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丝丝浑不知自己惹了她的衣食父母不悦,说着冲到顾小文的身边,抓起了桌上的烟灰缸,竟然就要朝着顾小文砸。
那烟灰缸可是个大家伙,相比于弹烟灰,说它是个摆件更贴切,通体透明,看上去像是水晶,得有五六斤,要是砸头上能把人活活砸死。
“丝丝!”正下楼梯的顾城看到,厉声呵斥。
“丝丝……”顾城的妻子,也就是顾小文这世界的亲妈汤颜丽,也弱弱地开口惊呼一声。
“妈呀二小姐!”这粗噶宛如门轴转动的声音,是吓得快要没魂儿的保姆谢萍。
不过他们都喊晚了,因为被气昏头,也骄纵过头的顾丝丝,已经举起烟灰缸朝着顾小文的肩膀上砸下来了。
没错,是肩膀。
顾小文一看她那架势就跟自己装哭一样,雷声大雨点小,且烟灰缸单臂抡起来那么重,她那鸡肠子似的小胳膊也实在不够看,慢得很,她要是真有一怒之下要自己命的彪悍,顾小文也敬她是个真汉子。
结果就敢砸肩膀,闹着玩似的,顾小文冷眼看她手落下来,自然是肩膀也不能让她砸着,既然今儿个脸皮都撕破了,那就一把解决,一劳永逸吧。
于是趴在地上的顾小文在千钧一发之际尖叫一声,装着慌张脚下一蹬,一脚蹬在顾丝丝的脚踝上。
她用的劲儿很巧,速度很快,角度也刁钻,除她和顾丝丝没人能看到,收脚之后朝着旁边一滚——
“啪!砰!”的一声巨响。
两声巨响同时传来,很快身边炸开一声凄厉如真女鬼索命的哭叫。
顾丝丝抓着烟缸摔在地上,烟缸炸得四分五裂,顾丝丝右手鲜血窜出来。
正下楼的三人很快加入了吱哇乱叫的团队,顾小文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看着一块摔到她不远处的烟灰缸碎片,心里啧啧道,惨啊,假水晶,真玻璃啊。
最后还是爬起来的顾小文脱了自己的外套,把顾丝丝手上的玻璃不顾她哀嚎地大块□□,包住出血的地方。
“谢姨你别叫唤了,赶紧让你那老相好起来开车送我们上医院!”顾小文毫不留情地出卖对她不怀好意的谢萍和家里司机常国秋的奸情。
谢萍猛地瞪眼,慌张地看向顾城,那样子好像顾城是她真丈夫,常国秋只是她的情儿一样,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总背着人在外吹的“顾夫人”了。
她正要尖声狡辩,发现顾城面色青黑,谢萍伺候他这么多年,顾城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年轻时好歹占着皮囊好看,现在人老皮肤松,褶子多,像个常年阴郁的沙皮狗,就剩下乱咬人一个能耐了,脾气大,惹不得,要不然要掉块肉。
谢萍不敢吱声,麻溜地跑去保姆房叫司机常国秋。
顾小文既然都撕破伪装了,装可怜行,就没必要装蠢了,毕竟顾城好歹在商场上混了那么多年,就算看女人的眼光喜欢软绵绵的依附他的菟丝花,可这些年没能折腾出来个儿子继承自己这点岌岌可危的家业,自己的女儿他肯定不希望是个漂亮的蠢货。
所以顾小文此时此刻边按着顾丝丝的伤口,边表现出的沉着和冷静就十分的招人稀罕了。
“爸爸妈妈,丝丝受伤了,我带她去医院包扎,你们休息就好。”
顾小文视线看向汤颜丽,她泪痕遍布整张保养良好的小脸,却始终站在顾城身后,不曾来扶一把她养了多年的女儿,也不肯来碰一下她被抱错才找回来不久的亲骨肉,只是像一朵成了精的菟丝花,半步不肯离开顾城。
顾小文一个多月前刚过来的时候,一度怀疑这世界是本书的真实性,但每每看见汤颜丽,就感叹她还真是个脸谱化的工具人,活得这么毫无灵魂,还能喘气那也是不容易。
顾小文最终和顾城对视,眼中再没了这些天伪装的软弱和躲避,说道:“我在津庄生活的时候,曾经跌下过山崖……同伴的手上也这样划伤了,和现在的出血量差不多。丝丝没有伤到致命的动脉,缝针就好了,爸你放心吧。很晚了,你和妈休息吧,我今晚照顾丝丝。”
顾城微眯了下眼,顾小文这话说得聪明极了,表现也是和寻常截然不同。
她甚至还打了感情牌,明摆着告诉顾城,你亲闺女山崖都掉下去过,却偏偏不提自己伤成什么样,只是要告诉他,这假闺女的伤不致命,不用管。
顾城好歹也是个老油条,纵使脑子因为年纪大了上锈,商场上那一套开始跟不上年轻一辈后起之秀的潮流,却也是个真人精。他定定看了顾小文片刻,看着她清澈的好像丝毫也没有耍什么心机,明明顾丝丝伤害她,她却还淳朴善良的在以德报怨的双眼,沉吟了片刻,惜字如金的“嗯”了一声。
