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始终安静如一。
“喂,这人是不是傻了呀?”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句。
毫无预兆的,徐俏抓起了桌上的啤酒瓶,在桌子上狠敲了一下。
“啪——”
玻璃瓶瞬间四分五裂。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就握着只剩下半截的酒瓶残身,向陆川浓扑了过去。
陆川浓连人带椅,被她死死抵在了墙壁上。
余下的几人傻了几秒,随即炸开了锅。
“靠!”
“快拦住她!”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他们说着就要上前,却被陆川浓一个手势给止住了。
陆川浓垂下眼帘,饶有兴味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徐俏,一点也不觉得怕。
这根木头,总算有点反应了。
徐俏揪住他的衣领,仰起脸,目光空洞地迎着他的视线,喃喃道:“我还不能死,你去死吧。”说着,她将尖利的碎片往他脖子一刺。
“啊!”在场的女生都吓得闭上了眼。
碎片贴在皮肉上,没有更近一步。
徐俏到底没有下去手。
她颓然松开了陆川浓,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
一时间,没有人敢拦她。
待她走到门口时,陆川浓开口叫住了她,“喂,你的书包没拿。”
徐俏停住脚步。
与此同时,陆川浓的手机响了。
“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吃。”他拿着手机,走到徐俏身边,缓缓道:“你先别走,在这等我一下。”
徐俏没有理会他。
他撇撇嘴,径自走出了门。
苍蝇小馆,隔音效果很差,楼里乱哄哄的,陆川浓只好走到店外,倚着棵老树,给二叔回了个电话。
二叔在香达开了家公司,听他爸说他不想读书了,就问他愿不愿意来他公司帮忙。
陆川浓收起流里流气的腔调,认真同他聊了些计划,“二叔,京襄那批货,你可不可以交给我试试……”
“砰!”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闷响。
陆川浓愣了愣,闻声望去。
徐俏正一动不动地趴在距他半米远的水泥地上,姿态扭曲,无声无息。
二楼窗户大开,惊呼声和讨论声接踵而来。
“妈的,谁推的?”
“不是我,是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她是不是死了?”
“去看看。”
“我不。”
“……”
陆川浓脸色惨白,心脏漏跳了几拍。
“徐俏!”
意识是模糊的,但疼痛的感觉却益发清晰,徐俏浅浅地喘息着,费力地睁开了一只眼皮。
一世界的黑。
她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
她听到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一个剪着齐肩短发,穿着荷色碎花裙的女生走到了眼前。
她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好,我叫戴婉。”
第68章 正文完(修) 你偷了我的东西
戴婉是从黑暗中走来的。
而她离开时, 是在一个明媚的午后。
窗外是满院子的绿意,还有几株红得发艳的杜鹃花。
喜鹊站在栏杆上,喳喳叫唤着。
徐俏坐在病床边, 凝望着这片风光。
病房内静谧无声。
四四方方的空间,白惨惨的墙壁床单。
两年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画地为牢的生活。
好在吃药治疗确实是有效果的,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了,发疯的次数也渐渐屈指可数。
只是她偶尔还是会看见戴婉。
譬如现在, 戴婉就坐在她身边。
她们鲜少说话,相对沉默着。
良久, 戴婉突然开了口, “你不想出去吗?”
徐俏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下。
戴婉继续呢喃,“外面能看见晚霞,闻到花香, 听见风声, 多好啊。”
徐俏没应声。
“受了那么多的罪,吃了那么多的苦, 还不够吗?”戴婉握紧她的手, 轻缓道:“放过你自己吧。”
徐俏掌心向上,抓住一片虚无。
“好。”
戴婉笑了笑, “我走了。”
“嗯。”
“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徐俏怔愣了一下,“好。”
戴婉又陪她坐了会儿,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徐俏没有回头,依旧直直望向窗外。
那只啼叫的喜鹊,突然展开翅膀,呼啦啦地飞走了。
两个月后,医生告知徐俏可以出院了。
蒋樟听说了后, 当即欢天喜地的跑来医院接她。
“徐俏!”
一见面,蒋樟就给她来了个熊抱,他热泪盈眶道:“我就说嘛,肯定能治好的,你一定会跟正常人一样的!”
