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母亲因病去世,他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为母亲处理后事,撞见了抱着儿子来看病的渣爹和他的正牌妻子。
顾宴成一眼就认出这是母亲藏起来的那张照片上的人,但渣爹连看都没看他,满心满眼都是他那发了低烧的儿子。
夫妻两人在顾宴成身旁匆匆而过,走的是VIP服务,连挂号都不需要,医生亲自来迎接;他蜷缩在楼梯口,打电话求母亲的朋友借他钱做安葬费。
那人渣怀里的小孩看了他一眼,眼底单纯清澈,顾宴成想,他一定没经历过,一天只吃一顿饭、每晚辗转在地方不同但都喧闹不堪的酒吧、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母亲为了不被人骚扰拿酒瓶往自己身上扎,留下一个个丑陋的伤疤。
身体里留着同样血脉的人,一个高贵如天使,一个低贱如蝼蚁。
顾宴成知道恨是什么感觉,但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恨一个人。报复这帮毁了他母亲人生的人,成了他活下去的信念。
医院相遇后一个平静的上午,顾宴成来到了那人渣的公司,当着许多员工的面,面色平静地对人渣说:“我是你亲儿子,我妈死了。”
没有人会怀疑他话的真实性,因为他和那个人渣长的九分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有时候厌恶自己这张脸,他不仅长得像那个人渣,连性格都遗传了他的,同样暴戾,同样偏执,同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比如说那个人渣明明已经放弃了他母亲,却在蒋叔叔向他母亲求婚的时候派人把蒋叔叔打成了残废,后来的蒋叔叔对他们避而不见,他们也丧失了唯一获得安稳生活的机会。
顾宴成身体里留着那人渣暴戾偏执的血,他唾弃自己,但也从未想过抑制自己的本能,最后难免走上和那人渣一样路。
他爱艾暖,艾暖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他永远记得在酒吧见到艾暖的那一天,初入酒吧的艾暖像个降临人间的天使,清纯懵懂,阳光可爱。
他为了艾暖可以不顾一切,艾暖是他的唯一,他也必须是艾暖的唯一,所以他不允许艾暖身边出现别的男人。
艾暖能依赖的只有他顾宴成。
顾宴成冷冷地看着台上表演的几人,倪朝手里那把吉他鲜红,张扬的刺眼。
这种人怎么配出现在艾暖身边,凭什么能受到艾暖温柔的注视?
顾宴成握紧拳头,做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轻车熟路了,他朝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两秒之后悬挂在屋顶的设备落了下来,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惊呼,那设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倪朝的身上。
-----------
艾暖刚拍完戏,和她搭戏的容榕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就开始哭,哭的让人心慌。
她破天荒的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情了?”
容榕哭着把手机举起来给她看,热搜界面上连挂着两个热。
#倪朝受伤#
#XXXX录制现场设备掉落#
艾暖眼前一黑。
医院外围满了记者和闻讯赶来的粉丝,保安在维持秩序,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吵得兰溪禾头疼,她从侧门进了医院,倪朝还在手术室急救,除了盛子荒留在现场安抚粉丝,其他几个人都在手术室外等着。
兰庭轩和唐政北还穿着演出服带着妆,两人的眼眶都是红的,并肩倚在墙上,兰庭轩低头合十双手祈祷,唐政北则一直在盯着手术室的灯。
见兰溪禾来了,他朝这边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脆弱的神情。
“设备是忽然掉落的,在场只有倪朝受了重伤……他反应的快,那东西落下来之前他还推了兰庭轩一把,不然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就是两个人了。”
赵言叹着气,狠狠地剜了一眼角落里缩着身子的微胖男人,咬牙切齿道:“那么重要的设备,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来操作,那么大一个电视台这点意识都没有吧。”
那男人颤抖了一下,身子缩的更厉害了。
“不会有事的……”兰溪禾低声喃喃道。
沉寂压抑的氛围在走廊中蔓延,直到手术室的灯由红转绿,主刀医生一身疲倦的走出来,告诉他们倪朝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听到这个消息,兰庭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唐政北拍拍他的肩膀,双手颤抖着给盛子荒发短信报平安。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兰溪禾长舒了一口气,心还是止不住的发慌。
手机铃声响起来,像一道警铃,刺激着每个人紧张的大脑,兰溪禾忙把手机拿出来,跑到楼梯口去接电话。
“倪朝没事吧?”电话一接通,艾暖便急切地开口。
“脱离危险了,还没有醒。”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兰溪禾,你、你知不知道……顾宴成他、也在长沙?”