顾丝丝满脸是泪,疼得冷汗都出来了本来以为自己不用说话,这自小疼她的父母就会为她出头,像之前一样。
可这会儿见到父母轻易被骗过去,正要开口说什么,顾小文却正好架着她把她拉起来,顺势扯着她的伤口,疼得她“啊”地一声,什么话都忘到了脑子后,差点昏过去。
然后顾小文就这么半托半抱着顾丝丝上了自家的车,连夜送医院去了。
汤颜丽没有跟着,吓得一整夜没睡在默默流泪,她把同样没有跟着的顾城给哭得烦了,又被发作一通,哭得更厉害了,只是依然不敢出声。
而顾小文把顾丝丝弄上车之后,顾丝丝想要挣扎,她就冷冷地看着她,“我松手你自己按伤口吗?伤到动脉了哦,你会按吗,不怕流血致死吗?”
顾丝丝顿时不敢挣扎了,前排的司机常国秋也不知道听了谢萍说了什么,似乎对顾小文也有了忌惮,没了平时的倚老卖老,忙道:“二小姐不要任性了,快别乱动!”
顾丝丝确实不敢动,可随着车子开始朝着市区的医院飞驰,她和顾小文离得这么近,几乎是靠着她的,后知后觉的开始后脊汗毛炸立。
她总算知道怂了,这会儿都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和她对峙了。
她知道她手被扎成这样是因为顾小文拌了她的脚摔倒!
可她不敢说。
她想要尽力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但是脑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的同时摔的那一下把脑浆也晃成了浆糊,混沌的,什么也想不起,下意识地只想摸出手机,给她的好闺蜜谭月发消息商量。
可低头一看,自己穿的还是睡裙,沾得满身是血,身上哪有什么手机,连鞋子都是拖鞋。
顾小文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和紧张,侧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音调居然带着一点笑意,换成右手给她压着伤口,左手从她的后脑穿过,把她的头硬压着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压在了自己胸前。
顾小文用胳膊肘将窗户打开了一点,夜风和噪音一起顺着车窗缝隙灌进来,阻隔了前座司机的窥听。
顾丝丝感觉顾小文低下头,将嘴唇凑到了她耳边,听着顾小文带着笑意懒洋洋的声音和带着潮气和土腥血腥的夜风一起朝着她耳朵里灌,“怕了吗?好妹妹,我不是说了,我有的是办法治你,你看爸爸妈妈不也根本不管你吗?”
顾小文说:“你觉得他们爱你,就因为养了你这么多年?哈,亲生女儿都不爱,血缘羁绊不能让他们偏心,你想想又算什么东西,他们只爱他们自己啊,傻妹妹。”
“所以以后别跟我玩你那没长眼的心,别惹我,听懂了吗?”
顾小文态度亲昵语调调皮,吓唬傻子似的。
顾丝丝如坠冰窟。
4. 我可以过去吗 扮个嫩倒是也新鲜。……
顾小文把顾丝丝彻底给吓傻了,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到医院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顾小文搂着挂号然后急诊。
手上挑玻璃碴子缝针的时候,平时连被蚊子咬了都要叽叽歪歪的顾丝丝,愣是咬着牙没敢哭,头皮和被顾小文捏住的后颈皮一样的麻了,一路麻到心脏。
她心想我完了,我遇见对手了,我得赶紧找谭月商量。
然后就浑身哆嗦地听顾小文轻飘飘跟医生说了一句,“我妹妹麻药过敏。”
然后被按着生缝了手心。
结束之后她瘫软在顾小文的怀里,满脑袋都是汗,顾小文给她别一下头发,她都一哆嗦的地步。
顾小文一开始还觉得好玩,但是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吓顾丝丝也吓够了,索性就不再理她了。
顾丝丝彻底被顾小文吓病了。
当晚上顾丝丝就发起了高烧,顾小文却睡得很香,把司机常国秋扣在医院给顾丝丝看着吊针,自己在隔壁床睡得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