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到教室时,化学老师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相继走入,笑着揶揄道:“你们俩可真有默契,上厕所还能碰到一切去。”
全班闻言发出阵意会不明的哄笑。
江欲纳闷地回到座位上。
没过一会,林璐面无表情地从讲台前经过,和个没事人样,仿佛刚刚哭泣的人不是她。
这把控情绪的能力不去当“影后”真是可惜。
课堂到了后半程,江欲的心思完全不在书本上,神思恍惚不知飘到哪里去。
谢晋知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屈指放在她桌上,用哄骗孩子的语气道:“你把这部分的内容记住,给你两颗糖。”
两颗糖用来哄现在的小屁孩都不够,还指望能哄她,江欲心底默默想道。
手却很诚实地拿过,她眼睛一转溜,突然把手伸到谢晋知的兜里。就算是有衣服隔着,他也感受到小姑娘的手,在他腰腹作妖,有下没下地怪挠心。
谢晋知一把握住她的手,隔着校服外套,沉声道:“找什么。”
他看向江欲的目光沉静而又压抑,深处藏着不可明说的情绪,握住她手的力道很大,江欲挣扎了两下无果。
调皮地吐下舌尖:“找你兜里还有没有别的糖,谢晋知你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江欲佝下身子凑近他几分,像是与人说秘密般,贴近他的耳朵:“为什么你不喜欢吃甜食,兜里却老揣着糖。”
说完杏眼笑弯成月牙状,看着少年清冷的面庞道:“该不会是为我吧。”
这句话轻轻地传入谢晋知的耳朵里,却又重重地落在他心上。他神色不改,耳尖却彻底红透,就连瞳孔的颜色都比平常深些,少年看着掩饰着紧张,喉结轻轻地上下滑动着。
小丫头的胆子真是愈发大,都敢调戏到他头上来。少女每次无心地靠近,都能撩起他心底的波澜。
像他这般清冷的人,谁知是最经不起撩拨的,只不过谢晋知掩饰得很好,在外人眼里他还是副“面瘫”样。
谢晋知侧晲着,轻轻捏下少女软嘟嘟的掌心肉,“如果我说是为你呢。”
江欲没料到会听着这样的回答,她只不过随口开句玩笑话,整个人都定住傻愣愣地与他对视。
时间在此刻仿佛只流逝于他们的视眼间,变得格外慢,慢到江欲都能点清他眼睫的数量。
“江欲你们在干嘛”,化学老师拍两下桌子,导致全班的视线都挪到他们脸上。
他们那副模样怪暧昧的。
“话说,晋哥不是来上晚自习的吧,分明是来撩妹的”,有人低声道。
江欲迅速地坐直,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没什么,江同学想和我来争执下这道题的解法。”
明摆着睁眼说瞎话。
可谢晋知那副认真坦荡的模样,又让人相信他说的就是实话。
小姑娘这下可算安静了,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不再往他那边探头,专心地捧著书看。等她真老实下来时,谢晋知心情又莫名地低沉。
“真是犯贱”,他暗骂自己道。
自那晚后,十班的同学对于他们来上晚自习早已不吃惊,只不过越看他们,越觉得谢晋知是来监督江欲读书的。
除去教她的时间,其余都在盯着她看。
偏偏盯得又像副正人君子的样,让人挑不出来错。
而江欲本人可不这么觉得。
谢晋知的眼神,让她莫名感觉像是严肃的“父亲”,一声不吭地督促着她学习。
—
南淮市的第一场雪下得很突然。
江欲正好在打水,抬眸望向空中,片粒大的雪花散散地从云层降落。她揉了下眼睛,确定是雪无误。
“下雪了”,江欲兴奋地喊道。
整个楼层里都充斥着她的声音。
江欲把杯子往饮水机一撂,飞速地跑回教室,“下雪了,大家快出来看。”
她话音刚落,班级里的人鱼贯而出,临近期末考紧张的气氛活跃起来。就连重点班的同学,也从教室中出来惊喜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下雪了。”
又有人做祈祷状:“老天爷拜托你赏个脸,让雪下得更大些。”
江欲见谢晋知还坐在原位不动,着急地喊道:“谢晋知你快点,等会迟点就看不到了。”
南淮市的雪就是这般,短暂到让你以为是梦一场,他们虽知道这场雪是降不大的,但还是带着南方孩子的希翼。
盼望着雪能压漫枝头,恰如千树万树梨花开般洁白。
谢晋知被她拖着站在走廊里。
看着小姑娘一脸地兴奋,伸出纤长细嫩的手,企图能接到几片雪花。
“你看,是雪。”
江欲茶色的眼眸水润,眉眼舒笑,将手递到他面前,那片雪花不过一秒就融化在掌心。
少女也不恼,接着伸出手往外面划。
这场雪下了没几分钟就止住,只有远山顶峰处依稀留下雪的痕迹,云雾缭绕在山间似仙境般飘渺。
众人惋惜地哀叹声,随后纷纷回到教室。
江欲很固执地站在原位,抬头望向云层。
“这么喜欢雪?”
