碰到他时会规整地停住步子,向他示好。  这家岛,他买来已有几年。  诺大的白色别墅,从来只住着他一个。  现在,终于迎来了他的女主人。  他的姑娘,昨天晚上热情又主动,像一朵盛放的玫瑰,让他心醉。  别墅一楼起居室的明灯亮着,像是指引他回家的明灯。  四名保镖有序地在门口执勤。  一切有序又尽在掌握。  “傅总。”  门口的巡逻向他致意。  “嗯”他微微颔首,把猫笼递给旁边的人,然后掏出钥匙,插.进了锁孔。  “吱——”地一声,门瞬间打开。  傅野轻轻地把猫笼子放在门口,藏在椅子后面,又把拿着红玫瑰的右手藏在身后。  房间里,安安静静,一点声响也没有。  起居室沙发旁的的窗户大开,向里面吹着猎猎海风,带着些静谧和清新。  “珠珠?”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却没有人应。  回应他的只有室内的窗帘被海风吹得微微皱起。  傅野蹙眉,难道身体不舒服,她在睡觉?  他放轻的脚步,朝卧室走过去,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  他以为他的姑娘在睡觉。  可卧室的床空荡荡。  被褥叠的整整齐齐。  两个枕头整齐地并排在床头。  窗台养着一缸他让人送来的海葵,她说喜欢。  可她人呢?  他的心里忽然闪过很不好的念头。  他想起孟沂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傅野开始大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唤着她的名字,却没有人应。  门口的保镖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呼啦啦跑进来,跟着一起找人。  这个别墅实在太大了,一点点把别墅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一个人影。  可不应该,明明追踪器显示人就在这。  他看了黑卡上藏着的第二个跟踪器,却也没了信号。  傅野恨不得让人掘地三尺。  “傅总,别墅旁草丛上发现一串钻石手链!”忽然,一名保镖在楼外喊。  傅野跑了出去,见到了那串他今早刚给小姑娘带上的手链。  黑色的追踪器还在上面镶着。  草丛旁的窗户大开。  “找,”他悲怆地闭了闭眼,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让岛上所有人一起找。”  因为岛上通讯恢复,号令得以迅速地下发到岛上每个工作人员的耳中。  在码头的阿温过来之前,傅野突然晃过神来。  他摸出手机,拨了小姑娘的电话。  -  另一边,晏姝听完哥哥的一通数落,把头埋在臂弯里半天没有出来。  哥哥的话犹在耳。  “你们才认识几天?”  “你这出差也就一个多礼拜吧,啊!”  “这才几天!”  “就把人往床上拐?”  “他是怎么拐带你的?!”  “我要告他!”  呜呜呜,是她拐带的他啊。  晏姝把脸埋在手里,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和哥哥解释。  是她要试婚的。  是她要搬进他房间里去住的。  是她强行睡他床上的。  是她非要钻进他被子里的。  是她主动要他教的。  就连昨晚那事,也是她张口主动要求的。  昨晚,她还说出“hubby,*我”这样的话。  她有毒吧?  她是有毒吧?  也没搞清楚人家是不是她未婚夫,直接就扑上去“哥哥、哥哥”地叫。  见傅野没几面的时候,碰到人家洗完澡没穿衣服,也都不避嫌。  直勾勾地盯着也就罢了,还上手去摸人家腹肌,摸完还说手感好。  呜呜呜……  她看着手腕处的红痕,心声感叹,她可真是太厉害了。  贺南初见晏姝十分自责,也不忍心再问她究竟是怎么主动办到地。  却听见妹妹忽然很小声地问:“哥哥,我是小色.批吗?”  “……”  贺南初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实在太重了,搞不好晏姝全往自己身上安了。  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事竟然是妹妹主导的。  看她懊恼不已、萎靡不振的样子,怎么也得帮她打开这个心结。  “当然不是!”他理直气壮地双标。  “他一个大老爷们,他要是不乐意,你还能……还能……”当着一个十来岁小姑娘的面,这道理他没法说清楚。  贺南初摆摆手说:“反正这事搁你身上,一个巴掌拍不响。”  晏姝仍然懊恼地耷拉着脑袋。  “行了行了,”贺南初叩了叩桌子,打算先把她的注意力转移走,不能让她老绕着自己把人给睡了的事。  不过,他本人发现是妹妹把别人睡了后,心情愉悦很多。  这要是被迫的,他打算去放把火连人带岛地烧了。  倒不是他双标,这要是被迫的,搞不好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他把纸巾朝晏姝推了推,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渣他的事,咱们一会再说。你刚一直说你认错人了是怎么回事?”  晏姝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还是懊恼的泪花。  不过此时,从哥哥的话里,她有了对自己一个精准的定位。  她其实是个渣女吧!!!  呜呜呜,她有未婚夫还勾搭人家清清白白的傅野。  勾搭完,发现勾搭错了,拍拍屁股坐船走人了!  “喂?珠珠,回答我啊?”贺南初又敲了敲桌子。  “呜呜呜……我来池泽市,我来找未婚夫,”晏姝提起这事,更伤心了,懊恼地解释:“我闺蜜说他是我未婚夫,我就从池泽一路跟着他。我一直当他是我未婚夫……所以……”  一直当他是未婚夫,所以什么都干了是吧?  他都能想象到以他妹妹的个性,热情洋溢嗷嗷扑上去的画面。  在贺南初张口之前,晏姝就先行哭诉:“你不要骂我!你先帮我想想我应该怎么办啊现在!”  “刚刚妈妈和我打电话了,说我真正的未婚夫在家等着我呢,他来上门提亲了!怎么办啊!”晏姝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给贺南初看:“你看,哥哥,聊天记录。”  “这怎么我未婚夫和傅野名字还这么像呢!我一点都没想到啊!”晏姝抽抽噎噎地说。  “我还没和妈妈回复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晏姝绝望地仰着脸:“我不知道怎么和傅野说,也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说。”  “哥哥,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怎么和傅野解释啊?”晏姝重新趴在桌子上,耷拉着脑袋:“妈妈那边又怎么办啊?”  贺南初拿过她的手机,简单地翻了下聊天记录。  姑姑发来的照片里,确实是晏姝的未婚夫没错。  可人怎么就突然上门了,而且姑姑和晏姝说,却不和自己说一声?  他之前再三叮嘱,要是傅冶上门,一定要把他喊过去。  家里的这种大事,一定要慎重。  难道是自己没看手机?  不对啊,在岛上的时候,傅野说信号塔坏了。  可为什么晏姝能收到消息?  贺南初确认了下接收消息的时间,确实是在岛上没有错。  他迟疑地指着她的手机说:“你这……你在岛上的时候有信号?”  他在岛上的时候,那帮人可是跟他说信号被风吹塔坏了的。  “本来是没有的,傅野说信号塔坏了,然后我请他修快一点,”晏姝不好意思地低低头:“就刚刚,你们那个宴会厅我其实去过了,看到你也在那。我当时脑子一蒙,就跑掉了。但是顺便请他找人修了修信号塔。”  “哥哥,对不起,下次看到你我不跑了。”晏姝诚挚地道歉。  “我说我也没这么凶吧?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那你不许我找未婚夫的嘛……”晏姝撇着嘴说。  “所以,你看你找完……”  “呜呜呜,哥哥我错了……”  “找就找了,没事。有我在。”  但是晏姝说她有信号的事,贺南初还是想不通。  他疑惑地抽出自己的手机,别说信号了,直接黑屏。  他明明没有关机,也充足了电。  这一天,真是太惊喜了。  继限制人身自由后,发现自己的电信信号和别人还不一样。  心里有一个隐约的想法,他朝后面喊了别钧过来。  别钧带了杯果汁、端着红茶,还拿着块提拉米苏蛋糕,快速又稳步地过来。  “别钧,你手机有信号吗现在?”贺南初晃了晃自己的砖头对别钧说。  别钧把蛋糕和果汁放到晏姝面前,把红茶递给贺南初,而后抽出自己的手机,大力地戳了半天。  手机安安静静,毫无反应。  他尴尬地摊了摊手:“不行,忽然开不了机。”  贺南初低头扫了眼自己的智能手表。  一样的躺尸状态。  所以,刚那个岛是黑洞么?  还是什么诡异磁场?  电子产品全吸得没信号,甚至开不了机?  然后晏姝的就没事。  “贺总,不是我这个人警惕性高,您让我调查过他。根据调查结果,他手下有一队特殊人才,其中有几个拿了WCTF大赛冠军,就是世界黑客挑战赛。”别钧欲言又止地说。  这他妈……  真一路惊喜啊!  这家伙水有多深?  吃饱了撑的黑他手机干嘛?  他不是他的友好合作伙伴吗?  贺南初瞄了一眼在旁边坐着的妹妹。  小姑娘捧着芒果汁,吃着小蛋糕,心情好了一点。  她见贺南初在看她,挑了一勺蛋糕朝他示意:“哥哥,你船上这个蛋糕没有傅野家做得好吃。”  “……”贺南初简直不想理她:“在船上有的吃不错了。”  “哦,”她低头扒拉着蛋糕问:“所以,哥哥,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除了送你手链,还有没有送过别的东西?”贺南初警惕地问。  “礼物嘛?他送了我好多!”晏姝放下勺子一样样和哥哥数:“你知道吗?他送我一整栋玫瑰庄园。特别大,一眼望不到头。里面全是火红火红的玫瑰,开得特别好,里面还有座城堡,像做梦一样!下次我带你去看!”  “……”贺南初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说重点,说你身上现在还带着什么他给的东西。”  “哦。”晏姝缩回去,想了下,然后说:“哥哥,我这一身……全是他送的……”  “我没想到去完玫瑰庄园就会直接来之斤岛,所以我就没拿衣服。我这件衣服,是他提前买来放岛上的。他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多衣服。”晏姝指指自己身上的白裙子说。  贺南初扫了眼她的裙子。  跟踪器总不至于丧心病狂地别在裙子上。  “虽然他的玫瑰庄园我很喜欢,但我还是还给他吧。”晏姝想了想,依依不舍地说。  “还还还,我给你买。”贺南初打断她:“你身上还有别的他送的东西吗?”  “还有……还有这个项链。”晏姝指了指脖子上的小雏菊项链:“这个也是他送我的,他还送了其他项链,我没带着。”  “摘下来。”贺南初指了指她的项链。  银色的链子中间,一颗白色雏菊花,中间一颗黄钻。  贺南初掂量了下,觉得这大概不会藏什么奇怪的东西,但还是一把扔海里去了。  晏姝并不知道他们两个嘀嘀咕咕说她身上有跟踪器的事,眼瞧着心爱的项链进了大海,趴在窗户上看。  而后回头问哥哥:“唉……你怎么扔了!他让我不许摘的,让我白天带着。”  看着贺南初表情严肃,她觉得可能项链有问题,乖乖的不说话了:“那就扔就扔吧。哦,还有就是你送我那块石头……我忘在他池泽的家里了。”  晏姝声音越来越小。  她知道当初哥哥和程离参搞到那块石头有多么不容易,只是为了不让她做噩梦。  “要么,我一会让他给我寄到陆城的家里去吧?”晏姝抬头安抚脸色越来越差的哥哥。  “你直接住人家里去了?”他用力攥着忍住要爆发的情绪,指尖都发白:“不是,姑姑应该没少教育你吧。你就算觉得他是你未婚夫,你住他家里……”  晏姝捧着果汁杯朝另一边缩了缩:“那我把银行卡丢了,身份证也丢了。我没地方去。”  “你没地方去?你没地方去你不会挂失吗?丢了身份证不好挂失,你可以找我要钱啊。你住他家……”  “还不是因为怕你骂我乱跑……”晏姝小小声地打断他。  得,妹妹住到狼窝里原来是自己的锅。  贺南初气得张张嘴,说不出话。  “对了,”晏姝弯腰把自己的小背包搭扣打开,抽出一张银行卡:“哥哥,这张黑卡也是傅野的。我忘了还他,等靠岸,我要不要给他寄回去?”  贺南初接过卡,扫了眼,觉得妹妹真是能干。  没几天的功夫,把人家黑卡都糊弄过来了。  可以,看来那家伙还是有一点点真心的。  不断摩挲着卡面,本在微笑的他笑容逐渐凝固。  卡面并不平整,有一块小小的长方形突起。  贺南初把卡丢给别钧:“这卡……你查查。”  别钧摸了下卡面,也感觉出一块长方形突起。  反侦察工作实属难做。  别钧微低头附到贺南初耳边:“我把它拆出来。  “嗯,到时候先别扔,让我留个念。”贺南初指了指手机。  “好。”  这家伙对他妹妹还真是兴师动众。  贺南初又渐渐攥紧了拳。  晏姝看着他们两个嘀嘀咕咕,低头乖乖的戳着自己的果汁。  这个时候,她不能干扰哥哥的思路。  可没多久,话题又绕到晏姝身上,贺南初三言两语套出了她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堪称一部好戏。  虽然觉得整件事情非常地蹊跷,可贺南初也还没什么头绪。  但是他已经用晏姝的手机和家里取得了联系。  晏姝的母亲有些慌张,说傅冶今日傍晚突然就登门拜访。  晏姝的母亲还说,傅冶一上门,她就和他打了许多电话、发了很多微信,却杳无音信。  贺南初推测了下时间,上门时间恰是他上岛后的事情。  岛上一开始没信号,后面干脆他的手机被黑客入侵,他自然什么消息也没有收到。  而且,傅冶来晏家的事并无任何提前通知。  人一来,二话不说就以当年的事情相要挟,要求立即立下婚帖,请家里老人相商。  傅冶要求,当晚就要见到晏姝和家里的长辈,把订婚的事定死。  他还要求,第二日中午,摆下宴席,宴请宾客通知订婚事宜。  如果不同意,就把当初舍己救人救了晏姝,自己车祸差点病死医院的事情闹到媒体。  当初,晏老可是亲口承诺要把孙女许配给她的救命恩人。  怎么这么些年过去,晏家这样的门庭倒学会出尔反尔?  事情来得又急又快,晏姝的母亲根本无从反应。  更何况晏姝不在陆城,立哪门子婚帖?  “拖着,先拖着,”贺南初安抚着姑姑的情绪:“晏姝不在陆城也是事实,他总不能得理不饶人。女方不在就要订婚到哪也没有道理,他就算去闹也没用。”  “拖着等我回来,我今晚便能到陆城。和晏姝一起。”  挂断电话,贺南初前思后想一番。  怎么就在他上岛那刻,傅冶就跑到晏家去了?  还闹着要当天订婚?  他人还差点被关在岛上、通讯切断。  要是晏姝真的在陆城,这婚帖说不定就当着大家长的面立下了。  这事情就真麻烦了。  也幸好,他这傻妹妹没在陆城,今夜不订婚也让人挑不出错。  可事情的真相隐隐指向同一个——他的合作伙伴倒戈了。  所以把他又是软禁又是黑手机。  呵!  傅野,真有你的!  后面的事就该他导演了。  贺南初轻扣着手机,从晏姝的复述中也能理出来一些头绪。  比如——丧心病狂的“合作伙伴”并不清楚他妹妹的身份。  只当她是那个著名的作曲家“贺珠。”  多亏他精心地替妹妹把假档案做得极好。  这样有城府的人,居然从不怀疑他妹妹,也不调查她的背景,真是有趣。  多半还是对他的妹妹有些许真心。  贺南初拿着晏姝的手机捋清线索的时候,另一通电话就拨了进来。  贺南初看到上面闪烁着“hubby”一词的时候,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朝晏姝晃了晃:“谁是你的Hubby(老公)?”第56章 爱情傻瓜  “……”  晏姝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时, 吓得不得了。  她本来给傅野的备注只是名字。  只不过昨天他因为叫程离参“程哥哥”的事情不高兴,非让她想想该叫他什么。  她想了一天都不知道该叫什么好。  其实最开始她和他一块露营的时候,她问过好多称呼什么“daring、hubby、亲爱的”,全都征求过他的意见, 他都说不喜欢。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了。  因为人家清清白白一个人, 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追着喊老公,自然是不喜欢。  可昨晚……昨晚, 酱酱酿酿的时候, 他非要她想个称呼出来才肯放过她。  她一咬牙, 脸一红喊了个“hubby”,他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还逼着她把手机备注也改了。  现在她改了。  还被她哥看见了。弋?  可这通电话她不敢接啊。  她还没想明白该怎么面对他。  晏姝抓了抓头发, 懊恼地说:“是傅野。”  她这半天又抬头又埋头又挠头的,发型已经全都散掉, 整个人乱得像垂在眼前的刘海。  贺南初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把手机递过去:“接吧。”  “我不敢……我说什么呀?”晏姝看着桌面上不断唱歌的手机朝后缩了缩。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哥哥!救我!你救救我!”晏姝轻轻晃了晃贺南初的西服外套。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就说, 很抱歉认错人了,后面会把黑卡寄还给他。现在你要去找真爱了。”贺南初吊儿郎当地说。  “这样……能行吗?我这算不算玩弄了人家的感情啊?”晏姝皱着眉说。  “而且,我一定要回去和那个人订婚吗?”晏姝又问。  “你先这样和傅野说, 你就说你回池泽市找真爱了。”贺南初一字一句地教她:“等咱们靠了岸再说别的。”  “哥哥……”晏姝觉得贺南初说得像是玩笑话, 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迟疑地不敢接那通电话。  在他们的讨论声中, 电话不响了。  “不接就不接, 咱们先回家会会你那个未婚夫。”贺南初舒适地靠在椅背上。  “我真的要嫁给他吗?”晏姝又问。  “不然呢?你想嫁谁?”贺南初反问。  “那他长得不是特别好看。”晏姝小声嘟囔:“我还在他面前丢人了。”  “好不好看,人家也救了你的命。不能忘恩负义的,没他你现在可不能活蹦乱跳地坐在这, 还吃蛋糕。”贺南初敲了敲桌子。  “他真的救了我啊?”晏姝迟疑地说:“而且你以前不是这个态度的。”  “那他以前不没找上门吗?”贺南初回忆了下和她解释:“就你小时候吧,好像是偷听到你爸爸的事,家里人都以为你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呢。你自己跑出去哭,结果撞车了。”  “我这么笨吗?然后被他救了?”晏姝问。  “对,那小子听说伤得很重,一直住在ICU。你父亲的离世给你爷爷不小打击,这不送上门的女婿吗?而且算命的说你的救命恩人这一世是来报恩的,保你顺顺遂遂。”  呜,爷爷就喜欢算个命求个佛。  晏姝摇头:“那我不要……”  “喂?你以前也不是这个态度的。”贺南初又敲了敲桌子。  “那我这不是……那我跟傅野的事怎么算嘛。我跑到人家家,白嫖他,要是跑了就是渣女。”晏姝耷拉着脑袋。  “你真喜欢那变态啊?”贺南初吃惊地问她。  “他不变态!”晏姝义正言辞地反驳他。  贺南初也看出了些她情绪上的端倪,他在此刻选择先不戳破妹妹身上一堆监控的事,只是继续开始探听他们的关系。  毕竟仅仅通过一则连名字都不敢留下的录音并不能给一个人定罪。  瞧晏姝这一个多礼拜没见、脸上嘟起的肉,便知道她最近过得十分不错。  其他的皇且不论,他问了个最紧要的问题。  一个能初步判断到底是把他妹妹当做情人、金丝雀、亦或者一个正经对待且有考虑未来的女朋友。  贺南初支开别钧,清清嗓子压低声音问:“你们……每次……他做措施了吗?”  “哎呀……”晏姝用双手捂住脖子:“你不要总问这种问题,我好害羞。”  “……你当我愿意问啊!赶紧说!”贺南初敲敲桌子。  “那之前……之前都是有的,”晏姝撇撇嘴:“昨晚……昨晚没……。”  “那这……也是你主动的?”贺南初迟疑地问。  “……不是我!”晏姝终于能有一次有底气的反驳。  “哼!刚刚没白骂他!还是不要脸!”贺南初终于可以放心的骂人。  晏姝碰碰他的袖子,打断他的发泄:“你先别骂,其实……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昨天……”  “这你一当事人,你能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好像没……”晏姝低低脑袋。  前面好像是没有,后面她完全不知道了就。  “但是他说过,他不喜欢小孩的,不打算要孩子。”晏姝小声补充一句。  “这你都问了??”  “那我真当他是未婚夫来着嘛!而且爷爷一直想要小曾孙。”  “……”  他就知道不该对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抱有什么人性的希望。  贺南初此刻第一认知便是一个普通人的正常认知。  就这关在岛上、一身监控、既不想要孩子又不做措施的行为,很有可能是图一时爽快罢了。  更何况,他亲耳听见傅野家里传出过的奇怪声音,说不定像她妹妹这般身份有好几个。  他的妹妹最单纯不过,就算那家伙养着十个八个的情人,她能做到毫无察觉。  可这样的事情知道了怕是要伤心。  当然,一切都是推测。  他妹妹现在就像猎物一头扎在蜘蛛网。  偏偏捕食者的身份、外貌、能力都颇有迷惑性,连他在做深入调查前都差点被骗。  晏姝很难分清自己的本心。  当然,如果有希望见到本人的话,看在妹妹的份上,他会再给他个解释机会。  “哥哥,怎么办?傅野再打过来怎么办?”晏姝捧着手机忐忑。  “怎么办?那我先来猜猜,你为什么总护着那家伙,不许我骂他。”贺南初偏头问晏姝:“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好看?”  晏姝点点头。  “你还觉得他家饭好吃。”  晏姝又点点头。  “你是不是还很喜欢他家的工作室、花园里的音响?”  晏姝扎心的点点头。  “那你这不是喜欢啊,”贺南初帮她梳理出一个结论:“你只是觉得人家家各种东西好,回去我也买给你,你就好了。”  “真的是这样吗?”  “自然!”贺南初点点头。  在岛上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这家伙丧心病狂地黑了他所有通讯工具,还要把他关在岛上。  而且,他的妹妹也被锁在别墅里,身上还有不少跟踪器。  他还接到过一通神秘的语音留言。  在摸清傅野的底细和动机,确定他的心意之前,搞清楚一切前,他才不会傻傻的把妹妹送出去。  晏家那么大的企业,不能白白送给一个狼子野心的人。  “别想了,”贺南初拍拍她的肩膀:“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放在一个普通人的位置上看。你一开始就对他带了滤镜,你觉得他是你的未婚夫。这是你对他做一切事情的出发点,这不是喜欢、更谈不上爱。”  晏姝迷惑地看着哥哥,然后点头:“我确实一直当他是未婚夫。从没有想过他不是这个可能。”  “我不否认,你对他有一定好感。毕竟,你有些排斥真正的未婚夫,却在池泽市并没有排斥他。”贺南初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开导:“可你在池泽的一切终归建立在你的有色眼镜上。”  “如果你今后有机会见到他,可以重新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去审视。但现在,你需要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你要去池泽市找真爱了。你认错人了。”贺南初把电话重新推回去:“但别说和我在一起。”  晏姝握着电话,在消化这番话。  “你是晏家唯一的接班人,你现在要先回家把家里的烂摊子收拾掉,你现在必须得这样告诉他。”贺南初帮她调出了通讯录:“你的正牌未婚夫在家等你的态度,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得干扰傅野的航线,不能让他察觉晏姝和他一起回了陆城,以防在这片海域被他重新抓回去。  在迷雾还没有摸透之前,在摸清楚他的动机之前,一切不能回到原点。  -  海滩边,傅野看着手机上的无人接听失神。  片刻前,他刚知道他的姑娘人间蒸发的时刻,他的神志在崩溃边缘。  他仿佛看到,在生日那天,父亲举起别的小孩去游乐园的画面。  又想起,在他车祸躺在床上的时候,父亲张罗着让那个私生子入族谱的事。  脖颈前,还有着母亲挥起的匕首。  他从来都好像是一个人。  他们都选择抛弃他。  他是不是今日对她太过仁慈了?  什么都依着她。  他想,如果他能找到她,便用铁链将她锁起来,将别墅的所有窗户钉上,将大门封起,将他们两个关在一处。  他将揽着她每日隔着布满铁网的窗,朝外看日出日落。  如果他能找到她,便要将她做成永远不会离开的标本,和玫瑰一起葬成琥珀,藏在他的房间。  如果他能找到她,便干脆和她一起海葬。  可真他拨过一通电话,却迟迟无人接通的那个时刻。  他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卑微地只剩下一个想法。  岛屿四周便是汪洋大海,今日的天气不佳,海浪极大。  只希望她离开他的路,一路平安。  只要她能活着。  傅野深吸口气,第二次拨出那串号码。  -  正当晏姝瞪着手机的通讯录,不敢按键的时候。  手机又响了。  屏幕上又是跳跃的“hubby”。  “接啊,快接,”贺南初推推手机:“晏小姐?”  晏姝踌躇好久,但是总不说清楚对傅野不好,她咬牙接通了电话。  晏姝迟疑地说:“喂……”  傅野在那一刻,心脏才安定下来。  最起码,她还是安全的。  也幸好,他没有对她的手机做手脚。  “你在哪?”  他的声音疲惫沙哑。  “我……”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晏姝一低头,就要哭出来。  贺南初拍拍她的肩膀做鼓励。  “对不起啊,我认错人了。我是来池泽市找未婚夫的。”晏姝带着哭腔说。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傅野的头上。  他想过万千可能,一直自我剖析,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哪里不好,抑或是她真的是仇家派来的美人计。  却没想到,她只是认错人了。  并不是一场阴谋、也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他。  “我现在要回池泽市了,我未婚夫也姓傅,但没你这么厉害……”晏姝撇着嘴角,尽量按贺南初教的把话说完整:“我以为我的未婚夫住在盛景苑。是我没听清,他住在胜利园,在市中心的那栋公寓。”  “他也姓傅,”晏姝喃喃地重复哥哥的话:“是付钱那个付……”  “说到付钱啊,你的黑卡也被我带出来了。真对不起,”晏姝埋下头:“我没有花你太多,等回去我都还给你。黑卡也寄给你。”  “那栋玫瑰庄园我不要了……”晏姝带着哭腔说:“是我不配。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啊,我好渣啊。我对不起你……”晏姝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有未婚夫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对不起,”晏姝接着说:“等你在岛上忙完,回了池泽,也不要找我了。我要结婚了。”  “你跟谁结?”他打断她:“我不许你结婚。也叫付野是吧……我……”  “你不要找他麻烦,我会赔钱给你……呜呜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晏姝觉得自己惹了大麻烦。  贺南初在一边听着妹妹的哭腔,有些听不下去,把电话抢了过来挂断。  “行了,都说清楚了。不哭了啊不哭了……”贺南初递来纸巾给她:“哥哥给你找更好的,是他不配。不哭了……”  “哥哥,我好渣啊,我觉得我是个爱情的骗子。”  晏姝拿着纸巾很大力地把泪痕擦干,都说开后,她的情绪好了许多。  以后,等家里的事情了断,她要想想该怎么赔他。  “骗人真的很难受……你以后千万不要学我,骗人感情……”  晏姝在一旁喃喃自语。  贺南初在一旁却笑了。  就他妹妹这段数,还爱情的骗子。  爱情的小傻子还差不多。  趁着妹妹伤春悲秋的当口,贺南初不但把晏姝的电话挂了,还把电话扔进大海。  谁知道那疯子根据手机定位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大船一点点向陆城驶去。  -  “我不许你嫁给他,你只能嫁给我。”  傅野对着话筒又说。  可他的话,晏姝并没有听到。  傅野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又重新拨了一个回去。  可这次却说已关机。  他第一时间去找人判断手机的位置,却发现手机的位置定格在一处海里,随后就不见了。  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小姑娘做起事来竟然这样利落和不留情面。  池铮跟在旁边半晌无话。  他没想到欢欢喜喜地一行人来到之斤岛,最后是这个局面。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姑娘登岛时候的艳羡:“这个岛真美啊!”  然后他的老板回答:“喜欢吗,送给你?”  池铮在旁边长吁短叹,那态势比傅野还要难过。  可正主没什么时间伤春悲秋。  傅野知道此刻什么是最重要的,他很快便强打起精神。  “派几个人在这守着贺南初,我现在就回池泽去。”  “是”  傅野带了少部分的人去了码头,准备离岛。  却路过那片为他的姑娘搭起的玫瑰花廊。  花艺师选了柔和的玫瑰做主色调,香槟色的花廊分外优雅。  点缀着些粉色的玫瑰做搭配。  她见到一定喜欢的。  他答应过她,今晚,要送她一捧玫瑰。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送她呢?  没什么非要和那个什么贺南初约晚餐?  为什么没有推开一切,陪她过这个节日。  海风下的香槟色玫瑰花廊像是对他的嘲弄。  地上吹来几朵散落的花瓣。  他站在码头上,觉得大海苍茫,无处寻人、无处可去。  也正是在码头上,他才得知,他对小姑娘的特殊照顾变成了她离开他的便利。  忽然,傅野想起昨晚孟沂的电话。  也许孟沂真的是个知情人。  像是最后的希望,他立即拿出手机和孟沂拨过去。  他做好充分的准备,无论孟沂要什么,他都给。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才被人接起来。  回复却是冰冷又可笑。  “孟沂在被抢救,不能接电话。”  都是他自己做的孽。  他算计一遭,把自己算进去。  “傅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池铮跟在一边踟蹰地问。  他没谈过恋爱,不大能体会傅野的心情。  却第一次见他如此伤神。  “让公司那边去找有没有叫付野这个人,付钱的付。住在市中心的胜利园。”他一口气接着布置:“再找人去她工作过的银笙公司问问,有没有她的其他有用的个人资料。”  “另外,派几个人去档案上、贺珠的地址看看。顺便找几个医生,务必把孟沂救过来,”傅野指指池泽:“你也再调查下她的档案。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  -  本来去之斤岛上的时候,他们是欢欢喜喜的两个人。  回来时,却是他抱着猫形影单只。  傅野打算回盛景苑看看小姑娘留下的行李里有没有什么线索,而同时他派池铮按着几条线索去寻人。  他失魂落魄地经过了家里的玫瑰花园,想起她从小亭子里笑着跑出来牵住他的胳膊。  他差人把院子里的音乐循环播放,不知道在胜利园的她能不能听到?  这两个地方,相距其实很远。  进了客厅,他坐在沙发上。  却涌起她劝他吃药,送他礼物,为他写歌的回忆。  一点点全是她的痕迹。  他打开次卧的门,拉出她的行李。  行李箱都是些小姑娘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  没有一丁点线索。  晏姝的电话一直拨不过去。  小猫咪一声声在他脚边嗷嗷叫,他也无暇顾及。  他派出去几路人马去找她的消息。  第一路人马却给了毫无用处的反馈,消息来自查探银笙公司的员工。  “根据贺珠小姐合作的公司反馈,他们所掌握的资料和我们的档案是一致的,并没有其他有价值信息。”  第二路人马已按照档案里的资料,摸去了贺珠的家。  是陆城商业区内还算不错的公寓,黑着灯。  他们打听了邻居,这一户从未有人来住过。  其他人的消息还迟迟没有来到。  他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  他曾自信自己在池泽市可以做到一切事情,可现在连个活人都找不到。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搜罗,却音信全无。  没一会,第三路人马带来了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池泽市中心的胜利园里并没有住着情况相符的单身的付野。却住着一个53岁的老头,叫这个名字。”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她说的话是骗他的,又希望她说的话是真的。  他一遍遍推理着她的话,却在快到十点的时候,忽然想起小姑娘说今晚要官宣。  傅野猛地惊起,掏出手机。  一遍遍刷新着手机,经过认证的贺珠的微博,今夜意料之中的杳无音信。  贺珠并不是流量艺人,只是个扎扎实实靠自己能力写歌、不乐于炒作的作曲者。  她的微博粉丝有几百万,于她的领域,已经算不错的成绩。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一条条工作微博,觉得过去、觉得认识贺珠这个人就像一场梦。  在毫无希望一次次刷新的时候,十点整的时刻,她的微博弹了出来。  却让他痛心不已。  “怕无归期,怕空欢喜,怕来者不是你。”  真的不是他啊。  她来找的不是他。  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觉得是一场空欢喜?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玫瑰的痕迹。  他喝水的时候,会想起她为她精心准备的草莓蓝莓养乐多果汁,  他吃饭的时候,会想起她每一道菜都贪心地想尝一口的雀跃。  他洗澡的时候,会想起那天浴室里传出来的哗哗的水声、和她哼过的歌。  他和人视频聊找寻她进展的时候,会想起桌子对面偷偷伸过来的脚丫。  可一切又像是有章可循。  让他无法自欺欺人。  他曾经觉得小姑娘对他的热情来得过快、过于炙热。  然后,他选择像个傻瓜一样去问池铮信不信一见钟情这回事。  小姑娘哪里是对他一见钟情,她只是认错人而已。  她见他的第一面,就告诉过他:“我是你的未婚妻。”  昨晚还喊他“hubby”。  她确实是来找人的。  这个小傻瓜啊,她找错了。  不知道,这会她会不会藏在哪里在哭鼻子?  她把什么都给了他,不知道她的正牌未婚夫会不会欺负她?  他的玫瑰主动又热烈,给了他最坚定的爱和陪伴,也让他孤寂半生的宿命有了一丝生机。  他赶却这些没用的想法,让公司的公关用公司官微在下面回复。  “你人在哪?”  可他没有等到回复。  再一刷新的功夫。  贺珠发布的消息被删除了。  旋即,第二条消息被发出:“不好意思,刚刚被盗号。”  他彻底失力地靠在窗边的沙发上,头痛欲裂。  那个小姑娘曾扑到他的怀里,说会一直对他好。  可现在,信誓旦旦要对他好的人也不要他了。  他现在头疼的要命,却再没人给他一碗药,再端给他一碗甜汤。  假如我没有见过太阳,也许会忍受黑暗。  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第57章 付钱的付  从船换车, 行驶在陆城的宽阔柏油马路的时候,贺南初才有点回到人间、回到中国、回到21世纪的感觉。  刚刚像是参演了一部警匪片,斯文败类的坏人绑了他的妹妹。  现在充斥着智斗歹徒、劫后余生的喜悦。  晏姝自然没能分享他这种喜悦,窝在车后座心事重重。  她不知道现在傅野能不能消化掉这个结果。  晏姝叹了口气, 仔仔细细回忆了下他们那一个礼拜的过程。  她一见面, 就认准了人。  再之后——  表白的事,是她做的。  喜欢的话也是她先说的。  连牵手、拥抱、亲吻这样的事, 全是她要求的。  包括……包括别的……  前前后后, 他好像也只说过一次喜欢她的话。  还是在床上。  甚至还说过, 不想和她有个小孩。  那也许应该不算太喜欢她。  可能也就一丢丢好感吧。  觉得她黏人,勉为其难地受着。  觉得家里多一张嘴吃饭,也没什么。  至于那些礼物——他那样的地位, 那点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应该不是很喜欢她。  也幸好, 没有那么喜欢她。  应该也不会很难过吧?  他长得好看, 也有能力。  嗯……“某些”方面也很厉害。  他会找到更喜欢的女孩子。  比她漂亮, 比她聪明, 比她听话。  不像她,傻的连人都认错了。  也不像她讨不到他的喜欢。  正沉浸在如何处理和傅野关系的时候,她听到哥哥用司机的电话联系了妈妈。  她听到, 未婚夫今晚住进了她的家。  不要!  她不敢回去!  她简直毫无颜面见未婚夫!  她给人家带了绿油油一顶帽子。  那天和傅野勾勾搭搭的时候, 还舞到正主面前。  他还救了她的命。  真是没脸见人。  “哎呦!”晏姝的额头撞到前排的驾驶座上:“痛,车停稳一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快下车, 赶紧的。”贺南初催促她。  晏姝撇撇嘴,十分头痛地朝拉开车门,眼前的景色却并不熟悉。  “不对啊?!这是哪!”她这会才有点劫后重生的感觉。  晏姝辨别了下, 开心地说:“啊!这是丽水湾!”  几年前,贺南初离开陆城的时候,简直片瓦不想留下。  于是名下的房子全都送了晏姝。  眼下,车子极为贴心的停在丽水湾,现在已经是晏姝的房子。  “你赶紧下车。我自己去姑姑那。”  贺南初习惯性地抬腕看了下手表,但是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他在心里忍不住又骂了那个把他所有设备黑了的“合作伙伴”。  “哥哥,我今天……可以不回家吗?”晏姝不可置信地问。  她愁了一路该怎么面对傅冶。  现在像是得了特赦令。  “我先去看看他什么情况,”贺南初指了指身后的房子:“你今晚自己住这,能行吗?”  只要能晚一点见到傅冶,她什么都可以的。  晏姝惊喜地一个劲点头:“可以可以可以!”  “不该扔你手机的,”贺南初小声嘀咕一句:“明天我带新手机来接你,这治安很好,你不用怕。有事你用房间的座机找我。”  贺南初闭了闭眼,又补充:“有事你也找不到我。你直接找你妈……”  他和妹妹今日太惨了,都21世纪了,竟是两个没手机的人。  “好,”晏姝乖乖点头。  “明天十点,我来接你,一起吃个饭。”  “好。”  “穿好看点,带你见人呢。”  “哦。”  晏姝在哥哥的目送里,进了自己许久没来过的房子。  她并不知道哥哥打算怎么做,可却非常放心。  房间里都是灰尘,好久没人住过。  一进门,她忍不住咳嗽两声。  没办法睡人。  换下鞋子,晏姝便直接奔向储物间拿了清洁工具,在家做起卫生。  这样的灰尘气,实在睡不着。  等以后,她也要买一座院子,种满玫瑰。  她一边清扫,一边在反思,该这么补偿他。  金钱的补偿肯定要的,虽然他不缺。  道歉信也可以写一封。  他想要什么补偿,她都赔给他。  真是太对不起。  晏姝扫着扫着地,在快十点的时候,想起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前两天,她亲手定了个十点的定时微博,宣布她的好消息。  眼看着时针还有4分钟到10点,她慌得不得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白嫖人家的肉.体也就算了,这还损害名誉啊!  更糟的是,她的手机还被哥哥扔海里去了!  