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晃挠了挠头,笑容僵硬道:“经理,给您打电话,您怎么不接啊?”
何家翎睁眼说瞎话,“没看见,又出什么事了?”
张晃走到他跟前,讪讪道:“东古坡的承包人不同意签意向协议书,结果消息一出,其他乡民也不想出租了。”
“前两天不是谈好了?”何家翎拿起勺子,舀了勺冷却的蛋炒饭,味同嚼蜡地吃着,“钱的问题?”
张晃点点头,“他想再加一倍的价。”
何家翎抬眼看他,“做他的春秋大梦,不签就不签。”
张晃有些为难,“这……东古坡是后屿乡的最佳观景地,不能不签啊。”
何家翎用手背敲了敲桌面,不紧不慢道:“先和别家商量好了,他自然会看着办,这破地,能和几年前比吗?”
张晃犹犹豫豫,又挑起了另一个话题,“经理,旅游部门那边您得跟我去一趟,有些流程还是需要您来确定。”
何家翎咽下最后一口饭,“你先去车上等着,我马上出来。”
张晃松了气,“是。”他边往外走,边暗暗纳闷,近来经理的脾性似乎有所好转,虽然还是阴沉沉的,还至少阴得有个度。要是之前他这么办事,经理早一个刀眼过来,把他给吓哆嗦了。
何家翎在外东奔西跑的,直到晚上六点才结束。回来路上,他频频打开手机,依旧没有消息,略一迟疑后,他还是拨通了电话,但对方没有接。
他不甘心似的,接连打了几个,仍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于是车子在路上拐了弯,驶向了徐俏住的旅馆处。
旅馆老板娘煮了锅稀饭,又炒了几个小菜,在门口等了又等,没把徐俏等来,倒等来了个帅哥。
想不到后屿乡这些天有这么多年轻人来旅游,老板娘笑眯眯地迎面走去,朗声问道:“要住店?”
何家翎环顾四周,没见到人影,“不是,我找人。”
“找谁?”
“徐俏是住这吗?”
老板娘估摸着这人同徐俏的关系,两个年轻人,一想便想到了那处去。老板娘笑了笑,说:“她还没回来呢,要不然你先进来坐坐?”
何家翎没动弹,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老板娘看了眼天色,日落西沉,语气不由有些忧虑,“这我也不知道啊,她一早就进山了,山里头信号不好,打她电话,都没人接。”
何家翎眼皮一跳,“进山?进什么山?”
“梅子林,有可能也去了槐树岭。”老板娘嘀嘀咕咕道:“我看她出门时,腿还有点拐,让她过两天再去,她说没事,这山哪里是想爬就爬的,哎呦,真是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帅哥急冲冲地转身跑了。
第34章 34 徐俏疲惫地垂下脑袋,无声地盯着……
林子里的湿气正重, 凉飕飕的冷风从裤底灌入,冻得人直哆嗦,徐俏吸了吸鼻子, 仰头望向上方。
层层叠叠的枝叶交错而生,白天还能有些许光可以透进来,这一到了晚上,林间便昏暗得连手脚都瞧不见。
这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山间里时不时会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吼叫声, 此起彼伏,听得人毛骨悚然。
徐俏摸索着, 从包里拿了个手电筒出来, 向四周扫了扫,末了,光束在一块大石头上停了下来, 那里有她用油性笔画的五角星。她每隔一段距离, 就会做个标记,以防在山里迷路。
徐俏捡起一根略微粗壮的树枝当拐杖, 她咬紧牙关, 拖着右腿,艰难而缓慢地靠近石块。还没到地, 她便卸下背包,一屁股坐在了烂叶堆上。
她是硬撑着副铜皮铁骨,在这漫无边际的槐树岭中搜寻的,然而从早到晚,她连个小山坡都没翻完。这会儿松懈下来,就觉得浑身宛若被抽了筋骨一般,颠颠倒倒的, 坐也坐不住。
山间蚊虫多,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难逃叮咬,遍布红包,又痒又疼,但她不敢挠,越挠越狰狞,到时候挠出一脸血痕,她还得花钱去治。
疲惫地抱着左腿,徐俏心里一阵纠结,如果就此原路返回,凭她这副鬼样子,怕是得走到天亮才能到山下。可她明早还要再来寻趟山,如此来来回回,未免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但转念一想,林子里头随时有蛇鼠豺狼出没,她就算再胆大,也没那个命待。
脑子乱了套,肚子也不甘寂寞,唱起了空城计,徐俏这么奔波劳碌了一天,除去早上吃的那碗稀饭,再没进过食了。此刻,她也顾不上冷硬与否,从兜里翻出一个饭团,就着凉水,囫囵吃了下去。
吃饭间,林子里骤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徐俏登时噎住了,她猛灌了几口水,当机立断地关掉了手电筒,弯下腰,抱着背包,匍匐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来者是人是兽,是敌是友,她一时不能确定,只得屏气凝神,竖起耳朵仔细凝听。