徐俏感慨万千,回抱住了他,“谢谢你,还有阿姨。”
她住院以来的那些费用手续都是蒋樟和他妈妈处理的,他们让她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就行。
“我妈本来也要来接你的,但医院有事,走不开。”蒋樟拿过她的行李箱,“先回趟我家,等把东西放好了,我再带你出去吃饭。”
在徐俏住院后不久,蒋樟突然痛定思痛,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荒废人生了,于是拉下脸皮,向他那远在国外的亲爸借了笔钱,然后找人合伙开了间游戏工作室。
工作室才刚起步,接到的都是一些小单子。扣去人工,房租,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收入不算太高,但也够他在工作室附近租间敞亮的房子了。
徐俏坐上蒋樟新买的车,前往他新租的公寓。
自从出了医院,徐俏的眼睛就没从窗外缭乱缤纷的景色里收回来过,仅仅两年而已,她都快要忘记人间烟火是什么模样了。
是很好的啊。
她在心里默默感叹了句。
蒋樟将车开到地下室,而后领着她上了八楼。
进屋后,徐俏环顾四周,称赞道:“行啊蒋美丽,整得有模有样的。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么有艺术细胞?”
蒋樟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给她,“这不是我弄的。”
他笑起来,满脸藏不住的喜意。
“啧啧啧。”徐俏搓了搓手臂,打趣道:“看你那春心荡漾的模样,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之前可没少在我耳根边提起何家翎。”话一出口,蒋樟便傻了,他咬着舌头,一面暗暗怪自己嘴快,一面小心审视起徐俏的表情。
徐俏神色无异,半点波澜未起,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印刷画,不经意似的问了句,“他还好吗?”
蒋樟见徐俏并不避讳提及他,便松了口气,把自己了解的消息尽数说了,“不知道,我只知道何自堂被判了死刑,温榕嫁给了个老外,鑫海集团被他那半路弟弟接手了。他从那天起,就不知所踪了,我没在香达见过他。”
徐俏静默了几秒,随即轻声道:“那他应该很好。”
她希望他好。
蒋樟试探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一下他在哪?”
徐俏摇摇头。
她骗了他,害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见他。当初那么毅然决然地推开他,就是存了不再见的打算的,只是没想到病会好得这么快。
不过退一步想,就算她没病,他们之间缠绕的一团乱麻,理也不理清,拆不拆不开,迟早是要拿剪子一把剪断的。
谁来剪?还得是她。
徐俏仰起头,连饮了几口可乐,然后将易拉罐往茶几上一顿,说:“走吧,打算请我吃什么?”
蒋樟驱车几公里,带她去了思源区的一家餐馆。这家餐馆很怪,没有店名,没有菜单,开门时间全凭老板心情。但因味道一绝,客人仍是前呼后拥地接踵而来。
他们去的比较晚,过了饭点,所以不用排队,店内也有空位。
菜上来之前,徐俏嘀嘀咕咕的,觉得不过是吃顿饭而已,何必要花费那么多心力,一路又爬坡,又问人的。
菜上来以后,徐俏就闭口不言,只顾吃了。在医院待着的这两年,一日三餐,都很营养,她吃得嘴巴都快淡出鸟了。
她虽然不在意吃喝,但碰上好吃的,她也会多吃两口。面前这桌菜不仅好吃,而且十分对她胃口,连吃了两大碗米饭,她才空出嘴来同蒋樟说话。
徐俏跟他说了未来的计划,她不想再当律师了,打算找间画室,看需不需要老师,她可以教小朋友画画。还有看病住院的钱,等她有点积蓄了,到时候分期还给他。房子她也会马上去找的,最快的话,可能四五天,她就能从他家搬出来了。
蒋樟不想要她还,不管是钱还是什么,但他知道她的脾气,腰杆子硬得很,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想欠着别人,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听了她的打算,蒋樟只能无奈劝慰她,日子还很长,不用着急,慢慢来。
两人东拉西扯的,饭吃到一半,蒋樟突然接到了工作室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个很大的单子要他回去处理。
徐俏听了,让他不用管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她等会儿吃完饭,还得到街上溜达两圈,看看夜景,吹吹晚风。
蒋樟留了把备用钥匙给她,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