根本没办法取消发送那条消息!  忽地,她想到办法。  晏姝扔下手里的毛巾,三两步扑到家里的电脑前。  然后,她遇到第二个难关。  电脑密码多少来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她好不容易想到密码,已经十点五分。  呜……那条微博下已经有231条回复。  她连戳开看的时间都没有,只想趁着传播量不大,第一时间删掉。  可删掉微博后还是觉得空落落,良心不安的晏姝趴回电脑前,又发了句:“被盗号。”  可是,“被盗号”那条微博下的评论走向,越发诡异。  没有一个人信她的盗号。  “这咋了,怎么删了?辣么好看两双手!”  “我不管,我看见了就是真的!”  “太好了,女鹅终于长大了。”  “从女婿的手我就能看出我女鹅眼光好!”  “太甜了太甜了,珠珠你不要害羞。”  “我从手已经看出了CP感!”  “啊啊啊啊,男主是谁啊!”  “我要用尽我毕身八卦之魂,把我女婿挖出来!”  “……”  晏姝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弦断了。  不要扒啊!  她自己自作自受,可人家只是个无辜的可怜的受害者。  他还未婚未育,不能影响他的三次元生活。  晏姝不知所措的时候,火上浇油又想起另一桩事。  她腾地从桌子上爬起来,跑去给贺南初打电话。  “呜呜呜,哥哥,你快想办法帮我和傅野递个话。”  “这才几个小时,又要联系他?”  “呜呜呜,不是不是!我突然想起来,他要微博挂我!”  “……挂你干嘛!”  “他说我要是不要他,就发微博挂我!你快帮我找来他的联系方式,我要和他再好好道个歉!”  “他那么大一个人,肯定逗你玩的。”  “呜呜呜,是真的,他连博文都想好了。”  “是什么?”  “某集团总裁被小明星骗财骗色,人财两空。”  “嗯,可以,很形象。”  “哥哥!你帮我要来他公司的户头,我要把我的全部身家打一半赔给他!”  “这么多,挺舍得。”  “那怎么办嘛!”  “好了,赶紧睡觉。我找人监控着舆情,嗯?”  晏姝挂断座机,爬到一米八的大床上。  夜黑风高,一个的别墅冷冷清清。  她枕边连个手机都没有。  虽然但是,她想念薰衣草香气,想念满园的玫瑰花。  -  傅野自然并不能安眠,一整夜都在等消息。  凌晨的时候,他开了薰衣草的熏香机,想着眯一会,还有一整天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可头脑却一直清醒到太阳露出地平线。  一大早,在公司他得到三条消息。  第一条,本在外出差的晏小姐听说未婚夫上门,连夜赶回来。  虽然时间太晚,没能在大家长面前把婚事敲定,可这也算是许可的信号。  今天中午,订婚宴按计划举行。  第二条便是,贺南初失踪了。  池铮知道他已经忙得应接不暇,自作主张派人在岛上找了一整晚。  他们请了搜救队还海里捕捞,现在没有任何情况。  ……  这要是贺南初淹死在他的岛上,便绝对是盖过晏小姐订婚的大消息。。  昨天还好端端的,说是要观赏风景。  不过在海滩上,一时失足,或者贪水下了海导致这出命案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好在很快就查清今早贺南初竟然出现在陆城,晏家的公司里。  人活着就好……  第三条便是,他们昨天半夜买下的晏家订婚的热搜,还没发酵几秒便被人拦下来了。  估计是被当事人察觉了。  三条消息汇报完,池铮接着和他请示:“傅总,昨夜傅冶说没见到晏小姐的人,说是出差了。今天中午,订婚宴和立婚帖同时举行。您看……”  “照常举行?”傅野反问一遍。  按理说,贺南初已经回到了陆城,这不应该。  按照常理,他会拦着这件事这么快速的发展。  他现在也不是很关心这事态,只是敷衍地说:“看看他的手机好了没,能正常使用的话中午照常发照片过去。”  “是。”  傅野又随意交代了两句公司的事。  终于绕到他不敢问的话题:“她人……有消息了吗?”  池铮为难地摇头:“没有,丝毫没有任何消息,像是人间蒸发。我调取了陆城所有叫“贺珠”的人的信息,没有一个能和她匹配上。”  傅野半晌无言。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人间蒸发了呢?  那也许……她是不是……连名字都是假的?  像她母亲一样,“贺珠”只是个艺名?  可若是这样,就更没有什么线索可言。  他头一次,觉得如此失力的时刻。  “还有个事,”池铮犹豫了下和他通报:“贺总的公司突然开始撬我们的墙脚,跟我们签订合同几个大客户,都被他挖走了。”  “那违约金赔付了吗?”  “说来也怪,听说是贺总买单,”池铮犹豫地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把他关在岛上,所以被激怒了啊?”  “也许吧。”傅野颔首。  更有可能的是,他大概推测出傅冶去陆城急着订婚的事,他也出了把力。  “我记得……记得他唯一在乎的除了那个妹妹,还有个前女友,去调查下她是做什么的。”傅野扣扣桌子说:“必要的时候,拿在手里当底牌。”  “其他的先随他去,反正他的损失比我们大。”傅野轻扣桌子:“现在先把人给我找到。”  若小姑娘说的是真的,她真有个未婚夫。  拖得再久点,说不定小姑娘就变成人妻了。  “孟沂醒了吗?”傅野又问。  “还没有。”  “行吧,带我去医院看看他。”  “是。”  眼下,只能寄希望孟沂真的是知情人。  池铮知道老板心里着急,车子开得极快。  一路风驰电掣往孟沂所在的医院赶。  正当他一路油门的时候,忽然听到傅野大喝了一声:“停车!”  吓得习惯听命令的池铮一脚刹车的踩下去。  车子一个猛刹车,在柏油马路划出长长的痕迹。  幸亏路段上人不多,没有酿成事故。  池铮心跳如鼓,有点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刚要回头问老板有什么吩咐,便见到傅野摇下窗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路边一个姜黄色裙子的路人。  那个路人带着顶浅棕色的遮阳帽,微卷的发散下,小腿纤细。  仅一双腿便能看出是个美人。  池铮也看着这身形有些熟悉。  他明白了傅野的用意,开得很慢跟上那个人。  然后问:“傅总,您下车看看嘛?”  傅野看了许久,一样的身高,一样的体型。  他的心跳也变得极快,却并不是急刹车的缘故。  在那个路人微微侧头的一颗,他咬了咬牙。  “不用。”  他已经认出来了,那路人再像也不是她。  可腾起的希望,让他的失望更甚。  他极其落寞地仰在靠背上。  人到底在哪?  他长长叹了口气,第一次深深感到挫败,无比后悔在扣下贺南初和搞清楚她的身份之间选择了前者。  若是再有机会,他绝对不做这样的选择。  池铮看他情绪低落,一边重新一边故意捡开心事和他说:“傅总,现在十一点。根据晏家算的良辰吉日,那绿茶的订婚宴刚好开席十分钟。我们马上大仇得报。”  “晏老很信这些黄历、八卦之类。”  “不过,傅总,要我说,真的。就该把那绿茶的破烂照片投屏,他就玩完了,再也不用混了。还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见傅野没答话,池铮扫了眼中控台的时间又说:“估计这会,证婚人订婚词都念完了。”  “呵,您可别夸我。我连他们订婚词都打听到了,是这首,”池铮清清嗓子、假模假样地说:“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虽说有点土吧,但是有两个很重要的字“此证”!”  “‘此证!’板上钉钉!”  “那再过半小时,我就让他们把那些照片给贺总发过去?”  “嘿,贺总看到那些照片表情一定很精彩!”  “可惜咱们的人没能混进现场看到。”  “他们现场安保也太严了吧,晏家在当地确实极有威望啊!打击绿茶戳戳有余!”  “这招借刀杀人太厉害了,老板!”  傅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叮——”一封简讯传来。  傅野紧张地拿起手机,任何一条此刻的消息都可能是找人的线索。  结果是贺南初的简讯,极其嚣张的一句。  “我梭.哈,你敢吗?”  “叮——”有一条消息进来。  “傅总,贺小姐的事有进展了。我马上整理出来和您汇报。”  傅野看着两条消息拧眉,当即让池铮查一下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自己则在等第二个消息的回复。  池铮几个电话打到公司的各个经理那边,挂了电话开始骂骂咧咧。  “傅总,我给你说,贺总疯了。”  “他把全部身家拿出来和我们公司打经济战,疯狂打压我们的产品。”  “他那个样子,根本赚不到钱啊,还会赔死。”  “你知道他把价格压到多少吗傅总?”  “简直无法想象,比成本价低出50%。”  “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艹,他这样像疯狗一样,除了两败俱伤,还能有什么结果?”  “他是不是有病啊,傅总?”  “他要不是有病,绝对和您有仇。”  “不就把他关一关,黑个手机吗?他又不是没赶上妹妹的订婚宴,他自己也默许晏小姐和傅冶订婚了啊。”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傅野的脑子飞速地运转。  他觉得池铮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贺南初,如果不是有病,就是和他有仇。  是什么事,能让他的仇怨这么大?  甚至连整个公司都不要了,也要和他鱼死网破?  他隐隐的感知到究竟是为什么——  真相很可能是,根本没什么贺珠。  贺珠和贺南初一起消失了。  于是,陆城便有了晏小姐。  所以,她很有学识和谈吐,母亲管教严谨。  所以,她从未提及她的父亲。  所以,她急着带他去见病重的爷爷。  所以,她说过她有个哥哥。  所以,她和她的哥哥一起消失了,还对他撒了谎。  所以,她的档案毫无破绽却查无此人。  他一直当贺珠说的全是真话或者全是假话。  却根本没想到,她说的半真半假。  她是有未婚夫。  不是付钱的付。  是冶金的冶。  “快,池铮……”傅野语不成调:“掉头!掉头去陆城。现在立刻马上——”第58章 要私奔吗  池铮非常不解地从后视镜看着自家老板:“你说什么, 老板?陆城?您要观礼去啊?”  池铮看了眼中控台,极其肯定地说:“估计他们证婚词都念完了,而且,我们没请柬进不去。”  晏家是陆城有名望和底蕴的大家族, 最讲求这些礼法。  “去陆城, 掉头。”傅野又说。  “不是,这地方开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呢, 过去人都没了。而且, 我们不是还得找贺小姐吗?”池铮一边摆方向盘, 一边不解地问。  可他这火上浇油的两句话说完,傅野简直想跳车到站到马路中央。  他懊恼地砸了下扶手,然后叹息一声。  车子开始向陆城的方向开去。  从池泽市到陆城直线距离虽然不长, 可中间有一条水路很难修建桥梁,需要绕行过去。  这一去, 就得一个多小时。  现在已经十一点。  “叮——”短信声再次响起。  傅野低头。  之前说有消息的人也发来一张银行卡, 和它的户头信息扫描件。  银行卡便是晏姝前几日被人偷走那张。  屏幕上那张户头信息扫描件上明晃晃两个大字, 像是对他的讽刺。  他想起, 有很多个瞬间,有很多机会他可以搞清楚这一切。  比如,池铮说她档案有问题的时刻。  比如, 他们说晏家的小女儿最是乖巧漂亮, 和池铮拿到的照片截然不同的时刻。  他全都错过了。  现在是十一点,他注定也要错过。  “你下来, 我开!”  司机小池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机灵, 一边踩油门一边说:“使不得使不得。我开快点,我开快点。”  “再说一遍,停下, 我开。”  这一次,池铮听出他声音里的怒气,急忙踩了刹车。  车子划出极长的痕迹。  就这样,池铮第一次有幸坐在了老板车的副驾驶上。  但滋味却并不怎么美妙,有点忐忑、有点晕车还有点想吐。  不过,八卦如他,等红灯的时候悄悄地问了派去调查的员工。  看到和老板看过的同样一份资料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么回事?!  池铮复杂又崇拜地目光看了眼驾驶位的人,心里大呼牛.逼。  曾经有多崇拜他的计谋,现在就有多心疼。  “那个……傅总,我那个照片还按计划发给晏小姐的母亲、贺总还有晏小姐吗?”池铮挠挠头说。  这光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按时间,估计主婚人已经念完稿子了。  这照片……兴许还能挽回点?  “发,现在就发。”  池铮掏出手机刚准备运作,又听到老板说。  “算了,晏姝那份不发了,她母亲也不要发了。”  “为什么?”池铮忍不住问出来。  未婚夫出轨,这亲事还有的找补,趁着宴席没散去。  等真的亲朋好友都知道,再往后拖这事就很难办。  而且谁也不知道这照片是他们发的。  傅野回忆了下那些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他也认识。  托她的福,晏姝才进了他的房子。  他记得晏姝说过,和她关系很好。  “就发贺南初一个人,就够了。用我的手机,快点。”傅野把自己的手机扔过去。  “好。”池铮点点头,哆哆嗦嗦赶紧把信息发过去。  可无论如何,傅野都知道,这个时间,有些事已经成必然。  有些消息,他知道的,终归太晚。  “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  此时,在陆城的宴会厅里,一桌子人推杯换盏地热闹。  晏姝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有些拘谨地坐在主位上。  妈妈替她包了陆城最大的酒店——格斯饭店宴请客人。  诺大的能容纳上百号人的宴会厅里,只坐了一桌。  席间都是家里的大家长们,还有些母亲那边的亲戚。  她虽然没坐在主位,却一直被频繁提及。  晏姝抓紧了手里的筷子,拘谨得一点点细嚼慢咽着食物。  她的旁边,白色西服的男人咀嚼得比她还认真。  这是她长这么大,吃得最尴尬的一顿饭。  一个完全不相熟的人,坐在她的旁边。  抱着和她结婚的目的。  而她在一周前,当着他的面和别人亲亲我我。  晏姝小心地偷瞄了眼,一身白色西服的男人深深眼窝很像一个人。  却比他要瘦弱几分,气势也没有那么凌厉。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傅冶微微低头小声说:“第一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叫傅冶。”  “……”晏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们那天打了那么多次照面,他真的不记得她了吗?  一时间,晏姝不知道该不该戳破。  她小声地嘟囔句:“我叫晏姝。”  傅冶抬起头来,当着众多家长的面,用稍大的音量说:“我对晏小姐的第一印象很好。不知道你呢?”  “我……”晏姝咬唇,不知道该怎么接。  满桌人、连同妈妈不知道她跑去池泽市干的一同荒唐事。  她也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们知道。  “您很面善。”她模棱两可地提示。  “小姝,和小时候长得有几分像。”他含着笑和晏母说。  可晏姝却窘迫地涨红了脸。  她之所以小名叫珠珠,便是因为名字里的(shu)字,叠音起来没人肯喊。  然后,硬生生给她改了小名。  眼下,他这么称呼她,她又不敢当着妈妈的面解释。  “唉,我很好奇,你当初是救我妹妹的时候,是抱着扔一边的、还是推过去的?”贺南初打断了他:“我怎么听说是抱过去的啊?”  傅冶愣了下,而后说:“确实是抱着甩到一边的,那车旁边还有一辆,若是推岂不是害了晏小姐。”  “哦,记得还挺清楚,”贺南初点了点头:“那想必你小时候应该挺胖的?”  “嗯?”  “你比我妹妹大一岁,我妹妹那会长得跟个球一样,”贺南初比划了下:“我就想着你那会应该也不瘦。”  “说笑了,说笑了,”在傅冶愣神的时候,贺南初端起杯酒自罚了一杯。  晏姝听到这话,不由地高看了她旁边的人一眼。  他是救了她命的大英雄。  若是没有他,便没有在这坐着吃美食的自己。  晏姝端起眼前的小酒杯,冲着他说:“谢谢你。”  酒还入肚,门外一阵喧哗。  有人跑进来,和晏母低语了几声。  然后姑侄两个嘀咕一会,贺南初就出去了。  少了哥哥在,在满桌子长辈中,晏姝更加不自在,低头小口小口吃饭。  桌上的饭菜不是非常可口,没有林嫂做得好吃。  晏姝埋着脑袋想,不知道她的“楚楚”怎么样了。  以后也没机会再见到它了。  它只被她喂了一个礼拜,但圆润不少。  虽然仍然咬人,却知道不下狠口,只是恰到好处地留两个牙印。  也不知道,傅野怎么样了。  她包里带了不常用的卡,是公司分红,里面存了好多钱。  她已经找哥哥磨来了他的私人户头,她一会要把钱打给他。  人家给她买了那么多礼物,要还回去的。  稀稀落落地,客人开始走。  晏姝松了口气,可算磨到这顿饭吃完。  她为了摆脱和傅冶相处的尴尬,提前就约了小淳。  她下午要去陪小淳去看病,非常正当的理由。  “妈妈……我也可以走了吗?”晏姝小小声地问。  她约了小淳这件事一早也和妈妈提过。  晏母点点头,算是准许了。  “记得早点回来。”  “好!”  “要我陪你吗?”傅冶已经起身。  晏姝提上自己的手包拎着小伞,急急忙忙地喊:“不用!我们晚上见!”  顶着傅冶直勾勾的目光,她跑路得飞快。  晏姝早些时候查过,酒店的楼下的对面就有一家银行。  她打算先把钱打过去,再去找闺蜜。  在饭桌上的时候,就听人说雨下得极大,下了楼才发现比在之斤岛上那场雨都不小。  陆城的天气就是这样,非常的极端,不像池泽市。  晏姝把伞打开,站在路边开始踟蹰。  没有红绿灯,她不大敢过去。  可银行在对面。  水珠顺着伞面滚落在地上击起一朵朵水花。  晏姝伸手去接了下雨水,有点凉。  收回手,她左右张望着,等着一个机会,等冲到马路对面。  雨水迷糊了视线,对面的银行也看不大清。  “啊!”  忽然,她被人猛地从后抱住,忍不住叫了一声,伞都吓得一个机灵掉到地上。  又被人堵住嘴巴。  晏姝的心跳越来越剧烈。  这可是大白天,怎么坏人如此明目张胆。  她吓得不行,使劲挣扎了两下。  又想着,自己的家人就在背后陆陆续续出来,应该是安全的。  那该不会是千里迢迢跑来找她的傅冶吧?  呜……  晏姝挣扎地更加剧烈,身上被雨水浇透,生出丝丝凉意。  “是我。”  她不再挣扎,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心跳却越来越剧烈,像是砸在地上的雨滴。  后背贴着他的地方忽然变得熨热。  “私奔吗?”  他松开她,微微弯腰和她平视,看进她的眼睛里。第59章 难以克制  私奔吗?  傅野的话伴着雨点淅沥沥砸在心头。  一下一下砸出透明的四溅的水花。  长到二十岁的年纪, 第一次有人发出这样热烈的邀请。  从昨晚到今天,有点想见他,也有点怕见他。  真的见到人的这一刻,心里冒着些酸酸涩涩的泡泡。  他真的来了。  晏姝摇摇头:“不要, 我不要跟你私奔。”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能消化这句话。  找寻她实在困难,从昨晚至今天他有时候会很怕, 如果就此找不到怎么办。  如果一辈子见不到怎么办。  在见到她的这刻, 如临大赦。  把人真切揉进怀里的这刻, 才从意识恍惚的世界被拉回来。  可她说不要。  她亲口说不要。  她不要和他走。  心里有些抽痛,比起昨日的煎熬来说更甚。  像是被人慢慢地推入悬崖。  一直担忧的事情最终发生。  在一路奔来的路上,他知道她是谁后, 一直在隐隐担心一件事。  如果,她做的那一切的基础是只当他是未婚夫可怎么办。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 十三亿人口, 只有一个她。  无论是晏姝、贺珠, 对他来说只是个代号。  他喜欢的是这个人。  他担心, 他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称呼,一个代号。  他顶了别人的位置, 冒领了本该属于别人的欢喜。  她的喜欢, 回收了,放到了应该放置的人身上。  感情的戒断反应, 他这一日便承受了个遍。  忍不住去刷她没发过几条的工作微博。  一遍遍去拨着根本通不了的电话。  列表循环着她写的歌。  却提不起任何对现实生活的兴致。  像活回了那个一潭死水的时间。  他明知道, 理智是唯一的解。  却选择放弃抵抗。  他不由地紧了紧攥着她胳膊的手,后背的伤口被冰凉的雨水打得滚痛。  昨日没有清创,大概是有些炎症。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可他的姑娘狡黠地露出两个酒窝, 忽然笑着说:“我没订婚呢,才不和你跑。”  像在干涸无垠的枯黄荒漠,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心脏紧紧一缩。  他咬咬牙,忍过那阵酸涩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长长地舒出口气。  他这是被反将了一军,但可能仍然要感谢将军的人。  他刚刚问过格斯酒店前台,今日确有位晏夫人包下整个三层贵宾厅设宴。  他按照指示去了那层,在门口并未看见任何展台和迎宾照片。  傅野虽然觉得蹊跷,可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来晚了。  隔着门,他听到里面安安静静。  按理说,若是里面坐着十桌二十桌的宾客,不至于如此悄无声息。  他正纳闷的时候,贺南初从里面走出来,诚挚感谢他亲自为妹夫保驾护航。  他只想知道她人在哪,也没管他的冷嘲热讽。  贺南初问傅冶开了什么价,他愿意不计前嫌把私生子送来。  什么价?  陈老爷子为什么一定要把外孙送到陆城来的意思,他是知道的。  无非是这阵子,晏姝爷爷病情恶化的消息被泄露出去。  他们才确认,晏老爷子命不久矣。  不过是狼子野心,傅冶想趁机混进晏家一点点蚕食他们的基业。  更何况,晏老爷子病危的事,引得晏家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舞,想要占一杯羹。  晏姝确实不是经商的料,晏家也确实需要主心骨。  所以,陈老和他的外孙笃定晏家会同意这门婚事。  法律保护非婚生子女的权益。  他趁机敲了竹杠,让傅冶自愿放弃继承权,才把他送来陆城。  也留了后手,计划按时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发给晏家上下和贺家上下。  “不管给你多少好处,我都得谢谢你。眼下晏家在用人之际,不计前嫌。”贺南初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这样的家族,你也是知道的。多得是各玩各的,照片是你发的吧?都不算事。”  “实在要谢谢你,我妹夫才乖乖来陆城代替我管事。我可算不用管姑姑家那摊子生意,还要被人质疑动机不纯。”  他后面说的话,他已经不记得。  只记得,他来晚了。  他们订了诺大的宴会厅,怕是举行了盛大的订婚仪式。  晏家是十分守礼节的大家族,贺家和晏家大概都知道了他和傅冶的血缘关系。  傅冶和她订婚后,以他的身份必定是没有机会。  眼下,晏姝说的话像是他的特赦。  他哪里能想到,他们定了诺大的宴会厅,里面只摆了一桌。  对于订婚的事,一整个中午只字未提。  “你说什么?”傅野又确认了遍,话语却不成调。  “我没订婚呀。”她又说了一遍,轻松地笑了笑。  说完这句,晏姝紧张地朝后警惕望了望,动了动胳膊试图挣脱他的禁锢。  “不要在这站着,我害怕他们看见。我们跑吧?”  倒是有些像偷情的情侣。  雨水很凉,他不知道从格斯酒店出来后在这站了多久。  现在浑身浇透,衬衫贴在身上,刺骨的寒冷,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  这会他却忽然笑了下。  然后问她:“不在这,那去哪?”  晏姝冻得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然后朝着马路对面说:“我本来要去给你打钱的……”  她把目光移到傅野身上,又低头看看自己。  “你都湿透了,”她咬咬唇,问:“你要不要去我家?”  她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完全不防备他。  他弯了弯唇角,点头:“好。”  “那你跟我走。”晏姝走在前面带路,去了一旁的停车场。  掏出钥匙按了下,找到自己的小小粉色跑车。  她还记得他不能开车的事,直接坐进驾驶位,傅野跟着坐在副驾驶。  湿漉漉的两个人立时打湿了座椅。  池铮的车在后面慢慢跟着。  -  丽水湾离格斯并不远,晏姝三把两把就把车开到自家楼下。  开门的时候,却有点扭捏。  “我很久没在这里住过了,也没有请阿姨,你不要嫌乱。”  “没关系。”  傅野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却被晏姝躲开。  她尴尬地咬咬唇,急急地用食指把门扫开。  “进来吧,”她站在门口小声地说。  房间是三层叠墅,一楼是起居室。  傅野扫了眼玄关,用食指抹了下藏在下面的鞋架,确实一层灰。  “昨晚太困了,没收拾完。”晏姝在一旁憋红了脸小声解释:“我昨天才搬进来,之前跟妈妈一起住的。”  她随手扔给他一双拖鞋。  自己也蹬上一双,快步朝房间里跑去:“你等我一下。”  傅野留在客厅里站着等她。  雨水一滴、一滴顺着衣角渗透在入门的地毯上。  将浅黄色的毛毯染成深黄。  他打量着这间屋子,地理位置很好,视野开阔。  家装很中性,主色调是白色和灰色,偏沉稳的色系,装修倒不像是晏姝的风格。  角落里的积灰很厚,应该是很久没人居住。  “洗个澡?”晏姝带着一套崭新的毛巾、浴巾出来:“都打湿了。”  “好。”  傅野走过去接她拿来的那套洗漱用品。  他这才发现,在下面放着套男人的衬衫和西裤。  款式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  这破地方,现在看来怎么这么像婚房?  她这样的性子,留下未婚夫来住倒是在情理之中。  沉默几秒,他问:“你昨晚和谁一起在这睡的?”  “我自己呀,”晏姝撇撇嘴:“我不敢回家住。”  “那这衣服……”  “我哥哥的,他买来没穿,是新的,”晏姝指了指身后:“你先去洗个澡,一会该着凉了。我也和我闺蜜说一声,我不去找她了。”  “嗯,”他松了口气。  -  晏姝最终和小淳约了晚一点的时候再见,她觉得她需要个朋友来理一理现在的头绪。  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晏姝后知后觉地在客厅苦闷地拄着脑袋。  自己是不是不该把他领回家?  他们身份多尴尬。  可是自己在池泽市无依无靠的时候,人家也收留了她。  她想的入神,没听到水声渐止。  “吱——”地一声,浴室门被推开。  晏姝一下子猛地坐正,收起那副愁眉苦脸,微笑着朝后和他打招呼:“你洗完了?”  !!!  这个家伙,真的是把这个地方当做自己家。  怎么跟在池泽市一样,总是不系扣子就出来了。  晏姝把头扭回来。  她昨晚已经对自己在池泽市的行为做了深刻的检讨,要非礼勿视、非礼勿碰。  可他身材真好,克制好难。  脑子里一下子变涌出前天晚上的记忆。  晏姝懊恼地狠狠拍了下自己不受控制的脑袋,不高兴地说:“你把扣子系好再出来。”  他轻轻笑了下,过了会说“好了。”  “哦,”  晏姝一边点头一边朝后看,想问问他衣服合不合身,却一脑袋撞到人怀里。  他把她给从后面抱住了。  因为回头的缘故,她的脑袋顶在他的胸前。  晏姝连耳根都红了,两只胳膊撑在身前使劲推了推傅野。  她的声音被闷在怀里,传出来只剩下瓮声瓮气:“不行,你别这样。”  感受到她的抗拒,他松开她,低头皱眉问:“怎么了?”  “哥哥说你很坏,让我离你远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小声说。  傅野半晌无言。  他是挺坏的。  把他们兄妹俩关起来,还打算利用她。  他不知道这整件事晏姝知道了多少,从她背后站直走到她面前蹲下,哑声问:“那你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垂着脑袋的角度便能看到他的眉眼,晏姝重新抬起头,偏向一边。  她沉默半天,然后闷闷地老实说:“我觉得一夜之间不认识你了,和你不熟。”  “也不是这个意思……”晏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揉捏着手指,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我之前,一直把你当未婚夫看待,我从没想过你会不是。我以为我们会结婚的……所以……”  “我……我也不知道现在对你是怎么样的……”晏姝纠结地不行,连头也不敢偏过去。  “没关系,”他知道她的小脑袋瓜肯定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更担心以后连进这个门的权利都没,傅野安抚她:“你当我是普通朋友就可以。”  “普通朋友么?”晏姝抬头看着他。  傅野点点头:“嗯,你不是也有几个朋友的,我和他们都一样的。”  “和小橙子一样?”晏姝睁大眼睛。  “目前的状况,你可以这么想。”  “可我现在好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爷爷给我找的未婚夫,”晏姝使劲捏着指头:“你知道吗,我们在池泽见过他的。你一定想不到他是谁……”  “呜……我真是没脸再见他,”晏姝耷拉着脑袋:“就去看综艺录制那次,你还因为他发火。”  “他好像不记得我了。但他救过我,我要知恩图报。”  “我晚上要和他吃饭……我打算把事情和他说清楚。”  晏姝锁着眉说。  傅野在此时突然起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和他吃饭么?”他反问。  晏姝却看见斑斑血迹透过白色衬衫渗透过来。  长长的、深深的红色。  “你后背的伤还没好?”晏姝一下子忘了他的问题,忍不住站起来:“你流了好多血。我去拿药箱吧。”  没等他的回应,晏姝便小跑着把家里的药箱拿到客厅,递给他一件衣服:“你一会换这件,那件衬衫脏了。”  傅野接过那件纯黑色衬衫,搭在沙发上。  晏姝弯着腰踟蹰地站在茶几旁拿起瓶瓶罐罐来看,小声嘟囔着:“好像都过期了。纱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这瓶酒精还没打开,保质期两年……”  她从药箱里勉强挑出能消毒的东西,朝他招呼。  “傅野,你坐这,我给你上药吧?”晏姝拖了把凳子放到客厅当中:“碘酒过期了,只剩下酒精……行吗?”  他没说话,只是坐到凳子上,一颗颗解开纽扣,半褪在腰间,露出背部狰狞的伤处。  “这么深啊?”晏姝的指尖顺着伤口在背上轻触出一道弧线,而后感受到手下的人抖了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决心要克制了!”晏姝把手缩回来,毕恭毕敬地说:“我深刻反思了,我以前的行为确实不像话!”  “嗯,是有点。”他微微点头。  “你也这样觉得啊?”  晏姝懊恼地沾着酒精小心地帮他清创,她尽量不再碰到他,只是严谨地清理伤口。  “嗯,见人就扑上的行为确实很不对,哪怕是未婚夫也不可以。没有合法的婚姻存续关系,这些行为都很不礼貌。”他严肃认真地说。  “我都说没订婚了,你还不信……”晏姝一边沾着酒精一边和他聊,想着他能不那么痛。  他背后的伤口似乎有些发炎。  “我哥哥昨天找他了,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然后他今天……”  正说话间,晏姝听到大门处有窸窸窣窣地开门声。  “珠珠,我进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是哥哥的声音!  晏姝一边把酒精盖子使劲一拧扔到药箱里,一边小声催促傅野:“你快把衣服穿上,把衣服穿上!”  “哥哥,你等一下啊!”晏姝朝外面大声喊。  这房子以前是贺南初的,门锁他的指纹一直没删掉。  他想进来随时可以。  晏姝眼看着傅野把沙发上黑色衬衫套上,急急地听她的话一颗颗向上系。  知道还剩下一颗的时候,她松了口气。  晏姝小跑着朝门口和哥哥说:“好了,你进来吧。”  贺南初应声而入,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指着晏姝身后的人说:“你刚做什么了?你又对我妹妹做什么奇怪的事了?”  晏姝脸憋得通红,使劲摆手解释:“哥哥,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我帮他换药……”  她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一边回头指着傅野。  可她这一瞥不要紧。  难道他刚刚只剩下一颗扣子没系是自己眼花了。  药箱不见了。  那件沾血的白色衬衫不见了。  他正面对着门口,头发因为刚洗完澡有些蓬松,还有些凌乱。  直直地站在那,敞着件黑衬衫,一颗扣子没系,露出整齐的腹肌……第60章 在逃娇妻  站在中间, 晏姝快被两个人强烈的不合的气场击穿。  哥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的装束,这家伙和他中午见的时候已然不同。  呵,从上到下连衣服都换过一套了。  他只不过一个小时没盯着人。  动作还挺快。  他不客气地嗤笑:“你这上赶着来做情人?”  晏姝咬着唇,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并不知道哥哥骗他说她以后的婚姻是各玩各的。  贺南初朝傅野挥挥手:“你进来, 我们谈谈。”  他们两个人先后进了书房。  晏姝一个人蜷坐在沙发上。  她懊恼地抓抓脑袋。  哥哥一来, 像一盆冷水浇到头上,她现在恢复了清醒。  在看到傅野的那一刻, 行为不怎么受大脑控制。  可能是当人家未婚妻当久了, 行为都有了惯性。  她看他淋了雨, 一时不忍心就把他请进家里。  可这样,是不是超出一个普通朋友的范围?  无论哥哥说了什么,她总是重视爷爷的话。  今天一早, 在去格斯酒店前,她先去医院见了爷爷。  爷爷还是昏睡着, 带着氧气面罩艰难地呼吸。  紧紧合着双目, 甚至都不知道他最喜欢的孙女站在他面前。  她好心疼, 五脏六腑像被揪着。  爷爷出事的时候, 她还在外面兴致勃勃录着大自然的声音。  却突然接到家里电话。  一夜之间,变了天。  她从最受宠的孙女变成了晏家的女主人。  爷爷病倒前,把什么都替她想好了。  遗嘱什么的立得清清楚楚, 全都给她。  甚至, 连百年之后,她自己无法支撑整个公司都替她想好了。  未婚夫, 是担心她未来人生寂寞, 给她的陪伴。  也是担心她压不住家里的大伯,给她的依仗。  尽管,哥哥说那纸订婚协议不作数。  哥哥告诉她且不说娃娃亲根本不受法律保护。  一纸订婚协议, 需要双方家长亲自订立契约才有效。  她的婚约签字方是爷爷,傅冶的婚约却并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帮他订立。  并没有任何效力。  可尽管没有契约效力,也是爷爷的口头心愿。  眼下,傅冶来了陆城,愿意和她结婚,便是表明了态度。  这一次,她看了傅冶的资料。  性格温和,几次投资行为较为保守,父亲“早逝”,外公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公司。  而傅野……  他追了过来,她心生感激。  可哥哥说他城府很深。  哥哥在之斤岛上无法出岛她看见了。  哥哥的手机变成板砖她也看见了。  信息这样封锁,她的档案天衣无缝,只隔了一夜他就找来了,她也看见了。  他们只是“星期”情人,连她都无法判断自己是否真情实意,他的感情基础又能有多深厚?  他这样跑来,大概是运筹帷幄惯了,突然有个人消失了,不喜欢失去掌控的感觉。  她见过哥哥失恋时候的样子,他进了她家门后的冷静自持,不及哥哥当初的落魄。  他说过,他不想要小孩的。  她的爷爷还想着,能有个小孙子继承衣钵。  能有多深情呢?  她因为愚钝,从未谈过恋爱。  而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品行外貌、这样熟稔的调情技术,她不过是莺莺燕燕中的一个罢了。  没多久,他就会忘掉她,忘掉有一个叫珠珠的女孩子那样冒失地闯进他的世界。  而她,在珠珠之前,首先是晏小姐。  大家族的婚姻,大多是利益的联合。  她母亲便是,听说和他的父亲才貌相当、地位相称、相敬如宾。  傅野……从理智判断,于她这样的孤女,并不是很好的联姻对象。  她现在只希望,她把前段时间的荒唐经历告诉傅冶,他还能接受她。  他们可以从普通朋友处起,她再也不会那样鲁莽交付一切了。  晏姝从茶几的抽屉拿出纸笔,刷刷刷写了一排字。  然后把揣了一整天的两张卡连同纸张,带着自己的愧疚一同垫在杯子下。  “对不起,前些日子多有打扰,不敢奢求原谅。  现完璧归赵并附赔偿。  再见面,叫我晏姝吧。”  -  明明是她把别人给骗了,她是个骗子,可晏姝在离开家门的一路都心神不宁。  她开着自己的小粉跑车,去见了小淳。  本来她和小淳约了陆城的医院,想去替傅野找个医生。  但是现在,她见到他以后,乱得没了心情。  晏姝在咖啡馆愁眉苦脸地戳着拿铁里的冰,直到听到闺蜜的声音。  “珠珠,怎么一周多不见,你脸上上肉了啊?”小淳跑来捏捏她的脸,然后笑着说:“跟未婚夫处得不错嘛?”  都怪林嫂的饭太好吃。  可晏姝连苦笑都做不出。  小淳发觉她的情绪不对,收了调笑,把手包放到桌子右侧,抚了下裙子坐下来,严肃地问:“怎么了,你这是?和未婚夫吵架了?不是中午一起吃饭了吗?”  晏姝撇撇嘴,说不出话。  “发生什么了?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小淳上下打量她:“有点像我失恋的时候,中午吃饭家长不同意婚事啊?你们……婚约作废啦?”  “呜……”听到婚约两个字,晏姝就头疼。  都什么事嘛!  小淳见她一张脸皱成苦瓜样,还没坐热便站起来坐到她旁边,把她搂怀里:“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想哭就哭出来,啊……”  晏姝本来不想哭的。  在小淳无限母爱光辉下,立马泪珠子就涌出来。  伴着些说不明的乱七八糟的情愫。  她是怎么办到把事情搞得这么糟糕的?  这件事她不敢跟妈妈说,担心把妈妈也气到住院。  她复杂的心事也不敢和哥哥说,她觉得哥哥这种自己感情都搞不定,整天缩在蜗牛壳里连陆城都不敢回的直男,肯定也不能帮自己厘清。  她甚至连昏睡的爷爷都不敢倾诉,爷爷该多揪心。  她真的好难受、好矛盾,不知所措。  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傅野了。  以为一切都会是场梦,随着傅野的消失留在池泽市。  可他找过来了。  她觉得更难办了。  她到今天,才有机会彻底痛快哭一场。  小淳从来没见过晏姝哭得这么伤心过。  她认识的晏姝一直都是自信且有光芒的。  她活得很简单,一心扑在音乐上,做到伤感的曲子时会因为共鸣掉掉眼泪。  会因为想吃的东西售罄而撇嘴。  知道爷爷瞒着自己一直患病的那次,是她见过晏姝哭得最惨的一次。  可她很坚强,立即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两天前,她们聊天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这是怎么了。  她耐心地一点点问出晏姝的经历。  听完后,也一时木在当场。  晏姝去池泽市的事,是林旖嘉一直撺掇的。  她当时虽然觉得不妥,但是觉得林旖嘉一直是他们三个人里最靠谱和有主意的。  而且林旖嘉毕业后就回了老家池泽市,会和晏姝有个照应。  可没想到,会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怎么办啊?小淳,”晏姝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在傅野没有出现在陆城的时候,她还觉得她给他一大笔赔偿,然后怀着愧疚从此不相往来是最好的结局。  