谢晋知低头看女孩,她重重地点下头。
“北海市的冬天比这更冷些,几乎每年都会落雪,等哪天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细声慢语地讲道。
江欲笑着应声,可表情看着并没有那般开心,“我想看南淮市下雪,小时候那场雪真的好大。”
好美。
那场雪的记忆还余留在她脑海里。
幼版的江欲穿着白色羽绒服,抓着两个小揪揪,圆滚滚地在雪地里撒野,这场雪之所以让她记忆深刻。
是因为江父帮她堆了个小雪人,迷你版的她,放在冰箱里分外俏皮可爱。小江欲每天去学校前,都要打开冰箱门看眼,奶声奶气地说句:“我先去上课了哦。”
直到有天,她们家住的小区电路故障。
小江欲回到家,打开冰箱看眼,哪还有什么雪人,冰箱隔层上只剩下一滩水。
她眨巴着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歪着头问:“爸爸,雪人去哪了呀。”
江父像大多数父亲般,开口逗弄女儿:“怎么办啊,雪人死掉了。”
小江欲呆呆地看着那滩水,眼睛泪汪汪地扑入母亲的怀中,打着哭嗝道:“爸爸坏……他说雪人死掉了。”
江父因此被收拾顿。
“雪人只是想换个地方生活,等明年冬天,它又会回来的。”
小江欲将肉嘟嘟脸埋入母亲的怀中,闷声道:“那它明年冬天一定要回来哦。”
等她再长大些,明白这只不过是母亲编造的童话故事,但对于雪的期盼深深埋入江欲的心底。
冬天其实是江欲最不喜欢的季节,暗淡而又冰冷冷的,她比起常人更怕寒些,每到这个季节,总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可因为“雪”的存在,让江欲沉迷在这个季节里,看着枝桠凝结着透明的晶体,天色与白茫茫地景相衬着,仿佛世界只有白色。
她简直可以什么都不做,散漫地浪费时间。
上课铃声打响后。
江欲才回到教室,她并没有因此感到闷闷不乐,只是有些可惜。
—
下午的数学课已经上了一半。
谢晋知的座位还空着。
他虽时常不认真听课,但从未翘过课。
在老师眼里勉强算得上位“好学生”。
老王课后问江欲,“谢晋知,这堂课怎么没来,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江欲摇摇头说句“不知道”。
等老王走远,她悄摸摸地从包里掏出手机,藏在衣袖里低头打字。
——你怎么没来上课?
消息发出去了,谢晋知还没回,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江欲看了不知多少下手机,终于收到他的讯息,她看到这段文字,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跑出教室。
——来下行政楼,有事。
有事,他能有什么事。
行政楼位于教学楼的隔壁。
江欲左右环顾,未见他的身影。她刚想跑入行政楼时,听到谢晋知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江欲抬头。
只见少年站立于两楼走廊浅浅笑着。
他说:“江欲闭上眼睛。”
江欲嘟囔句:“干嘛。”
随后很听话地捂着眼睛,没过几秒她又听到,“好了睁开吧。”
她缓缓睁开双眸,似雪般形状的折纸从二楼飘落而下,零零散散地随风拂动。江欲接住其中一片落在掌心,这次它再也不会融化。
他不知折了多少片,这场“雪”落了好一会。
江欲仰头冲着少年傻傻地笑,梨涡浮现在脸颊,乐得连眼睛都笑弯成一条线。
谢晋知手里拿着纸盒,里面空空如也。
他突然觉得中午赶回家买材料,哄动全老宅的佣人赶制出来的雪花,和少女的笑比起来一切都值得。
怪不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搏美人一笑。
江欲笑起来时的样子,让谢晋知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等谢晋知下楼时。
江欲很郑重地看着他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为我制造了场永不融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