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夏和秦天出了电梯,转角,走进饭店,于果那足有40分贝的声音在饭店中央传过来,还激烈的挥手。
“夏夏,这儿,这边。”
不少人被于果豪迈的声音惊动,纷纷看向门口。
其中,一道视线死死粘在阮夏身上。
阮夏并未注意。
莫涵今天一早就接到白粟的电话,说同意他和许娇结婚的事,前提是,他得回家,至于许娇,也先住到家里。
一来,家里房子大,足够住。
二来,白粟希望许娇跟在她后面学习,如何一个合格的豪门夫人。
三来,白粟如今生病了,许娇既然要成为莫家的儿媳妇,觉得担负起照顾她的重任。
莫涵同意了。
他们的桌子离阮夏落座的桌子有三四张远。
阮夏这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气氛颇为热闹,谁也没注意到莫涵和许娇。
许娇翻看着手里的菜单,忽然开口,“阿涵,我们吃鸳鸯锅吧?”
许娇的声音是那种嗲嗲的粘因,极有辨识度,于果本能转头,看到是两人,不轻不重道一句:“晦气,夏夏,我们要换一家店吗?”
阮夏的视线撞上莫涵的眼睛,一丝厌恶闪过,收回视线,淡道:“不用。”
于果点头,“也是,凭什么要让着他们。”
陆医生视线在三人身上流连一番,猜到了大概,嘴角微抽。
秦天远远朝莫涵笑了一下,若是许娇不在,他肯定亲自跑过去和莫涵打招呼,喝上两杯。
但,许娇在莫涵边上,他实在是膈应。
没过去。
俗话说,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
陆医生出人意料的风趣幽默,和秦天一起,桌子上的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火锅是一人一锅的那种,阮夏点了清汤,几样蔬菜,沙拉,水果,就没再碰菜单。
阮夏和秦天去调料区拿作料,她只要了醋,花生米。
秦天是知道她的口味的,舀着牛肉酱问,“阿姐,来一点。”
阮夏摇头,“不要,最近上火,不吃辣。”
她配好了于果的口味,端着小碟子,转身,一只盛满红辣油的小碟子向自己身上歪过来。
阮夏手腕一番,连着自己手里的调料碗,盛满红辣油的调料碗,翻到对面人的身上。
“呀,我的新衣服。”
许娇的声音大,一餐厅的人都看过来。
许娇的毛衣上,一块块都是黑色,红色的调料,还有几片香菜点缀其间。
“好可惜,这衣服是我花了半个月公子刚买的,我知道大嫂肯定不是故意的,没关系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声音微哽,眼里还包着眼泪,活像被谁欺负了的样子。
众人投向阮夏的目光有些不善。
等着阮夏的道歉。
秦天先一步出声,“阿姐,都是我不好,撞到你胳膊,才害你打翻了调料,许小姐,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你吧。”
“不用了,”莫涵走过来,瞥一眼阮夏,“没事的。”
许娇也笑说:“不用的小天,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手腕上莫涵的胳膊,很大方的样子。
阮夏走进她,盯着许娇的眼睛,“有意思吗?”
许娇:“大嫂什么意思?”
阮夏抛出左手的调料碗,右手稳稳接住,一滴未落。
跟玩杂技是的。
众人睁大眼睛看过来。
阮夏幽幽道:“明明是你想泼我,我反应快,才推翻了你撞过来的调料,所以地上是两只调料碗。”
“凭我的技术,要真是想泼你调料,肯定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人都看过来,给自己留个仗势欺人的印象。”
众人随着阮夏有理有据的反驳思维被带着走,再看向许娇,脸上就带了鄙夷。
许娇脸一白。
于果这个资深闺蜜,十分清楚阮夏的做派,及时递上钱包。
阮夏两指夹过来,十分优雅高贵的打开,拿出一沓钱,“轮不到你来施舍我,我打赏服务员的消费也不止这点。”
“你。”
许娇被噎的脸通红。
阮夏见她不接,手朝空中一挥,人民币纷纷扬扬落下来。
阮夏扬长而去。
莫涵看着阮夏的背影直到店门外。
于果捧着肚子,笑的人都要站不住了,她表示自己笑饿了,更有食欲。
这里馆子多,选择也方便,四人利索的换到楼下一家火锅店。
阮夏仍然点了一锅清汤。
旁边锅里弥漫的肉味,顺着烟雾飘过来,阮夏心里轻微犯恶心,手盖在鼻尖,尽量隔绝。
陆医生注意到她的反常,问:“阮小姐不舒服?”