可傅野出现在陆城,识破她的身份,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修罗场中。  而且,爷爷给她订婚的对象,还是目睹过她和傅野独处的见证人。  这到底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她回来后,还缠着哥哥要了傅野的资料。  很好,她之前的设想都是正确的,傅家的生意在他接手后确实比她家生意还铺的大。  她好怕处理不好,傅野给她家生意使绊子。  小淳愣住,过电影似地想起这几日晏姝和自己的聊天记录。  她每天甜甜蜜蜜和她说未婚夫多好看多好看、多能干多能干。  然后,她作为共犯,竟然还教她“试婚”?!  她使劲回忆了回忆,她教完晏姝的第二天,她十二点才起。  她这是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闺蜜?!  “怎么办?”晏姝不安地用手指在桌子上画圈圈:“他人在陆城。”  小淳张了张口,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干巴巴地问:“那他人呢?”  “在我家呢,”晏姝把头埋在胳膊里,补了句:“和我哥哥在一起。”  “我哥哥不喜欢他,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之斤岛上合作没谈成的关系,”晏姝声音闷闷地说:“不过,我给他留下一张银行卡做补偿,然后才来找你的。”  “你又跑了?”  “嗯,”闷闷的声音从晏姝胸腔里发出,她小声说:“我晚上要和傅冶见面,我打算跟他老实交代……”  “……你晚上还要去见另一个?”小淳惊呼出声。  “这个是提前妈妈和他约好的,”晏姝趴在桌上:“妈妈说,救命恩人来了,我们得尽地主之谊,让我带他转一转。”  “那你们婚约的事?”小淳迟疑地问。  “先不说我的态度,他要知道我的荒唐事,估计也不会要我了。”晏姝趴在桌上,无力地说。  小淳拍拍她的肩膀:“也对的,先解决一个。”  “所以,今晚你能陪我一起见他吗?”晏姝抬起头来。  -  事实证明,逃避可耻,但有用。  晏姝回了陆城后,换了新的手机号和微信号。  陆城是她的地盘,她自如地穿梭在大街小巷。  而出了傅野的势力范围,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很难找到她。  晏姝晚上和小淳一起,和傅冶开始了尴尬的三人行。  虽然,她清晰地知道,这一趟自由行的起点应该设在医院。  她应该带傅冶去见爷爷的,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把带另一半去见爷爷看作是神圣无比的事情。  甚至比那一纸婚约、比在台上当着证婚人宣誓、比那红色的价值七元钱的小红本更加珍贵。  她甚至一想到和傅冶一起站在爷爷病床前的情形,就很想逃避。  对不起,爷爷,请原谅我现在无法带他见你。  作为补偿,她带着傅冶去看了陆城有名的高塔,去吃了她超喜欢的小吃。  傅冶说想参观下她家的公司,她带他去了。  傅冶说想看看陆城最高的地标建筑,也就是她家的产业,她也带他去了。  小淳一边玩手机,一边开玩笑说:“大哥,你这样不行啊,你选的地方一点都不浪漫。”  然后,傅冶说:“那我们去游乐园吧。”  在听到游乐园三个字的时候,晏姝的心里微微一刺。  司机一路跟下来已经发现了无论傅冶说什么,晏姝都会吩咐他把车开到哪。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离游乐场不远,没等晏姝吩咐,司机就一转方向盘,把车头开向游乐场的方向。  晏姝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在游乐场门口,司机把车停下。  在游乐场门口,小淳便一眼看到了里面的摩天轮。  在夜色里,亮着五颜六色的灯,一间间小房子像是融入天际的秘密城堡。  “哇塞,我好久没做摩天轮了,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小淳仰着头说。  晏姝扯了扯嘴角,心事重重,想跟着配合却没有笑得出来。  一同坐在后排的傅冶却好像突然有了话聊。  他一直在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他说他小时候常常和爸爸一起逛游乐园,他喜欢坐在爸爸的脖子上,那时候就感觉自己像一个将军。  他的父亲个子很高,他骑在父亲身上,觉得自己是个巨人。  他说他每次逛游乐场,爸爸都会给他买一堆玩具,什么冲锋枪、小汽车。  他小时候甚至玩游乐场玩到吐。  “我近些年却是再也没去过游乐场了,现在看到还真是怀念。今晚我们玩一晚上吧?”  傅冶笑着对他说。  晏姝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冶。  根据贺南初的情报,傅冶是个私生子。  她昨天看过的资料,傅冶的外公一直对外宣称傅冶父亲早逝,他并没有名义上的父亲。  所以他口中的父亲多半是他的生父。  他的生父没有认下他,却对他这么好?  晏姝有一刻失神。  她想起傅野夹在书里的泛黄的那页信。  他一直想和爸爸坐过山车,可却一直没有坐到。  甚至连生日那天,都没能满足这个微小的愿望。  一个八岁的孩子,悲伤地在生日那天写道。  “如果我是个养子该多好。  那样,我就可以不会有这种奢侈的渴望。”  他甚至期盼,自己是个养子,便不用伤心了。  那既然,傅野不是她的未婚夫,他便不是私生子。  那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平。  为什么傅冶是一个私生子,他的爸爸都会带他去坐摩天轮,直到他已经厌倦毫不感兴趣。  而一个八岁的亲生的乖巧的孩子的生日愿望,却丝毫得不到父亲的满足。  想必,傅野日记里,生日那天父亲脖子上背的孩子便是另一个私生子吧。  像眼前人一样的,私生子。  他的妈妈抢了别人的男人。  他抢了别人的父爱。  她听老管家说,傅野小时候是个很听话很乖巧、门门课第一的好学生。  这么乖巧的孩子,傅野的爸爸为什么不带他去坐过山车呢?  为什么要陪一个不过生日的私生子去游乐场呢?  “晏小姐?”傅冶打断她的思绪,笑了笑:“累了吗?去摩天轮里休息下?”  他将手伸过来,试图去握她的。  晏姝躲了过去。  他尴尬地笑笑:“是我孟浪了。我尊重你的意愿,我们从朋友做起。你会发现,我们是最合适的。”  小淳透过后视镜看到闺蜜的神情,在副驾驶打着圆场:“哈哈哈,先不说这个,我好想去坐摩天轮啊!”  傅冶转头看着摩天轮,笑了下说:“嗯,虽然已经玩腻了。但是好多年不坐,还真是怀念。特别是现在这一刻,我非常期待。”  晏姝看着傅冶的侧颜,仿佛看到了那个八岁的求而不得的孩子。  他是多渴望父亲和他一起过生日、逛游乐场,甚至日以继日地好好学习。  却在生日那天,等到父亲将另一个孩子举过头顶,笑着说:“爸爸带你去游乐场。”  他那么好,他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凭什么连私生子都能被满足的愿望,傅野却得不到呢?  晏姝像是赌气一样,忽然就不想带他进去了。  眼前,便是“陆城游乐场”亮着灯的招牌。  傅冶眼看着对里面一脸憧憬。  “我不想去。司机,掉头,我们去排玫瑰糕。”她头一次当着小淳和傅冶的面,甩了大小姐脾气。第61章 一纸婚笺  小淳见晏姝情绪不大对, 没再表达意见。  倒是旁边的傅冶看着车窗外的摩天轮小声提醒了句:“来都来了,晚上的摩天轮很好看,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晏小姐,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晏姝冷冰冰地说:“我现在就想吃玫瑰糕。”  玫瑰糕, 在池泽市晏姝就非常想念。  她那时候还后悔, 没有给傅野带一些去。  从游乐园到那家卖玫瑰糕的店并不是非常远,只是这个点, 非常堵车。  司机切换了导航, 看着一路标红的路线难办地揉揉额角。  可他自然得罪不起晏姝, 听话得把车子掉头。  那家老字号的店不一定每天都有外卖,甚至连开到几点都全看店长心情。  一路走走停停,他们三个人好不容易到了店里。  晏姝穿着红色小裙子第一个下车, 她冲到前台,雀跃地说:“老板, 打包四份玫瑰糕!”  好久没闻那个味道, 她太想念了!  “小姐, 今天没有玫瑰糕了。”前台抱歉地说。  “没……没有了吗?”晏姝瞬间像霜打的茄子,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店里。  “没了,”店员摇摇头。  虽然外卖没有……但是晏姝并不死心。  今天的客人并不算火爆,她又问了遍:“那我堂食, 还有吗?”  “抱歉, 今天玫瑰糕售罄了。”店员轻轻摇头。  傅冶和小淳也跟了进来。  五月的陆城,天气很极端, 十分炙热。  不像池泽市, 绵绵的渐冷或渐热。  三个人游玩了一路,到了这家店已经没什么力气。  小淳已经听到店员的话,知道闺蜜吃不到自己好的那口, 今晚怕是要寝食难安。  果然,晏姝皱着眉,一脸遗憾全写在脸上。  她在池泽市待了一个多礼拜,一直念着这口。  哪怕林嫂的薄荷糕都无法弥补玫瑰糕的缺失。  “真的没有了吗?”晏姝执着地又问了遍。  “没了,您要么点点儿别的?”店员客气地说。  “不用了。”晏姝失落地摇头。  吃不到念念不忘的东西,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遗憾,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焦躁。  晏姝情绪很沮丧,说不出的委屈。  再加上一整晚的心不在焉,她的心情被这最后的稻草压得极差。  她叹了口气,垂着脑袋出了店。  在门口,念念不舍地又回了头,看了眼店铺。  这个点,天气有些闷热,蚊虫已经肆虐。  小淳能看出晏姝心里有多难受,心里却想着明天要早些来排队,给闺蜜一个惊喜。  她拍了下身上招惹的蚊子,轻声说:“先上车吧。”  傅冶在店里已经轻轻不耐烦地皱眉,在推门出来后已换上彬彬有礼的笑容。  他站到晏姝旁边,柔声说:“晏小姐,这家店还真火爆。既然这么好吃我下次再来陪你排队。”  这一刻,小淳白眼快翻到天上。  大热天、又有蚊子咬,陪人排这种队是什么浪漫的事吗?  连她都想好,明天偷偷帮晏姝排队。  旅游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晏姝一整天心不在焉的状态她看在眼里。  可她两眼跟明镜一样,就这个男人一路要求的旅游路线,足以证明人不大靠谱。  晏姝好心好意带他去参观了陆城著名的景点,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给他看看。  而他提的意见,却全是参观晏家的产业。  生怕别人看不出他要的是什么。  虽然家族联姻摆明了是这些东西,可被搬到台面上毫不遮掩,小淳心里有点替闺蜜不舒服。  小淳晃了晃晏姝的胳膊:“算啦算啦,下一次我排队买给你。”  “嗯,”她耷拉着脑袋应了声。  “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家吧?”小淳看了眼表提议。  “好吧,”晏姝恹恹地点头。  这一晚,实在是太不顺了。  小淳第一印象便不喜欢傅冶,她提议先送晏姝回家,毕竟晏姝的家离得最近。  这样,他们便没有独处的机会。  晏姝松了口气,傅冶面上也客客气气同意。  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玩具店。  晏姝喊了停车。  她搬出家,住在一直没人居住的房子,其实还有些怕。  甚至在过去的一周让她有了新的习惯,睡觉的时候没个伴儿睡不太熟。  所以透过橱窗见到玩具熊的这一刻,她就想着要奖励自己一只。  晏姝挑了个很大的玩具熊,甚至比她还高大,抱起来极有安全感。  她笨拙地把棕熊抱在怀里去了前台。  傅冶跟在后面,朝后瞧了眼价签,然后快走两步想要帮她结账。  晏姝没肯,她和他分得很清。  “我当你是客人来的,不能要你的东西。”  傅冶又推脱几次,见她不肯也就作罢。  头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晚上又一直陪客人游玩陆城,把晏姝累的够呛。  后半程,她没怎么说话,在车上昏昏欲睡。  等到了丽水湾,还是被小淳叫起来。  可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向四周的那一刻,晏姝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她拖延症犯了一天,摊牌的时间只剩下现在了。  晏姝在车里踌躇下,最终抱着熊下车。  她转身朝车里摆摆手,客客气气喊车里的傅先生下来。  当傅冶真的站在她对面的时候,晏姝抱着熊耷拉着脑袋,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晏姝在一棵大榕树下扭捏地搓着玩具熊的绒毛,为难地起头:“傅先生,我们之前见过。在池泽市,你还记得我吗?”  傅冶没有答话。  怎么能不记得呢?  长得像仙女下凡的姑娘,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桃花运。  结果,她却跑到自己死对头面前说是他的未婚妻。  当晚,他在那丛橡树下,看见他们拥吻。  一次又一次。  直到外公给他看了晏姝的真实照片,他才知,他的未婚妻被别人搂在怀里。  现在,她脖子上的暧昧吻痕也在张牙舞爪地宣告着他们的亲密关系。  而他拿着婚书来到陆城,却处处受掣肘。  他已经签了放弃继承权的协议,并无退路。  可贺南初突然出现在陆城,自然而然地阻拦这桩婚事。  把他幼时的婚约说成一张无效的纸。  把他翻身的砝码说得毫无用处。  于是,他在晏家面前的身份只剩下一个“恩公”。  他为了自己的私念和无奈处境,被迫沦为一名普通追求者。  本来开局便是满级神装,现在需要从零开始积累好感。  都怪忘恩负义、蛮不讲理的贺南初和晏家。  他的计划全部落空。  只能希望这位晏小姐念着他“救命恩人”的身份,念在她爷爷的嘱托,能信守承诺,早日想通嫁给她儿时的“救命恩人”。  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不仅自己要装作不知道晏姝在池泽市和别人搂搂抱抱的事,还要帮她瞒着不让她的家人知道。  只因为他担心晏母碍于女儿的清誉,把他彻底出局。  毕竟,傅野是他的“哥哥”。  现在,晏小姐要和他摊牌了。  他从这刻起,要死死守住两个秘密。  一个是,他在池泽市看到她和他的哥哥在一起。  另一个是,这个姑娘,他小时候压根没有见过,更遑论救过她的命。  他签了放弃继承权的协议,就必须娶到晏家唯一的小孙女。  “你真的没印象了吗?在综艺录制棚里,”  晏姝把头低得极低,她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她那天把手挽进傅野的臂弯里,还说了那样的话。  晏姝深吸口气,语无伦次地说:“我……我那天,和别人……你送我两个荧光棒,你说是志愿者……我在镜子前涂口红碰见你……你有印象了吗?”  晏姝小声地说:“我在池泽市认错了人,我把他当做是未婚夫……我和他在一起一个多礼拜,我住到他家里……我还……”  “好了,”傅冶打断她,从口袋里拿出张红色的纸。  他低头看着那张红色的纸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真的都不记得。而且,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怪你,你也别放在心上。”  “那不行的,我不能……”  晏姝打算摊牌,在事情没有变的更糟糕之前。  傅冶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  他眼尾细长,天生就带些多情:“以后忘记那件事吧,不知者无罪,你只是被人骗了。我也不会记得在池泽市见过你。哥哥说让我们从朋友开始处,我当时一口同意。今天,当做我们的新起点?”  晏姝小声辩白:“我不是被骗……”  “不说那些了,以后你再也不要提池泽的事了。我们都当做没发生过,”傅冶把纸递出来:“我只知道,你和我订下了婚约,哪怕你们觉得是一张无用的纸。”  晏姝愣愣地看着目光里多出的红纸。  红得刺眼。  耳旁是男人温和的声音:“这一份婚书是你的,我昨晚从阿姨那里拿来的。想必你还没有见过,快收好。”  他怕她说出别的话来,幸好拿了婚书可以堵住她后面所有的情绪。  晏姝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红色信笺。  这样一张纸,清清晰晰记载着她的婚事,差点订了她的一生。  她僵硬地展开,却被上面的字刺得眼晕。  真的是婚书,真的是爷爷的字迹。  -  晏姝落荒而逃。  揣着婚书抱着玩具熊。  甚至忘了和小淳说再见。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纸红色信笺。  她真真切切地感知到,她的身上背负着这样的一纸契约。  纸张上“恩公”两个字像座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甚至有些慌,像个说谎的小孩。  她见到哥哥是如何把傅冶逼在角落里,然后凉薄的说这一纸婚约无效。  傅冶自然反唇搏击。  哥哥问纸上的傅炙承是他的谁?凭什么替他订婚约?  古往今来都没有毫无血缘的人替人订婚约的道理。  傅冶脸色煞白,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彻底哑了火。  可是,这真的无效吗?  在此之前,她对那场车祸毫无记忆、并且潜意识逃避去回忆。  可看到婚书那刻,她却觉得亏欠这个人太多。  她今天不该对他发脾气。  晏姝抱着熊吭哧吭哧朝家门口走。  一路感慨万千。  做个人好累。  欠人情好难。  她今天这样辛苦、难熬的人类,甚至连口想吃的点心都吃不到。  连怀里的熊都欺负她,它大得根本抱不动。  太艰难了!  晏姝送走了载着小淳和傅冶的车,一步步从榕树下朝自己的小房子走。  在即将踏上家门口的台阶时,她停住脚步。  家,难道就是安全的吗?  她想起出门时,自己留下的纸条。  不知道傅野回去了没。  但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她写得那样伤人了。  她让他喊他晏姝,明确了他们淡如水的朋友关系。  他那么优秀和自傲的一个人,应该已经连夜驱车回了池泽市。  晏姝站在别墅门口的楼梯下抱着熊,迟迟没有进去,朝左右不断张望。  家里黑漆漆的,没个灯光。  路灯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带着怎样的情愫在这看来看去,迟迟没有迈开步伐。  她到底在盼他走还是留?  不过,哪都没他的影子。  傻子才在这等一天。  他一定早就走了。  “找我?”  ??!!!  人怎么能从正上方的台阶上下来?  晏姝吓了一跳,抱着熊踉跄地后退一步。  傅野在这多久了?  不会真的一整个下午和晚上吧?  那他……看没看见她在榕树下和傅冶说话啊?  晏姝,你要打起精神。  你们说好了只是朋友关系,心虚个什么?!  晏姝强装镇定,却无比后悔拖延症的发作,导致拖到在家楼下才和傅冶摊牌。  导致自己天天在修罗场里煎熬着。  她和傅冶明晃晃地在家门口聊了那么久,估计傅野肯定早就看见。  他的表情泰然自若,朝下俯视她。  可这样的气场她好怕。  晏姝蹙眉,抱着熊又连连后退几步。  “跑什么?”他轻笑:“你这是,没脸见我?”  “……我没有,”晏姝咽了咽口水,朝楼梯下躲,求救似地看向来时那辆车的方向。  小淳在车里,和车一起不见踪迹。  怎么办呢!她为什么这样想躲?  “那就是怕我,”他冷冷地又说。  “我不怕。”  “那你躲什么?还是你哥哥其实什么都没和你说。”  傅野一级级地走下楼梯。  他的动作轻松随意,而晏姝把怀抱里的熊当做救命稻草使劲抱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  “知道我现在想怎么样吗?”他又下了一级台阶。  晏姝警惕地摇头。  “想听实话么?”  “……嗯,不,”晏姝犹豫着点头又摇头,这会她下意识觉得怕了。  “实话就是想把你再关起来。”他终于走到她面前。  她震惊地抬头。  而后,他笑了下:“不过没关系,我和你关一起。”  晏姝怔怔地消化这句话,躲在熊后面。  “当真了?”傅野笑了下,拽了下熊耳朵,然后放缓语气说:“你很乖,你找了个朋友陪着一起。所以,我不会这么做。”  “……我……”  仿佛又回到池泽市那段被他的思绪牵着走的阶段,晏姝下意识解释:“我……我妈妈让我带他逛一逛陆城,尽地主之谊。我是导游。”  他没接着纠缠这个问题,却周身充满戾气。  “这熊,他送的?”傅野摸了摸熊的耳朵。  “没有,我自己买的。”  傅野盯着熊,一言不发。  那目光灼热到晏姝的目光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她好怕他看出自己不敢一个人住、也习惯有人陪着。  可他摸着熊的耳朵,忽然转了话题:“那……玩得开心吗?”  “不开心……”晏姝耷拉着脑袋。  实在是糟透了。  连个玫瑰糕都没排上。  天气闷热、还有蚊子,到处都是游客。  她还在游乐场门口朝着小淳和傅冶发脾气,不肯进去。  她甚至见到了婚书。  “我玩得不开心,”晏姝撅着嘴说:“你不要在凶我了,再凶我我会哭。”  她愁眉苦脸地立在他面前,把她的委屈写在脸上。  说不揪心是假的。  他和贺南初聊天的时候,便听到门“咔”地一声响。  然后她的哥哥就体贴地向他汇报了晏姝今天的安排。  真好,她下午陪她的救命恩人逛街去了。  带着他头天烙下的吻痕。  他带着“楚楚”在她家门口,看着他们在树下的聊天,是一分一秒的凌迟。  却在此刻,听她说不开心时,戾气尽散。  “这是怎么了?”他的声音软了下来。  “……”晏姝咬着唇没回答。  “饿了么?”他问。  “不饿,只是心情不好。”晏姝耷拉着脑袋。  傅野收了收手,偏头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关于傅冶的事,自然不能和他提。  晏姝避重就轻地把最后一根稻草的名字说了出来:“但我好想吃玫瑰糕。我找了一晚上找不到,还被蚊子咬,今天实在是太惨了。”  傅野把垂着的右手举起来,递到晏姝面前。  一盒粉色的玫瑰糕。  是什么心情呢?  眼前的人是神明吧,听到她一天的祷告?  她为之揪心一天,觉得做什么都不顺心的东西,忽然被填满。  就在看到这盒想了一天的玫瑰糕这刻。  晏姝圈在熊前面的手接了一下玫瑰糕的袋子,眼里瞬间亮晶晶的欢喜。  不过片刻,她又耷拉下脑袋,然后咬唇问:“你是从哪跟着我的?你知道我去买它了?你还看到什么了?”  有没有看到他们曾停在游乐场片刻。  “没有。我找不到你,”他浅笑了下说:“我只是记得,在池泽市你说你很想念,你说要带我去吃。”  晏姝鼻子一下子酸了。  她随口提的话,他还记得。  她说带他去吃,今日却领着别人。  她答应他的事一样都没做到。  “……这个……还是你拿着吃。最终也不是我带着你去店里,我很愧疚。”晏姝把玫瑰糕举起,僵着手递给她。  “这是给你买的,我吃过了。”他没接。  “那你觉得好吃吗?”她又问。  傅野犹豫了片刻,却回忆不出味道,他点头:“嗯,好吃。”  “我也觉得好吃!”晏姝一晚上的众多心愿终于有一个实现,她觉得没那么委屈了。  “那你吃过它,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像蕴着夏天的风。  心里那些酸酸涩涩的气泡一个个炸裂。  她最受不住他这样温柔的语气。  晏姝忍不住鼻子更酸了。  心情好一点吗?  妈妈从来把大家族的体面和荣耀放在第一位。  她根本不会考虑她会不会开心,只会想着大家族的体面,不想漏人口舌。  救命恩人就应该由她亲自带着,才显得她知恩图报。  哪怕她今天十分没有心情。  她咬咬唇,觉得委屈极了。  可心里装了遭大秘密却无从吐露。  那盒玫瑰糕糕像是极速拉近两人关系,一下子他便成为她的好伙伴,像回到从前。  晏姝委屈地撇撇嘴:“怎么办,我快憋死了,我有个大秘密能告诉你吗?”  “当然,”他点头。  “我今天见过婚书了……”晏姝把头藏在熊的背后,纠结地皱着眉说:“我哥哥跟我、跟傅冶说婚书不作数,可我自己知道的,他只不过是钻了漏洞。”  “漏洞?什么漏洞?”傅野锁眉。  “怎么办啊,和你重名的我的未婚夫其实是私生子。”  原来是这个。  “嗯。”傅野了然的点点头。这事他最清楚不过,随意安慰句:“没事,这件事不会被人知道。”  没人会知道和晏小姐的订立契约的人是个私生子。  “我不是说这个,”晏姝紧紧攥着熊:“婚书上,男方签名的代表人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可他没有被认回家,所以没人知道那是他父亲。哥哥才说婚约不作数。”  晏姝一想到这件事便慌得六神无主:“可我知道的,他是婚书上那人的亲儿子。怎么办,如果他哪天被认回去。我怎么办?我是不是要立刻嫁给他?”  晏姝说的每个字傅野都听得懂。  可串在一起后,却震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现在的心情该如何说。  男方签名人是傅冶的父亲,那不就是傅炙承么?  他一直以为晏姝的爷爷晏笙炽与傅冶的外公交好,定下婚书。  却没曾想,订立婚书的却是他的父亲。  他印象里的,傅冶和傅炙承确实来过陆城,而那次他也在,还救了一个小孩子。  他生出一个绝望、荒谬却充满希望的想法。  “珠珠,你的婚书能给我看一眼吗?”  他强忍着按着对贺南初的承诺、对晏殊的承诺,在她面前做一个普通朋友。  却在这一刻,冷漠一晚上的面具被尽数撕毁,只剩下急迫追问。  忍不住没有像约定好那样,喊她晏姝或者晏小姐。  “嗯,我拿给你……”晏姝一只手抱着熊拿着玫瑰糕,一只手去掏婚书,却掏不出。  傅野接过那只熊,帮她腾了只手。  “算了,你跟我去客厅看。这光线不好。”晏姝看着傅野抱着一人高的熊,觉得没必要在这喂蚊子,朝他摆摆手:“辛苦你帮我把熊拿上去,这个太沉了。”  傅野只想立刻看到那张纸,可耐不住晏姝这样说。  他点了点头,抱着熊一步步朝台阶上走。  这十几层阶梯,像是受刑。  他这几日有多挣扎,他有多恨那张纸,此刻便有多觉得世事可笑。  一进家门,晏姝便接过那只熊放到沙发上,又递给他双拖鞋。  把婚书给他看的行为,晏姝觉得很奇怪。但还是一脸难为情地把一纸红信递给他:“给你。”  傅野慢慢地展开那纸红色信笺。  黑色繁体小楷毛笔字迹娟秀工整。  “感苍天庇佑,念救护之恩,今晏姝,年六岁,与恩公结为婚姻,永矢良好,百年不渝,合行立此婚书为证。”  下面的落款是傅炙承和晏笙炽。  心脏像被网攥着,闷得无法呼吸。  “你出车祸的时候六岁吗?”傅野看着这张婚帖,声音颤抖地发问。  “不记得了,但是看婚帖是这样的。”晏姝搬着小板凳凑在他身边小声回答。  “你今年十九岁十个月?”  晏姝点点头。  是啊,怎么那么巧。  他比晏姝大六岁。  晏姝六岁的时候,他恰满十二。  那一年,他央求着傅炙承来陆城看亚洲吉利方程式公开赛。  那是傅炙承第一次对他公开介绍傅冶的存在。  当年夏天,他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出了车祸。  傅野轻嗤了下,脸上带着落寞和荒凉以及一些劫后重生的喜:“十之八九,你出车祸的地方在陆城的凌燕度假村。”  晏姝一脸惊讶:“我都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  是啊,他怎么知道?第62章 玫瑰罂粟  傅野一瞬不瞬地看着红纸上的字迹。  他如此熟悉。  小时候, 他的书法是傅炙承一手带出来。  那个时候,傅炙承总说他笔锋太劲,戾气重,让他收着点峰。  傅炙承不像他, 字总是温和君子模样。  这点, 倒是他的小儿子学得更像。  傅野轻哂一声。  晏姝心尖一跳,看着傅野不佳的脸色, 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口:“他被认回去, 也不是明天就发生的事, 先不想了吧,要不要一起吃玫瑰糕?”  这样难的问题,连哥哥都想不到万全之策, 她不想他跟着费神。  傅野凝着那张单薄的纸张,毫无食欲。  “你吃。”他随口答。  从踏入房门的这刻, 晏姝疲惫一晚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  这会她有了食欲, 眼前的外卖袋对她有着致命诱惑。  有时候, 很想吃一种食物, 恰能买到就会很快乐。  若是吃不到,便会成倍得难过。  若恰好那天心情很糟糕,那这味食物变成了一个导.火索。  会不由地生出一种, 为什么我这么朴素简单的愿望都不能被满足地挫败感。  也会不禁冒出, 如果早去一点点就好了的想法。  那是一种极致地、无法排解的郁闷和无法治愈的沮丧。  尤其是像晏姝这种,拥有一颗经常被食欲占领大脑的小姑娘。  眼下, 这盒玫瑰糕便成了晏姝心情低落的唯一解。  “那我……真的吃了?”晏姝舔舔唇小声和他商量。  “嗯。”他漫不经心地答, 心里在推演故事的全貌。  晏姝小心地揭开外面的保温袋,里面有个圆形造型古朴的迷你食盒。  盒子是木质的,外表涂着金色漆, 雕刻着精细的红色木质雕花。  分为上下两层。  是古代常用的食盒缩小版。  造型别致,精美得像是工艺品。  她轻轻地揭开第一层。  里面的玫瑰糕被保护得很好,造型一点没乱。  糕点被做成玫红花朵的形状,口感鲜糯软腻,配方里加了些艾草口感很清爽。  一整天的疲惫在看到糕点这刻便这样被治愈。  晏姝用纸巾垫了一块,刚想填到口中。  她想了想,又转弯递到傅野面前。  “傅野,你要不要再来一个?等你回了池泽,可就吃不到了。”  她临走前,他刚教好她。  这会,又恢复了之前的称呼。  “我不吃,”傅野摆摆手。  “那我自己吃咯?”晏姝迟疑一下,观察了会傅野,可他连头都没抬。  她最后还是把惦念一晚上的食物填到口里。  在她几乎毫无声响的细细品味中,傅野在一点点还原着荒诞的故事原貌。  那一年,他把小女孩推走,取而代之地是自己迎面撞上那辆车。  脾破裂,肠系膜多处撕裂,腹腔内大出血。  立刻被送去急救。  多半,当年当他一个人躺在ICU急救的时候,他的父亲正热火朝天地忙着为自己的小儿子订立婚帖,忙着掩盖一切。  傅炙承一直说他对不起小儿子,身体力行地把什么都补偿给他。  可他从小到如今缺什么了?  这门匆匆定下的婚事,大概也是傅炙承为小儿子争取“平等”的手段之一。  他猜傅炙承根本没有片刻犹豫。  傅炙承一早就看好了今日这步棋。  晏姝从小父亲早逝、没有兄弟姐妹,却很得爷爷喜爱。  所有人都明白,日后,整个晏家都是她的。  所以,傅炙承大概便趁着他躺在病床上,趁机让小儿子取代了他。  至于为什么婚帖上用了恩公,而不是小儿子的姓名。  傅野可从不觉得是因为父亲想着有朝一日还能有希望把这名分还给他。  大概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傅炙承正忙着让傅冶进家谱的事情,他还没有确定的名。  这些虽然都只是推测,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却能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这些年,傅炙承把这桩事瞒得这样牢靠,甚至傅冶都不知道,大概是防着他发现深究罢了。  他烦躁地看着这张纸,就是这张纸让晏姝忽然回了陆城,打断所有一切。  “真的很好吃,”晏姝仔细地擦拭着嘴角,餍足地说:“谢谢你。我晚上想去排队,结果没有买上。”  “所以,你本来是要买给谁?”他偏过头,带着极疲惫的声音。  有点哑。  她听出他声音的极不对劲,可不想骗他:“排一次队,很不容易。我打算买四盒。我、小淳、我妈妈,还有……还有我恩人一份。”  她咬咬唇,极快地加了句:“我以为你回去了。”  他偏要问到底:“所以,今晚为什么要去见他?”  “我……我说了呀,他救了我的命。他来了陆城,妈妈说我们要尽地主之谊,让我带他到处逛一逛。”晏姝又解释一遍。  “那这张纸呢?你怎么看?”  傅野抖了下那张鲜红的纸。  现在的一切像个笑话。  他的挣扎、失落以及担心晚到一步的忧虑。  “我……”晏姝咽了下口水。  玫瑰糕挺好吃的。  可不该为了点吃的把他人带进来。  她可是惹了他。  她总不长记性。  她在这样的他面前十分犯怵。  对这张纸,怎么看?  “别的不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晏姝埋着头,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一个作为向来尊重爷爷、听母亲话的乖巧晏小姐应该说的话。  比如,名义上没有父亲的傅冶有多适合入赘晏家。  尽管,她一点都不喜欢他。  她迟迟没有说下去。  傅野没等到答案,把鲜红的纸放在桌上,朝她的方向一点点地推。  “所以,”傅野敲了敲纸上的“婚帖”两个字,沉沉地问:“晏姝,你告诉我,你的人生就要被困在这张纸里面吗?”  无论是谁,都可以吗?  -  第二日,  傅野在回到酒店的一整晚都在懊悔,他对晏姝说了重话。  大抵因为他在接受到那样的讯息后,心情极差。  尽管他自小就知道傅炙承打着公平的名号,处处苛待他。  那次他出车祸之后,在ICU被抢救回来,情绪恹恹,很想回池泽市。  他以为他病得那样重,身上的伤口还没拆线,傅炙承会陪他回去。  可傅炙承,只派了个助手跟着他回了池泽。  那个孩子和傅炙承一起留在陆城。  他在陆城的病床上会在想,他们两个是不是在看自己想看的赛车比赛。  结果却是,他们在忙着张罗顶替他的名字,与另一位姑娘定下婚约。  他打算戒烟的,却没忍住任烟灰断了满地。  他从来不是一个世界以痛吻我,却报之以歌的人。  世界欺负他,他只会欺负回去。  所以,这些年,傅冶过得确实并不好。  可现在,他却仍然觉得自己仁慈了。  他浑浑噩噩地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一整夜。  有时候会想起母亲的哭泣,有时候会想起傅冶在他面前炫耀得来的玩具。  可到最后的片段全成了今晚他离开丽水湾时,晏姝错愕的眉眼。  他实在是说了重话。  捱到第二天天亮,他觉得有必要去道歉。  傅野没有晏姝的新手机号。  在和贺南初上午谈过话后,他已经承诺不会再监控晏姝的行踪。  所以,他只好去敲晏姝的门。  他知道她喜欢睡懒觉,捱到十点多钟才去。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动静。  却看到晏姝的粉色跑车缓缓驶出丽水湾。  傅野已经安排池铮回去。  他最近情绪不稳定,头痛的毛病常犯,现在只好叫了计程车。  陆城的计程车技术不错,一路很稳地跟随晏姝的跑车到了一家饭店前。  饭店门口的装潢极其繁复,看得出是陆城极有牌面的一家。  粉色跑车的门被推开,晏姝今日穿了件黑色不过膝的短裙,珍珠领口锁边。  方领的设计,带着心形金属的项链。  远远看上去,赏心悦目。  看得出,精心打扮。  她不会是来见……  心里有极不好的想法。  傅野匆匆付钱下了车,刚要跟进去,胳膊却被一个人忽然拽住。  傅野极不悦地蹙眉,使劲扬了下手肘。  他扬开桎梏,转头想要发火时却忽然怔住。  竟然是晏姝的哥哥。  “嘘……”贺南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向他示意跟过来。  他不解地跟着贺南初去了一间包房。  在看到贺南初的时候,他还以为晏姝这样精心打扮是来见哥哥,心放下一半。  可推开包房的门,里面并没有晏姝。  菜品还没上。  餐桌上孤零零摆着两杯茶,和一部手机。  手机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是晏姝的。  另一个……是傅冶。  他指了指这个手机。  贺南初干笑了下:“学你,窃听器。”  他愕然。  贺南初点点桌面,缓缓解释:“我不方便一直在陆城,你知道的。所以要快刀斩乱麻。”  傅野并没听懂,这和监听有什么关系?  “我妹妹说来见你弟弟的,”贺南初拍了下嘴:“对不住,你估计不喜欢这样的称呼。我约晏姝吃午饭,她说自己有个非常重要的饭局,她约了她的恩人专门来见面。我瞧着妹妹这么主动,一晚上没见到傅冶就想他,担心自己做了棒打鸳鸯的事。你知道,他们的婚约被我给拦住了。”  贺南初顶着傅野越来越冷的神色,低头晃着面前茶杯里的茶叶,坦然地接着说:“出于一些原因,我在陆城的时间不多,所以想知道下他们相处得到底怎么样。但是我猜,你也好奇?”  傅野紧紧地攥住拳。  心里被他那句“看着妹妹那么主动,一晚上没见到恩人就想他”几近击溃。  “我们来听听看,若是他们处得还不错,你就赶紧哪来回哪去怎么样?”贺南初帮他斟了茶递过去,笑着打着商量。  傅野看着僵在空中的茶,迟迟没接。  他确实很想知道晏姝和傅冶处得怎么样。  她怎么会只过了一晚上就主动约傅冶见面?  难道他们昨晚还游出兴致来了。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几近崩溃。  “你同意么?”贺南初挑眉说:“你若不同意,我只好把你请出这间屋子。”  “……”  昨天,他和贺南初谈了许多。  他答应过正当竞争地追求他的妹妹,绝不再用在岛上的那些举措,从此金盆洗手。  如若不然,贺南初会把他监视、囚禁晏姝的证据给她,让她永远畏惧他。  还要把他算计晏家的事一并告诉她,让她厌烦他。  所以,同样的事,他再无法做。  他接下了那杯茶,接受了赌注。  因为,她昨晚说过他们相处并不融洽。  他觉得自己绝不会输。  小小的话筒里,传出晏姝和傅冶客气地聊天。  他们谈论着陆城和池泽市的天气,随性地谈论着昨日的见闻。  听得他神魂俱碎。  “池泽的花很漂亮,我在那看到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花。那边的天气也很凉爽,这几日陆城闷死了。”  晏姝带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嗯,陆城也不错。这边的树都比我们那里长得茂盛得多。在树下乘凉也很有趣。”  听听,是多和谐的聊天。  他一整夜都在懊悔对她说了那样的话,担心她会难过。  可只要几小时,她便能和别人这样谈笑风生。  他几欲站起来,冲到那间包房。  可却毫无立场。  倒是对面的贺南初嘴角噙笑,似是对这温馨的对话很满意。  后背的伤处火辣辣地痛。  他一夜未安睡,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傅野捉了捉口袋,想掏出支烟。  贺南初扶住他的胳膊,轻声吐了几个字:“别,这地方禁烟。”  他收起烟盒,心头更加烦躁,嗓子里火辣辣地痛。  他想逃离这个房间,却被她的声音禁锢在这。  他的娇艳玫瑰变成了诱人上瘾的罂.粟。  “其实,我今天请您来。是有件事想和您正式告知一下。”  手机里,晏姝字正腔圆的声音传出来。  傅野忍不住将目光投到那个根本看不到晏姝的手机上。  贺南初也放下了茶杯。  晏姝是声音总是温和,这会却带着些官方的板正。  “我昨晚一整夜没有睡。我想了许多事。我想起您说能接受我哥哥的主张,承认婚约不作数。可我知道,您多少是不甘心的。”  “我从来都听哥哥的话,听爷爷的话,我从来没有对这个婚约说过好或者不好。”  “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和您说一下我的想法。”  “无论那婚书上,替您立下婚帖的人是陌生人也好,是您亲人也罢。”  “我的立场是,我想退婚。”  “很感谢您当初救我一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愿意送给您我名下的股份的50%作为感谢。我会在今后的人生中,把您当做长辈,尽心尽力回报恩情。”  “至于这张婚约。对不起,恕我永远无法回报了。”  “我以后,也不能再以一个同辈朋友的身份陪您出去游玩了。”  “我家的公司,我会自己另想办法。”  “嘶……”  茶杯里的水突然抖出。  贺南初被狠狠烫了一下。  傅野却不可置信地被怔在当场。  晏姝有多爷爷的话,他是知道的。  她是陆城有名的乖巧女儿。  爷爷的愿望,对她有多重要,他也是知道的。  在池泽市,她便天天缠着他去见爷爷。  她竟然这样说?!  可贺南初比他更要震撼。  他的妹妹,他最了解不过。  