艾暖说的断断续续,兰溪禾感受到她愧疚的心情,她的猜测也得到了印证。
“我上辈子一直觉得他是爱吃醋控制欲强,直到后来我知道……我父母也是他害死的。他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
“……”
她知道顾宴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却没想过他的心思会这样阴暗恶毒,不惜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清除艾暖身边的人,抹去男主光环的修饰,顾宴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法制咖,死不足惜的罪犯。
脑子里的一些碎片顿时串联起来,一些她曾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测如今也有了验证,兰溪禾扶着墙,连嘴唇都在发抖。
“你先不要急,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马脚,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收集证据。”
艾暖的理智已经出走,重活一世她不仅没能报仇,还要再一次看着无辜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没有用的,他是顾家的孩子,就算我们找到证据顾家也会保他,我要、我要杀了他!”
兰溪禾心里一急:“别做傻事啊,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还是个公众人物,你知道这样会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吗?”
“那怎么办啊……”
“你和他走的最近,应该能知道更多事情。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有没有他涉丨毒的证据。”
原主因为撞见了毒丨品交易现场被灭口,既然原主和兰家有这样一层联系,就绝不可能只是个路人甲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作者埋下的一个和主线剧情有关联的伏笔。
如果最后查出来顾宴成真的涉丨毒,肯定能把他一举扳倒。
兰溪禾安慰了艾暖几分钟,等她心情平复后挂断了电话,出去应付那些记者和粉丝,到了门口才发现赵言已经在处理了。
兰溪禾只好折回医院病房,兰庭轩和唐政北都没走,在病床旁守着倪朝。
倪朝头上和身上都缠着绷带,手上只有一些划伤,他在设备落下来时下意识护住了双手。
面对神情严峻的两人,兰溪禾思考着要不要把倪朝受伤的真相告诉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很难保证不会意气用事。
但她们需要兰家和唐家的帮助。
兰溪禾在两人身后站了一会儿,唐政北先发现了她,把她拉到了隔间。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他问。
兰溪禾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但在唐政北的目光中,她发现自己找不到说谎的借口。
“倪朝受伤,并不是意外吧?”
唐政北对兰溪禾的微表情了如指掌,兰溪禾脸色一变,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兰溪禾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承担着比他更大的压力。
“告诉我好吗?我可以帮忙的。”
反应过来时兰溪禾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唐政北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心跳声隔着衣服传到耳中,有力坚定,安抚着兰溪禾躁动的神经。
“我死过一次了。”兰溪禾一开口,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怀抱着她的身体狠狠地颤抖,随即抱得更紧了。
兰溪禾把她穿来那天原主看到的事情和从艾暖那里得到的信息复述了一遍,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天晚上的人就是顾宴成,兰溪禾也没办法告诉唐政北她是靠着小说剧情设计推理出来的,只是说那晚模糊看到的人影和顾宴成很像。
唐政北没想到这故事还能牵扯到顾宴成,他对顾宴成的印象仅限于某次晚宴他那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当着众人的面吐槽顾宴成,说这个私生子心思歹毒,如果不是老爷子要面子,顾父绝对不会把他认回家。
“不要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唐政北说。
“要为这件事去惊动你家人吗?”
唐政北一顿:“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傻,这种事情想查还是能查到的。而且你和你姐姐长得挺像。”但是兰溪禾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唐嘉科不是我亲哥哥。”唐政北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是我父亲朋友的孩子,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后来他父母去世,我父亲就认他做了干儿子。”
那年两家父母一同出游遭遇意外,唐政北的父母被救了回来,唐嘉科的父亲却死在了那场事故中,没多久他母亲也得了抑郁症自丨杀身亡,留下不到十岁的唐嘉科。
唐父对唐嘉科的父母心怀内疚,所以格外偏爱唐嘉科,甚至把开景交给他来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