于果和秦天都看过来。
阮夏,“没有啊,就是不太饿,我去下洗手间。”
阮夏在洗手间慢悠悠补了装,拖了很长时间才出去。
转过长长的回廊,陆医生半倚在商场栏杆扶手。
“阮小姐,曲舍林还在吃吗?”
“不用这么见外,你可以随果果叫我夏夏。”阮夏看向他,“你放心,我真的没事的。”
陆医生,“纠结于过去,自我憎恨,虽然没有抑郁症那么可怕,但这种感觉并不舒服,为什么不试着相信心里医生呢?”
阮夏有一丝意外,“你看出来了?你们这些心里医生,眼睛也太毒了。”
陆医生:“其实也没那么厉害,主要是你刚刚和那两人对峙的时候表现的太明显,平常看不出来。”
“人活着,轻松一点不好吗?做什么这么让自己活的这么累?”
阮夏从口袋里掏出烟,“要来一支吗?”
“好。”陆医生接过。
阮夏点燃,吸了两口,靠在栏杆,俯身,看向空旷的商场,“其实已经在看心理医生了。”
陆医生眼里有一丝笑意,“你觉得自己的前半生一塌糊涂,爱过这种人是你的人生污点,你后悔,觉得这是你自己眼瞎,是你该受的是吗?。”
“但其实,这种自我折磨并没有任何意义,除了让自己活的不轻松。”
阮夏:“其实道理都懂,白天会好好的,就是晚上控制不住。有人陪着,分散精力没那么容易想到。一个人的时候容易想起来,会有一股愤怒,恶心卡在胸腔里,吞不下,吐不出。我是不是很矫情?还很弱?”
陆医生,“你觉得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不值得为外人道,所以,一刀切了过去,你喜欢这种坚强,或者说你想要这种坚强。”
“但是,你一旦有一丝做不到,就归结于自己太弱了,你不允许自己弱,所以,反复厌恶自己?”
阮夏苦笑一下,“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能看穿我脑子在想什么。”
陆医生,“人本来就是很弱的生物,弱一点,没关系的,也许,你可以试着,向你信任的人展示你的软弱。”
阮夏楞了一瞬,垂下头。
“阮阮,你不需要完美。”
哥哥也这么说呢。
她抬起头,笑说:“我再想想吧,这事,你别告诉果果。”
陆医生笑:“放心,我有职业操守。”
两人达成默契,回了餐厅。
散了饭局,回到家,吃了两片面包,喝了一杯酸奶,又逗弄了一会节子。
洗了澡,枕着手臂,另一只手摸上旁边的枕头。
阮夏一直是睡在靠窗户一侧,莫谨睡在靠门一侧。
她滚了半圈,睡到了莫谨的一边,鼻尖似乎闻到了他特有的气息。
关了灯,压好背檐,身体裹成一个粽子沉沉睡去。
“也许,在另一个时空,你,你的父母,还在遭受着同样的剧情。”
这句话像复读机一样在脑子里反复回旋。
一幅幅画面切换,穿一身拉拉队服,给操场中央的人加油。
蒸笼一样的简陋厨房里,烧热水。
偷偷从后背,闻他衣服的味道。
婚礼上,他削薄的唇一开一合,“我只把你当妹妹。”
监狱里,阮明哲苍白的头发。
盛听南眼睛紧紧闭上,鼻尖没有一丝气息。
阮夏猛的睁开眼睛,睡衣被汗浸湿,胸腔剧烈起伏。
这梦,比车祸现场的梦更恐惧。
她打开灯,抱着被子身子缩成一团
她拿过来手机,一条莫谨的未读消息静静躺在屏幕中央。
点开。
要是做噩梦了,给我打电话。
她眼睛一酸,眼泪流下来,拨通了电话。
“哥哥。”
*
美洲。
明亮的写字楼,会议室里,莫谨正带着团队,就这次公司收购,好和美方公司代表谈判。
对方公司,是华裔著名商人郁家,领头的是郁家第三女郁苃。
收购一般持续数天才能谈妥各方面条件,今日这场会面,更多是摸底,试探,托起己方公司的调。
第一场会晤,气势很重要,基本决定了整个收购的主动和被动权。
双方正绵里藏针的试探间,莫谨的电话响了。
他掏出手机,拍了拍随行副总的肩膀,打了个暗号,走到外面。
这间会议室的外面有一个小隔间,透过玻璃,会议室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会议室里面,接通电话,阮夏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