她自小便听话,听爷爷的话、听妈妈的话、听他的话。  生来便没有任何锐利的棱角,总是想让大家都能如意。  她永远活在母亲的教导下,恪守礼节,想要做最挑不出礼的大家闺秀。  温室里的庇护,让她向来没什么主意,遇到大事从来都是由她的家人说了算。  可是在这一刻。  她的妹妹,一个胆小又稚嫩的姑娘,变得无比勇敢和坚定。  傅野的心跳骤停,他只想冲到隔壁,把他的姑娘揉在怀里,狠狠爱护。第63章 有我养你  听得出话语里, 晏姝对他非常抱歉,却毫不打算让步。  这次,是她独自一人做的决定,这婚, 她不结了。  话筒里, 是晏姝深深地呼吸,伴着“嘶嘶”的电流声。  可见说出这样的话, 她用了多大的勇气。  良久, 手机中才传来一声略哑又温沉的声音。  “晏小姐, 我是真的很欣赏你。”  接着便是一番自我剖析和自己的付出。  起初,贺南初还感动一番,到最后他起了一身鸡皮。  “我那傻妹妹有这么受欢迎?”  可无论傅冶怎么说, 晏姝还是一直坚持自己最初的话。  她打算要退婚,并且觉得当面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才算有诚意和尊重。  希望他能谅解并接受她的赔偿。  静默又静默。  直到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好, 我尊重你的意愿。接受退婚和赠与股份。”  “谢谢你!”  晏姝雀跃地声音传出来。  “我还没说完。古往今来都是救命之恩, 以身相许。”  “你的意思是?”  “我只让你陪我两晚, 总不算过分。”  “……”  “我确实在池泽看见你们两个抱在一起接吻。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  “我救了你的命,你自然要按我的话做。”  “这他妈还不过分?这是人话吗?什么品种的人渣?”  贺南初手里的茶杯被扔掷在地上, 溅起滚烫的水花。  -  大概是亲兄妹, 心有灵犀。  在另一间包房里,晏姝被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人吓到, 为了自保泼了他一身滚烫茶水。  热烫的水碰到肌肤, 立刻红了一片。  傅冶不可置信地捂着眼睛:“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恩人?”  晏姝已经溜到门口,她抵着门警惕地看着他,反唇搏击:“一码归一码, 你这样做是挟恩自重。”  他揩了下茶水,发出痛呼。  许是怕什么都得不到,又软了下来:“我刚刚只是开玩笑,试探一下你。”  “不好笑,”晏姝后撤两步,摇头:“我说错了,我以后也不会像长辈一样敬重你了。”  她大力地拉开门就朝外跑,没跑两步就遇到哥哥和傅野。  他们一前一后的过来。  一起出现的那一刻,把她从极惊慌的状态拯救出来。  她轻轻舒了口气。  晏姝把整个人都藏在哥哥身后,指着房间里的人说:“哥哥,他欺负我。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傅野看着下意识站到哥哥身后的晏姝,攥了攥拳。  贺南初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胳膊,朝后面的人喊:“看好我妹妹。”  然后就进了包房。  因为过于大的用力,门震得“duang”一声响。  想必是一场恶战。  -  贺南初走后,晏姝无处遁形。  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心跳得更剧烈了。  她现在头发因为快速地奔跑,有些不成形。  在里面又遇到那样尴尬的事。  她想了想,打算回包房去,得确定哥哥别吃了亏,也别把人打坏再把自己赔上。  “去哪这是?”他喊住她。  “哥哥在里面,我去帮帮他。”  “就你?”他笑了笑,指了指楼下:“不用担心他,我们去车上等。”  也是,哥哥从小到大没少打架,且从没有输过。  包房里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自然不是哥哥的,只是听起来仍然瘆人。  她咬咬唇,看着现在面前的人,提着裙边开始朝下跑:“那我自己去楼下等。”  “又跑什么,”他快走两步跟上她,伸出手又缩回来:“生我气了?”  “我没有,”晏姝低着头继续往楼下跑,腿倒腾地极快。  心里却觉得这个时候这种场景碰到他,太尴尬了。  傅冶的话并没有怎么伤害到她。  因为昨天晚上的接触,她已经明白他不是一个  表里如一的人。  对于和一个不抱希望的人,发生这样的事,受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他昨天说得对,婚姻这种事确实不该这样定下。  她刚刚才明白她差点嫁给怎样一个人。  只是,她现在有点想躲他。  可能因为昨晚的事。  也可能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胆怯。  一溜烟晏姝钻进跑车里。  傅野跟着拉开副驾车门。  晏姝坐在驾驶位,瞟了眼躲不掉的人,又不好赶他,耷拉着脑袋认命。  傅野坐在边上也一直沉默,脑海里都是刚刚晏姝下意识站到哥哥身后的画面。  晏姝偷偷瞄了眼傅野,差点撞上他的目光,又鹌鹑似的低头。  她从小到大被呵护得很好,酒吧网吧都没去过。  这样的事也是头一遭。  她不能理解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坏人。  她拿真心待他,他却说出那样的话。  不过,今天提退婚的事实在太明智了。  她一点都不想和他在一块。  她的哥哥可真好,丝毫不问缘由地冲上去替她出气。  可他身边的人,却没有一起进去。  他坐在这,心不在焉,不问她发生了什么。  大概也没有多把她放在心上吧。  晏姝咬了咬唇。  她拿余光又瞥了眼傅野,他老神在在地拿着手机摆弄,甚至一点也没有打探她的意思。  他真的都不好奇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晏姝心里更加郁结。  可傅野仍旧盯着手机,略有所思。  没多久,后排的车门被拉开。  贺南初进了后排。  和开始的时候一个样,衣衫整齐,甚至看不出打过架的模样。  傅野回头看了眼贺南初,淡声问:“打完了?”  “嗯,”贺南初晃晃手腕:“我交代了服务员过一个小时再送他去医院。”  晏姝从前排探出个脑袋:“哥哥……还是给他找医生把。我是不是过分了,他救我……”  贺南初堵住她的话:“得了,谁救得你还两说呢!”  “那我上去一趟。”傅野打断了贺南初的数落。  贺南初当他顾念着毕竟有点血缘,接了句:“行,你去吧,他死不了。我给家里去个电话。”  -  傅野上去的时候,包间门被反锁着,他找服务员要来了钥匙。  傅冶躺在地板上,满身是血,看起来狰狞恐怖。  整个场景像是凶案现场。  手机四分五裂地被摔在地上,屏幕花的像蜘蛛网。  像是人的怒气盘根错节地蔓延开。  傅野站到他旁边,轻笑了下:“装死呢?”  地上的人传来痛苦的□□声:“120,帮我打120。”  “跟谁说话呢?”傅野看看四周:“我吗?让我救你?”  “……”地上的人无力地□□。  “没工夫和你在这耽误时间,只是有几个事来通知你一下,”傅野半蹲在地上,看着他正不断冒出来的鲜血,表情漠然:“第一件,你签的那份放弃继承权的协议已经生效了。”  “你……刚刚晏小姐退婚了,不……不能生效。”地上的人深吸口气,用尽全力地说。  “这不关我的事,我们说好的。我确实把贺南初拖住了,在你敲响晏家大门的时候,他确实不在。只是晏姝也不在,我也没有想到。”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谁了?所以在池泽市你就缠着她?”  “呵,随你怎么想。你只要记得结果就够了。”  “这帮小人,我明天……明天就把晏家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事,捅到媒体去。”  “救命恩人?”他讥讽地笑了下。  “说到这个,差点忘了。”傅野伸出手:“婚帖在哪?拿给我。”  傅冶两手紧紧护住西服的口袋。  昨日,晏小姐看到婚帖后,整个人都变得乖顺起来,甚至都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所以,他把婚帖带在身上想着时刻提醒晏姝,她的过往、他的身份。  “在这?”傅野伸手轻巧地就掰开他的手指,抽出婚帖后,嫌弃地说:“你身上可真脏。”  “你……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他使劲地抗争,可刚刚体力已经消耗大半,现在也是徒劳:“你还给我,快还给我。”  “你的东西?”傅野打开婚帖冷笑了下。  他把婚帖逐字逐句地念了一遍:“感苍天庇佑,念救护之恩,今晏姝,年六岁,与恩公结为婚姻,永矢良好,百年不渝,合行立此婚书为证。”  然后,他反问:“这上面有你的名字吗?”  地上的人使劲说:“我救的人,自然说的是我。”  “你救的人?昨晚,我就在晏姝家里见过这东西,我不用查都知道是傅炙承的把戏。他总觉得亏欠你,对不起你们母子。你扪心自问,你从小到大缺过什么?你找我要钱要物,我不在乎,怕他为难我母亲都给你。这一次,我拿命换来的东西,凭什么就是你的了?”  “还有,我告诉你,你就算长得像我,就算被她当做救命恩人,她永远不会选择你。”  地上的人死死地攥着拳,胸膛一起一伏,直勾勾地盯着傅野手里刺眼的红色。  “知道她为什么绕来绕去都不肯和你订婚吗?”傅野晃了晃婚帖。  地上的人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她喜欢我,你连个替身都不配做!”  “你……我没有,我就是救了她。我六岁那年……六岁那年,在凌燕度假村旁的公路上看到她要被车撞,一把抱过她,把她救下。”  “就你?”傅野轻笑了下:“你六岁多高多重,自己没点数么?我当时推她都花了好大力气。”  “是我救的!人是我……是我救的!”傅冶一遍遍重复。  “没想到还真是在凌燕度假村?”傅野站起来。  他俯视着地上的人,拿起桌上的酒精湿巾一点点擦拭着手掌沾上的血迹:“他哥哥要是知道你假冒恩人,还想冒犯他妹妹,大概要送你去大海里喂鱼。”  地上的人平躺着一动不动。  “其实,贺南初已经在怀疑你。你应该有察觉吧?不然刚刚也不会那么痛快地选择要股份。”  傅冶心里慌成一团,他的心思都被猜中。  傅野俯视着地上,踢了踢他,然后说:“送你条生路,选不选?”  “要……要……”地上的人死命翻起来,朝傅野的方向爬:“求你。”  他后撤两步,并不想沾上脏污。  “这么些年,你的把柄我也不是一点没有。就比如说你偷税漏税的事?”  “……你不是说……不是说要帮我?”傅冶惊恐地看着他。  “当然是在帮你。”他笑了下:“你现在去自首吧,去牢里坐上几十年,避避风头。免得死的莫名其妙。”  “我不……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傅冶费力地说。  “不要?由不得你。今晚十二点,我会把证据交出去,尽一个好公民的义务。”  “你……你早就想这样对我了对不对!你这个人……”  “怎么能这样想我?证据我自然一直都有,”傅野一点点把婚书折叠起来:“我只是觉得那个时候你还有点小钱自保,一招弄不死你。所以,确实是今天才有这个打算。”  他用最平和的话说着诛心的话语。  傅冶是自然知道他的手腕,此刻气都喘不顺。  他慌得六神无主,眼神四散,语不成调地说:“我……我要去找父亲,我要去找父亲。”  “呵,真当自己还六岁呢?”傅野嫌恶地弯下腰看他:“怕是你六十岁都要天天求着他。又想让他去找我母亲麻烦,好威胁我?”  地上的人闷声不语。  “这次没用了,”傅野直起身:“上次我刚好碰见他们两个因为你的事吵架,替我母亲挨了一下,伤得很重。傅炙承为了你下这么狠的手。她死心了,打算搬出来。”  “你最好赶紧去求你的父亲,好让我母亲下决心早点搬出来。”他蹲下来,轻声说:“我把宅子都帮她准备好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的……我是你的弟弟!”  “哪门子弟弟?”听到这个,傅野藏不住眉眼里的厌恶,一刻也不想多呆:“今晚十二点前,你自己去还能少判几年。省得麻烦我举报你。”  “哦,还有,”傅野去而复返:“你敢向她要一点钱,我就断你一根手指。”  “不信你可以试试。”  -  傅野下楼之后,就看到粉色小跑车仍然在路边停着等他。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贺南初的人影却已不见。  “你哥哥呢?”傅野朝四周打量了下问晏姝。  “去和我妈妈打电话了,关于退婚的事。”  晏姝在暗示他,她刚刚已经退婚了。  看到在贺南初回来后,他主动要上去,晏姝的心情好了许多。  这说明,他还是在意自己的事的。  “哦,”傅野毫不意外地应了声,然后问:“你手机号多少?”  “我?”  晏姝疑惑地看着他,她透露了这样重要的信息,他都不好奇吗!不奇怪吗!  “嗯,电话,”  “哦,”晏姝想起,他现在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我之前的手机掉海里了,”她小声解释,然后报出一串数字。  片刻后,晏姝的电话响了。  她拿起来,余光看到是他在拨号。  “存下来。”  “哦,”晏姝老老实实地把号码存进去,备注名想了下还是用的傅野两个字。  “背下来。”  “……”晏姝撇撇嘴,直摇头:“我不背,太长了,11位数呢!”  “呵,”他轻轻笑了下:“你平时背的谱子有多少个数字?”  “那不是数字!又不是念做一二三……”晏姝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还是我最喜欢的作曲家的儿子,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嘴里嘟嘟囔囔的,晏姝已经在心里背起来。  “778……”捏着手机,在心里默背到一半,她就被人打断。  傅野拉起她的胳膊,打量了下手指尖:“怎么这么红?”  她把目光挪到一边,小声嘟囔:“我用茶水泼人,不小心把自己烫到了。”  他轻笑了下:“这么笨?”  晏姝看着他止不住牵起的唇角,把手收回来。  她还以为他会关切地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拿水烫人。  这样她就可以告诉他自己今天有多勇敢。  可他都坐在这这么久了,一句话都没问她。  上楼前,坐在车里的时候还那么沉默。  一点点都不关心自己!  晏姝委屈巴巴地缩在车边:“反正又没人在乎我。”  他哑然,又笑:“这是什么话?昨天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我可一整晚都没睡觉。”  “我也没睡。”晏姝小声嘟囔。  “哦,早知道你也一整晚没睡,还不如我们两个一起睡。不然好浪费。”  “……你说什么话呢!”晏姝憋红了脸:“你们这些人都好坏。”  “是,那给坏人看看,手起泡了没?”  晏姝伸出来,递到他面前:“应该没有,就是这块皮肤有点热。”  “有点热?”傅野拿着手指打量下,然后笑:“这是要我给你吹吹?”  他的手指凉凉的,指腹圆润。  他就势低下头,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唇,晏姝心跳如鼓,有点别扭地把目光投到一边。  连个招呼都没有,跑车后门突然被人拉开。  贺南初大长腿一迈就进了车,直接仰在后排座椅上,长长地叹息一声。  “奇了怪了,今天一个两个都想占我妹妹便宜?”  晏姝迅速地把手指从傅野手里抽出来,脸红红的,心虚地岔话题:“哥哥你打完电话回来了呀。刚刚你有没有受伤。”  可她的视线羞得一直聚焦在方向盘上,半点没有瞧她的哥哥。  真是女大不中留。  “我这妹妹真的是,昨天把所有积蓄都给了眼前这个小白脸,”贺南初瞄了眼傅野,又不成器地看了眼晏姝:“今天又要把自己股票一半分给楼上那个渣男。明天再碰上个是不是要把剩下那一半也送人?”  晏姝耷拉着脑袋。  贺南初从后排坐直,伸手揉了把晏姝的脑袋,开玩笑地说:“珠珠,我后半辈子可不养你。我还要娶老婆的。”  晏姝懊恼地低头,算计着自己的小金库。  好像真的快空了。  “别听他的,我养你。”第64章 木已成舟弋?  被哥哥听到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晏姝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像是在家人面前不再是个孩子, 而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一直躲在哥哥背后的小姑娘,现在一下子都要谈婚论嫁了。  有点羞馁和难为情。  贺南初在后面拍了下副驾驶位:“喂,你坐这干嘛?开车去。”  晏姝顺着哥哥的目光看了眼傅野。  她今日一直没顾上好好看他。  这会才发现,他的下巴冒出些青色的胡渣。  他的衣着依旧一丝不苟, 熨帖笔挺的衬衫和剪裁得体的西裤, 与脸上难掩的憔悴十分不搭。  她记得他有些洁癖的。  那看来,他真的一整夜没睡。  而她的一整夜没睡, 是夸张手法。  她昨夜抱着熊, 思来想去地琢磨傅野留的那句话。  在想清楚怎么办之后, 就渐渐入眠。  看来他真的因为昨晚那句振聋发聩的话,自责到没睡觉。  不过也对亏他点醒了她。  还没等傅野说话,晏姝就开始低头系安全带, 做着当女司机的准备:“不行的,他不能开车的。他经常头疼, 开车不安全。”  特别是今天他要是开车, 还算疲劳驾驶。  太危险了。  “真的吗?真的不是你们两个串通好的借口?”贺南初狐疑地打量着妹妹和傅野。  这个头疼的借口, 他早就听过一遍。  在昨天早上和惦记他妹妹的狼人摊牌的时候, 他要求要追他妹妹得和他比试一场,他说自己头疼不能比。  “这个有什么好串通。”晏姝把安全带理顺指了指傅野:“他这个是老毛病了。”  “他欠我一场比赛。这么些年,都不敢和我比。”贺南初拍拍副驾驶的皮椅:“喂, 还是那句话, 你要想追我妹妹,你就得和我比一场。”  他找当年侥幸赛车赢了他的人找了这么些年, 谁成想自己撞上门。  那他必须抓住机会, 不然对不起上天的安排。  晏姝想了下,恍然大悟的模样,声音清脆又响亮:“哥哥, 你当年就是输给他的吗?”  输?  极强地刺激到了贺南初。  他抽回身,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适合砸妹妹的抱枕,干脆从前排驾驶位的空隙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啰啰嗦嗦说了一上午话,你不累吗?”  “痛啊!你不要打我!”晏姝捂着脑袋趴在方向盘上。  哥哥的手劲太大了。  傅野轻轻笑了下。  贺南初因为那个“输”字,极不爽地靠在座椅后背上。  晏姝捂着脑袋,只露出张巴掌大的脸来朝后看:“看你的炸毛样子就知道,都被我猜中了。哥哥,你可太让我丢脸了。”  这下子,贺南初再没考虑后排那只猪头抱枕体型有多大,一下子掷了过去。  抱枕没有砸到晏姝身上,被傅野截住。  他重新扔回后座,和事佬般地调停:“万一扔到中控台不安全。”  谁知道呢?看到她维护他,心里确实极其舒服,甚至希望这场面维持地久一些。  贺南初仰在后座,哼了声:“所以,你到底比不比。”  这自然,是不能比的。  当年,拿了大满贯的车神突然身体抱恙,他拿了冠军,确实不是公平的比试。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他们两个在正常状态下,到底谁更技高一筹。  可赢了贺南初的下场,不一定是什么好结果。  万一恼羞成怒,再给他追求晏姝的路上使几个绊子……  可故意输给他……  他自然不想在晏姝面前输给他……  “比不了,”傅野指了指晏姝:“你妹妹,收缴了我的驾驶权。”  还能有这种事?  这样的话,贺南初并不好反驳。  毕竟听她妹妹的话,自然是他希望妹妹的男朋友拥有的美德。  可是……  晏姝眨眨眼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当时担心傅野开车会出什么意外,不许他再开车了。  可现在他们也没什么特殊关系,她的话原来还算数的吗?  这一个下午,晏姝终于在这一刻感受到自己的话语和感受如此备受重视。  晏姝捂着脑袋笑嘻嘻地朝后面说:“那就再也不比了吧,反正我们赢了他。”  我们???  “……”贺南初快被妹妹气死了,到底她和谁一伙的?  真是气死了。  贺南初看着前排两张带着笑意的脸越发不爽,他想了想,依旧不放弃地说:“那等我找人治好了你的病,是不是就可以比?”  很多知名的专家都对这种神经性的头疼束手无策。  等那个时候,说不定他和晏姝已经结婚了。  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傅野点点头:“自然可以。”  看起来最终还是必有一战。  晏姝放下捂脑袋的手,直起身子朝中控台挪了挪,然后傅野摆摆手,示意他也凑过来。  她小声地和他耳语:“傅野,我哥哥当年好可怜。被女朋友抛弃,因此还输了比赛,断了大满贯。你到时候让让他,圆他一个冠军梦吧?”  “好。”  车里的空间并不大,点滴的声音都能被收入耳中。  “晏姝,你给我闭嘴!”  后排的门被猛地拉开,晏姝看到哥哥朝驾驶位走过来。  她整个人被红色安全带禁锢着无处可逃。  她一边慌慌张张地解搭扣一边挣扎:“哥哥,你不要打我!我会找妈妈告状的!”  好容易散了安全带,她整个上半身往傅野那边躲。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晏姝又解释一句:“帮你拿冠军。”  “我不靠你帮也能赢!”  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贺南初不成器地看着妹妹整个人都要扑到傅野怀里。  后者毫不避嫌地圈着他妹妹的腰。  他气不打一处来,拎起晏姝裙子的后领:“你给我出来。”  “呜呜呜,我不要……”  “我数三下,三……”  “我出来了,”晏姝推了车门口的哥哥一把,猛地钻到车外。  她害怕哥哥挠她痒痒,现在还在傅野面前,那场面可太丢人了。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  哥哥指指后排:“你去后面坐着,我开车。”  “嗯?”  “我说,我开车。”  “那好吧,”晏姝一边朝后走,一边提醒他:“哥哥,那你不要开斗气车。我害怕。”  “……坐好吧你。”  “哦,”晏姝拉开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抱着抱枕又不安地叮嘱一句:“哥哥,你平时开车已经够恐怖了,千万不要因为曾经输了别人心情不好而炫技。”  “……”  “我也坐后面,”傅野忽然说。  晏姝听到这句话,心跳加速了一下下。  可却被哥哥无情打断:“坐好吧你也!当我愿意当司机?”  这下子,晏姝能斜着和他说话。  然而,晏姝的叮嘱,显然哥哥并没有听进去。  车子没开多久,他们的小车就被交警拦下来。  因为超速。  车子停在路边,贺南初在处理罚单。  晏姝和他商量:“你看,你看,要么我来开吧?”  两兄妹又开始斗嘴。  这样的家事,傅野不便插手。  他从车窗瞥到路边有家药店。  “我去买点烫伤药膏。”  “好。”  傅野拉开车门下车。  一时,车里只剩下两个人。  贺南初撇过头问后面,问了憋了一路的话:“你怎么突然这么坚决要退婚?”  “唔……昨天和他一起出去,我觉得和傅冶很难相处。”  “就这?”贺南初一脸不信:“你不是这种事很能忍的吗?”  和谁都能相处得不错。  和谁都尽量不起冲突。  什么仇都隔天就忘。  活得没心没肺,每日简单又开心。  “也不止这样……昨天楚楚点醒我,”晏姝指指副驾驶位。  “什么玩意?楚楚?”贺南初下巴都要掉下来。  “那我为了区分开嘛,他们两个名字一样。傅野族谱里叫傅楚什么,第三个字我忘了。”  “……行吧,那这家伙又和你说什么了?”  晏姝回忆了下昨晚的状况,她趴在前排座椅背后,低声说:他问我是不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困在那张婚约里。”  晏姝摸摸手提包,里面装着她的婚帖,她本来想当面还给傅冶。  可他突然说出那样无理的要求,一切都没有来得及。  她有点惆怅地和哥哥小声说:“我也觉得不能这样的,你看,那个人今天那样坏……我不想再和他有牵扯。”  “呵,我劝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听,他就只用说一次?”贺南初冷笑一声。  “也不是,毕竟他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妈妈昨天让我陪那个人逛一逛陆城,我那晚上都过得很不开心。”晏姝低声辩解。  “他昨天怎么你了?”贺南初猛地转头问。  “也没怎么,就是聊不来。”晏姝耷拉着脑袋:“提不起兴致,好像我天生就不喜欢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贺南初依旧没转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我叫了小淳一起的,真的没事。”晏姝又解释一遍。  “行吧,”贺南初回过头,转到前面说的话题上:“你说傅野,咳咳,我是说傅楚什么的话有道理,我说的就没有道理?”  “有的,有的,你说的也有的,”晏姝赶忙点头。  “你真是被吃的死死的。”贺南初从后视镜看了眼妹妹。  紧接着,晏姝看到哥哥挂上车档,接着便听到车起步的声音。  “哥哥,你干嘛?”晏姝猛地坐直,指着窗外:“他还没上车。”  “管他,”他不耐烦把车窗摇上:“先送我到机场。”  “哥哥,你又要走了?你躲什么嘛!那个姐姐又不会吃人。”  “你懂什么。”  “呆在陆城和我玩多好啊!”  “跟你在一起,气都要气死。”  一排排树朝后急速倒退。  没一会,小药店就不见踪影。  “哥哥,他一会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晏姝着急地趴在窗户上朝后使劲看。  “一个二十好几的大活人,他自己不会回家吗?”贺南初从后视镜看了眼妹妹,出声提醒:“喂,你坐好,这样很危险。”  “哦,”晏姝摆正了姿势,觉得怎么也要和他说一声,不然太不礼貌了。  他说要去药店买烫伤药膏的。  不对,他什么时候烫伤的?  晏姝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指头,一点点伤,大概多耽搁一会就痊愈的程度。  她的皮薄,很容易受伤泛红,倒不是很严重。  难不成是为了这块皮去给她买药的吗?  晏姝舔舔唇,掏出手机。  这种情况怎么也要和他发个短信,告诉他他们先走一步。  “放下手机。”  一路遐想的晏姝,此刻惊地耸了下肩膀,差点掉了手机。  “那么乖干嘛?还上赶着报备自己行踪?”  “我……”  “女孩子,还是作一点比较可爱。”  “……”  -  一路通畅开到机场,并没有费太多时间。  在路上,贺南初已经让别钧帮他买好回程的票。  他这人这么些年,极有原则,几乎从不在陆城过夜。  这两晚住下来,已经算是破例。  今日陆城天气不错,艳阳高照,航班起起落落几乎全是准点。  机场大厅的人多行色匆匆。  贺南初看了眼助手别钧发来的航班信息,还有些时间。  他招招手把晏姝喊了过来,递给她一张照片:“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是一张有些旧的照片。  画面上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皮肤白白的,有些病态的透出血管的青色。  眉宇间有些稚气。穿着白色衬衫,有点小大人模样。  晏姝使劲辨认了下,觉得非常眼熟。  轮廓有点像傅野,可五官一点都不像。  可她明明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小孩,却想不起来。  “我好像见过他,”晏姝咬着唇说。  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好熟悉。  贺南初一愣,低头看着照片:“难不成真是他啊?”  “这是谁啊,哥哥?”  “你救命恩人,傅冶七岁的照片,”他低着头看着妹妹若有所思。  妹妹当年目睹车祸,受了极大的刺激。  听说现场满地鲜血,狰狞恐怖。  停着的肇事车辆的车灯向前探照,透着血液的红光。  受伤的小男孩瘫倒在一片血泊中,瞬间就昏迷过去。  晏姝过后,应激性地忘了所有一切。  而且过了这么些年,确实很难对十多年前救她的人的样貌有印象。  可她现在说对这照片有印象。  难不成真是这家伙救的人?  如果是这样,他今天出手确实有些重了,还把他关在房间,不许别人救。  但这不可能啊?  贺南初低头从手机又调出一张照片,圆圆滚滚、白白糯糯的一个小姑娘,穿着红裙子,扎着两个小辫子。  是他妹妹小时候,一个能吃的小胖子。  晏姝瞥到哥哥调出她的照片,上前夺过手机:“哥哥,你不要看我黑历史!”  “呵,”贺南初轻笑了下:“我就是好奇,你说刚刚照片里那个瘦子,能抱得动当时的你?”  晏姝耷拉着脑袋,给自己辩白:“我当年只是虚胖,不重的。”  “行吧,”贺南初伸手手来:“我再去查查,你手机还我。”  “哦,那你既然吃不准是不是他救的我,我们打个120吧?我好担心。”  “真受不了你,”贺南初把手机收了起来,并没有打电话的意思:“我打听了当年的目击人和司机,都说是一个十来岁、个子高高的孩子救的人。傅冶的态度也很奇怪。这事背后肯定有问题。”  “他不是我恩人吗?”晏姝不能消化这件事。  为什么人都这么复杂,还要做假冒她恩人这样的事。  “看他那心虚的样子,八成不是。你把你的小金库先藏好,一毛钱都不要给他。等他能自证,或者等我查清楚再说。”  贺南初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他再电话约你出去,你可别搭理他。这家伙当初我给了张假照片就不上门,忽然来肯定没安好心。”  “知道了,”晏姝点点头,又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哥哥:“哥哥你一定帮我把我恩人找到,他舍己救人,我要好好谢谢他,不然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了。”  “怎么谢?嫁给他?”贺南初想起妹妹前些日子跑去池泽市干的好事,逗她。  晏姝急急摆手又摇头:“我不能嫁给他,现在婚姻自由的。”  “行行行,”贺南初点头:“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机场传来催促旅客登机的播报。  “哥哥,我不想你走。”晏姝拉着贺南初的衣袖,依依不舍地说。  “又不是再见不到,我会每天语音督促你好好工作。”  晏姝愁苦地皱眉:“我不行的,我肯定管不好公司。”  在来的路上,晏姝和贺南初表达了要亲自管理公司,堵住那帮人口舌的想法。  贺南初自然是同意的,没什么比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更放心。  “这还没开始你就怕了?”贺南初笑了下。  “我一窍不通啊,哥哥,我该怎么办。”  “我都把别钧留给你了。”贺南初拍拍她的肩膀:“别怕,学学就好了。”  “呜呜呜……我肯定不行,”晏姝一想到自己要管上千号人就害怕。  她对于管理和公司金融完全一窍不通。  她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些,万一把一切搞砸,让爷爷伤心可怎么办。  “一劳永逸,我看我还是再给你物色一个男朋友吧。”贺南初逗她。  晏姝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所以,晏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吗?你随便提一提。”贺南初掏出手机开始记:“这次我一定好好找,包你满意。”  晏姝踟蹰了一会,当了真,她小声说:“那我要很能干,很聪明,很有能力的。”  贺南初点头:“那是自然,得帮你照看生意。”  他看妹妹当真,暗自思忖着,自己那几个狐朋狗友里,应该有几个还算符合。  “最好,从小受到点音乐熏陶,有点共同语言。”  “……嗯,这个有点难度,我尽量问问。”  “个子高一点,我喜欢个子高的。”  “行,这个好办。”  “一米八以上吧,”晏姝补充了句。  “一米八以上?”  陆城男人人均身高也就一米七出头。一米七五都算高的。  贺南初挠挠眉毛,点头:“可以。”  “还要身材好的,不能胖也不能瘦。最好,最好身上有纹身那种……”  听到这,贺南初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晏姝。  他从来不知道乖乖的妹妹有这样的爱好?  是叛逆期推迟了吗?  从小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小姑娘,忽然喜欢这种流里流气的男生?  晏姝感受到哥哥从头到脚的打量,赶紧补了句:“我还要长得好看的。”  她瞥了眼贺南初狗腿地说:“最起码得你这个水平。”  “那可能有点难度,”他被哄得很开心,仰头想了下说:“你看,程离参行吗?我喊他去纹个身,你说纹哪就纹哪。其他几条,他凑合着都能满足。”  “不行!”晏姝想也没想地打断:“他会气死我的,哥哥。而且现在补上的纹身不算!”  还得是陈年老纹身。  “行,你说了算。就这些是吗?”  “他得有个很好的厨师,不然我以后吃不到好吃的。”  “可以。”  “还有……他要是自己有个岛就更好了,私人岛很干净很好玩……”晏姝声音越来越小。  话说到这,贺南初明白了:“还没被关够?还上瘾了这是?”  关够?  晏姝一头雾水。  “这么具体,你这是在见过这个人了是吧?梦中情郎?”贺南初把手机熄屏:“我也看出来了,你看那家伙眼神就不对。我不是拦着你……”  “我就是觉得这个类型的还可以,没有别的想法。”晏姝小声嘟囔。  哥哥问她,她下意识地答。  却没想到说出口,是照着他的模样在找。  她对他的感觉——  其实,现在也说不上非常清晰。  总之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熟络到能在一张床上做最亲密的事。  陌生到,除却他的名字和工作,她对他一无所知。  “我没说是他……”晏姝辩白。  “珠珠,我说实话,你找其他人,我有把握管制住他。可你看上的这个,是个不做事极端的疯子,我管不了他。”  “他很正常……”  “你找别人会过的轻松些……”  晏姝垂着头不说话。  “我承认有些事,我是误解他。比如别人发来段音频,我误以为他把你当宠物养着。其实指的是你送他一只布偶猫。”  贺南初走近晏姝,低着头郑重地说:“至于旁的他做得过分的事,我已经警告过他。”  “珠珠,唯独他有多在乎你,是无法问出来的。需要你自己去感受。”  晏姝低着头,消化哥哥的话。  “这样的人很危险,除非你是个很好的驯兽师。”贺南初拍了下她的肩膀:“又或者,你甘心做他的猎物。”  他危险吗?  她从不觉得。  “珠珠,你都这么大了,有些事也应该能听明白。”贺南初抿唇,纠结了下,还是决定和她坦白:“我不知道他曾经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又或者是不是在同时交往。5月18日那天晚上,我因为公事和他打电话。我听到……”  贺南初犹豫了下,看着妹妹还是把真相说出来:“我听到话筒的另一端,有他的喘息声。你和他在一起过,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  5月18日……  5月18日晚上,她厚着脸皮求傅野教她……  然后,他确实手机铃声响了,她让他先接电话。  再然后,她没在他身上坐稳,倒了下去,让他后背的伤口磕到床边。  他痛得闷哼两次。  最后,她就和他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晏姝整个人要烧着了,牙齿把唇色咬得惨白。  不想回忆、不想回忆、又是她主动的。  还碰上哥哥的电话。  啊,好尴尬!  晏姝打断他:“哥哥,你别说了……”  “不想听么,你这么大了,应该学会去思考和判断这些问题。”  “我不是不想听……”她哭丧着脸:“不对,我确实不想听。可我之所以不想听是因为,那会他和我在一块儿呢……”  “……”第65章 晏总藏娇  有那么几秒, 贺南初想当场去世。  他当时还以为傅野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喜闻乐见地掐了电话。  暗暗得意,幸亏没把这样随便的人介绍给他妹妹。  谁成想呢?  妹妹在这恶魔床上呢?  后面的话,更让他崩溃。  晏姝垮着张脸问他:“哥哥, 你要是当时拦住我就好了。我那会不知道认错人……我闺蜜喊我试婚……所以……”  他听出来了, 那可能是妹妹第一次上贼船。  他对不起姑姑。  愧对列祖列宗。  看着妹妹皱着眉头,一脸懊恼的样子, 他想抽自己几下。  飞机又在催促没有登机的旅客。  晏姝看看玻璃窗外的飞机, 催促哥哥:“哥哥, 你别想了。都是我不好,我真傻。你快赶飞机吧。”  “你以后有宵禁了,十点必须回家。”  “好的, 好的,我知道了, ”晏姝催促着哥哥登机。  “还有一句。他要是真赖在这里不走, 不熬他一个月, 你不许答应他。”  “好好好。飞机要起飞了, 哥哥。”  晏姝从背后轻轻推着他。  登机口开了又关闭。  一时间闸门处空空荡荡。  哥哥走后,晏姝垂着脑袋,看了眼手机。  他哪里有赖着不走呢?  刚刚哥哥开车来机场的路上, 傅野就给她发了短信, 问她在哪。  她偷偷回复说送哥哥去机场。  然后傅野说他回池泽有点事。  晏姝仰在机场长椅上回顾了下,这一整天, 傅野的态度。  她和傅冶起了冲突, 哥哥冲进去了,他跟着她下了楼。  甚至没有问她,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事。  再之后, 她把他丢在路上,他就干脆回池泽了。  说好的,女生作一点才可爱呢?  晏姝叹口气,转弯去了公司。  别钧被哥哥留下来做她的助手,已经在办公室门口候着她。  整个房间是深沉稳重的红木布置,是她爷爷曾经待过的那间。  一进门一张红檀木的茶几,摆着上好的紫砂茶具。  造型别致,棱线凹凸分明,雕刻着栩栩如生地青松。  几十年的精心呵护,茶壶被养得有了玉的光泽度,看起来温润可鉴。  晏姝看到这茶壶就仿佛想起小时候来找爷爷,他在一旁沏茶看她玩耍的情景。  可现在……  “晏小姐,哦,不,晏总……房间要重新布置一下吗?”别钧看到晏姝的神色不对,以为她不喜欢这样的布置。  “你又不是我的助手,还是叫我晏小姐吧,”晏姝小心翼翼地捧起茶壶摩梭几下:“布置不改,我爷爷会回来的。我只是来代班几天。”  “是,那布置就不动了。”  房间一角摆着的平安树长得郁郁葱葱,绿色的叶子被阳光养分滋养,绿得像盆假盆栽。  是她10年前的圣诞节,取了压岁钱买给爷爷的。  可为什么树好好的,人却倒下了呢?  晏姝看着绿葱葱的树叶,红了眼眶。  再一转头就看到爷爷的桌子上摆着她的几张照片,放在最显眼,坐在书桌就能看到的位置。  她咬了咬唇。  别钧看出来她可能是睹物思人了。  “晏小姐,要么,我们换个房间办公吧?”  “我……我想爷爷……”晏姝只是看着这房子,就落了泪珠。  别钧苦恼地直挠头,他一个糙老爷们之前一直跟着贺南初干,流过汗、流过血,可从没有流过眼泪。  贺南初做事大胆,不落俗套,手段经常让他心惊胆战。  他当初跟着贺南初确实有过害怕的时候,可现在见到自己的老板哭,原来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别钧可从没跟过这么娇滴滴、怯生生的小姑娘。  一时间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急匆匆跑了两步,从桌上的纸盒子里给她拿了纸巾递过去。  晏姝看见纸巾,哭得更厉害了。  以前爷爷都是把她揽在怀里哄的。  现在爷爷倒下了,在医院,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根本不认识她了。  “呜呜呜……别钧,我想我爷爷……我想他好起来。我要我爷爷……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病倒了……呜呜呜……我要爷爷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别钧赶忙把办公室门关死,可不能让别人看见新上任的老板在这哭鼻子。  