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康城拧眉,伸手把江容上翻的睡衣拉下来,盖住腰身,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冲进来的人早就十分识相地转开了视线,连五十几岁的的保姆都转身小跑着去给江容找睡袍了。
只有顾小文弱小无助地靠着阳台边上坐着,被两个保安挡在身前算是制服,但视线一错不错地顺着两个保安的缝隙,看向江容。
她靠着水泥墙,冰凉的触感从后背蔓延,凉快得她一阵阵起鸡皮疙瘩,算是给她刚才忙活的燥热降温。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地上还躺着的人,也在打量着这本书的男主角白康城。
这其实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白康城,穿越过来一个多月,她都在试图抵抗什么系统,从没仔细看过这个世界的剧情。
但她的观察力一向自认还不错,现在她倒是看出了地上躺着这小神经看样子不是白康城养的小雀儿,听白康城叫他江容,姓江分明和姓康不是一家,但他的态度又十分紧张这个江容,这就很奇怪。
顾小文这会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起来,视线肆无忌惮地在白康城和江容之间流转,结果被正好回头的白康城给逮了个正着。
“是你。”白康城的神色很冷,银丝眼镜下面狭长的眉眼微微一拧,头发纵使这么焦急的状态下,也分毫不乱,模样十分的有那股子衣冠禽兽的味道,眼神锋利带着审视。
顾小文被捕捉视线丝毫不慌,稳如老狗地咬了下舌尖,眼中弥漫上水光,然后装着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
“许医生,我弟弟手伤了,”白康城视线从顾小文身上锋利地刮过,落在家庭医生许双的身上,对着他袖口里面的镇定针剂微微晃了下头,声线恢复他寻常的低沉,“麻烦你帮着他包扎下。”
许双和白康城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江容发病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都得靠镇定针剂才能安静下来,否则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如果一直放任他不管,他甚至是会自杀的。
这一次他明显也伤害自己了,可是这会居然离奇地冷静下来了。
许双很快代替白康城,走到正在试图起身的江容身边,也没有直接伸手扶他,而是将手递到江容的面前,笑了一下,一双眼睛弯弯的,看上去温润极了,他柔声说:“江容,要我拉你起来吗?”
许双是白家几年前找了数十个家庭医生,最终留下的,也是江容唯一一个让接近的医师。
不过江容颤着手臂撑着身体,看了一眼许双的手,却没有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而是向后小幅度地缩了下,接着垂眸哑声低喃:“艾尔……不见了。”
“放心,我们会找到它的,”许双果然很擅长和江容相处,指着江容还在缓慢渗血的手臂说,“但现在你需要先包扎,否则就算找到了艾尔,你也没法亲自照顾它了。”
江容果然给了反应,缓慢地站起来,不用任何人扶一把,有些费力地迈着腿朝着屋子里进。
这期间其他人似乎怕惊飞一个落在指尖的蝴蝶一样,没有任何人出声,包括白康城,两个帮不上忙的护工甚至向后没入灯光照不进的黑暗中,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事情了。
江容慢慢地迈步走进屋,期间一次也没有回头,等到他进屋了,阳台的门一关上,白康城隔着玻璃看着他老实坐在床边,让半跪在他身前的许双碰手臂冲洗伤口了,这才慢慢地把视线转回了顾小文的身上。
顾小文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哭”成个泪人了,她当然不是真的哭,眼泪只是她的武器,任何时间地点场合,只要有用,她都不吝汹涌。
现在她被发现刚才“看上去”搞犯病了人家弟弟,正是装可怜博取同情的最好时机,男人对女人的印象,怜惜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只是白康城好似不为所动,他视线很冷,不是江容那种什么也没有的空,是带着敌意和攻击性的冷。
“顾安娜,”他很快开口,声音也和他的眼神一样,冷硬且锐利。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顾小文还不熟悉穿越后的这个名字,主要是这些天也没人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的眼泪难得的停顿了一下,就立刻想到了应对的说辞。