那声音愈来愈近,徐俏抬起头,瞄见西北方向有束光亮从树梢上一晃而过。但人是藏在光亮背后的,影影绰绰,根本看不清长相。
徐俏现在怕见到人,三更半夜出现在林子里的,多半跟她一样,没安什么好心。于是收起手脚,蜷缩成一团,尽量隐藏自己。
一只壮硕的黑蚂蚁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徐俏的脸,她伸手去拂,就在这瞬间,她瞥见了一双破烂不堪的运动鞋。
不知何时,那人竟已来到她附近。
徐俏背脊发寒,缓缓将目光向上移去。
那是一个身材略有些魁梧的男人,他穿着连帽衫,帽子盖住了脑袋,只能看见下半张脸。
徐俏直勾勾地盯着那人嘴上的痣,脑袋轰隆一声炸开了,她恍惚想起,自己前两天出门探访时,曾在乡间小道上见过他几次,他也是这身打扮。
那时她就觉得此人怪模怪样的,有些不大对劲,没敢细看,就急急加快脚步转身离开了。如今他又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了她的预感没错,这人是来找她的。
“嘎啦——”万籁俱寂,那根被徐俏当做拐杖的树枝,被他拦腰折断了。
徐俏额角突突直跳,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丁点声音,引来横祸。
眼看那双鞋渐渐逼近,徐俏慌里慌张地去摸背包里的电棒,同时脑子飞快运转,只要他一走近,她就把电棒挥出去,到时候将他电晕了,再跑……
想象总是顺理成章,毫不费力的,然而现实一贯超乎想象,且格外的残酷。没等徐俏实施行动,那人就发现了她,他两三步冲了过来,一脚踩住了她的手腕,并恶狠狠地左右碾了碾。
钻心的痛楚直冲脑门,徐俏被迫松开了手,电棒随之脱落。
与此同时,那人像提小鸡似的,钳住徐俏的脖子,将她给拖了起来。
徐俏满脸涨红,呼吸不过来,她被他牢牢抵在树干上。
徐俏半睁着眼,看清了面前这张狰狞到近乎恐怖的面孔。一脸成年旧疤,从额头贯穿到了下巴,简直不忍直视。
短暂地愣了愣,徐俏想要呼喊,奈何咆哮声被生生遏制在了喉咙里,她垂死挣扎,不管不顾,一脚猛踹他的下档。
那人吃痛地大喊了一声,随手将她奋力甩开。
徐俏摔惨了,她趴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等不及恢复清明,她憋着股气,着急忙慌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艹!臭婊|子,他妈的敢踢我,我非弄死你不可。”粗砺又狂躁的声响,比山间的走兽还要可怖。徐俏吓得脸都青了,她提心吊胆的在这野林中狂奔,然而双方力量悬殊太大,再加上她腿受了伤,没跑多久,她就被那人给逮住了。
迎接她的是劈头盖脸的巴掌,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破裂,紧接着,一股子腥甜味溢满了她口腔。
那人打得兴奋了起来,拽着徐俏的衣领,泄愤似的拍了拍她的脸,做出恐吓,“他妈的,你这小娘们,胆子可真够大的,让你不要继续往下查了,你就是不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徐俏奄奄一息地问他,“你是何自堂派来的?”
那人嘿嘿笑了起来,“你都快要死了,问那么多有什么用?”
徐俏吐出一口血,哑着嗓子道:“一命偿一命,我要死了,你也逃不了,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以为我会信你?”那人狞笑道:“告诉你好了,老子这手上这人命多你一条不多,少你一条不少,迟早是要进去的。”
徐俏死盯着他,随即几近哀求地说:“他给你多少钱?我也可以给你。”
那人不接她的话茬,而是捏着她的下颌,来回审视,而后摸了一把她的腰,饶有兴味道:“你这小娘们,长得还挺有劲的嘛。”
徐俏心下一沉,不动声色道:“我有性|病。”
那人略显迟疑,大抵是不敢冒这个险,吐了口唾沫,对其骂骂咧咧道:“真他|妈的恶心,既然陪不了老子,那你就去死吧。”说着,他空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抽出匕首,就要往徐俏心口刺去。
徐俏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挡利刃,很快,血便沿着刀口流了下来。
徐俏紧紧握着匕首,不肯松开,她顾不上疼,只知道要是松手了,她就要死了。她原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可当她真正要死时,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是无法阻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