那可真是一点威信都没了。  晏姝的背景,他都清楚。  一个不到二十岁,顺风顺水长大的掌上明珠。  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有受过半点委屈。  她喜欢音乐,活得单纯又简单。  没接触过半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在晏老爷子出事之前,从没有任何预兆她要这么快担起这一切。  也怪不得她如此六神无主。  “哎……晏小姐,你别哭,你别哭……我……我……”  别钧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慌得原地踏步,可怎么也哄不好她。  没办法,努力了一会毫无效果,他只好躲到一旁和贺南初发消息:“怎么办啊老板,晏小姐一进办公室就哭,就要找爷爷……”  飞机上有无线网络,贺南初看着消息抚了抚额角。  这倒是意料之中。  但是哄女孩子这种事,别钧这个母胎单身固然做不好。  贺南初沉思了一会,回了消息:“给她换个办公室,别在那个房间了。布置好了,让她明天再来上班。”  别钧:“好的。”  贺南初想了下,又发:“你再给她挑个女助理吧。”  毕竟女生心细一些。  “是。”  晏姝就这样被送回家里,眼睛红红的。  她这样狼狈的样子不想让妈妈看到再担心,还是去了丽水湾。  晏姝上楼的时候还特意前后左右地看了看。  确实再没有别人在等她。  傅野真的回池泽了,也许不会再来了。  晏姝无比难过地一级级上了台阶。  离上面越来越近的时候,就会想他会不会在最顶上等他。  可他那样高大的身影,离得这么近她不会看不到。  酸楚的心思蔓延开。  然后,晏姝在自己门把手上看见个盒子。  再熟悉不过了。  昨天晚上他还买给过她。  是玫瑰糕。  晏姝快跑两步,上了顶上的台阶。  白底红蜡梅的古朴外卖袋子。  她大概扫了眼里面的东西,真的一个圆形食盒,是玫瑰糕。  很难排队的。  晏姝撇了撇嘴,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泡泡。  她掏出手机,给傅野编辑了条短信:“你买给我的吗?玫瑰糕。”  在发送前,她犹豫了。  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  他都赶回池泽了。  她一字一句地删掉编辑的内容,拿着袋子进了房间。  说不定是小淳送的。  她想起小淳昨天说要买给她。  晏姝在玄关处给闺蜜发了消息:我门上挂了份玫瑰糕,是你送我的吗?  小淳很快就回复:不是我,在忙,回头聊。  晏姝轻轻地舒出口气,合上手机,换了拖鞋,朝沙发走。  玫瑰糕被摆在茶几正中央,诺大的房间里空落落的,没有人气。  晏姝抽了抽鼻子,进卧室把她的大熊抱在怀里,一副自我保护的动作。  一步步重新坐回沙发上,看着无主的玫瑰糕发呆。  “叮——”的短信声。  晏姝以为是小淳,慢吞吞地拿起来看。  “刚刚在医院换药,不方便打字。送走他了吗?”  是傅野!  晏姝抿抿唇,把熊玩偶放到一边,傲娇地等了10秒,回复了句:“送走了,我现在在家里。”  “我刚刚到池泽,先去了趟医院。正在去公司路上。”  “哦。”晏姝简短地回复,瞄着桌上的玫瑰糕,不知道该不该问。  “昨晚没有睡好,所以回池泽的路上休息了下。”  “嗯。”  “池泽的天气很好,比陆城凉爽些。我现在路过一家宠物店,就是你带猫体检那家,打算先买些零食。”  他好像是在和自己汇报行踪,事无巨细。  晏姝勾着唇角回:“好,你买些小鱼干吧,它喜欢吃那个。”  “好,买点东西哄她。一会不见,她大概要生气。”  晏姝摸索着屏幕,盯着屏幕上的用词。  他用的是“她”。  总感觉,这句话像是借着猫的名义说给她听。  所以,玫瑰糕是买来哄她的吗?  因为想到这么久见不到面,她会生气?  还没等她问,屏幕又弹出消息。  “给你准备了惊喜。”  晏姝看着桌上漂亮精致的点心匣子,飞快地敲了一句。  “是玫瑰糕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久违的淡淡红晕重新上了脸颊。  “你真的好哄。”  她看着屏幕,仿佛能看到他嘴角挂着的笑意。  她真的好哄。  是说惊喜不是这个么?  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东西?  晏姝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一边朝门外快走,一边问他:“难道还有什么?你放在哪里了?门把上吗?”  “我只看到了玫瑰糕,是不是别的被人偷走了。”  “偷不走,明天就知道了。”  晏姝走回来,拆了装着糕点的外卖袋,里面放着个小小的烫伤药膏。  看来他从药店出来发现自己不在,在回池泽前又买了玫瑰糕送她。  晏姝填了小小一块进嘴里。  清新的香气在舌尖扩散开,味蕾得到极大地取悦。  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惊喜。  小淳的消息在这会重新发来:“刚刚加班呢,什么事,宝贝儿?”  晏姝拎着手机输了一行字进去:“没什么,我吃点心呢。”  小淳:真羡慕你们这种自由职业,不用坐班,太爽了也。  晏姝像被戳中心事,她撇着嘴回:我明天也要坐班去,我和妈妈夸下海口,说我自己做管理。哭泣.jpg  小淳:???可以!!到时候把我调过去,找个好职位。谢谢!  晏姝:没有那一天了,我估计明天就要引咎辞职了。我做不好。我今天特别丢人,刚进办公室就开始想爷爷,然后我就哭了……  小淳:不至于不至于。先慢慢来,先坚持一个月。  一个月哪里够呢,她至少要撑到爷爷好起来,或许更久……  永远地做下去……  晏姝点着屏幕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淳:还有件事虽然不该我说,但是还是想提醒你。昨天晚上那个男的不大行,我不是很喜欢他。当然这事看你自己。  晏姝飞快地回:我退婚啦!叉腰.jpg  小淳:真的吗?可以可以!恭喜你,周末请我吃饭庆祝下?  晏姝:好!  没一会,小淳又发来:所以,玫瑰糕谁送的?有人在追你呀?  晏姝:玫瑰糕是我认错的那个人送的。  小淳:就是你睡了人家三天三夜那个?  晏姝:???  虽然但是,她说的对。  小淳:所以你们是因为肉.体的欢愉产生了感情吗?  晏姝:?????  小淳:昨晚看到你的脖子我就全明白了,它都那样了,你不要告诉我那几天你没有爽到。  晏姝抱着手机咬唇,这闺蜜说话也太不收敛了!  晏姝:绝交吧,就现在。磨刀霍霍.jpg  小淳:跪榴莲.jpg 不要这样子,我错了。我给你去排玫瑰糕。  晏姝:我有玫瑰糕了。兴奋.jpg  顺便,晏姝找了个角度拍下来立即发给了小淳。  小淳:羡慕,看来这个追求者很了解你的癖好。  晏姝:他没有追我,他前天来了陆城,今天又回去了。  小淳:这么快就回去了?不过也是,你昨晚跟别的男人密游陆城,论谁也吃不消,肯定是生气了。  晏姝:只是当导游而已啊……  晏姝郁闷地回复: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来看我,还是就不来了。  小淳想起晏姝说过的他耀眼的身份,那样的人肯定更加自尊。  小淳:微笑.jpg正常男人自然是再也不来。况且你还和我说他长得很好看,家境也很好。下一个更乖。  晏姝:你还是不是我的好闺蜜了?  小淳:所以,你想让他来吗?  晏姝:我不知道……我大概只有一丢丢想他。  小淳:我懂的,毕竟夜深了。坏笑.jpg  晏姝:……绝交吧,我们聊不下去了。  -  晏姝整晚抱着熊睡得不是很熟,因为还是不大习惯这张新床。  天一亮,她就跳下床跑到门口看门把手。  可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台阶下,也空荡荡的,没有人。  不是说,有惊喜吗?  晏姝心不在焉地洗漱,她现在到时候去公司上班了。  傅野都不知道她现在要坐班,再不是个自由从业者。  如果真的有惊喜,白天寄过来她会收不到的。  也只能晚上下班早点回来看。  虽然有点好奇,可还是工作更重要。  她今日换了身职业小套裙,白色紧身的西服,过膝白裙。  把头发盘起来,涂了TF黑管16的番茄红色唇膏。  看起来,像模像样。  她挑了个黑白格的手包去了公司。  一路给自己打气,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没出息了。  进了公司所有人都向她低头问好,她心里紧张地不得了,面上维持着僵硬又尴尬地微笑,回礼般弯腰。  “晏小姐,您不用跟着鞠躬的。”别钧小声提醒她。  “哦哦,好。”  她想起在池泽看到傅野训员工的画面,怎么他就能做得那么自如。  她却受不住大家这样的恭谦礼让。  “您的新办公室在这——”别钧指着手边一间房间和她介绍:“套房,门外这个,是我的办公房间。里面那间是您的办公区域。您有事叫我。”  “好,”晏姝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点头。  只一个晚上,别钧帮她腾了个诺大的办公室出来。  和她梦想的办公房间一样,有大大的落地窗,能看到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  玻璃的隔音很好,听不见一点杂音。  外间工作台已经坐着一个卷发的女生,对着电脑办公。  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  “这个是贺总给您挑的助理,原来是市场部副经理。叫陶珊。和我一起配合您的工作。”别钧连忙给她引荐。  “您称呼我小陶就好。”小陶轻轻鞠躬。  “你好。”晏姝看着她的新助理就非常地喜欢,一看就是同龄人,很有话聊那种。  眼睛晶晶亮,很有活力。  “这是您的房间。”  别钧指引她进了里间,上百平都是她一个人的办公区间。  白色简约风格的布置,办公桌上放着小小的绿色盆栽。  桌面上除了一个屏幕,空无一物,十分整洁。  再往里走还有一个可以午休的休息室,里面很整洁地单人床和杏色柔软盖毯。  甚至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毛绒玩具。  她太喜欢了!  “这个房间是小陶帮您布置的,”别钧指了指里间的床。  “我喜欢,帮我谢谢她!”  “另外,这一摞材料您先看一下,电脑里给您转了几封邮件,还有几个回复方案。麻烦您上午给个决断。”  “好的好的,”晏姝看着手提车里的文件连连点头。  她斗志昂扬地坐到办公桌前,手机“叮”一声响。  晏姝抬手,傅野发来一张猫咪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惊喜吗?  小猫长得很快,画面里的楚楚比以前胖了些,精神抖擞跳到玫瑰园的亭子顶上趴着,憨憨地朝着镜头看。  看到楚楚憨态可掬的表情,晏姝弯了弯唇角,仿佛回到那段快乐简单的时光。  “真可爱!!”她回复。  看来小猫过得很不错。  她满意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摊开材料,按着别钧的提醒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可到快中午的时候,晏姝从一桌子文件堆里爬出来。  这会,她的头发乱了、妆也油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太难了吧,这也。  根本像天书一样!  晏姝懊恼地顺了下头发,虽然很饿,可好像一堆事情要上午做出决定。  她没脸吃饭,打算出去要杯咖啡提神顺便透透气,顺便问问别钧这些文件该怎么处理。  出了里间,就听到外面走廊里一阵喧哗。  虽然现在是午休时间,可吵闹的声音实在有些大。  “晏小姐,是批完了吗?午餐给您叫来?”别钧从电脑桌前抬头。  “哦哦,我一会再吃。就是想喝个咖啡提神。”晏姝犹豫了下回答。  上午的工作连三分之一都没完成,吃不了饭。  小陶闻声一抬头,就发现才半天光鲜亮丽的老板不见了。  眼前的晏姝头发散乱着、衣领扣子松了一颗,连口红都吃没了。  “我去给您拿咖啡。”小陶率先站起来往外走。  开门的瞬间,外面的喧哗声更大了。  能听到是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大新闻。  “等等,外面怎么了这是?”晏姝好奇地朝门外看。  别钧摇摇头,他不大关心这个,又是快到午休时间,所以没管。  倒是小陶走回来主动解释:“来了个新员工。”  “嗯……在搞欢迎仪式?”晏姝新奇地朝外探头。  “不是欢迎仪式,”小陶兴奋地笑了下说:“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同事,根据简历,是单身!”  晏姝回头看了眼她。  小陶抿唇,为了证明自己上午确实在好好工作,她补了句:“我之前是市场部的。我过来以后,他们找了几个人来面试。其中一个,斯坦福名誉校友,还拿了双学位。因为简历太过于出彩,我觉得以后可以重用,就多留意了下。”  “真的很好看?”晏姝问了前半句。  小陶立马就领悟新来的老板和她一样喜欢新鲜事,她点头补充自己知道的信息:“我刚看见了,真的惊为天人!面试的时候,门口不停地有人假装路过,公司很久没有这么热闹。”  她的声音越说越激动,别钧不悦地抬头警告她一眼。  小陶捂住嘴,朝后退了步。  晏姝好奇地问:“这么厉害,来应聘什么职位?”  小陶默默点点头,然后小声补了句:“就,普通职员。我走后,提拔了个人上去。所以缺个空位。他因为过于优秀,当即被留下来了。就是担心那个位置他做不长久。是有些屈才。”  晏姝点点头,觉得作为公司新任老板,见到明珠蒙尘有必要擦拭一下:“叫他来,我想见见他。”  “那……我让他给您咖啡?”  “可以。”  小陶拿起话筒给市场部去了个电话。  晏姝抱着一摞材料跑到别钧旁边。  过手的项目后面都跟着六个零,顶上她好多好多歌的收益,她不敢草率决断,打算请教请教他。  “唔,这个和这个……你看看,我觉得两个公司给的方案都很不错。都好有道理,我应该选哪一个?”晏姝从房里抱出来一摞文件,一份一份问别钧。  别钧皱眉看着两份文件,一页页翻。  “可怎么办,才第一天,我头发都要掉完了!”晏姝懊恼地说。  别钧抓抓头发,也很为难,拍板的事一般是他领导来做,而且晏姝直觉敏锐,这个案子确实有些问题。  “这个……这个……”  别钧瞥到小老板信任的眼神,心里慌得不行。  晏姝听他语塞半天,有点看明白,她拧眉,失落地说:“别钧,你也不会啊?”  她凉了,晚上还要应付哥哥,要被嘲笑死了。  “打扰了。”  晏姝在一片兵荒马乱里听到一个声音。  捉着材料的手指抖了下。  这声音……  这声音……  心跳骤然加快。  她的目光一点点从文件挪开,朝上看、再朝上看。  白色的餐盘放着两个祖母绿色的马克杯。  被骨节分明的手单手持住,因为用力筋骨的脉络清晰。  顺着那有力的脉络,是黑色的袖口。  若隐若现的暗纹绣出一个“F”。  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顺着熨帖的衬衫,视线继续上移,暗红色领带丝质光滑。  再向上,眼前的面庞线条冷峻,偏偏有夏日的阳光照进来,整个人镀着柔和的光。  他把托盘向前递了递,低声问:“所以,小晏总,想点点儿什么?”  晏姝心念一动。  这一刻她知道,她的惊喜来了。第66章 来追你的  “你就是惊喜吗?”晏姝笑盈盈地仰头望着他说:“你应该在手腕上系个蝴蝶结丝带再来。”  她笑嫣嫣的, 仿佛一切困难在看到他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别钧警惕地抬头和傅野对视一眼,贺总把妹妹交付给他,他要负责到底 。  后者嚣张地回望他,一副毫不掩饰的挑衅模样。  晏姝没感受到气氛的剑拔弩张, 她把托盘接过来, 顺手放到别钧桌上,回头对傅野说:“你跟我来。”  “做什么去?系蝴蝶结?”傅野的视线从别钧处收了回来, 弯了弯唇角, 跟着她朝里间走。  别钧敢怒不敢言。  一时间, 外间留下一个一头雾水的小陶。  但她觉得这一切简直不得了。  她转头对着邻桌的别钧分享自己的疑惑:“新来的晏总,潜规则下属这么明目张胆的嘛?”  不过突然很想也当个领导。  男人的外表、着装和品味都是顶级。  论谁都很难拒绝。  接着,她就看到新来的员工毫不反抗, 乖乖跟在老板后面进了房间,甚至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她吃惊地捂住嘴巴, 小声嘟囔:“这……这么好的硬件条件, 明明能靠实力说话, 还想不开走这种路子?”  她甚至觉得新员工的神情称得上是开心。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  但是不言不语保护老板隐私是一个合格秘书的基本要求,小陶看了眼同样震惊但一言未发的别钧,顿感失态。  她平静了下心情重新坐回位置上办公。  可别钧的工资仍然是贺南初发, 他在岛上见过傅野的脸, 也对自己手机变板砖的事历历在目。  这会也觉得这事了不得。  这人都追到陆城来、成功混进公司哪还了得。  “我得去打个电话,”别钧猛地站起来。  他走到窗边压低声音, 简单地把情况和贺总一一汇报。  “真是阴魂不散。”贺南初听后嘟囔了句:“现在就他俩在一块?”  “对, 在里间,门锁了。”  又和她妹妹单独相处,其心可诛!  可是……妹妹那个态度……  “先这样吧, 看看情况再说。”贺南初咒骂一句:“这个混蛋我人刚离开陆城,就玩这一套。”  “对,混蛋。”别钧也对岛上的事愤愤不平。  贺南初忽然又问:“啊,不对,门从里面锁上了?”  “是。”  “我昨天让你给晏姝专门准备的午休间,你备了没?”  “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就安置在里间。”  两个人又被锁一起了。  里面还有一张他买的床。  非常可以。  “……”贺南初沉默一会,想了下又说:“算了,先这样吧。总不能一直看着她,都这么大人了。”  “好,”别钧应下。  他看了看里间的门,又多嘴说了句:“我看晏小姐刚刚还挺开心的。”  “开心?她什么时候不开心?被卖了替人数钱的时候也很开心。”  -  晏姝把傅野拐进去后,发现办公桌前只剩一把椅子,她笨拙地主动拖了把到书桌前。  “你坐,你坐,你坐这。”她指着椅子朝他礼让。  “怎么了?”他反手关门,察觉到今日她的异常地客气。  桌上的纸张散乱一团,就像她的毫无头绪。  晏姝记得他有些洁癖,半趴在桌子垫着脚尖费力地收罗桌上的材料。  她的发梢凌乱地坠在桌上,愁的不知什么时候就把领口纽扣揪开一颗。  只看样子,便知道她上午折尽脑细胞。  “唔,你知道的,我第一天上班,有些东西实在不会,你教教我好不好?”晏姝抱着材料趴在桌上,和他商量。  他长臂一拢,便将一桌子的文件全都收至面前,再不用她尴尬地半趴在桌上。  她觉得自己清楚、或许又不清楚他此行来公司的目的。  可眼下的要务是把上午该决断的事情厘清。  晏姝捧着材料站在桌边,湿漉漉的眼眸看向他,又问一遍:“教我好不好?”  傅野站在桌边,微微弯腰,要去撩她的发尾,带着些许笑意反问:“你怎么什么都要教?”  晏姝朝后退了一步,判别不出这是不是他的拒绝。  她委屈回他:“我又没有让你教过别的。”  “嗯,没有。”他点点头,这次的话却随着鼻腔里的闷笑一起发出,再没忍住。  晏姝怔了怔,明白过来他是指那荒唐一夜。  她紧紧抱着那摞还未放回小推车的A4纸看着他,撇嘴:“你走吧,我不要你教了。”  夏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肩头。  他在落地窗前,刚刚觉得赏心悦目的风景和植物都成了身前人的点缀。  他仍站在她的面前笑。  她对和他的普通身体接触并没什么抵触。  “你走吧,我要开除你。”晏姝撇过头低声控诉他的坏,觉得不够解气绕到他的背后推了推他:“你走吧。”  “摆起官架,还挺厉害。”傅野随着她推的惯性朝门口走了两步。  然后,停下来回头望她。  晏姝早就低下头,心里一片委屈。  上好的好老师要没了。  一会不知道要过上什么样的苦日子。  像是一夜回到筹备高考那日。  奋笔疾书、用心非常,可因为不得要领、不得章法,拿不到符合努力的成绩。  本以为能入名门,老师却真的越走越远。  走吧,走了就别回来。  晏姝深深垂着脑袋。  他今日所言所行,不过是为了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真心。  可现在看来,是逼得有些急了。  亦或许是,她的身上在现在确实还没有他要的东西。  他不急。  “既然来了,我自然不走。”  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回她的身边,抽出她一直抱在怀里的材料扫了眼,收起调笑低声问:“这些,有电子版吗?”  希望的火苗重燃。  “有的有的,自然有的。”晏姝笑着使劲点头,小跑到办公桌旁一把拉开键盘,开始努力翻找。  五月的阳光很好,不算过于曝晒却也照得人懒洋洋。  房间的新风机缓缓地垂着,绿植在窗边招摇。  诺大的办公桌边坐着两个人,晏姝坐在他身边,像一下子回到许多年前读书的时候。  她执着纸笔跟在旁边记。  他的逻辑清晰,总能举出生动形象的例子化繁为简。  在读书的时候,想必也是个深受女生追捧的好学长、或是好同学。  晏姝闻着他身上的薄荷香气,觉得一片心安。  经过兵荒马乱的几天,她好久没有此刻淡泊宁静的心情。  如果,如果,她的肚子没有忽然响起抗议就更好了。  她一清早便起来到了公司,简单吃了些就投入一天的糟心工作。  早已到了饭点,却因为良心不安一口午饭都没有动。  甚至,刚刚他端来的咖啡都没有尝过一口。  肚子的“咕咕”叫声让她尴尬地无处遁形。  傅野放下鼠标偏着头看她。  别看了,别看了,求求你当做没有听到好不好?  她几乎把脸埋进本子里。  “我有些饿,先吃饭?”他三言两语地替她解围。  “那太好了,别钧帮我订了午餐,我们就在这简单吃些吧?”  晏姝觉得工作餐实在对不起老师的精心付出,歉意地指指推车里的材料和他解释:“我没时间,这些事都在等着我决定。”  “当然可以。”  晏姝的办公室是临时腾挪出来,空荡荡的,只有张大办公桌占了些地方。  她喊别钧想办法帮她搞个桌子过来。  别钧一边指挥工人将一张暂且废置的桌子搬进来,一边愤愤不平地看着小老板和傅野调笑的温馨场面。  贺总英明一生,可让晏小姐独掌一面的决定,分明是引狼入室,给人可乘之机。  别钧暗自找贺南初汇报:“老板,他们在一起吃午饭呢。”  “那就吃呗。”  “可是贺总,晏小姐这样的小姑娘,实在太过好骗。”  晏姝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于岛上的事耿耿于怀。  “好骗,那你也试试?”贺南初笑着说。  “我……我没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别钧赶紧撇清,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替乖巧晏小姐担心。  “没关系,他的麻烦马上就到了。”  “是什么?”别钧幸灾乐祸地问。  “程离参要回国了。”  程离参和晏姝从小长到大,和贺南初感情甚笃。  别钧自然也是认识的。  可晏小姐好像从来对他都没有什么依赖的情感。  他拿不定主意,迟疑地问:“所以,老板,目前这些人选,您青睐哪个?”  别钧不知道后面的事情,该向哪方面努力或者创造机会。  “是我妹妹找老公,又不是我?”  “对对。”他附和两句,却没揣摩清贺总的想法。  话筒里的人深深叹口气:“不过说到底,钱没了可以赚,公司被我妹妹管理得倒闭也可以重来。傅冶也好、傅野也好,程离参也罢,都只是代号。”  “我只希望我的妹妹,此生嫁给喜欢的人。”  可能觉得有些伤感,贺南初笑了下又恢复调笑:“你要是想,你也有机会,我不拦着。”  贺南初赶紧撇清:“我……我可不敢。我没有……我真没这个心思。”  那样好的晏小姐,他从未敢有过多余的念头。  -  晏姝的办公室很大,摆上一张长方形餐桌仍绰绰有余。  精致的饭盒一一摆在桌上,都是晏姝从小到大喜欢的口味。  他们并排坐着。  晏姝献宝似地向他推了推眼前的菜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尝尝我们陆城的特产,都很好吃的。”  "好,”他随意夹了一些品尝。  哪怕是来这里屈居低位,他举止间也像上位者般矜贵。  是骨子里从小习得的教养,做事不疾不徐。  办公时间不便饮酒。  晏姝趁机帮他倒了杯石榴汁,抬手递给他:“这杯敬你,今天辛苦啦,幸亏你来。”  傅野笑笑,接过杯子抬手抿了口。  举手间,黑色衬衫袖口下的手腕骨露了出来,线条凌厉。  晏姝回忆着上午见到救星的情形,笑着说:“我当时只看到衬衫就知道是你了。”  他的衬衫是高定,常去的那家裁缝喜欢在袖口缝制客人的名。  “说到衬衫……”傅野抬手看了眼袖口,黑色丝线秀出花体的“F”潇洒飘逸。  “我记得你专门拍过一张照片?”他抬眼看向晏姝。  “没有……没有,你记错了。”晏姝使劲摇头。  她拍了他们牵手的照片打算官宣的事她记得。  他威胁她会微博挂人的事,她也记得。  也亏他没有真的挂上去,给她这个在微博上有些许热度的人留了点薄面。  晏姝死命岔开话题,从餐椅上跳下去:“我想起个东西,你稍微等我下。”  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翻翻找找,又翻开自己的手包,再回来时手里拿着根丝带。  “系上系上,这样有仪式感。”  酒红色丝带比杯中的石榴汁颜色更深,光泽度却极佳。  “这是什么?”他看着眼前晃着的绳子问。  “蝴蝶结嘛,既然是送我的惊喜,就要包装好,”她今天见到他是真的高兴,一时有了兴致,晃晃了绳尾递给他说:“戴给我看看,这是领导的命令。”  他在腕上比了下那段绳子,抬眼看她:“单手绕不上。”  “那好吧,我帮你弄,”她凑到他的旁边,接过那根绳子。  轻轻地绕过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  她已经非常习惯和他的肢体接触。  她一边绕着丝带,一边笑吟吟说:“你这个惊喜我很喜欢。从天而降就像我的救星!”  “果然是偷不走的那种,我没想到是你自己过来。我看到你的时候吓了一跳。”她絮絮叨叨地回忆。  在她最六神无主的时候出现,又一次将她从谜题中解救出来。  就像那晚如雷贯耳的话语。  她不该那样事事听话地活着。  傅野由着她玩闹把酒红色丝带缠在手肘上:“其实我还没把惊喜给你,不过你非要把我当做惊喜也不是不行。”  晏姝的笑容渐渐凝固。  “啊,你不是惊喜呀?那我的惊喜是什么?”  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认定这是她的惊喜,拐到内间,一直在抒发自己见到他后的喜悦之情。  可他说这不是。  “早知道我自己一个人来对你就算惊喜,不该费事准备别的。”他打量了下手上精致对称的蝴蝶结,勾着唇角说。  暗红色的蝴蝶结和领带是一个色系,和身上的黑色衬衫很相配。  他扬了扬手腕,理领带夹,颇具目的性地问她:“所以,我过来,你这样开心吗?”  “……”晏姝咬咬唇,她误以为他亲自来帮她便是惊喜,夸了他一天。  结果是给自己下了套。  看着他的笑容都是得逞的得意。  晏姝后撤两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想尽力掩饰自己的心事,她慌乱地说:“我不开心,我觉得心情很普通。”  “刚刚笑容可是都收不住。”  “那是看到工具人的欣喜,来个AI我也会高兴的。”  还是徒劳没能拿到他要的答案,可时间还久。  “我看到你可是很开心,但是——”傅野指了指晏姝的领口:“系一下?”  晏姝一低头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散开了。  “呀,什么时候的事,你都不提醒我。”  “我一来你就这样,不过只我们两个在这,自然没必要告诉你。”  他说的坦坦荡荡。  晏姝红着脸扣上,彻底不理他了。  哥哥说得对,这是个坏人!  怎么早没有发现他是个坏人!  也就是这会别钧进进出出的,他才提醒她。  一串悦耳手机铃声响。  晏姝如临大赦掏出手机。  “喂,小……,程离参,怎么了?”她躲到一边去接电话。  这个点,在程离参所在的时区,应该正是为工作奔忙的点。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要刑满释放了,这周末回去,你还记得自己说过要接机的话吧?”  话筒对面的人声音难掩喜悦。  “我现在和你一样,被扣在公司做管理,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晏姝皱着眉头和他解释。  “喂,没良心啊?上次说好的,你来接我。接机又不用多长时间。”  “那好吧,好吧,我去接你。你把航班号发来。”  “行,”话筒里沉默一瞬,忽然又问:“你最近怎么都没找我?”  平日里,她遇到好玩的事,偶尔会发到他和贺南初的群里分享。  可最近一段时间,群里风平浪静,毫无动静。  “最近……没什么好玩的事,”晏姝低声说。  前段日子,她担心暴露自己的行踪,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在群里冒泡。  最近两天,确实也过得惊心动魄,没什么有趣的事。  “饭要凉了,小晏总?”傅野敲敲桌子。  “哦哦,就来。”晏姝回头比了个OK的姿势,又对着话筒说:“不和你说了,我在吃饭啦。周末会去接你的。”  “好,慢点吃,这么大的人了还总不消化。”  “知道了,知道了。”  晏姝按断电话,折回餐桌前。  她的餐盘里被人剥好一只只虾。  被这一打断,好像把他误认为惊喜的尴尬散去一点。  可眼前的人并不饶她:“刚说到哪了?”  片刻后,又装模作样自问自答:“好像说到,你看到我来,非常开心。”  “我没有……”晏姝咬着唇回。  “不想知道,到底给你准备的什么惊喜吗?”傅野敲敲桌子。  “不……不想,”晏姝要面子,咬牙说。  “哦,那我把惊喜送回去好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反正在你心里,没什么,比我更好了。”  他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  晏姝立马反驳:“……哼,才不是这样,什么惊喜给我?无论是什么,我肯定比见到你更高兴。”  傅野笑了笑,又说:“我把林嫂带过来了,还有那只猫。”  “林嫂,真的吗???”晏姝觉得这一桌丰盛佳肴都不香了,当即站起来朝外喊:“小陶,你帮我把午餐收起来吧,我一会吃别的。”  她当真很高兴。  没什么比满足一个吃货的味蕾更让人高兴的事。  再加上,她还把她一直惦记的猫送过来。  晏姝在把黑卡还给傅野的时候,本来是想顺便讨要楚楚。  可是楚楚是她送他的礼物,要回来好像不是很好。  所以她这几日,只能日日和闺蜜唠叨:“我在池泽有一只猫,很可爱。白色的,小小的,很淘气。”  “它大概这么大一只,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最喜欢吃饭和逗猫棒。我一敲罐头盒,她无论在哪就会嗖地一下跑过来。”  “我要是一天不在家,晚上回来就会一直蹭我。特别可爱。唉,我现在离开池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想我。”  “我把它送人了,可我好想它。”  所以,晏姝在吩咐完小陶以后,第二句就是问:“我猫呢?我楚楚呢?”  “先吃饭,”傅野摆摆手朝她示意坐下:“他们晚上一起到,要和宠物医生一起。”  “哦,这样啊。”晏姝扶了下裙摆坐下来,喝了口石榴汁:“所以你是一大早就过来的先驱。”  “猜猜看为什么我先过来?”  “我哪里知道。”晏姝端起果汁杯抿了一口小声说。  “迫不及待想见你。”  小陶听到晏姝要撤菜的吩咐,放下手里的活就进了里间。  她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新员工目光落在老板身上,嘴角挂着笑,手上还绑着个精致的蝴蝶结。  晏总的脸红得像杯中的果汁,低着头肉眼可见的羞涩。  那男人挂起丝笑整个人柔了不少,不再高不可攀的清冷样子,带了些烟火气。  她若是晏总也会受不住的,  不过这一对看起来,确实郎才女貌。  这……这……这……进展这么快?  小陶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现在进去显然非常打扰。  犹豫再三,小陶咬唇敲了敲门:“餐盘,要收掉吗?”  晏姝猛地抬头,看到小陶后下意识抬手抚了下热烫的脸颊,张张口只想躲起来。  “不用,”他替她答。  小陶识相地退出去,把门重新锁起来。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地响,阳光散落在晏姝的后背上。  她的长相本来就是亲人的柔和,日光下像是一只瓷娃娃。  晏姝低着头,眼睛聚焦在餐盘里的食物上,鼓起勇气小声问他:“你这趟来陆城,是来做什么的?”  “来旅游的。”他抿了口石榴汁答。  “哦,来旅游的。”晏姝小心地把一尾虾蘸取酱料,偏头问:“那要我带你逛逛吗?”  “你这是当导游当习惯了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就像喝过石榴汁后寡淡的清水。  晏姝咬唇,想起那晚自己陪人同游。  “我没有。”她小声地回,慢慢地垂下眼帘,不敢回望他。  傅野偏头,帮她撩了下因为头垂得极低快要掉进餐盘里的刘海。  “说是旅游是骗你的,”他的声音像揉进夏日温柔的晚风:“既然在一起后的步骤我们都已经完成,我来补下前面的程序。”  小傻瓜,我来追你的。第67章 深深抱他  他的话绰绰约约, 她品出了滋味。  晏姝怔怔地抬头,有点消化不掉。  大概是这几日他的若即若离的身影,像是让她总抓不到。  “补程序?”晏姝抬头瞥他一眼。  傅野记得她说过自己对于感情十分迟钝,若是不说明白, 怕是自己努力半天,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忙活些什么。  他若有似无地笑:“还不明显么?我都跑到你这公司里来了。”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除去这个理由, 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傅氏集团的总裁屈尊降贵来这里做个小小员工。  可是……可是, 她要有所回应吗?  她也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何况哥哥说的那些话……  晏姝又把头垂下来, 诚实地说:“我除了知道你叫什么、工作背景、卡里有多少钱,其他一无所知。”  这次,他真的笑出来。  “只有你知道, 我卡里有多  少钱。”  “……”晏姝呐呐不语。  “不用挂念着这件事,我只是担心你真以为我是来玩的, ”傅野想了想, 又说:“今天我交了份简历, 人事部有, 你可以要来。除了从业经历,其他都是真的。”  天知道,他语气温和地说出今天这番话用了多少耐力。  他在这个姑娘身上简直把毕生忍耐性都用尽。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给人选择的人。  认定的东西就会不计代价地掳到自己身边。  可每当他想起, 被他搞砸的一切。  他就再也不敢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的身上。  可对她温柔, 总是特别容易做到。  晏姝从没应对过眼下这种状况,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也幸亏他没有挑明, 她还能窝在自己的一方天地。  “你就当刚刚做了场梦, ”他夹了些青菜到她盘里:“先吃饭吧。”  像是所有模糊又慌乱的情绪有了个出口,晏姝就着他给的台阶下去。  她夹了注芥兰放入口中。  完全咽下后,又暗示他:“有些信息不在简历上。”  寥寥几日的接触, 她知道他在池泽是炙手可热的名流。  地位、才貌,引人趋之若鹜。  那个时候,她自信有一纸婚约约束,他不会胡来。  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并无砝码。  哥哥说得对,鬼知道他有多么复杂的过往。  “25岁,未婚,斯坦福经济学毕业,现在经营一家公司,具体身价我也没怎么算过,回头公司财务报表拿给你,大概你现在已经学会看了。”他简要地自我介绍,迟疑了下又说:“但是,不知道算不算交往过女朋友。”  晏姝强忍着放下筷子的念头,可因为这句话,不知为何食欲有些不佳。  不知道算不算交往过女朋友。  意思是,曾经有过一个很好的红颜么?  她一点都不会隐藏情感,顿时腾起些恍惚的情绪。  轻飘飘地“嗯”了声,低着头拨着米饭。  傅野察觉到她的异常,可她这场情绪来的突然,他一时无措。  顿时也觉得味同嚼蜡,放下筷子。  两个人低着头一时无话,沉默半晌。  想了下,他突然恍然大悟:“刚刚那个不知道算不算交往过的女朋友,我是说你。”  她猛地抬头,又觉得动静过大,慢慢垂下来,戳了戳盘子里的虾,唇角忍不住地带笑,却又调皮地说:“哦,那你对外可以说你没有谈过……我们那段不算的,”  “是吗?那算什么?”  “你把它想成什么,就是什么。”  “也好。”他点头。  “我没被人这样大张旗鼓地追过,”晏姝放下筷子,带着怅惘大方地说:“小时候,想要追我的男生都别我哥哥赶跑了。所以,我现在有点慌。”  这样好的姑娘竟然没被人追过?  从这个角度,他大概要好好谢谢她的哥哥。  “那看来我要好好补补程序,让你有些用户体验。”  “我又没答应你,我还小,以后我还有别的机会体验的。”她笑着说。  他没忍心摧残一个二十岁女孩子的粉红泡泡,换了个话题说:“你以后也可以像今天这样,没提到的,关于我的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问。”  “嗯,”她含糊地答了句。  却在这一刻,心里跃出一点可以捕捉到的欢喜。  “我吃饱了,你先继续吃着。”晏姝说完这句,擦净手指和唇角草草离桌。  她偷摸摸跑到办公桌旁,暗暗找小陶要了他的简历。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份简历早就在公司上下传了个遍。  简历排版简洁明了,堪称强迫症典范。  对于内容,寥寥数笔,可简直可以用“辉煌”两个字形容。  他们两个刚刚那番对话,有点像灾后重建,经历过磨难却有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晏姝瞥了眼桌边吃饭的人,晃了晃鼠标把页面退出去。  “吃得太少,过来再吃点,”他朝她招呼。  “我饱了真的。”晏姝摆手。  “是要我喂你?”他干脆把她的餐盘端起来,一步步朝办公桌走去。  晏姝看着白色金边的餐盘,朝后躲了一步。  就,有点不适应。  “既然不想我喂你,就自己再吃点?你太瘦了。”  “我自己来,”晏姝接过盘子,嘟囔句:“我现在明明刚好,再胖一点点就显出来了。”  她随便吃了几口,彻底推开餐盘。  吃过饭后有些食困,晏姝强打着精神跟在他一边接着办公。  可不知怎的,没一会就沉沉睡过去。  忽然,头猛地一低,才从酣梦中醒来,身上搭着件黑色西服。  外面的天色已经沉下去。  没想到,她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晏姝趴在桌子上朝旁边看,傅野还挺着笔直的背,不知疲倦地一份份的材料看过去。  毕竟不是自己的公司,很多背景信息他也要补课。  “对不起,我睡着了……”晏姝撑着桌子爬起来,困顿地揉眼睛,非常愧疚地说。  “本想把你挪到房间里,又担心吵醒你。但是没想到你会睡这么久,”他从一桌的材料中抬眼,随口问:“要吃晚饭吗?”  吃完午饭就睡觉,醒来又吃饭,好罪恶。  可她担心再次出现中午那样尴尬地情况,轻轻点头:“可以来一点。”  晚餐后的时间,并不如想象中的欢愉。  九点,微信开始震动。  哥哥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们之前说好,他每晚监督她的进度。  晏姝捏着手机,迟迟不敢戳接听的绿色图标。  她咬着唇看看一直在帮她处理文件的傅野。  她此时还不知道,别钧早把这里的现状告诉过去。  哥哥不喜欢他,她知道的。  若是让哥哥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  “你……你藏到里间好不好?”