“我夜里睡不着在院子里面逛,然后看到你弟弟在阳台上朝下看,太危险了……嗝。”
顾小文说到这里,还适时地打了个哭嗝,抹了把眼泪,继续说:“我就跳墙过来想要劝他进去……”
这里可是有监控的,这显而易见的谎言看个监控就能被戳穿,但顾小文目的就是这个,看了监控至少白康城就知道,她确实救了他弟弟,那这点小谎言,就会变成一点点可以原谅的过错。
如果到那时候这个过错再加上一个旖旎的理由,例如“我看你卧室的灯开着,太想你了想见你才来的,就只是想看你一眼而已”,就算白康城心是实心儿秤砣刻的,也不可能怪她。
会哭胆小,连喜欢一个人都只敢偷偷看一眼的小姑娘,却那么勇敢地救了他弟弟,还“受伤”了,这可比打扮得美丽动人,只靠视觉冲击去猎艳男人要鲜活多了。
那么今夜的目的就达到了,而且显然这是个好印象,至少比装鬼吓唬他要更深刻。
顾小文保证以后每一次白康城站在这个阳台上,都会想起她。
白康城果然听了她的说法之后,面上的冷色稍稍缓解,他没有让顾小文走,转身进屋当真去看了监控。
江容这时候已经包扎好了,坐在床上,许双正在温声询问艾尔走失的过程。
白康城很快看了监控回来,面上的冷色彻底没了,神色还有些怪异,他缓步朝外走,透过窗户看向坐在阳台边上,被两个保安困在那里不能动,正抱着自己膝盖,肩膀轻微耸动,似乎正在哭的人。
而装着可怜的顾小文一直在自己胳膊缝里面看着江容,见他弓着身子微微垂头,许双说十句他也不回一句,身上披着保姆找来的浴袍,却没穿哪也遮不住。手指搅着,弓着脊背,清瘦的腰线红印未散,长腿陷在柔软的床铺,脚趾弯曲抓着地毯,整个人都在抗拒那个医生……
他看样子不是精神病,是其他的毛病,能是什么?应激障碍?智力发育不全?抑郁?自闭?
顾小文正在琢磨的时候,白康城从屋子里走出来了,顾小文马上进入状态,泪眼朦胧又满面羞红地抬头,对上白康城的视线,吓得要原地钻入地缝一样,但是咬了咬嘴唇还是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骗你了,我是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你又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消息,我看你卧室灯亮着,就想来看你一眼,我就只是想看看,康城哥……”
顾小文看了一下两面站着的保安,用羞愤欲死的哭腔道:“呜,我再也不来了。”
说着成功看到白康城的惊讶神色,然后撞开两个保安就朝着楼下跑。
但是按照计划她得“受伤”才好博取同情,于是她故意一瘸一拐,接着在距离地面安全距离的台阶上,护住自己的要害摔下去了。
“啊!”顾小文抱住自己的左脚脚踝,那里没有扭伤,只有故意在阳台上的擦伤,破了点皮,她抱着默默流泪,看到白康城急忙带着两个护工下来,微微翘了下嘴角。
“你没事吧?”白康城蹲下来查看她的脚踝,顾小文要是真的想要勾引他,这时候梨花带雨的又羞怯又大胆地抱住他的脖子,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推开自己,对着他耳边说上两句话,效果更好。
可她不想,她不喜欢白康城这个类型,她痴情只是个人设。
于是她只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委屈地大声哭起来,实则顺便把自己脸上之前抹花的口红再擦擦,还顺手整理了下头发。
可以哭,但不能哭得丑,她自认模样还算能入眼,尤其招人怜,她雷声大雨点小,哭出鼻涕泡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等到再抬头,自然是楚楚可怜。
“你别管我了,”她把一个被心上人发现自己干出半夜爬窗户那种痴女行径的羞涩演绎得淋漓尽致。
要她真爱上白康城确实不太可能,但她其实之前自谦了,演戏不算强人所难,她最擅长逢场作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哪里受伤了,包扎一下再走吧。”白康城看了监控之后,又被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了一番,自然不跟她计较,态度也温和下来,见她羞耻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不动,白康城居然觉得有点好笑。
顾家的顾安娜,是顾城两年前才从乡下找回来的,是当初荒谬地抱错了,养了个没血缘的孩子养了半辈子,但是找回来亲女儿之后,也没见顾家多疼,加上这个乡下姑娘不淳朴还有点蠢,圈子里都当笑话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