晏姝转头和他商量。  他仿若没听清,合住手上的文件,偏头看她。  晏姝凝着屏幕,一点目光没有分给他。  片刻后,他选择让步。  站起来,去了里间。  晏姝急忙按了通话。  “哥哥,”她抚了下刘海,摆手打招呼。  贺南初在看到镜头里只有妹妹一个人的时候,轻轻笑了下。  看来她还是知道内心有亏。  她既然知道分寸,他便没有为难她,开门见山地说:“屏幕共享下,我们早些开始吧?”  “哥哥……我们改成语音聊天吧。不……我们不如打字吧?”  画面里的人阴恻恻盯了她几秒,忽然笑,然后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被你盯着,我紧张,什么都讲不出来……”  “行吧。”  当视频通话切断,两个人在企鹅上冲浪的时候,晏姝当即叫了傅野出来帮她。  只消几个问题过去,贺南初就看出来,哪里是盯着她紧张答不出。  而是,她好把枪手放出来。  没意思,明知道检阅的结果都是抢手的满分,这检查便很没意思。  没一会,贺南初就发了消息过去。  “今天先到这,以后我们就改抽查了。”  “好的呀,哥哥。我今天第一天做是不是很棒?”  “呵呵。”  “微笑.jpg”  “九点半了,你该回家了,宵禁。一会,检查你的定位。”  “……知道了。”  宵禁,哥哥临离开陆城的时候交代过她,十点必须回家,她答应了的。  晏姝断掉电脑,转头看傅野:“今天辛苦你,你明天还来吗?”  “当然,”他点头,却早已看到屏幕上宵禁两个字。  晏家果然家教极严。  可今日一整天都在和文件打交道,纵使在一个房间,和她的日常交流不超过一小时。  “我打算下班了,”晏姝懒懒伸了个懒腰说。  “可是,南方那两个案子等着今天出结果。”傅野顿了下说,泰然自若地说:“我还没看完。需要你的签字。”  晏姝愁苦地回看他。  她是有一些“能不能你先看完,然后发给我电子签”的想法。  又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不像是人说的话。  “可是我十点前必须回家。”  晏姝把材料闷在脸上,闷闷地从纸张缝隙透出来。  “20岁的宵禁?你家人可真是严,”他笑了下说。  “嗯,担心我不安全。不然我就得住回妈妈那里。”晏姝听她的口气有点难为情地蹙眉。  她都能管理一家公司了,却还要十点回家。  “没关系,”傅野抽走她手里的材料,在桌上剁了一下,自然地说:“我陪你一起回家把这两个做完。”  “这……这可以的吗?”晏姝猛地抬头。  “当然,宵禁是说你十点要回家,我陪你回去,更加安全。”  晏姝是一个励志勤奋努力,好好治理公司的人。  虽然下午不小心睡了过去。  好像一想,他说的颇有道理,既没有违背哥哥的要求,又能把工作做好。  晏姝为这个两全的点子满意地点点头。  -  车子停在丽水湾,傅野先下车,帮她倒进车位。  可从车里出来的片刻就扫到,草丛里仿佛有个人影迅速朝树后躲了躲。  他把车钥匙扔给晏姝:“在家里等我,我在这打个电话。”  晏姝不疑有他,点点头,拿着钥匙迈上台阶,走向房间。  夜朗星稀,弯月挂在天边,星星并不十分耀眼。  丽水湾别墅区楼宇稀疏,车辆安保却是不错,只是普通外人的出入并不怎么防备。  晏姝的楼前路灯并不明亮。  楼前是一片广阔的草坪,在夏日发出蟋蟀的轻轻叫声。  草坪里,栽种着几棵参天的树。  傅野孤身一人朝草丛走过去。  沉声说:“出来。”  干枯的黑色树皮右侧,露出灰色衬衫一角。  果真有人。  可四周视野开阔,躲在树后可不是什么好逃离的好地方。  他一步步朝树后走。  皮鞋踩在草上发出“喳喳”的响声。  在将将走到树后时,树后的人猛地站出来。  树后钻出的人脸上全是青紫色的伤,眉角、唇角都是青紫色。  灰色衬衫松垮地套在身上,看上去有些落魄。  走出来的姿势有些坡脚。  在看清人后,傅野轻笑了下:“是你。贺南初还是下手太轻了,还以为见不着了。”  是傅冶。  两日不见,他憔悴许多,眼角的淤青很显眼,连左腮都是肿的。  他忽视了傅野的话,攥着拳径直从他身旁路过,目标是晏姝的房子。  只是一边走一边说:“我来找晏小姐的,就算你偷了婚书,也不能抹去我和她的关系。我,是她的未婚夫,我救了她的命!”  “活在谎言里久了,便分不清真假?”傅野看着他一坡一坡费力地走。  朝后慢慢退了两步,伸出胳膊攥住他的,将人拦下:“就算你救的,所以呢。她说的话还不够清楚么?她从来也没有过和你在一起的想法。”  “她连这个都和你说了?”傅冶震惊地看着他,然后替自己开脱:“那天……那天是我冲动了,我喝了酒,我头脑不清楚,我要当面向她道歉,”  他使出全力挣脱:“你放开我。”  “她不想见你。”傅野没有松手。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拦着我不见她?”  傅冶使劲挣,可他从小身子骨就弱,自然挣脱不得。  他喘息着说:“就算婚约做废,还有她50%的股份,她说过要赠予我。”  “呵,这是在忙着凑钱啊?”他瞥了眼他:“是不是以前姘头的钱也指望不上了?穷途末路又回来试试?”  “你……又是你么?”傅冶回过头,使劲瞪他,身子止不住地抖。  傅野忽地松了手,浑身青紫的人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  傅野笑了下,看着远处别墅亮着的光说:“算了,今天我心情好,再送你一条活路。”  明知道该走,可身前人的脚步像灌了铅,未挪动半分。  他自然想要活路。  “我当初救人呢,实打实去了半条命,伤口在这个位置,”傅野绕着他走了两步,指了指左腹:“医生诊断脾破裂,肠系膜多处撕裂,腹腔内大出血。”  他笑了笑,拍了拍傅冶的肩膀:“送你点素材,省得你都不知道该怎么骗人。”  傅冶的表情僵住,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傅野摸了下口袋,将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到他手里:“打个赌吧,你赢了的话,我出钱帮你补税。”  傅冶生来胆小,他盯着那把短短的瑞士军刀却不敢接。  “拿着,”傅野直接放进他手里:“我给你的施舍,你不要也得要。”  他接着说:“你给自己捅一刀,朝这里。”  傅野指着左腹的位置说:“尝尝到底受伤、流血、住院是什么滋味。要是她肯去医院看你一眼,就算你赢了。”  “别这样看我,我从来说话算话。”傅野轻笑下。  “可……可……”  “我不像你,拿着这种事威胁人。我没跟她说过,是我救的人。所以,你现在受点伤,说不定她念在你‘救人’的恩情上,去看看你,你就得救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傅冶低头看着那把刀,不敢置信地问。  他天天跟在晏小姐旁边,竟然没说过自己救人这件事?  听起来,这像是一条生路。  “当然,你最好把伤口捅得大一点、深一点、重一点,才多一点胜算。女孩子,总是心软的,”傅野笑了下:“毕竟那么大的一笔数字,你外公都筹措不到。你只能求我。”  傅冶紧了紧手里的刀柄。  铁质刀具在夏日中更显凉得刺骨。  他低头凝望着那把刀,是他这几日来唯一的希望。  那日对晏姝说了那样的话,实在是昏头。  现在去求她,他拦着不说,晏小姐估计不会肯给他50%。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回去好好思量这个赌注。  傅冶使劲攥着那柄刀,深吸口气,朝丽水湾大门转身走。  “等等,我让你走了吗?”  身后又是一声令喝。  傅冶停住脚步。  傅野低低头,看着地上的青草:“昨天,我回了陆城。他老毛病犯了,你的事你愿意告诉他就告诉他。气死他,我求之不得。”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动手或者进大牢之前,你若是想看他,我不拦着。”  -  晚风猎猎,傅野没在计较庭院里的人,在楼下点了根烟。  昨天突然回陆城,除了交代公司上下自己要放个长假以外,还有件事,便是傅炙承死性不敢,又犯了旧瘾。  傅炙承比同龄人更显老些,瘦弱地像冬日风中的残烛。  他被母亲叫去的时候,他神志并不清晰,眼神望到他的时候也很浑浊。  他一开始喊他的名字。  他还以为他在喊另一个人。  直到后面,他喊他“汀楚。”  他认出他来了。  “汀”取自“岸芷汀兰”,“楚”是因为傅炙承最喜欢楚辞喜欢屈原。  他有着文人的气息和傲骨。  在傅冶出生之前,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最起码,尽管婚姻不幸福,傅炙承把所有的挚爱和寄托留给自己。  可他现在活成这幅样子,哪里活得对得起这个名字呢?  道行高洁?  呵,都是笑话。  本身就有基础病,傅炙承这副样子与自.虐无异。  随他去。  他掐灭手中的猩红,散了散身上的味道。  迈上台阶,折进晏姝的房。  她为他留着门。  她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两日不见,房间里已经多了些小女生的气息。  沙发上摆着几个大大的花朵形抱枕。  她换上浅蓝色睡袍坐在地毯上,死死地盯着屏幕,眉头紧皱。  看起来就知道又遇到难题。  傅野轻轻笑了下,在门口换了鞋,随口提醒她:“定位发给哥哥了?”  “发了,”晏姝没有抬眼,仍然盯着屏幕,只是说:“你锁下门。进蚊子。”  他一步步走进来。  看着茶几前小小的、缩成一团的、毫不避忌他换上睡裙的人,忽然很想抱抱她。  可她现在还不是他的。  他压住心里的渴望和念头,单手撑着坐到她旁边。  “别忙了,一会我来看。”  “看这东西确实好累,”晏姝转身扫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最近总是睡不够。”  “你是不是怀了?”他笑。  “你走开!”晏姝推推他。  “我认真的。”他问。  “没有,”晏姝低着头说:“哪有那么快。”  “真有这事要和我说,如果你愿意,我会负责,”他抬手抚摸了下她的脑袋。  晏姝没有躲,只是低着头说:“你不是说不喜欢小孩子的。”  “是不喜欢。”他的目光散满地盯着茶几上的果盘。  他轻声又说:“我本来可以有个弟弟的。”  晏姝不敢问,因为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那个私生子弟弟。  “我本来可以有个弟弟的,妈妈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傅野的声音冷淡地像谈论一桩天气:“我父亲在医院里的走廊,当着我的面对医生说,保小孩。”  晏姝噎住,不敢问下去。  “嗯,最后,我母亲活下来了。”他略去中间的过程,凝着果盘,接着说:“不知道父亲心里是不是很失望。”  “我恨他的,他病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晏姝的心里酸涩成一片,她的行动比大脑更快,伸出双手紧紧圈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背后,嗡嗡地说:“我不管,你怎样想,都是对的。”第68章 小美人鱼  被她贴上来的那刻, 傅野却一瞬间觉得世界是公平的。  很小的时候,他是快乐的。  然后有了磨难的几年,让他变成现在这般。  才有能力和机会给她一个港湾。  才有机会和她在这样的夜晚,在这里相拥。  晏姝在房间里呆得久, 身上有些凉意。  他后背的热度像滚烫的岩浆。  她顿时清醒过来。  晏姝茫然地靠在他的背上, 暗自后悔自己在做什么。  她明知道该把手抽回来的,却像被胶着住。  指尖忽然被人从身前轻轻摩挲, 轻轻的, 一下又一下。  带来的痒, 比小时候哥哥挠她更加重及无法忽略。  她耐不住缩回手,思绪却在那一刻散开。  想起了每个弥漫着薰衣草香气、微风一点点吹皱窗帘的夜晚,被他圈在怀里。  那是玩具大熊无法给与的安全感和好眠。  她被忽然生出的念头惊到, 猛地缩回了手。  傅野跟着转过头。  他们的目光在夜色中汇聚。  她只是对上他的眼睛,就能知道按照他的习惯, 自己要被放倒了。  然后便是最缠绵和细密的吻。  可那样的反应却迟迟没有到来。  晏姝和他对视着, 坚持不到十秒就红了脸颊。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看, 眉宇间都是凌厉的英气、气质俊雅成熟。  还偏偏喜欢她呢?  她微微低下头, 不消片刻脸的温度便和他身体一个样。  “很晚了……”她受不住,打算下逐客令。  “嗯?”他偏偏扬起尾音,指了指她的屏幕, 上面两份文件等着定夺。  她硬生生吞下让他走的话, 埋下头。  “很晚了,你先去睡, 我忙完就走。”他忍住了去吻她的欲望, 却还是忍不住撩起她的发尾,绕上指尖一下下打圈。  她像是脚下生出枝条,紧紧地桎梏在地表, 动弹不得。  明明眼皮告诉她,十分困倦,可舍不得离开。  “我陪你一会吧,我一个人去睡觉总归不大好。”  他闻言转头看她,唇边已经带了笑。  晏姝咬唇,她的重点不在“一个人睡觉”,而是陪他。  可他的目光带着探寻,明显是在调笑。  十点的夜色,很容易便生出缱绻。  她忽然明白了哥哥的苦心。  她的心跳声大到无处掩盖。  “我说……我陪你一会。”  “好,”他没有推脱,干脆的应下。  她乖巧地趴在茶几边,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  傅野的指尖翻飞,只想把工作尽快赶完,送小小的公主去睡觉。  在明知猎物已入圈套,反而愿意与她多做斡旋。  池泽市的过去太过荒唐,她也一直是付出和主动的那一方。  她这一辈子也只会谈这一次恋爱了。  他只有做得好一点、多一点,在许多年后,被儿女问起,他们的父亲是如何追她的时候,她才能带着骄傲和温暖地回忆这一段往事。  -  大约是为了追求女孩的仪式感,傅野在夜晚十二点钟钟声响起前离开了丽水湾,并没有留下来。  尽管他的姑娘最是好骗。  在门锁上的那个瞬间,晏姝觉得她像从光鲜亮丽见到王子的公主,变成了普通女孩的模样。  南瓜车和水晶鞋都不见,浪漫的粉红泡泡一颗颗在房间里消失。  她看着孤零零的房间发呆。  每日,公司上班的时间是九点。  从早上起来闹钟响起的七点,她就开始有些期待。  时间越近,她就越高兴。  她换下白色的职业套裙,在衣橱里一件件试过去,挑了件粉色小香风裙,头发下的镂空蝴蝶结翩翩于飞。  折腾完一番,已经是八点半,再不出发便要迟到。  于是,她又开始变得慌乱。  慌乱于路上是否会堵车,慌乱于见到他的那刻。  和《小王子》书中狐狸对小王子说的一样。  “叮……”的短消息发来。  傅野:“能来接我吗?打不到车。”  “当然。”  距离上次见面只过去八个小时,却像漫长的一个世纪。  她开着自己的小跑车一路风驰电掣到了他的酒店,才发现是步行可至的距离……  她在酒店果真见到了楚楚,还见到林嫂,开始了大型认亲现场。  晏姝捉着林嫂的衣角,心里是满满的怀念和委屈:“呜呜呜,我好想你!想到睡不着觉。”  傅野在旁边唇角挂笑,也不知道她想的是人,还是她的手艺。  “你是我认识的、见过的最棒的厨师!我找遍整个陆城,都没人能比得上您!”晏姝喋喋不休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林嫂的嘴角自见到晏姝后一直上扬。  夸奖她的厨艺,等于肯定她的人生价值,她被夸奖得极舒心也想着更加卖力的给小姑娘做各种美食。  旁边,小猫咪因为太久没有见她亲昵地蹭着她的脚腕。  晏姝觉得脚腕一阵痒,她把小猫举起来抱着:“楚楚,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我可是很想你呢。”  “喵~”  “呜……你也想我啦?”晏姝摸摸它的小脑袋:“我给你买了好多零食想寄过去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到点了,该上班了。”傅野低头扫了眼腕表。  晏姝抱着猫恋恋不舍:“那我能把它带去上班吗?”  “嗯,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酒店里她和宠物医生住着,可以时刻观察免得应激。公司人多……”  “那我晚上来看她可以吗?”  “我晚上把她送去你那里。”  “那太好啦!我又有猫了!”她雀跃地像个孩子。  林嫂把一直拎着的保温箱递给她:“现在该叫晏小姐了。这是给您准备的早餐,午餐我让司机再另送过去。”  “是我的早餐呀!”晏姝捧着满满当当的保温箱,仿佛有了全世界。  因为极度兴奋,倒是没听出来,为什么林嫂说还能有司机送午餐的事。  如果有司机,她这趟是来干嘛的?  “咳——”身旁的男人轻轻咳了下,再次提醒她:“该出发了。”  “好!”晏姝小心地把早餐递给傅野:“一会我开车,你可要把我的早餐拿好了。”  “你没吃早饭?”他拎着保温盒问。  “吃了。”晏姝抿唇,又说:“但是没关系的,我早上就吃了一点点。”  她是到哪都招人疼的小姑娘。  早上的时候,傅野没有吩咐林嫂为晏姝做早餐。  毕竟八点半的时间,怎么看她应该已经吃过。  可林嫂也不嫌麻烦,听说要给她送,自发地给晏姝精心准备了份。  说是心疼她长得太瘦小。  这个年纪小姑娘,都惦记着瘦点再瘦点。  他没拦着,却也没想到她这么能吃。  “来啦,上车!”晏姝先迈进车里,拍了拍副驾驶的皮座椅。  她是他的上司,是公司的独.裁者,却在此刻化身他的小小助理。  他轻轻扣上副驾驶的搭扣。  车子飞驰,一路到了公司。  晏姝觉得与他相处的每一日,快乐地像只黄鹂,只想婉转唱出心里的喜悦。  见不到他的那几日,确实有些无趣和落寞。  她的灵感像是汹涌的潮水,只想找个时刻全都记下来,属于他的歌曲。  “你周末会来上班吗?”晏姝得寸进尺地问。  “周末?”他愣了下,却看出她眼里星光般的期待:“会来。”  他给了她一个台阶:“确实积压的工作做不完。”  “那好呀!”晏姝拔了车钥匙:“我一会就喊人事部把你调来。调到我的办公室!”  与她相处的每一分,都最是愉快。  窗幔摇摇坠坠,清风阵阵吹进来。  别钧每过一小时就找个借口向里送份文件,行着监督者的事。  却看到晏姝一整天总是苦恼地捉着笔。  她偏头问傅野:“我是不是很笨的学生?”  “要听实话?”  “好了,你不要说了。”晏姝看着他唇角的笑意便知,实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比昨天进步一点。”他中肯点评。  “就只是进步一点啊?”她懊恼地说。  “我可从没有因为工作夸过人,这样代表你已做得很不错。”  晏姝一怔,而后想起在他公司看到的画面。  他工作的时候很是专注,恍若其他事情都不在他的世界里。  那日,他只是随手帮下属理了下工牌,便让后者腿都如糠筛。  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峻模样,像是天边最远的星,遥不可摘。  “你在你的公司很凶么?”  “你不是见过,”他点头,给出了个温和回答:“很多人怕我。”  “哈,你就是个纸老虎,哪里好怕啦,”她捉着笔咯咯地笑。  纸老虎?  他晃了晃鼠标却没能笑出来。  应该说,所有人都怕他。  因为传闻的事,也因为他的强势。  “刚刚你说的有进步的话,我就当你在夸我,”晏姝小声说。  “就是在夸你。”他嘴角噙笑,神色放松。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晏姝拿起扫了眼,然后心虚地藏在身后,结结巴巴地说:“我接个电话。”  傅野看她神色不对,本来有探究的意思,最终还是简单放她走:“好。”  来电话的人是她原本已经说清楚一切的傅冶。  是她的可疑救命恩人。  她在看到号码那刻,莫名生出做贼一样的情绪,把电话藏到背后。  见到电话的那刻,就像那日陪恩人逛完整个陆城,然后在家门口碰到傅野那般难堪。  她躲进自己的休息室,用最低的音量接通电话:“喂?”  话筒里的声音几近虚弱,把晏姝吓了一跳。  “晏小姐,那日是我唐突。我喝了酒,说了胡话。昨晚想向您当面道歉,却别人拦下。”  “……”她虽然想说没事,却说不出口。  “您怪我吧,”话筒里的声音细细柔柔,并不清晰,连带着痛楚的喘息:“我今天这样也是咎由自取,我活该。”  说完这话,他痛楚地咳了两下。  晏姝听到话筒里有人让他躺好,不要乱动。  “你这是怎么了?”晏姝迟疑着问。  “啊……唉,昨天碰到小偷在医院门口对一个抱着小女孩的妈妈行窃,我忍不了这样的事,我冲上去制止了他们,却不小心被歹徒捅了几刀……现在在医院,可我救的人甚至没来看一眼,”他有气无力地说:“唉,我总是这样爱管闲事。”  为了救人,被捅了几刀。  晏姝在那一刻,不可否认她心软了。  尽管哥哥说当年自己不是她救的,可他的把握也并不大。  曾经就乐于助人,车祸急救的恩人这次又路见不平。  可他这次救了一对母女,被救的人却从未来探望。  该是怎样的世态炎凉。  他都心寒到用多管闲事来形容自己。  “那你……伤得严重吗?”晏姝迟疑地问。  “咳咳……我没事,”傅冶使劲咳嗽着说:“这不是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吗。咳咳……”  “急救室……”晏姝重复一遍。  那看来伤得很重。  “我这次电话就是专门向你道歉,为那天的事。被捅了以后,我以为自己要没命了,脑子里只想着还未向你道歉,”傅冶费力地说:“所以我昨晚被歹徒捅了两刀也是活该,救的人不来看我也是活该,都是报应。只希望你能原谅我那天的所作所为,不然我真的良心不安。咳咳……”  只是听着他虚弱的声音,便能知道他的痛楚。  晏姝仿佛看到几年前,他为了救自己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心尖一阵刺痛。  “你……你在哪个医院啊?”晏姝握着手机,连声音都在抖:“我去看你。”  “我在第二人民医院,外科……”  晏姝猛地拉开休息室的门,匆匆忙忙就开始收拾自己的手包。  “傅野,我要出去一趟。”  他放下鼠标,问:“怎么了?”  “我不能骗你的,我恩人病了……虽然我退了婚约,可我不能……忘恩负义……”晏姝一边捡拾着要带的东西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他被小偷捅了几刀,刚出急救……”  半晌,晏姝没听到傅野的回音。  他静悄悄的,只是突然撑住了头。  晏姝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泛滥。  她好像特别不擅长处理和异性的关系。  她明知道傅野不喜欢他。  晏姝一下子慢下来,把手包放到一边,缓缓地站到他的身边。  “你怎么了?我要见他,所以不高兴吗?”她迟疑地说:“要不然,你和我一起?”  好像在主动把自己推入一场修罗场。  “不是……忽然有些头疼……”傅野有气无力地说:“大概……昨晚在你家里忙完,回去又处理了我公司的事情。”  光听他这样简单地说,晏姝就心疼地要命。  他从自己家离开的时候,都快要十二点。  回去以后,还要处理自己公司的大小事务。  也不知道几点才能睡觉。  都是她不好。  “你要不要……去我的休息室睡一会?”晏姝凑过去,乖巧地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要我帮你按按吗?”  “要。”傅野立即示弱,直接了当地说。  她身上的淡淡橘子香气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周围,淡淡的甜。  和她本人一样,乖巧又清甜。  燥郁的心情一点点沉寂下来。  而晏姝不时地瞥向电脑右端的时间。  她心里搁着事。  被家里保护地过于好,面对这样的事她一丁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可现在他说他头疼,自然优先级是第一。  她耐心地揉按了两下,轻声问:“好点没?”  “嗯,”他轻轻浅浅地答,眉却蹙着。  明明没好,脸色这么差。  “要不……去我房间躺一会吧?”晏姝小声地建议。  “也好。”  去休息室的一路,他好像虚弱地不堪一击,甚至要她搀着才行。  小小的休息室还未住过人,就被他这样捷足先登。  她扶着他倒在床上,拉过把椅子陪在旁边。  晏姝并不知道她的眉毛蹙得比床上的“病人”还要紧几分。  “我把医生叫来吧?”她帮他掖了掖被角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种情况你平时吃什么药?”  “躺一会就好。”  晏姝四周看着,总想帮他些什么:“那我去帮你倒杯热水?”  “好。”  此时此刻,看着傅野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她早已把病房里的人全忘光。  回来的时候,晏姝端着杯热水,还有一个冰毛巾、一个热水袋、一个冰袋。  “这个……管用吗?”她拎着毛巾无措地站在他面前。  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事,她唯有的经验是照顾发烧的妈妈。  床上的人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笑了下,又忍住。  “我一会就好了,真的。”  听着他这样劝慰自己的话,晏姝心里更难受了。  “都怪我,”她糯糯的声音从胸腔发出。  是一个先兆。  而后,她的眼眶红了。  “呜……都是我不好,我凭什么让你这样帮我呢?”她耷拉着脑袋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我害得你那样辛苦,你是不是很晚才睡觉?就算是追求者,我也不该这样子……呜,都是我不好……”  她絮絮叨叨地自责,看着他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样子,急得泛出泪花。  傅野见不得她哭,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  尽管她是个小哭包。  他立刻掀起被子坐起来,叹口气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没事,一点都没有。”  晏姝抹了把眼泪,带着泪花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吗?还是现在这句是在骗我?”  傅野抚额,这样信任他是个好人的小傻子全天下难找出第二个。  “我没事,”他把目光瞥向别处,说了实话:“我只是,不想你去看他。”  空气中有几秒的静默,而后是她小声又温柔的话。  “那你不用这样。”晏姝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我去看他。我就不会去。”  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怕透露心事的怯。  却像玫瑰花枝上的刺在他心上狠狠地扎了一下。  该怎样形容那时候的感觉呢?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被私生子弟弟抢走他的东西。  生日宴会上父亲的缺席。  喜欢的玩具被拿走。  被父亲当做赚钱的工具,每年要分红给一个毫无用途的废物。  他去找父亲要东西,自己必定会被骂。  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在那个私生子身上。  父亲重视他,对他付出所有。  因此,他因为这个私生子弟弟一直被忽视、被遗忘、被利用,到现在已经十分习惯。  却在今天,有人选择珍视他。  尽管他在今天的这种情况,看似并不占理。  有人愿意无条件地为了他,把那个私生子抛弃。  原来,被人珍视和在乎的感觉是这样的。  “你别这样看我,”晏姝红着脸把头别了别:“我只是为了感谢你这几日的帮忙。”  傅野轻松地笑了笑。  “嗯,那我也不会让你难做,我找人带着果篮和礼品去看他。”  她点点头,带着赞许的口气:“你做事考虑得好周全。”  “长你几岁,这些不都是应该的。”  他好像确实身上总萦绕着笃定和成熟的气息,事事让她安心。  晏姝坐在一旁弯了弯唇角,把他当做自己人。  而后她神神秘秘地和他说:“跟你再说个秘密,我哥哥说,可能不是他救的我。”  “那是谁?”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还挺没良心的?”晏姝耷拉着脑袋:“我对六岁车祸那天的事完全忘记了,一点都不记得。”  她有些懊恼。  却也觉得以傅野这几日的包容,她肯定能从他这里拿到些安慰。  却没成想,耳边传出他的笑声。  他说:“是挺没良心。”  ?  这个追求者好过分。  下一个更乖。  “如果你找到他了呢,打算怎么办?嫁给他?”  晏姝摆手:“不了不了,我不会这样做了。”  却见他唇角的笑意更浓,她急忙说:“你要相信我。”  傅野瞧着她呆呆憨憨的样子,又笑了笑。  “不说这个了,等你们找到他再看你表现,”他撑着站起来,指了指床说:“现在,你休息会?”  他抬腕看表:“差不多是午休时间。”  晏姝抬眼,一时不解:“我睡?”  目光却看到了些别处的风景。  刚刚的和衣而卧,他加了床被单。  可领口的扣子却因为躺下时觉得憋闷,散开两颗。  露出一点点的锁骨胸肌,她知道它们的全貌有多好看。  她不小心晃到,偏过头,补了句:“不用,你睡一会。我昨晚睡够了。”  “刚刚还打哈欠,躺一会。”  他用的是肯定句,话语里还有些不容置疑地成分。  虽然头疼是假的,可晏姝想起他昨晚很晚才入睡的事估计是真的。  “要么……我们两个挤挤?”晏姝看着宽度应该还够的床说。  现在是下午,两个人睡个午觉应该也没什么。  盖两床被子、和衣而卧的事,他们甚至在夜晚做过。  经测试,可以相安无事。  而她的耳边却传来男人的喟叹:“珠珠,我现在做不到和你盖着棉被纯聊天的事了。”  尝过滋味后,还算坚定的自制力在她这一点都没有了。  动手动脚可能是最基本的……  和她一开始相安无事的相处的那一夜夜,他大概是个圣人吧?  晏姝听他的话听出些别的意思,她耳朵一热,也不再谦让,一下把他拉起来。  “你起来,我要睡一个人午觉了。”  一个人三个字咬得很重。  晏姝把凉鞋两下子解开,和衣进了他睡过的地方。  她存心要磨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是要追我吗?我困了,我要睡觉。你要哄我睡觉。”  “那要怎么哄?”  他单单是醇厚的男低音便是极好的哄睡音乐。  晏姝把脑袋向被子扎了扎,娇气地说:“你要给我讲个故事听。”  傅野浅笑了下,坐到了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他端起她为他送来的水抿了口,宠溺地说:“好,那讲一个美人鱼的故事。”  “在蔚蓝的大海深处,有一只美人鱼,她最喜欢唱歌,拥有整个大海里最美妙的嗓音。”  “她在生日那天游到海上,碰到了遭遇暴风雨袭击的王子。她奋不顾身救了王子,也爱上了他。”  “可她只是条小小人鱼,没有办法上岸和王子在一起,她做梦都想和王子在一起。于是她找到了巫婆,用美妙的喉咙做代价和每一步走在陆地像踩在刀尖上的阵痛做代价,把波光粼粼的尾巴与巫师换了两条人类的腿,变成人类。”  晏姝自然听过这个故事。  可听他用最宠溺和温存的声音娓娓道来的时候,却觉得是世界上最甜的蜜。  她没有打断,微微闭着眼听。  “他万般欢喜地走到王子面前,却看到王子以为救他的是另一个姑娘。在她和巫师做交换的时候,王子和别人相爱了。”  “她拼命地想告诉王子,救他的人是她。可王子终究听不见,只拿她当妹妹看待。”  听到这,晏姝有些怅惘。  后面的结局她知道的。  不是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  她睁开眼,带着伤心和遗憾说:“这个故事我知道,王子为公主而举行的盛大婚礼的那天早上,小美人鱼变成了海上的五彩泡沫。”  晏姝深深叹口气:“好可怜的小美人鱼。”  傅野轻轻地抚平她蹙起的眉尖,声音愈发柔和。  “可我要讲的故事结局并不是这样。在我的故事里,美人鱼戳穿了公主的身份,她会和王子永远幸福地在一起。”第69章 被珠珠睡  正当晏姝为傅野给出的《海的女儿》新结尾展开一系列幻想, 不断支招如何揭穿公主身份的亢奋时刻。  傅野又提了个问题。  要是小美人鱼为了时刻知道王子的动态,给他身上装了个能接收定位的神奇海螺,她怎么看?  “呜呜呜,小美人鱼好痴情啊, 呜呜呜呜……”晏姝双手揪着被子, 感动地一塌糊涂。  傅野见状况不错,迟疑地又问:“那要是有人在你身上装了个定位呢?”  “我?身上有定位?我以前被变态粉丝跟踪过, 特别恐怖!他就在我家楼下蹲我!”  晏姝感同身受地想了下, 把被子扒拉下来, 一下子有了精神:“装定位岂不是能知道我二十四小时在哪里?那好吓人!我不要!”  晏姝想了下,笃定地说:“如果是我,我就往小美人鱼身上绑块又大又沉的石头, 让她沉到海里!”  “这么残忍?”  “不残忍,”晏姝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地说:“海底有她的姐妹, 会帮她松绑的。”  一旁的男人陷入沉思。  得想个办法, 让她即便知道真相, 也不会想把他沉到海底。  -  等到周六的时候,晏姝还是起晚了,她近十一点才到公司。  说也奇怪, 工作日她都是充当司机角色的, 周末某人倒是没让她接。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她没有拘谨在工装里, 挑了件肉粉色小裙子。  脚踩着今年很流行的blingbling的水钻凉鞋。  换了装束, 整个人好像瞬间轻松了。  这样的打扮,灵魂好像都飞回那个20岁的壳子里。  令她感到惊悚的是,走进楼道便能听到办公室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  爷爷一手建设的企业文化有这么剥削么?  别钧听到高跟鞋声, 如临大赦地从里间钻出来问:“晏小姐,您来啦。打不通您的电话,所以擅自把您购置的东西摆在休息室东南角可以吗?”。  打不通电话?  晏姝低头看看手机。  开车路上好像确实没注意。  不过购置的东西?  购置的什么东西?  她什么都没买啊。  小陶兴奋地走过来:“哇,老板,看不出你这么厉害!一屋子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看起来好洋气!”  “什么啊?”她更加好奇。  “唔,老板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很高端的设备,我就只有在网上团购录音棚的时候见过那些东西。”小陶引着她朝房里走:“老板,你玩KTV这么专业的吗?是不是很会唱歌?”  晏姝听得云里雾里,跟着小陶走到休息室门口,顺着她的食指朝里看。  在东南角的窗边,多了一张白色的桌子。  来了一帮工人帮她布线。  桌上,整齐列着一套黑色作曲设备。  笔记本电脑、键盘、声卡、麦克风、监听耳麦一应俱全。  他们被整齐排列在橡木色的桌上,桌角一盆绿色的吊兰向下垂下鲜绿藤条。  “老板,到时候您在这屋子唱歌的时候能带上我吗?我也可会唱歌了!”小陶兴奋地说:“我还以为只有外面有那种收音的工作室可以出租,没想到可以搭在办公室里!”  “这办公环境!老板你好有情调!”  确实有收音设备。  准确来说是个编曲的小工作室。  晏姝踩着小高跟跑到桌边。  她惊呆了,指尖轻轻地在黑白键盘上触碰过去。  耳麦收音极佳,音源清晰。  摆在桌面上的所有,全是内行才知道的,性能最好的易于携带的当年最新设备。  这些内里的设备搭配行道,不是只有钱能解决的,需要很强的专业知识和认识。  她的家人并没有很深入的进入过她的世界。  稍显晦涩的乐理世界,以及丰富有趣的音乐世界。  不是家人,那么……  脑海里一个神奇的念头闪过,她掏出手机。  却在同一刻听到门口的皮鞋声。  她回头,就看到傅野站在不远处。  “你买给我的吗?”晏姝回头问门口的男人。  “嗯,”他轻轻颔首。  像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没什么人,比他更好了。  没人,比他更好了。  “干嘛买给我……”晏姝指指房间里的设备:“我给你开的工资一整年都买不下这套。”  她有点慌乱。  “儿童节要到了。是送给小朋友的礼物。”  儿童节?  晏姝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过这个节日了。  也许五年?  也许十年?  她一直在跳级,对于儿童节的记忆也许更久。  “小朋友?我也不小了,”晏姝小声嘟囔,她都要又过整十生日了。  “比我小六岁,就永远是小朋友。”他走过去,揉了下她的脑袋,又说:““其实受母亲影响,我也一直喜欢这些东西。一直以为无用的知识储备,终于有个机会派上正途。”  他跟过去,也按下几个按键。  晏姝回过头,他整个人此刻莫名柔和,和她以往认知的硬朗不同。  她鼻尖忽然涌上些莫名的酸楚:“怎么办,你这样追我,真是不给别人一点机会。”  她好像除了乖乖就范,别无选择。  “你还担心别人怎么追你?”他笑了下。  她叮叮咚咚地触碰着键盘,笑闹:“我还年轻呢。人人都有机会。”  他无情戳穿:“明明脸上写满了非我不嫁。”  正午阳光照在触碰着琴键的男人身上,他一身黑色西装,噙着笑有礼有节。  晏姝承认,她受不了站在琴边的男人,也受不了他长长的睫毛和笔挺的身材。  她的心跳像打了小鼓,一时间仿佛知道了什么叫恋爱。  是啊,哥哥,怎么办,我等不到一个月了。  答应过你,要他整整追一个月,可好像又要食言了。  她看着他,陷入虚无缥缈的少女思绪里。  她叮叮咚咚地敲着新买的设备,奏出的曲子像是她心里的歌曲。  在白纱飘扬的小小休息室里,她的心起了一圈圈的波澜。  怎么办,要不要答应他?  是不是太快,又不矜持了?  可就在此刻,手机响起。  是小淳。  小淳语气不大好:“宝贝儿?hello?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我吗?”  “……”晏姝能从小淳的话里听出暗示。  她握着话筒使劲想。  好像是有一遭事被她忘了。  她勇敢退婚那天,答应小淳周末一起吃个大餐庆祝的!  今天好像就是约好的日子……  小淳:“我已经排到号了,你人呢?在晨雅饭店,你不会忘光了?”  “我错了!我这就到!”晏姝恋恋不舍地看着不远处餐桌上,林嫂每日中午会送来的午饭,可还是答应别人的事更重要。  目光从食物挪开,然后又撞到傅野的眼里。  呜……今天也和他约好了的。  晏姝垂下头,和小淳商量:“我能带我……带我助手一起吃吗?就……退婚的事,他出了不少力。”  小淳是个热心的人,她从来不觉得和陌生人吃饭有什么难堪。  秉承着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小淳当即同意:“可以,你快点来!我都等好久了。”  一桌美味餐饭让给了周末还来加班的辛苦的正派助理别钧。  晏姝就这样把傅野带过去,开始三人聚餐之旅。  小淳一看到闺蜜和走在她后面的男人,立刻发出惊叹:“大公司就是不一样啊,你助手长得好帅。这怎么称呼?”  晏姝一时也不好解释傅野的复杂身份,她担心小淳这样外放的性格知道傅野是谁后,会问出一些很跳脱、出纲的问题。  她挠了挠头,想起小陶的自我介绍,迟疑地说:“你就叫他小……小傅?”  “哦,小傅。”小淳笑了笑,然后说:“那你可以叫我小周。”  “周小姐。”  两人礼貌地握手,算是结交。  然后,小淳目光被闺蜜吸引住:“啧,不光助手好看,你今天可真美爆了,珠珠!”  小淳左右打量她:“气色也好。口红色号回头发我。”  “好呀,”晏姝小声答。  “快坐,你来得好慢。我就自作主张把菜点了,反正你口味我都知道。不过这位小傅……”  “他不挑食!”晏姝抢先答。  “那行,开动吧!”  三个人落座,服务员便开始忙碌地穿梭在走廊里帮他们上菜。  小淳很擅长暖场,眼见着晏姝有些放不开,举起酒杯说了开场白。  “来来来,我们先直奔主题,庆祝珠珠脱离火坑!我早就看他不顺眼!”  几杯过去,大家便算是朋友。  一桌人气氛活络起来。  小淳一桩桩分享上学时候,晏姝的糗事。  晏姝跟着回击。  傅野在旁边只是笑。  他读书的时候,好像很简单、很枯燥,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多久,小淳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小傅对珠珠好像有点意思,一直在帮她剥虾、去蟹壳,热络地不得了。  忽然,傅野的电话响起来。  他扫了眼,拿着手机站起来:“我去接一下。”  可算逮到小傅离席,小淳拄着头笑了笑,说出了憋了一晚上的话:“珠珠,我看你这个小助手挺好,对你这殷勤地明显超出了助理的工作范畴。你要不然升升级吧?”  “别乱说!”晏姝吃得在兴头上,忙里偷闲地回她,顺便朝她后面指了指。  傅野已经去而复返,此刻正站在小淳身后。  如果晏姝知道小淳后面会说的话,可能会直接扑上去把她嘴巴捂住。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小淳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一颗八卦之心烧得正旺。  “我说真的。你天天为陆城那傅总相思得睡不着也没什么用,还哭着闹着说想人家。人家都回陆城了,摆明想翻篇。真不如这个实在。你就适合小傅这种。”  晏姝也顾不得嘴里的东西没有咽下去的形象,忙慌地抬头撇清,欲哭无泪地看着身后站着傅野的小淳。  她使劲摇头说:“我没有,我没有为他睡不着觉!我才没有哭!”  “拉倒,大半夜谁跟我哭诉的?说想野男人想得睡不着?说想他送的玫瑰庄园?说晚上一个人没有他都睡不习惯了?互联网可是有记忆的!我微信还在呢。”  说着,小淳就把手机拿出来朝她晃。  “要是忘了,我这就调给你看……我们珠珠好不容易春心萌动,我都截图存下来了。”  作为全宿舍年级最小的晏姝,上学时候是被全宿舍逗乐的。  小淳承认,她日常就喜欢夸张一点逗晏姝。  “你快收起来,我真没有!”晏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傅野离小淳的距离,比她和小淳的空间更近,他肯定一字不落听见了!  可小淳一点没收敛的意思,看她着急觉得更加有趣:“你瞧,就前几天这……”  “傅野,你接电话回来啦!”  既然拦不住闺蜜,晏姝索性指着小淳身后大声喊。  看着他唇角带笑的样子好气,好想把桌上的菜都填到他嘴里!  小淳听到这声音,赶紧把手机往口袋里放。  不能让小傅知道晏姝前段时间那段荒唐事。  不然,谁知道这个不断向闺蜜示好的积极男青年会不会大受打击,不再搭理她闺蜜。  “周小姐,调给我看看?”傅野朝小淳伸手。  “你别给他!是闺蜜就别给他!”晏姝伸出两只手去拽傅野的袖子:“我什么都没和小淳发,我只是说想念楚楚那只猫!”  啧,一看晏姝不想让小傅看短信的样,小淳就明白了。  晏姝这是对小傅有意思,怕人家看到微信,知道她和陆城的野男人厮混在一起的历史。  小淳当即转过弯:“对,我闺蜜之前在陆城寄养过一只猫。刚我们在聊那只猫呢。”  “傅野,你把手缩回来!”晏姝拽不动他,只好拿语言威胁他。  可这时候,晏姝的手机又响起。  她一边拽着傅野的袖子,一边去接。  电话里,发小程离参的声音才像只炸了毛的猫:“你人呢?我在机场等你呢?”  “我……”  “说好的接机呢?又忘了?”  “我……”  “小短腿,还不快赶紧过来!老子在等你!”  “……”  小淳没听到电话里的咆哮,却觉得闺蜜刚刚喊出的那个名字扎耳。  刚刚是晏姝在餐桌上第二次喊傅野的名字。  小淳的目光在晏姝和傅野脸上逡巡。  这名字实在耳熟。  小淳记得晏姝认错人的原因,因为未婚夫和倒霉蛋的名字一样。  她记得那晚她陪着一同游玩陆城的不靠谱男人叫傅冶。  不会这么巧吧?  招来个男助理,也叫这名?  难不成叫这个名字的男人,都被闺蜜网罗住了?  晏姝如果不是命犯这个名字,那就是这男的就是陆城那个!  晏姝还在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程离参。  另一边,小淳眨眨眼凑过去问小傅。  “你是……被我闺蜜睡了的那个野男人吗?”第70章 要打架吗  “小淳, 你说什么呢!”  晏姝只是看到小淳倾着上半身凑过去傅野嘀咕的样子,就知道她绝对没有好话。  她分出一只隔壁拉小淳。  却见到傅野轻轻颔首。  然后小淳惊讶地捂住嘴巴。  晏姝和程离参商量:“你自己打车回去行嘛?我这在忙,和朋友吃饭呢。”  程离参还在为自己争取权益:“不行,赶紧来, 我在机场等你。就这么定了!”  “我们再商量下?喂喂?”  程离参已经挂断电话。  晏姝捉着手机, 无奈地看着桌上的两个人。  “我得去接个朋友,他今天的航班, 我忘了……我答应过他……”  “谁啊?这么重要?”小淳抬头分给她一点目光, 她还没得空把眼前这个人底细摸清呢。  “就……程离参, 我发小,你知道的呀。”  “呵,好, ”小淳扫了眼对面的人,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当即替她拍板:“我们三个一起去接他。”  一路上, 小淳热络地和傅野科普了晏姝和程离参从小长到大的革命友谊, 果然见到这个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姓程的, 傅野总觉得耳熟,好像听晏姝提起过几次。  她连闺蜜也只提过两次,却把这人挂在嘴边。  车子赶到机场的时候, 晏姝小跑几步凭着瘦小优势挤到人群前去接他。  熟悉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嗯?”晏姝回头望到高高瘦瘦、留着些短胡须的男人在几米开外朝她走来。  “你怎么在这, 小橙子!”晏姝从人缝里钻出来。  “呵,出来的都不是我那个航班的好不好?我早就到了。”程离参推着巨大的几个行李箱, 站到她旁边。  他上下打量晏姝, “呵”地一声笑了:“怎么,见我还这么精心打扮?所以迟到的?”  “你想得美!”晏姝脸红了红,搪塞说:“我随便拿了一件。”  “行, 当你随便拿的。”程离参笑。  晏姝看着他面前硕大的箱子,好奇地指着问:“有我的礼物吗?”  “我就知道,你见到我就要问这个!”程离参站直,从皮夹克的兜里找了找,非常随意地扔给她一颗粉钻戒指。  “这……这什么?”晏姝捧着戒指环左右打量。  程离参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颈:“法国收藏家Bruce的东西,随便买来的,觉得衬你。”  本来以为他随意掏出来的玩意,那么随意地态度,大概就是在法国街头随便给她买了个戒指当礼物。  没想到是收藏家的宝贝。  “这么有来头?一定很贵吧?”晏姝舔舔唇。  “买着玩,你带着呗。”程离参轻咳了一声,低下头。  “这个我带不上啊?”晏姝垂首往自己手上套,好像宽了点。  “笨,专门给你挑的可以调的。”程离参松开行李,朝晏姝走近几步:“我来帮你。”  先于皮夹克的胳膊出现的事灰衬衫。  “晏姝,别人的东西不能乱收。”  “嗯?”晏姝抬头看着傅野说:“他不是别人,他天天在我家蹭饭,还抢我的饭!这是报酬。”  晏姝晃晃那枚粉色戒指。  却被傅野一把夺下。  他看着手上透亮的戒指说:“Bruce的藏品,没有低于千万的。程先生大手笔。”  “……什么?!千万?!”晏姝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他那么随意地拿出来,以为是枚普普通通的戒指。  这样贵重,她确实没法收。  “我不要了,丢了你指不定要怎么骂我,”晏姝从傅野手里拿过戒指,递给程离参:“礼物还是不能少的,你回头再想一个送我。”  “……”程离参看着手里的戒指哭笑不得:“你随便带,丢了不骂你。”  “我不要。”晏姝态度坚决。  程离参了解她,这个模样多半是不会收,他把戒指揣进兜,挑眉问:“先不说戒指的事,这谁?”  “我……我助理!”晏姝瞄了眼傅野,抢先说。  “那还管挺宽?”程离参警告地看了眼傅野。  “走啦走啦,先把你送回家,我和小淳还有事呢!”知道程离参脾气不好,晏姝打断他的发难。  “好好好,真烦死!”程离参推着行李继续朝前走。  走到车门前,程离参把行李塞满后备箱。  再要拉车门时候,发现奇了怪了。  晏姝在开车,小助理心安理得坐副驾。  “珠珠,你是猪头么?这种不会开车的助理都不炒了他?”程离参坐到后排不爽地看了眼副驾驶。  还没等晏姝回击,后排的小淳阴阳怪气地说:“宝贝地很呢,才不炒。”  “什么玩意?”程离参见鬼一样看了眼小淳。  晏姝扫了眼傅野,笑着炫耀:“嘿嘿!想不到吧,几年前他赛车赢了我哥!是不是很厉害!”  程离参琢磨一会,觉得不对劲:“不是,珠珠?你什么品种的败家子?胳膊肘往外拐呢?”  “就事论事,你坐稳了!我也女车神呢!”晏姝一脚油门踩下去。  程离参没和一个小助理计较,长途跋涉很疲倦,在后排窝着。  直到敏锐地听到晏姝的说话声:“我渴了。小淳从后面帮我拿瓶水吧。”  程离参左右看看,好像没有矿泉水。  小淳也翻了半天:“没有哎。是不是没了?”  “给,”傅野从他身侧掏出一瓶,帮她拧开。  程离参掀掀眼皮没说话。  趁着红绿灯的功夫,晏姝抿了一口,递还给傅野。  然后程离参见鬼地发现,那名男助理仰头也喝了一口。  动作行云流水、流畅万分,没有排练过许多次,做不到如此心无旁骛和熟稔。  再接着那男的帮晏姝捉了下垂在身前的几缕头发,让它们都散在背后。  晏姝一点异样反应都没有。  神色如常地握着方向盘。  “珠珠,你微信到底和朋友发了什么?以为我走了?”傅野偏头问晏姝。  “……你别说话!影响我开车。”晏姝看着前面的路段嘀咕:“你不仅走也不说一声,还会回来的事也不说!”  “所以是哪天想我?”  “……没有!我没有!”  就出一趟国,小助理如此过分!这谁受得住?!  程离大喝:“停车!”  晏姝缓缓地把车停到路边,回头:“怎么了?”  程离参大喝:“你给我下来!”  “……”晏姝吓得一激灵。  傅野看了眼程离参,非常不爽:“你跟谁说话呢?”  程离参也上了头:“要打架吗?来啊?来啊!”  小淳缩了缩脑袋。  “你们两个……”晏姝赶紧打圆场,她轻轻拍了下傅野的小臂:“你别生气呀,小橙子就是这样的狗脾气。我就下去一下,马上回来。”  傅野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熄了火。  一旁的榕树下,程离参的不快写在脸上。  他指了指那辆小车,质问晏姝:“你跟我说车里那个男的什么意思?”  “我助手……”  “你再给我说一遍?”  “就是助手……”  “你问你最后一遍,他是谁!他要只是助手,对你那个样子,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晏姝咬着唇低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  好像也不算普通朋友。  假未婚夫么?好像是更不恰当的描述。  “前……前男友?”  话说出来,她就有些后悔,在池泽也不知道他对她有没有感情可言。  他们从未向外宣布过关系,也一直是她在主动。  但他人都追来了……那时候应该有点的吧?  “前男友???”程离参从前向后大力抚了下头发:“老子才离开几天?你就整了个前男友?!”  “我交朋友和你离开又没什么关系嘛!”  “既然是前男友,那就断干净,你让他下车!”  “不行……他想复合。”  “那你呢?”  “我……我还不是很想。”  晏姝低着头,脚底玩弄着颗石子,怎么看也不是不想的样子。  反倒是有些害羞,不好和从小怼到大的人露怯。  再加上上一次在一起是她主动地缘故,这一次小姑娘的心理作祟,她拿起乔。  可程离参当了真,他伸手要去拽晏姝的胳膊:“你最好赶紧把他送走,别逼我亲自动手。”  “把手放开!别碰她!”傅野忽然伸手把晏姝拖到身后。  晏姝眨眨眼,他什么时候下车的,不知道听到了哪一句?  程离参看到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火气更大:“既然是前男友了,你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死缠烂打可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做派!”  傅野却不理他,对着晏姝笑:“承认我是前男友了?”  晏姝:“……”  “听见没?前男友,关键在前这个字!”程离参插话:“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  “你自然不懂。”  他轻笑一下。  那话里充满挑衅,没当过前男友自然不知道得意之处。  程离参摆出一副家长的架势,审视傅野:“说吧,你怎么诱拐我们家珠珠的?”  “诱拐?”傅野重复了遍。  晏姝咬着唇垂下脑袋。  “我作证!珠珠先动的手!”从车里也赶出来的小淳说。  原来是晏姝先表白。  “靠!”程离参拧眉不可置信又颇怒其不争的眼光落在晏姝身上。  他的视线在晏姝和傅野中逡巡一圈,落在男人身上:“你过来,我们两个谈谈。”  “你回车上等着,这里太阳大。”傅野嘱咐了晏姝。  “哦。”  小淳指了指不远处:“那边有个奶茶店,我们不回车里了,顺道去买两杯冰沙吧?”  “也行。”  眼看着两个姑娘走远,程离参颇不爽顶了下腮帮。  他不客气又尽显大度地说:“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但今天我回来了,会监督珠珠擦亮眼睛。你最好哪里来的回哪去!”  傅野云淡风轻地回:“有你没你,对我和晏姝的关系有影响吗?”  “你……”程离参气笑了:“你知道我跟她认识多久了吗?你知道她的喜好吗?”程离参指了指奶茶店:“我现在都能说出,她一会会拎着芝士系列的奶茶过来!”  “还有,她每辆车座椅调到什么位置,她喜欢甜豆花还是咸豆花,喜欢牛奶还是酸奶,喜欢什么花,你都知道吗?”程离参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你知道,她哪年期末考试得了全校第一吗?”  傅野似笑非笑:“这些以后我会知道。可我知道的事情,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不同于程离参明显高了几度的声音,傅野的声音古井无波,有着几分胜券在握的意味。  是对感情的笃定,也是阅历的沉淀,不同于眼前人的成熟气息。  “你什么意思?!”程离参咬着后槽牙发出怒极的声音。  “没错,你不希望的意思。”  “我艹!”  这下子程离参彻底被激怒:“是要打架吗?”  “打赢了,你会放弃吗?”  “呵,口气不小,谁输了谁放弃!”程离参送了颗扣:“不是我说,我从小和南初是练跆拳道长大的!我比你小几岁,尊老爱幼,让你几招。我八岁就拿过青少年……”  “别废话了。”  黑色的西服外套坠落在地。第71章 喜欢我吗  小淳牵着晏姝的手, 买了四杯饮料回来,一杯是芝士荔枝、一杯芝士杨梅,还有两杯百香果绿茶。  她们一人提着两杯。  大老远,两人就听到不远处的奇怪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 提着饮料使劲朝前跑。  夏日两点多的太阳悬在当空。  灰白衬衫和黑皮衣正打得胶着。  尘土飞扬。  “卧槽, 竟然有两个大帅哥为你打架!此情此景可是我毕生梦想!” 小淳一边摇头一边敬畏地感叹:“我好羡慕啊!”  “……”  上学的时候,贺南初和程离参很喜欢和人打架, 她跟着帮忙消毒。  此情此景好像已经许久没见到。  晏姝急得一甩手朝前跑去。  刚买好的芝士荔枝和芝士杨梅掉在地上。  溅落出红色和白色的液体, 汇成一条小溪。  “你们别打了!”她焦灼地跑过去拉架:“你们快别打了。”  两人看了她一眼, 却没有收手。  晏姝急得使劲向后拉傅野的胳膊,想把他拉开。  程离参却趁机向右给傅野的手使了力。  傅野猛地收了手,可拇指受了伤。  他的大拇指一阵钻心的痛。  两个人看着忽然闯到闹局里的人, 怕伤了她,都停了手。  晏姝趁势挡在程离参面前, 冲他吼:“你干嘛啊这是!”  程离参喘着粗气, 站在原地, 抱着胳膊神色不快。  一口气郁结在喉咙,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看到晏姝急急转回身,问傅野:“你伤到哪里没?你是手指扭到了吗?好像肿了。”  程离参阴阳怪气地说:“姐姐,他只是手指, 我胳膊疼, okay?”  晏姝气鼓鼓地回头:“都怪你!肯定是你挑头的!你从小就打架!这么大的人,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你干嘛啊!”  “喂, 你凭什么说是我挑的头?”程离参扶着左臂说:“我们当时是话赶话, 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是一点责任没有!”  晏姝不信,她太了解程离参了,不言不语地瞪着他。  傅野的话打破了僵局:“珠珠, 他说的是实话。”  “嗯?”晏姝怔怔地回过头,也没再追究到底是谁的不是,只是指着他的手低声问:“你疼不疼?”  “没事,刚刚扭了下。”  “喂!晏姝?有点脑子行吗?你才认识他几天。”程离参一字一句地说:“我胳膊,骨折了!”  到底是从小长到大,晏姝转身到程离参面前:“很严重吗?”  “那当然,我这可是胳膊,已经动不了了。”程离参仿佛得了什么荣誉勋章,扶着胳膊向她示意:“你赶紧开除这阴魂不散的什么助理?你的事,你哥都和我说了,你公司有我呢!我现在已经锻炼出来了,帮你打理上下绝对没问题!”  “你还真当人家是助理?池泽傅氏的老板好么?让你前几年只顾吃喝玩乐。”小淳和程离参也相熟,踹了他一脚。  她巴不得他们再争得狠一点,这两个都太傲了,闺蜜又是个软耳朵,得挫挫他们的锐气。  “喂!”程离参朝后退了半步:“踹我干嘛!”  “你们两个都这么大的人了!真的是脑子不好使!”  晏姝被他们这莫名其妙的一架以及两败俱伤的结果,搞的非常生气。  程离参轻蔑地笑:“呵,和他比,那还是他年纪比较大。”  “你闭嘴!傅野人最好了!才不像你,脾气坏死了,动不动就找事打架!他都没有发过火!” 晏姝退到傅野身边,和程离参辩白:“就你脑子最不好使!”  “他没发过火?没打过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程离参蔑笑。  没有耍过计谋,便坐不稳高位的管理者。  程离参是个简单直白的人,不喜欢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所以一直逃避着不想去接家里的担子。  眼前这人能到那样的位置,又能有多清白?  晏姝瞪程离参:“不许你说他坏话!”  “好,你等着,我找证据出来!”程离参的斗志被激起来:“我这就找人查!我喊你哥帮我一起查,一起认识认识他。”  他甚至立即用那只尚完好的手臂掏出手机,差人去查。  “神经病!”小淳又踹了他一下。  “怎么奶茶都洒了?”傅野指了指地上。  他看见浮在红色小溪上的白,若有所指地说:“你还真给自己买了杯芝士的奶茶?”  “是果茶……”晏姝强调:“都怪你们!把我的饮料都洒没了。给你们俩买的还好端端的。”  傅野顺着她的手指,看到另一个饮料袋:“还给我们买了?”  “没有了!我们要自己喝!一滴都不给你们!”晏姝气鼓鼓地抢过袋子:“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学人打架。”  “我不是学人,我本来就这个样子。”他用剩下那只手摸了摸她脑袋。  “你把手放开,”程离参跑回来指着傅野生气地说:“他哥哥不在,我只好担当重任监护她。”  “你走开,我二十了!不需要人监护。”晏姝瞪了他一眼:“倒是你,这么大还打架。”  “喂,我可是护着你二十年哎!每次你捅了篓子,打电话给谁善后的?”程离参跳脚。  晏姝咬咬唇,气焰消了几分。  “你爷爷生病那晚,谁陪着你的?”  晏姝的头稍微低了低。  “就连你小时候知道大家一直瞒着你父亲过世的那天,就差点出车祸那天,也是第一时间往我家跑吧?”  “你跟我哥……住的很近。我找他的……”晏姝小声解释。  “那你就说,你那天哭鼻子的时候,我是不是在旁边陪你来着?”  “嗯……”晏姝的声音微不可闻。  程离参故意似的,一桩桩一件件数着。  傅野在旁边听着,心里并不好受。  他有什么呢?  他错过了她成长的那么多年。  虽然12岁那年见过这个小姑娘,却只是那样堪堪一面。  在无数个她不开心的日子,他都没有出席。  尽管他能那样自如地去应付程离参的挑衅,却看不得她一点点低头的承认。  他看着程离参和晏姝,有那么个瞬间,觉得他们是般配的。  仅仅是片刻的相处,他便能察觉出眼前男人的率性和洒脱。  程离参大概从没有什么事要藏着晏姝。  不像他,劣迹斑斑。  自12岁来的荒唐过往,勒住心脏,在看到晏姝低头的瞬间无法呼吸。  他这样的人……  “好了好了,呐,这杯百香果茶分你,”晏姝拎起饮料袋,递给程离参一杯,算是抚慰。  她看着仅剩的一杯,又看看傅野,最终还是递给小淳:“你先凑合喝这个吧。都怪我不好。”  “那你呢,”小淳没接。  “我不喝了,毕竟是我把饮料洒了。傅野,你的也没有了哦,”晏姝垂头:“我走不动了,不想再去买了。”  “又不是很难办到的事,就不需要忍着。”傅野指了指不远处晏姝出来的店:“稍等我一下。”  小淳和晏姝互看一眼,然后都露出笑容,默契地把小淳那杯百香果绿茶重新装回袋子里。  他们还是喜欢芝士果茶多一点。  晏姝凑到小淳旁边嘀咕:“你说,小橙子是不是躁狂症犯了?他今天好奇怪。”  小淳噎住,替程离参难过一分钟。  为她打了架,事主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  奶茶店里,傅野看着整整一屏幕各色各样的奶茶思虑。  没想到,味道甜甜的饮料,竟然有这么多款式。  他只记得地上有一瓶是红色。  可同样是红色的果茶竟然就有一排。  可她摔掉的那瓶是什么的呢?  傅野用那只完好的手,去勾出手机。  可恰好手机铃响起。  看到号码时,却失去了接起的愿望。  是傅炙承。  如果没有记错,他在病床上已经有气无力。  如果没有猜错,他是来为人求情的。  不过,万一,他只是因为病得太重?  他终于接了电话。  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傅野站在夏日的橡树下。  阳光透过稀松的叶片,照耀到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黑影。  他觉得他是不是哪里不好,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所以傅炙承才那样不喜欢他。  那样的,连一丝怜爱都不愿意给他。  哪怕快走到生命的尽头。  可从小,他好像表现得再乖巧,也不会吸引他分毫的注意力。  于是,在看清这一点后,他开始变得另一种极端。  希望用破坏的动静获得他的注意。  可他的自毁除了使自己落入更加孤独的境地,好像毫无效果。  他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在傅炙承40岁生日那年,傅炙承是多么骄傲地当着所有人提及:“我有个非常出色的儿子,哪里都像我。”  傅炙承把像他这件事当做最高规格的褒奖,眉眼都是自豪和喜悦。  于是,碍于傅炙承的面子,所有人在饭桌上开始向13岁的他敬酒。  他尴尬地无处藏匿。  他知道,傅炙承口中的人不是他。  却不能当众摔掉酒杯。  成年后,傅炙承明面上把公司给他,却暗自订了遗嘱,以及逼他签了每年分红的协议。  傅冶丰富多彩的生活像是钻石。  而他只是盛钻石的盒子。  他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  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  呵  连亲生父亲都这般不喜欢他。  他想起刚刚太阳下,和他打斗的人。  程离参活得热烈,像太阳一般。  不像他,只是太阳投射下的斑驳。  在那个瞬间,他觉得,他是不是,差劲到,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的爱。  “傅野,你怎么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因为我忘了告诉你我想喝什么。”  有个小姑娘向他跑过来,好像自带着太阳的光芒。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奔来。  在几分钟前,她说太累了,不想动,不想来奶茶店。  而现在,那太阳,为他而来。  直到走到他的面前,他点头:“嗯,确实是。”  “我这个人不挑的,”晏姝一边朝店门走,一边说:“只要是芝士味的一切我都喜欢。芝士抹茶、奶茶、果茶统统可以!”  芝士?  “嗯,我记下了。”  晏姝忽而放慢脚步,回头看他:“你好像有些奇怪。”  他的声音涩涩的,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没有,”傅野摇头。  晏姝笑嘻嘻点了杯芝士荔枝和芝士杨梅。  捧着冰冰凉的果茶,心里实在是太满足了。  还没喝第一口,电话铃就响起。  她拿起去接。  是程离参的催促声。  声音很大,透过话筒,连傅野都能听见。  虽然,用词很粗犷,虽然声音不耐烦。  但,傅野分明听到了里面的满满的担心和心疼。  这日头这样大,她一遍遍跑过来。  在这个时候,傅野想起晏姝曾经告诉他的话。  她说,哥哥一直说她感情迟钝,迟钝到如果别人不告诉她,她就不知道的地步。  所以,程离参应该还没有告诉她。  也不知道,她如果知道那人心意,会做怎样的选择。  可看起来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这样好的姑娘,应该获得最好的喜爱。  傅野有点绷不住他的假面。  “晏姝,我们谈谈。”他轻轻地说。  晏姝不明就里地和他站在阴凉下。  太阳太热了,傅野站在外面挡着日头,她心里却被照得很暖。  可他开口的话却没什么温度。  “你几天前,说觉得我是熟悉的陌生人。我想我有必要完整的自我介绍。”  “好,我听着!”她戳开芝士荔枝,嘬了起来,以为他会开始介绍自己的辉煌经历。  他哥哥是这样的人,程离参也是。  可没想到——  傅野艰难地说:“晏姝,我过去十年真的很糟糕。也不会有人比我人品更糟糕。”  “那天晚上,我见到你和那个男人逛了陆城回来,我其实……我其实没有表面那么平静,我是想派人把他打到住院的。”  晏姝一脸惊悚看着他,她只记得那晚和玫瑰糕一样的柔情,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傅野抬起头,转向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吗?”  晏姝没有回答。  傅野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不是因为不想他受伤。”  他轻蔑地苦笑:“我只是怕你去医院探望他。”  他看着晏姝吃惊的眼睛说:“你看,我其实就是这样不堪的人。”  “我其实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样。包括今天这场打架,我确实也有责任。”  他语无伦次地说,将藏起来的伤疤抠开,露出里面的皮肉,痛感连着心脏,直到鲜血直流。  “我这样不堪,所以活该我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都会被人抢走。”  他看着窗外回忆:“我小时候,很喜欢我爸爸。每年过年,他都会给我封很大的红包,给我很多玩具,带我放烟花。我像所有孩子一样期盼过年。”  “等我到了五岁,一切就不一样了。我从那年起,在年夜饭上再没见过我爸爸。他陪着别人的小孩过年去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像在说别人的事:“也不算别人的孩子,那确实是他的。”  “说起来有些丢脸,虽然不想承认。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性格比我好,很乖巧,从小便比我更受人喜欢。”  “我从小,母亲给我买的玩具,父亲看到后,总让助理买个一模一样的,送给别人。可我父亲,从我五岁以后,再也没给我买过东西。”  “我父亲觉得我已经占尽了便宜,占尽了婚生子的便宜。我每个获得的成就和礼物,哪怕是我自己努力来的,我父亲会觉得没有给他平等的生长环境,会觉得对他很不公平。他一直在补偿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买下之斤岛吗?”  晏姝没说话。  傅野自问自答:“因为那个岛上,有个白顶的房子。”  “我十岁的时候,我爷爷送我一套房子,在海边,白房顶,很漂亮。是我跟爷爷有一次旅游一眼看中的。可后来,那房子归别人了,我父亲亲自去改了房本的名。”他看了眼晏姝:“所以,我长大后,买了一整座岛,岛上也有个白房子,可却不是那栋。”  “我十二岁的时候,拼命救了人。明明人是我救的,”他望了眼晏姝。  这个话题,他很快就略去,并没有继续。  “我十二岁以前,所有喜欢的东西,都会被人惦记上,然后被人拿走。我以为是同一个父亲,同一个喜好……”傅野转过头:“我以前确实不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我那时候年年拿各种奖项,有各种爱好。连母亲都说,我以后会是个出色的作曲家。”  “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名字被人抢了。”  “我那个时候,我那个时候觉得……所有的东西,如果我自己不努力,不想办法护住它,都不会长久。”他低下头:“所有的东西,所有我在乎的东西,都没有了。我爷爷在我12岁时也没有了。”  “我从12岁开始,不再去相信任何东西,包括家人、包括父母。”他苦笑一下:“说也奇怪,自从我那样做以后,我好像,什么都有了。”  “我不再在乎我父亲,所以就不会难过。我让所有属于我的东西做公证,便会一直属于我。我真的开始去争去抢、去不择手段地时候,好像上天真的开始眷顾我……我拿到了所有想争取的项目,我买到了所有曾经喜欢的东西……”  “所以……我好像从12岁那年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去守护喜欢的事物。”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我有时候想着,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你就会像那座白房子一样,迟早属于别人。就算我以后有一栋白房子,却不是原来的那个。”  “过往的经历给了我错误的生活经验,构成了现在的我。”  “我之前的人生便像是月亮的阴暗面,我确实不择手段。”  “你所见的是部分的我。”  “我所说的构成全部。”  口中的芝士荔枝不再清甜。  晏姝的心里酸涩成一片。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情叙述这段往事。  她的心里泛起波澜,在那个刹那,她想起陈旧的泛黄的书页里夹着的纸条。  那个在生日当天目睹父亲把别的小孩举在肩头的小男孩。  她望着远处的摩天轮,脑海里是不小心看到的日记内容。  好像能理解那个八岁男孩心里小小的童年阴影。  “所以,你今天这番话的意思是……”晏姝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这些真实的自我,我一直瞒着你。骗你并不好受。”  晏姝拿余光瞥了瞥傅野。  他的头低得很低。  是她从未见过的灰心与怯意。  印象里,他总是运筹帷幄、意气风发和胜券在握的。  “就这件事吗?”晏姝  他立刻回答:“嗯。”  “我还骗过你哥哥。”傅野补了句。  她沉默一瞬说:“那没什么,我也总是骗他。”  “嗯,那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样了。”她用吸管戳着芝士荔枝的冰沙,心里想着,该怎样去填满他的孤独。  他明明是很好的人,却原来这样艰难。  晏姝想了瞬,把剩下的芝士杨梅举起来:“你要么喝点这个,我再去给小淳买一杯。”  “嗯”傅野不明就里地看着饮料  “就……甜食能让人开心点。之前的百香果绿茶没加糖很酸的。”晏姝小声嘀咕:“我再去给小淳买一杯。”  他没去接芝士杨梅,只想着一口气把话说完。  “晏姝,程离参你觉得怎么样?”  “嗯?”晏姝不可置信地抬头,这话很熟悉,好像哥哥也问过她。  她眨眼:“什么怎样?”  “他比起我,好像磊落许多。听得出来,对你很好……你们认识那么多年,我想着……”  “你想着什么?!”晏姝打断他。  我想着,他比我好千百倍。  可他张张口,说不出来。  晏姝听明白了。  “我要回去了,我要上车,我要带他去医院看病。”  她故意这样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奶茶店前的阴凉。  他这话什么意思呢?  他明明说是来追求自己的。  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是放弃前洗白自己的话吗?  晏姝委屈地拎着饮料袋朝车上跑。  被扭伤的拇指传来扎心的疼痛。  傅野愣在原地半晌。  晏姝坐进车里,把饮料递给小淳的下一刻,便看到副驾驶的门被拉开。  她惊讶地看着他。  腿长了不起吗?  她跑得那样拼命和努力,都被追上?!  “你下车!”晏姝生气地说。  “我不下车。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晏姝看着他系上安全带,想着也肯定推不走他。  她赌气地踩了油门。  拍完片,傅野和程离参两个人都裹上了石膏。  只是,程离参的更显眼些。  今日的晏姝却有些沉默。  小淳一直在试图逗她:“明天就是六一了,还是周末,要不我们一起出去玩?”  “行啊,我明天有空!”程离参举起那只仅剩的完好胳膊。  傅野:“那……我也去。”  晏姝瞪了眼最后一个说话的人。  去什么去!  还在生气呢你还想着能去!  晏姝收回目光。  “哼!”  “哎呀,我看看去哪啊。”小淳在医院走廊里掏出手机。  小淳像是故意地一般,对着傅野说:“怎么办哪,我和珠珠前几天陪一个男人可是把陆城都逛遍了,感觉也没剩什么地方没玩了。”  程离参立马反应过来:“这什么意思?你们陪谁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哥没说吗?”晏姝瞥了眼程离参,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些拿不出手。  “到底谁啊?他人呢?”程离参又问。  小淳看了眼程离参仅剩的那只胳膊,体贴地说:“一个相亲对象,没成。”  “可以!”程离参比了个大拇指给她。  上学那会一心扑在学习上。  他前脚就飞出国几个月,这小丫头搞出来莫名其妙两个男的。  非常可以!  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傅野心情也不佳,这句话确实也把他打击到。  低着头一言不发。  “所以去不去玩?”小淳又问。  “去!必须去!”程离参立刻接话。  回国,自然首先要刷足存在感。  “我不想去。”晏姝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  “怎么,小晏总,要去加班呀?”小淳逗她。  晏姝下意识瞥了眼傅野,又赶紧回头。  才不要和他独处!  她立马换了主意:“我去!”  “那我们去哪呢?”小淳在手机上划着:“要不去游乐园?那天就没去成。我们车都到门口了,你竟然不进去?怎么回事?你以前可是最喜欢这种热闹。”  晏姝心虚地把头垂得更低,小声解释:“因为那天太累了,我们那天从下午就开始逛。到游乐场门口的时候,我一点力气都没了。当时就只想吃点东西。所以,才没有进去。”  她解释地越多,程离参就觉得这个地点越诡异。  “就去这了。”程离参反其道行之。  “我不去。”晏姝又摇头。  “我可是听说,最近陆城又要新建一座游乐场,就在那片别墅区后面,”小淳拉拉晏姝的袖子:“好像就在你哥送你那房子后面,你知道这事吗?”  晏姝不说话。  这可怎么回答呢?  小淳一脸惊喜地介绍的游乐场,正是不才她本人亲自投资建的。  她从公司里偷摸摸划了一笔钱,想建一座游乐场送给眼前这个说胡话的混蛋。  “珠珠,你以后可以每天逛游乐场了哎!”小淳一脸艳羡地看着她:“真羡慕你!”  晏姝不吱声。  小淳接着帮她计划:“到时候,你可得买个年卡,不然都对不起自己的房子。”  “我不买!我不去!”晏姝逆反地说。  “那明天去呗,多应景,儿童节和游乐园是最配的!”小淳晃了晃晏姝的胳膊,想提起她的兴致。  晏姝垂着头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不想去就算了,我们换个地方。”傅野忽然说话。  “再说!”晏姝打断。  “行行行,那就明早见。”小淳笑了笑,听出她应允的意思。  “我累了,小淳我们送完小橙子就回家吧,”晏姝和小淳商量:“你今晚要不要住我家?”  小淳听出她心情不佳,她当即点头:“好,我们送完小橙子就去你家。”  晏姝又瞪了傅野一眼。  不打算管他怎么回家。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酒店离自己的丽水湾也就几百米。  -  晏姝把程离参送回家,就换到前排坐着。  车子飞驰,驶向丽水湾。  一路上,她和小淳有说有笑,没管后座的傅野。  可后排的人,却好像觉得有车一直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待他回头的时候,后面尾随的车子却不见。  车子缓缓驶进丽水湾。  傅野下车后,晏姝张张口,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  他朝前走了两步靠近她,小淳就识相走开了。  他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在空中僵了僵又垂下来。  “我后悔了,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傅野低下头道歉。  小小的声音传出来。  “你那样说,是因为不信任我吗?还是因为什么?”  “不是不信任……”傅野想了下,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那时候,只觉得你很奇怪。我觉得会喜欢我的人都很奇怪。”  “……这是什么话嘛。我不奇怪……”她更小声说:“喜欢你更不奇怪。”  在望向摩天轮那个瞬间,她只是余光看到车里他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就觉得喜欢上他是很简单的事情。  傅野接着解释:“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认错人了,你见我第一面就喊我未婚夫……你上来送我一堆东西,那个时候我只知道你的名字。”  “不对,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傅野补充了句。  晏姝听了这句有点挂不住。  好像那时候,站在傅野的角度来看,是她比较奇怪。  “后来……后来,没几天,你就说喜欢我。”傅野摇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只是下意识觉得从天而降的运气总是会被收走。”  傅野的话省去了很多,她很丢脸的部分。  比如认错人以后,她就扑了上去,和毫不避嫌。  确实是……突发情况。  在傍晚的橘色路灯下,他垂着头,蜷着手指,手指刚打好的石膏有些变形。  “我每次和你交谈,总能得到很异常肯定积极的情感响应。可越是这样,我越怕。我总觉得我不值得。我从来不奢望自己我会被人这样对待。”  他的声音有些抖:“我刚刚说那番话,因为我怕一切都是假的。”  晏姝低着头,看着他们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她轻轻咬唇。  听他那样自我评价,心里有点难受。  她那个时候做得一点都不好。  离母亲和她交代的,一个好好妻子的要求相差甚远,他却觉得很满意和满足。  晏姝的眼睛有些酸涩。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满足呢?  “我说那些,是怕真的和你在一起后,你失望地看着我,”他低下头:“我单想象到那个眼神,便无法承受。”  “所以想提前告诉你,让你来选择。”他紧了紧拳:“虽然,我更怕你不选我。”  晏姝猛地抬头。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阴暗面,”他艰涩地用最后的勇气说:“我现在就回池泽。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在出口的一瞬间,他就有些后悔。  不会见她的事,好像做不到,该怎么办?  他看着地上的影子,后退半步。  晏姝向前半步。  他的脚步一顿,心尖生出缥缈的希望。  晏姝小声说:“我的猫还在你手里。”  瞬间,渺茫的希冀又沉下去。  他挤出一个笑,抬头看她:“我今晚让人送来。”  晏姝没有松口:“我明天还想吃林嫂做的饭。”  “那林嫂也留给你,”他想了下又补充:“池泽没有她的家人,应该问题不大。”  “……”晏姝咬着唇又说:“明天要去游乐场。”  “嗯?”傅野不可置信地看着晏姝。  到这个地步,他终于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留他。  他曲着手指。  拇指传来钻心的痛,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的姑娘,在留他。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晏姝小声又补充一句:“你不要这样说自己。连我的助理小陶都喜欢你。”  她怕自己的意思没有交代清楚,又补充一句:“是想和你结婚的那种喜欢。那个孙芋菲也喜欢你,我这么笨,都能看出来。很多人,都很喜欢你。”  “那你呢?”他问。第72章 大结局(上)  “你不要得寸进尺!”晏姝把目光瞥向一边。  “好, 那这话我以后再问你,”他得寸进尺地握住牵着他衣角的小手:“我会注意和她们的距离。”  晏姝的余光瞥到他垂着的那只手。  她把自己的手从他手掌里抽出来,指了指另一只,小声问:“怎么感觉石膏歪了?”  他抬起右手, 扫了眼:“没事, 明天我再去固定一下。”  “哪里没事!”晏姝一眼就看到他抬起的右手不只是拇指,整只手又红又肿。  “还能动吗?”晏姝小声问。  傅野尝试着伸缩手掌, 却有些行动受限。  整只手红肿着, 屈指很疼。  却还是在她目光里, 努力弯弯手指示意:“没事。”  她那样心软的人,如果自己有事,估计今晚就要送他去医院, 又要不得休息。  “那就好。”晏姝回头望望房间的方向,小淳都在门口等了许久。  她回眸和他说:“你回去吧。我要和小淳进屋了。”  “嗯, ”他依依不舍地答应。  “那你今晚?”  “我住酒店。”  “不是问你住哪!”  “嗯, 我知道。”他点头。  “明天, 游乐园见。”  “好。”  -  晏姝本来心情不好, 在楼下和他谈开后,又觉得没什么好和闺蜜说的了。  烦心事说开,小淳和她嘻嘻哈哈地看了几个综艺, 她笑得前仰后合。  下午沮丧的心情一点都没有。  甚至变得愈发快乐。  不知道, 以后她知道自己送给他一整座游乐场的时候,会不会像她看到玫瑰庄园一样的开心。  九点钟, 她让小淳回了家。  没过一会, 门外响起敲门声。  晏姝扫了眼钟表,已经晚上十点。  这么晚,会不会傅野的猫送来了?  她跳下沙发, 笑着拉开门,笑容却僵在脸上。  “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您。晏小姐,能谈谈吗?”  被退婚的傅冶站在她面前,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  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不过,傅野说带人去了他说的那个医院,却没有见到人。  难道说被小偷捅了一刀是骗她的?  晏姝又扫了眼时间,推脱说:“有些晚了。”  “我就几句话,”傅冶扶住门边,阻止了她锁门的动作:“能谈谈吗?看在我幼时舍命救你的份上。”  这句话像插在她的软肋上。  如果不和他谈,他此刻说不定会硬闯到她的房里。  晏姝咬咬唇,因为上次的事,她不敢贸然把他带进房间。  踟蹰了下说:“房间乱,我们外面谈吧。”  “好。”  傅冶走在前面,带她去了别墅背面的阴影处。  晏姝想着后面就是自己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跟了过去。  傅冶在一棵树下停了脚步,“晏小姐,那日怎么没来医院?传言里,晏家家风刚正,您这样做实在不像是晏家的作风。”  “我……我朋友病了。”晏姝不卑不亢扯了个谎:“而且,我一向是家里最不成器的。”  “别这样说,晏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有风度的女性。”他干笑了下:“何况,我那次救治及时,没出什么事。自然不会怪您。”  晏姝低头不语。  “连应酬都不愿意了吗?”傅冶顿了顿又说:“那我也开门见山好了,我来找您,是想请您兑现诺言。”  “嗯?”  “我答应退婚,但是想知道,晏小姐说的名下50%股份什么时候兑现。”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晏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躲闪着目光:“我……”  “我其实也不想这样做,毕竟当初搭救您的时候,也没想着捞什么好处,是实打实地想救人,”他把目光投向地上,怅惘地说:“实在是,遇到了些变故。”  这样一番无私见义勇为的话,让晏姝更加汗颜。  她把头垂得更低。  可哥哥说,不许给他一分一毫。  她从来信哥哥的话。  “我当初不顾性命救了您,难道晏小姐要见死不救吗?”傅冶轻轻叹息一声:“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求您。”  被救命恩人求的滋味。  实在是不好受。  她站在原地踟蹰。  然后打定主意,倒也不是拒绝,她抬头说:“这件事,我得和哥哥商量一下。”  “可我没有时间了。”傅冶打断他。  如果他交不上那笔钱,他就要坐牢。  他那样年轻,他不想坐牢。  “可是,这么大的事,我需要和家人商量。”  “可50%的股份不是我提的,是晏小姐你亲口提的。”傅冶坚持。  晏姝蹙眉,为难地说出心里顾虑:“我名下的50%股份,我愿意给我的恩人。可是,现在的情况是……”  “晏小姐想反悔,还要诋毁傅某的人格吗?”傅冶声音大了几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晏姝摆手:“只是,我对于6岁的事情没什么记忆,我爷爷病了,现在确实没人能作证……”  “对,您也说了。现在没人替我作证,”傅冶的声音激动起来:“可我,作为您的恩人,现在遇到困难。你这样待我,实在让人寒心。”  “我……”  “晏小姐,您的意思是见死不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会想办法尽快弄清楚……”  “我没有时间了,你听明白了吗?我不想被抓紧去,你懂吗?”  傅冶再也没有用敬词。  “您可以自证……对不起”晏姝垂下头。  可哥哥说他有问题,那多半是有问题。  “自证?”傅冶一字一句朝晏姝逼近。  他进一步,她退一步。  “或者我先借给您应急,等结果出来……”  “借?”傅冶冷笑了下,浓烈的酒精味氤满这片地方。  那这些人,在以后,会不会逼着他还?  凭什么?  晏姝察觉出他情绪的失控,她紧紧握着手机。  她的手机给小淳设了一键呼叫。  在按下去的瞬间,手机被人打掉,摔在草坪。  “我不是来讲理的,我是来逼你的。如果我会进去,在那之前一定会毁了你。因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眼前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丧心病狂的话。  她的心头开始涌上恐惧。  眼前人尽管瘦削,也是个男人。  她的房子就在背后。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从哪条路逃走更为有把握。  上午的时候已经试过,就算她拼命跑,也比不过一个男人。  “我……我没有伤害过你……”晏姝一边退,一边试图安抚住他的情绪。  “你没有吗?你知道我过来找你,付出多少代价?不然也不至于难以自保。”  “那我……我答应你的要求……”  “我反悔了,我又不能逼着你去写律师函。在那之前,你肯定已经跑掉了……”  晏姝的心里萌生出毛骨悚然的怕。  在夏日的夜风里,四肢传来透骨的冰凉。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强迫自己用所有的理智问。  “晏姝,你怎么在这?”  在她的情绪崩溃之前,她听到熟悉的傅野的声音。  晏姝急忙回头,看到他抱着猫往他这走。  她的心里一点点安稳下来,生出委屈。  “我给楚楚洗了澡才送过来,有些耽搁了。”  傅野走到她面前,把猫递给她。  下一秒,看到正和晏姝交谈的人。  “有趣。你先回去,”他安抚似地拍拍手。  眼前人似乎对这个提议没多大意见,只是轻飘飘说:“一个换一个,也可以。毕竟,这个是罪魁祸首。”  在之后的很长时间,晏姝都在后悔。  她怎么就没有听出这个人渣的话外之音。  她以为当时的自己已经够理智。  在脱离那片黑暗的角落后,晏姝一边跑着去别墅门口喊保安过来。  她以为背后即将发生的是一场普通的打斗。  傅野的手指今天受伤了,手肿成那样,如果打架是要吃亏的。  但是当她和保安往回赶的时候。  她听到非常刺耳的声音。  像除夕夜的爆竹声。  她在歌曲里用过这样的声音。  在一小段旋律后,突然这样“砰”的一声,俏皮的西部牛仔风就出来了。  后面变成了轻快曲调。  可她再也不喜欢这个声音了。  傅野也不会喜欢的。  他说他后来因为年夜饭没有父亲,不喜欢过年了的。  为什么在这样的五月,会有这样的爆竹声呢。  明天,就是六一了呀。  晏姝用尽力量奔过去。  在看到满地鲜血的时候,眼泪就收不住了。  什么叫一个换一个,她明白了。  她好后悔,那人要什么,她就应该给什么。  她应该把所有钱都给他,只要他不要伤害傅野。  她好后悔,她今天对傅野一点都不好。  傅野坐在地上捂着右腹,鲜血不断地涌出来。  他咬着后牙,极为痛楚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晏姝急忙跑过去,蹲在他的面前。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她泣不成声:“傅野,你撑一下,你不要有事!求求你不要有事!呜呜呜!我求求你!”  “叔叔,叔叔打120!打120!”她急切地和身后的保安说。  “我没事。”他挤出个笑容看着她:“别怕。”  可傅野的血不断向外冒,没多久,便染红了烟灰色衬衫。  他单手捂着伤处,猩红液体从五指间不住流出来。  没多久,红色的花朵开遍他的衬衫。  他的身下一片血色。  晏姝伸手去捂他的伤口,想帮着他一起把血堵回去。  可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晏姝后悔,她一开始就该让人退婚的。  才不至于给了傅冶希望,又让他绝望,以至于伤害了她在意的人。  “都怪我!都怪我!”晏姝不住地自责。  “怪你什么呢?”他用力地伸出绑着石膏的手,想要摸摸她的脸。  他怕她以后会有遗憾,尽力说:“不怪你,我跟他本来就有仇。我一早就觉得,我跟他得死一个才能好……”  “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我要你活着……”  “你是不是很疼啊,那么多血,”晏姝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不疼,”他轻描淡写的说。  “呜……”晏姝哭得不行。  “今天晚上吓到你没有?”他挤出一个笑容来:“他不会再来了。发生这样的事,我的律师会找他。我的律师锱铢必较,他可能这辈子都会在里面了。”  “你放心,他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傅野安抚着她。  “我不要啊!我宁愿他每天来打扰我,我要你好好的,我不要你受伤,我要你活着……呜……”  “我努力。”他费力地说。  傅野只当是那个混蛋在难为晏姝,所以便不客气地和他产生了语言冲突。  尽管他的一只手受了伤,他也有把握能够打赢他。  可没有想到,傅冶早有预谋,他带了qiang.  可到底没有准头,也许也是故意,他对准的不是他的心脏、不是他的头颅,而是他的腹部。  但是那样危险的境地。  在子弹进入的那一刻。  他却觉得庆幸。  傅野也明白了那句一个换一个。  幸亏,他今晚来了,他来做替换了。  大脑浑浑噩噩,眼皮越来越沉。  傅野想要维持清醒,可却很想睡觉,有些坚持不住。  “你再撑一下,救护车就要来了!你别有事。”晏姝咬着唇,妆花了大半,已哭成泪人。  “嗯……”  晏姝前倾着身子:“你别睡!你不许睡。你睡觉,我会发脾气。救护车马上来!”  她红色的衣衫在他的眼前晃啊晃,越来越不清晰。  他有点看不清她的样子。  在撑不住前,他用尽力量伸出左手,似是像抚摸她。  “如果我死了,这一次,我不许你再忘了我。”  -  傅野终于倒在血泊里。  他的身上、地上全是猩红的血。  灰色的衣衫像是褪色的风景,他的唇色苍白到透明。  晏姝收回扶着傅野伤口的双手。  血液粘稠又温热,那样多,都是他流出来的。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的恐怖。  她失神地喊了一声。  她的脑海,不断有片段闪过。  画面里,她穿着件红裙子,六岁左右的年纪。  交织着,一个男孩倒在车前的身影。  头传来剧烈的痛,她昏了过去。  然后,晏姝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是个六岁的孩子。  她抹着眼泪走在路上觉得很委屈。  一步步朝前走,漫无目的。  她太难过了,今日之前,她真的以为自己的爸爸在国外出差。  可那天不小心听到大人的谈话她才知道,她早就没有爸爸了。  她再也没有爸爸了。  她哭得好伤心,用小手一下下抹着眼泪。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苦痛麻痹了她的神经。  以至于一辆庞大的货车飞驰而来,她都没有留意。  她僵在马路上,愣愣地看着车飞速驶来。  车灯刺眼,她什么都看不清,极度恐惧地闭上眼睛。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不没有袭来,她被极大的力推走。  一个踉跄摔倒在马路上。  身后“刺——”一声车辆急刹车的声音。  等她反应过来去看,眼前的画面,便是满世界的红。  一个大哥哥倒在车前。  满地的红色。  腥红的血瞬间便染红他的T恤,在他身下蜿蜒成河。  晏姝看着他,看到他紧锁着眉头极度痛楚的脸。  然后,她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看到他瘦削的下巴。  看到他清秀的面庞。  画面里的人慢慢和她的小王子重合。  变成了漫漫玫瑰花田里轻轻拥着她的人。  晏姝从这场梦境中哭着惊醒。  她都想起了。  那个人是她在池泽朝夕与共的人。  那个人是在危险关头总会挡在她前面的人。  那个人为她受了那样重的伤,一次又一次。  她都想起了。  “珠珠,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小淳蹭地一下站起来  “傅野呢!傅野呢!傅野呢!”晏姝连喊了三遍,带着哭腔问:“我傅野呢!”  她只记得他倒在血泊里,血流不住地染红他的衬衫,浸透他的裤子。  她的手下一边血腥的黏腻。  “没事,别担心。医生检查过,没有伤到要害。失血过多,昏过去了。一会就醒了,没事的啊。”小淳安抚她。  “你是不是骗我!”晏姝哭地更大声。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事。还有,就是那个渣男已经被捉住了,数罪并罚够他蹲到死的。”  “傅野在哪啊,我要去看他!”晏姝后半句一点没听进去,她急慌慌地跳下地:“他人呢!小淳,是他救了我!是傅野救了我!呜呜呜……他人呢?”  “隔壁病房,你别哭、别哭,他听见肯定难受。”  -  外面的天黑漆漆。  病房里的病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他紧紧阖着双眼,呼吸平稳。  晏姝快步地跑到他的床边。  真好,他没有事,他还活着。  只是,他的眼下都有些黑眼圈了。  都是这些日子为他熬的。  现在他可算有机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晏姝乖乖地趴在他的床边,看着液体顺着他青色的血管一点点流入。  一滴、又一滴。  “我以前以为你不喜欢我的。”晏姝耷拉着脑袋:“我在池泽市的时候,你只说过一次喜欢我。你会给我买各种礼物,却从不说喜欢我。我身边所有人,我把故事化名讲给他们听,他们都说你不喜欢我。我就信了,我就跑回来了,再也不联系你了。”  “可我刚刚在梦里,听到你好大声说喜欢我。”晏姝啪嗒啪嗒掉着泪:  “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哥哥明明把我所有信息都封锁了……”  “你只过了一夜就找到我了,呜呜呜……”  “你说得没错,你在外是真的好凶,可对我好好。什么都依着我。”  “你知道我喜欢吃好吃的,把林嫂那么远请过来。还把楚楚带来陪我。怕我上班闷,给我装了一整套设备。你熬夜帮我打理公司,排队给我买点心。”  “你一句话没说,可我听到好大声,刺得我耳朵都疼了。你说你喜欢我呀,你喜欢我。我怎么才听到呢?”  “我怎么才听到呢?”晏姝眼睛酸酸的,小声抽泣:“你明明天天都在说喜欢我。”  握着的手,屈了屈。  一点点痒从手心的纹理蔓延开。  “怎么又哭了?”傅野轻咳了下说。  晏姝猛地抬头。  他醒了!  呜呜呜,他醒了,他没事了!  在他醒来这一刻,晏姝眼眶更红了。  “你醒了!!傅野!!!”晏姝站起来,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使劲蹭了两下。呜呜呜,你醒了真好!”  “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她不敢置信地离远点看看他,然后又扑上去。  晏姝的眼泪啪塔啪嗒滴在傅野的蓝色病号服上,一点点染湿。  傅野轻轻拍了下晏姝的背,安抚着:“我没事。”  “你总说你没事,你总是把事情闷在心里不说,”晏姝抹了把眼泪:“以后,你要像昨天那样把不高兴都要告诉我!”  “好,我以后都告诉你。”  “那你……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六岁出了车祸,”晏姝委屈巴巴地指着自己:“你记得我吗?是你救了我!”  他意外了下,然后又是淡淡地笑。  眉宇间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有过于吃惊的反应。  忽然间,晏姝想起他在那个温暖的夏日午后,为她低声讲小美人鱼的故事。  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  他早就知道了吧?  所以在他的故事里,小美人鱼救了王子,小美人鱼戳穿公主的阴谋,小美人鱼和王子幸福在一起。  他早就知道了吧?  “傅野!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晏姝又扑上去搂紧他的脖子。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云淡风轻地说:“不希望,你是因为这种事,喜欢我。”  他从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却在她身上阴差阳错做了两件善事。  一件,是幼时的搭救。  还有一件,便是将这件事瞒着,用行动让她喜欢他。  他以前有多糟糕,他圈着她,然后她跑了。  他在她离开的夜里,不断反思,究竟哪里出了错。  折翅的蝴蝶爬着更容易离开囚笼。  他用惯伎俩的人,却头一次生出不用蛮力把她困在身边的想法。  幸亏,效果还不错。  “怎么不是大事!你伤得好重好重,我都记得!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好!”眼熟的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淌。  “别哭了,今天总哭鼻子,明天眼疼。”他抬起右手擦拭她的泪。  “所以……所以,你身上的那块用纹身掩盖的疤,是我干的吗?”晏姝带着抽泣撇嘴说。  “是,你可真厉害。”他苍白着唇笑。  “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我知道的,我都记得的!”想起他还为此留疤,晏姝又开始掉泪珠子:“我小时候好胖的,你当初为了推我一定费了很大力气,然后耽误自己跑掉。”  “呜呜呜,都怪我太胖了!都怪我!我怎么当初那么胖!我为什么不少吃一点东西!为什么不克制一点!”  晏姝开始委屈地嫌弃自己。  “没事,”傅野去擦她的眼泪,看着她忽然嫌弃自己的体重,有哭笑不得:“不胖,还是推得动的。”  “对不起,我让你留疤了,”晏姝耷拉着脑袋流泪。  “之前,不是说喜欢我的纹身,怎么又开始自责。”他轻轻地抚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晏姝哽咽地说:“那你给我看看——”  傅野表情一僵。  “你把衣服撩起来,我看看!”晏姝滴着泪说:“我都好久没看过了!”  傅野本来是心疼她一直哭鼻子,可现在她开始扒拉自己衣服的时候,又笑了下。  晏姝终于将他的病号服掀起来:“留的疤好深!当初撞得好严重,你疼吗?”  “都忘了,不疼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可晏姝看着深深的凸起有些呼吸困难,她看了眼右腹裹上的一圈纱布,喃喃自语:“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右边也留疤。我会给你买祛疤药膏的。”  “留疤也无所谓的。”  她的泪珠子一滴滴砸在他的裸露在外的小腹上,灼得有些烫。  “你下次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想着救我!”晏姝哭着叮嘱他。  “这个没法答应你,我做不到,”他顿了顿说:“我控制不了。”  “怎么就控制不了,你要多想着自己呀。”  傅野小声叹息一句,没有回答。  “我怎么这么坏啊!差点害死你,我还什么都不记得!呜呜呜……”晏姝抹了把眼泪:“我对你真的不好。”  “别这样说,你对我的好,我很知足。”  晏姝掉着眼泪,把手覆上去,一点点地描摹触碰救了她性命的疤。  她哭的不能自已:“一定很痛,都怪我。”  傅野轻轻地用食指腹抹去小姑娘的眼泪,他的声音柔了几分:“痛是真的忘了,但是它教给我的教训我都记得。”  “什么教训?”晏姝眨眨眼看着他。  他的左手覆上她的手,低声说:“晏姝,我想清楚了。人生就这么长,我一刻不想再浪费,想和你一起过。”  “嗯?”晏姝抬头,扎眼,似是不能消化突如其来的话语。  “有些话,我好像是不怎么擅长说。”他微微低头,似是在自责:“我后悔了,我以后每天说给你听。今天的这遍就从现在开始吧。”  “你都听到了……”晏姝小声嘀咕。  “听到了,所以今天的这遍是……”傅野看进她的眼睛,郑重地说:“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心跳的频率越来越高。  “咚咚咚”像是能在安静的病房里被他听到。  她的心像有无数只小白鸽扑棱棱飞起,在礼堂顶绕着飞翔。  晏姝低下头,小声说:“那我答应你啦。”  她红着脸小声补了一句:“主要是,婚约上说了,我要嫁给我的救命恩人。”  “这就要嫁我?”他闷笑出声,手上直接把人拽进怀里。  做了他一直忍着没做的的事。  片刻间,病房床头的花瓶倒了个个儿,晏姝被放倒在床上。  紧接着,有人压上来,按住她的胳膊,吻住她的唇。  晏姝的泪痕还没退去,她吓得并了并腿,红着眼睛挣扎:“你别乱动,你还有伤。”  “你别乱动,我就碰不到伤口。”第73章 大结局(下)  听到傅野的话, 晏姝果真老老实实闭着眼一动不动,等着挨亲。  “这么听话,”她听到上方的人的笑声。  她睁眼,看到他正低头注视着她。  然后轻轻在她唇角吻了下。  然后他翻身重新和她并躺着。  这样轻易的放过, 很不像他。  晏姝睁着眼看着白色的房顶, 在思忖自己在之前吃了什么?  他是不喜欢吗?  傅野转过头看她:“高估了自己,伤口在疼。我怕再昏过去, 就见不到你。”  “出血了吗?”晏姝一下子坐起来, 伸手就去掀他的衣服。  那一圈白色纱布好像有血在朝外渗。  “我去叫医生来!”  “不用, 叫来也没用,”傅野伸手拉住她:“想和你单独待一会。”  “哦,那不舒服告诉我, ”晏姝坐在床边,先是仔细地看了看他新添的伤口, 然后趴下去去看他留的疤。  她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他的左腹附近, 离他的皮肤不过几公分距离。  能忍住不是人!  没一会。  “晏姝, 我还是想亲你。”  “……”  哪有人这样子直白地说话!  还是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  小淳随时可能进来看她!  晏姝脸红了, 小声说:“不行,你受伤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然后说:“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  晏姝余光注意到他灼热的视线, 她小声重复:“那该怎么办……”  怎么暗示这么久, 她都不明白。  他笑了笑:“感觉你业务没有以前熟练了。”  “……”  挺好看的人,怎么就长了嘴。  下一秒, 他说不出话了。  晏姝上了道, 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把他按在床上亲。  也不知道多久,门口传来异响。  晏姝吓得赶紧站起来, 朝门外开却没有人。  她立在床前,脸颊殷红一片。  好像有点荒唐。  在医院这种地方,自己竟然在对病人做这样的事。  真是丧心病狂,趁人之危。  傅野的脸色还是不大好,却因为刚刚的事添了些血色。  唇色也变得殷红。  她红着脸,不敢去瞧他。  每次都会上这个家伙的道。  傅野却没有放过她。  “珠珠,当时我计划发的微博内容打算改一下。”  “什么,哪一条?”她转回头。  “本打算你跑路后发的那条,某集团总裁被小明星……”  “啊呀,你不要说了!”晏姝把耳朵堵上。  他轻轻笑了一声。  晏姝耐不住好奇,把手放下。  神神秘秘问他:“所以,你现在是想发什么呀?”  那他们现在都在一起了,肯定是一些甜甜蜜蜜的话。  晏姝这样想着,期待地看着他。  “哦,我打算发,”傅野顿了顿:“某身负婚约小女霸总,潜规则,男助理。”  “……”  “你!”晏姝左右张望,这不是在家,没有抱枕可以扔他。  她站起来,不怎么用力的捶了下他的胸口。  伸出去的手被攥住,她挣扎两下却抽不回来。  “喂,我是病人。”他带着笑说。  “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刚刚还晕过去!”晏姝站在他的床边咕哝。  “喂!”  他的手只是轻轻用力,她就被拖到他的身上。  晏姝只顾着,避开他的伤口。  却被床上的病人得逞。  脖颈被揽上一只手,重重地将她的头向下压。  “再亲亲。”他说。  -  晏姝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呵护着的,也没有怎么照顾过人。  在那些天却用尽全力去照顾傅野。  她甚至差小淳买了许多书,还专门咨询营养师。  在晏姝的精心呵护下,傅野的伤口愈合得极快。  没几天,不仅腹部的伤口,连带骨折的大拇指都已好得差不多。  他们便出了院。  出院那天是个好日子。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那一天,是拿起震惊陆城的枪击案开庭的日子。  事实证明,傅野的律师确实十分出色。  律师通过梳理卷宗发现,这起用手.枪故意伤害他人的实践,那个私生子并不是初犯。  只是被人或找了替罪羊、或想办法保了下来。  其中有一桩,手段恶劣、受害人很惨。  有时候,外表儒雅的人也许只是披了羊皮。  陈年的旧案被翻出。  故意伤害、非法携带枪支、弹药、寻衅滋事,以及偷税、漏税,数罪并罚。  傅冶一审被判无期徒刑。  傅野早就说过,他的律师锱铢必较。  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  迟来的公平到了。  他的太阳也愿意永远为他照耀。  走出医院的那天,还是晏姝开车。  她不舍得让他再住酒店,硬拉着他到自己家休养。  但是晏姝和妈妈关系再好,也不敢在妈妈眼皮底下在家里养个男人。  自然,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房子,丽水湾。  傅野看着车子驶向丽水湾的时候,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池泽的时候,他就总是带着晏姝回自己家。  现在忽然生出种被金屋藏娇的感觉。  还有些不习惯。  车辆飞掣,能看到陆城地标性建筑——摩天轮。  傅野想起那天未能完成的承诺。  他说六一儿童节那天,带她去游乐场。  他看着窗外,有些歉意地说:“抱歉,前几天没能带你去游乐场。”  游乐场这个词,就像一根刺扎在晏姝的心里。  她分神了一下,又赶紧把住方向盘。  车子颠簸。  傅野笑了下:“你就这么想去游乐场啊?”  不是自己想去。  是那个八岁的孩子没能去成。  可晏姝笑了笑,说:“是啊,好几年没有去,一直很怀念。”  “我也许多年没去了,”他看着窗外说。  “我有个很棒的礼物送给你!”晏姝弯着唇说。  她偷偷为他投资了一座游乐场,就在她的家——丽水湾后面。  等以后,他可以天天去游乐园遛弯!  “什么礼物,为我买了座游乐园?”  “你怎么知道!”晏姝咬唇。  她已经藏得很好很好了,他怎么会发现。  “你家账上那点财务,不都是我经手的。我还想着,怎么突发奇想你要盖个这个,原来要送我?”他笑笑:“还把企划书藏得那样严。”  是啊。  她把企划书藏得非常小心,锁在公司办公室里间休息室的桌子的抽屉里。  可是企划书是藏起了。  公司流水,他都能看见。  晏姝抽出一只手,拍了下脑袋。  怎么没有藏得更好一点。  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车子稳稳停在丽水湾。  傅野没下车,偏头问她:“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个东西。倒还挺有趣。”  晏姝不敢提及那本《音乐圣经》里的故事。  她抽出瓶水抿了口,敷衍地说:“……不是送你的!”  “那送谁的?”他笑:“送我孩子的?”  “我又没说要和你生小孩!”晏姝把头转回来,朝他胸口砸了一下。  不疼。  但是,调情意味极强。  他箍住她的手笑:“我也没说谁和我生小孩。”  “……”  丽水湾的住户并不多。  别墅区里安安静静,不时传来蝉鸣。  在这样的区间里,一丁点声音都能被听到。  于是,晏姝听到了座椅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但不是她的。  她被禁锢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下意识闭上眼,只能闻到他身上薄荷气和着些许消毒水的味。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在医院,是私人领域。  他的动作变得大胆起来。  头脑昏昏沉沉的缺氧,这吻比在医院的那些都要来得亲密。  偶尔,会有人从他们旁边走过。  晏姝紧张地攥紧裙边。  生怕他们停下来,来探寻这车窗里的秘密。  可这样的禁.忌,却让触觉更加敏锐。  又或许,这次,确实距离上次实在太过久远。  他确实有些放肆和无礼。  在一切全都乱套之前,晏姝推了推他:“我害怕,在车里。”  他松了手,喘息声却还响在车里。  他轻轻一按,终于撤走她的桎梏。  安全带解开,晏姝终于能充足地吸入一口氧气。  “怕,那就回家。”他说。  晏姝看到他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又看到他,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最后,她被打横抱起。  光天化日,在别墅的院子里,来往都是邻居。  她把头朝他怀里藏了藏,却没有拒绝,只是说:“那你走快点。”  那个主动的小姑娘回来了。  他笑了下,捉着她的手把门锁打开。  晏姝以为他会直接带她进卧室。  可被轻轻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她有点懵。  今天……今天是要在沙发上吗?  可大脑却混沌地来不及思考。  窗帘被拉上,傅野从窗边折回来。  她异常乖巧和主动地起身紧紧抱着他。  有点劫后余生的怕。  “唔,你在真好,傅野……”她在他怀里蹭了蹭。  然后感知到他的温度一点点升温。  她的手不安分地移到他的腰上。  去摩挲着他为她烙下的疤痕,是此生他爱意的勋章。  除去疤痕,手下是坚硬有力的肌肉纹理。  她的手被人握住。  然后是侵略性的吻。  可晏姝却没松手,仍执着摸着那块疤。  再然后,他干脆解开衬衫。  许是她在医院照顾病人的时候过于费神,她觉得这次比以往都要消耗元气。  她一点都不想动弹,然后就被人抱回卧室。  再之后,就困得有些昏昏欲睡。  在打盹的时候,傅野一直和衣坐在床头。  她听到自己的电话响起,却疲得不想动。  “我不想接。”她嘟囔一句。  “是你哥哥。”  “那你帮我接。”她朦朦胧胧地说。  “好。”  傅野当真拿起电话。  “喂,晏姝。”  “哥,珠珠在睡午觉。”  话筒里的声音明显一顿。  然后是气急败坏的声音:“闭嘴!谁是你哥!你让我妹接电话!”  傅野却顽劣笑了笑,把话筒递给晏姝。“你哥哥,一定要你接。”  晏姝在这个时候也清醒了点。  她猛地爬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答应哥哥一个月以内不会和他和好的。  这还没到一个月。  完了,她还让傅野接电话,肯定要被骂死!  好在现在是白天,哥哥应该不会想到他们做了什么。  但是被哥哥骂好又丢脸,晏姝摆摆手,示意傅野先出去。  她不想他看到自己狼狈一面。  傅野点点头,帮她合上门。  “哥哥……”  “你也别喊我!这什么情况?”贺南初气得不得了。  晏姝委屈巴巴:“我不是都和你说了,傅野为了我受伤了。”  “我是说,他喊我哥是什么情况?!”  “那……那是他非要喊,你怪我做什么!”  “你……”  “好了好了哥哥,我最近太忙,有件事一直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晏姝识趣地把话题移开。  “你说吧,又捅了什么篓子要我帮你?”  “没有没有,我想起六岁那年的事了,”她顿了顿,然后说:“是傅野救了我。”  可贺南初却并不意外,只是说:“还真是他啊?”  “你已经查到啦?”晏姝使劲捧他:“哥哥,你可真厉害!”  “倒也不算是查的。你那婚书上的落款人,是傅炙承,你记得吗?”  晏姝想了下说:“我记得,你说是傅冶血缘上的父亲。”  贺南初:“是,因为假设傅冶其实没救你,傅炙承却知道这件事,有很大一个可能性是他另一个儿子救了你。狸猫换太子。”  另一个儿子?  晏姝一懵,然后急迫地问:“哥哥,你在说什么!”  “我没和你说过吗?你那个什么楚楚是那混蛋的哥哥。这俩长得不挺像的吗?”  是啊,他们是有些相像。  以及互相抱有敌意。  一切仿佛有迹可循。  他在那样一个雨天找到她,抱着她,说私奔吗?  她只以为他开玩笑。  她现在才明白。  因为她和他弟弟订婚了,她那样严的家教,他没办法了。  他不是玩笑,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是真的想和她私奔的。  他原来那样喜欢她。  转念间,她又想到他书里的日记。  八岁那年的求而不得。  对他而言特殊的八岁生日那天,他在家等待父亲。  他的父亲却被私生子拖住。  他父亲拄着那个小孩,带他去游乐场,给他买玩具,给了他所有的爱。  却唯独没有,分给傅野一点点。  他甚至,希望自己不是亲生,便不会有这种“奢侈”愿望。  而同样的噩梦在他二十五岁这天上演。  她差点和那个私生子结婚。  晏姝不敢想,傅野在重重黑夜里,看到她和私生子一起游玩陆城归来的心情。  他却递上一袋玫瑰花糕。  他默默忍受着,她和私生子在一起的时时刻刻。  该是怎样的心情。  她再次让他尝到,被人抛下的滋味。  什么都可以,再把她关进那岛上和他朝朝暮暮也可以。  她亏欠傅野太多了。  她想好好抱抱他。  下午五点,傍晚的夕阳晕开橘色的光辉,温暖又不刺眼,窗帘被微风吹皱,蝉鸣声在这时开始响起,想必外面参天的树长得正好。  是他深沉又不言语的爱。  她跳下床,焦急地朝外喊:“傅野,傅野。”  一串匆忙的步伐后,卧室门被大力扯开。  “怎么了?”他着急地问。  以为她喊得那样急,是有什么急事找他。  “没什么事,我只是好想好想抱抱你。”她伸开双臂,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听到他有力地心跳声,觉得内心安宁。  “我这次是说真的,我以后会对你超级好的!”晏姝坚定地声音从他的怀里发出。  他那样好。  她想去弥补,他所有被人亏欠的爱。  他紧紧地回抱着她。  “我也是。”  同样坚定的声音,她听到他胸腔的共鸣。  晏姝忍不住勾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去。  难舍难分之时,忍不住去抽他的皮带。  却听到他笑了声:“刚刚不是哭着喊着说不要了。”  晏姝轻轻掐了下他后腰的肉,哼哼唧唧地说:“那就再来一次,说好了,就一次。多一次,我就会生气。”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温柔地说:“好,为公主待命。”  二十岁的晏姝在这会,好像明白这种事情的意义。  紧紧贴在一块的时刻,会觉得互相只属于彼此。  会有一种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信念。  她以为他们两个现在在卧室,所以会直接在床上进行这样的仪式。  却没想到,傅野一边亲一边把她往房间外带。  她抽了空,在喘息的当口问他:“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不在卧室呀?”  这又是什么特殊癖.好吗?  傅野笑了下,揉了下她的脑袋,然后说:“不仅你被宵禁,连我也被你哥哥限制了。”  “怎么了嘛?”晏姝紧张地问。  傅野低声说:“一个月以内,他不允许我出现在你的床上。”  晏姝撇嘴:“哼!他好过分,我们不理他。”  傅野把她搂进怀里,大度地说:“没关系,还是要尊重他一下的。”  “嗯,你人真好。”  他勾勾唇角,然后问:“所以,你想在哪里?客厅去过了。那浴室?厨房?书房?储藏间?”  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问:“还是屋顶的花园露台。”  “……”晏姝红了脸,小声说:“你说了算。”  心里却想着,家里该添置一张沙发床了。  -  在浴室的浴缸里被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晏姝对上他的眼。  他的小王子像是从童话里走出。  他披荆斩棘、跨越山海地为她而来,打破了坏巫师的魔法。  为她将周身戾气收起,露出最柔软的温柔,像是走在陆地的美人鱼,  晏姝轻轻向他怀里缩,小声地说:“我又听到你心里的话啦。”  “嗯?还有力气说话?”傅野抽出空来回答她。  “你声音太大了。”  “那你说说看。”  晏姝低声回答:“我听到你说你想和我有个家。”  傅野心念一动,紧了紧怀抱,怀里的人是偌大房间里最温暖的角落。  “你的听力很好,我确实这样说。”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的小家会很幸福。”  “还有一句我的心里话,”晏姝笑着对上的眼,吻了吻他的唇角。  “傅太太的傅,永远是是傅楚楚的傅。”  她孩子气郑重又顽皮地说着,用这样的话弥补他被人抢去所有疼爱的缺憾。  无论他前生如何辗转。  此前此后,他一直是她心里的唯一。  “那我也将永远为小玫瑰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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