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高远其实全程都懵懵的，两个人沟通语速很快，他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慨：“感觉秦老板做饼的时候就很平易近人，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竟然比王总都强势。”
当然，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够与公司顶层直接接触。
“小陈，明天早上8点就直接在这等我，顺便帮我买一份你说很好吃的鸡蛋饼。”王曼曼对着陈高远嘱咐道，听起来心情还可以，“今天就到这里，谢谢你的带路。”
陈高远还没反应过来，王曼曼就开着小汽车离开了。
屋里秦瑜看时间还早，正准备出门买些豆制品，回来再做午饭，就看到陈高远还是一脸苦闷的表情在门口。
“怎么了？你怎么还在这？”
陈高远一脸纠结：“老板刚刚和我说今天就到这里，可我觉得直接下班有点过分，想着不能在这里帮点什么，可是我又怕我自己帮倒忙……”
他的碎碎念，听得秦瑜都有点绕，可人又一脸倔强，秦瑜无奈，只能让他跟着一起去菜市场。
大概是私下的秦瑜很是亲和，两个人一路上倒是聊了不少，虽然大多数都是陈高远说。
当他跟着秦瑜前往镇上赵爷爷的豆腐店。
却正好碰到一幕伦理戏。
“老头，我说了我不学，疼疼疼，别扯我耳朵！”
古铜色皮肤，满脸已经布满皱纹的赵爷爷，那一双饱经风霜到泛白的手正掐着他儿子的耳朵，凹陷的双眼满是怒气，都能影影约约看到爆出的青筋：“这是咱老赵家祖祖辈辈的根，你要敢不学，就别回咱老赵家！”
“不回就不回，说的谁稀罕一样。”赵立新一脸无所谓，不过身体微微下弯，口里还不停嚷嚷，“说起来，你儿子都跑掉一个了，可只剩下我了，别到时候自己后悔。”
“你……！”赵大海开始拍打赵立新的背，下手越发狠，原本还撑得眼睛终于泛红，“不孝子不孝子！”
那店门口的闹剧还在继续，陈高远有些尴尬：“咱们还去买么？”
路上陈高远知道秦瑜要做的是豆制品，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小声问道。
“等吧，这宜前镇最好的豆干只有这里有。”秦瑜想起之前秦妈聊起赵爷爷一家的事情，也是感叹。
传承是一种荣耀，也是枷锁。
赵大海的大儿子在开放第一年就直接离开了家乡，连带着老婆和孩子，虽然没有带走什么钱财，却也依旧让人唏嘘。
而原本算是放任长大，几乎忽视的二儿子，自然而然成为了赵大海新的寄托。
可年少的赵立新怎么会少叛逆呢？
赵大海又打又骂，虽然都是土话，重复率也高，陈高远感觉自己都学会了几个词。
“让你们看笑话了。”
大概十来分钟后，赵大海估计骂累了，赵立新还极为有眼力指了指秦瑜所在的位置，然后趁机逃离现场，单落在原地一只拖鞋。
“没事，赵爷爷，豆干还有吗？”秦瑜连连摆手，甚至还多插嘴了一句，“立新哥刚刚怕你打的不够尽兴，特地弯腰，还帮忙把你脚边杂物踢掉呢。”
赵大海表情有些复杂，但是刚刚气性还没消：“他那是打背不疼！不说了，豆干还有些，你等等我去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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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陈高远正努力回想，但依旧忍不住提问：“我刚刚回忆半天也没记得他脚边有杂物啊？”
他记性很好的。
秦瑜笑而不语，她能说，就……随口说的嘛。
说起来，赵立新在邻里的口碑不太好，常常不着家，也不工作，但是她却有次偶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赵家豆制店生意很稳定，大多都是几个街坊老客，但总会偶尔来一些外地知名的客人，也是被镇上的人津津乐道。
原本秦瑜也觉得这没问题，赵爷除了百叶结一绝，其他豆制品也都极为出色，有知名度那是必然的。
可有一天，她的摊子来过两个食客，在等待的时候闲聊了两句，就听了一嘴，那信息量可不少。
再后来她还从勇哥那听到过赵立新的一些事情，这才知道完整脉络。
比如原来那些闻名而来的客人，其实大多数都是赵立新买来跑腿的。
比如赵立新他本人一直算是跑腿倒卖的二道贩子，从以前就偷偷干，原本是怕牵连家人，也就不太接触家里。
然后当可以正大光明做生意的时候，自家哥哥跑了，留下伤心难过的赵大海，这不，就想到了这个主意，花钱买老父亲开心。
确实，就像勇哥说得，单纯的千张豆制品，如果没有懂得加工的人，哪会有那么多人特地千幸万苦跑来买，不像秦瑜的鸡蛋饼，让他天天惦记，就算跑再远都要赶过来一趟。
而这个事情，他们二道子圈都知道，所以，其实赵立新的人缘口碑极佳，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人，只是不在宜前镇而已。
“走吧，去帮我搬食材，我请你吃午饭。”秦瑜这趟出来，主要不是为了明天的小零食，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就算有三轮车，她骑起来也累，正好有个人帮忙，那就多多利用。
“啊？”陈高远一脸茫然，可起码的反应还是有的，何况这还是好好表现的机会，万一帮王总谈成合作呢？再不济，也可以吃一顿。
“好好好！我很乐意。”
第14章 香软玉 汁
第二天八点左右，随着立夏到来，太阳越发刺眼，秦瑜摊子面前的人，排着不少人。
王曼曼下车的时候，鼻子就不自觉动了动，那肆无忌惮的卤肉香直接冲击她的鼻腔。
等靠近摊子，她感觉自己有些辘辘饥肠。
“王总，辣酱和甜酱，你喜欢哪个？”陈高远排队的时候就在四处观察，一个一个让后面的人先买，直到看到王曼曼小汽车的身影，这才站定下单。
“我不挑，谢谢。”
陈高远暗自窃喜，将手里热腾腾的甜酱鸡蛋饼给过去。
王曼曼看了眼一旁的馄炖店：“走吧，我请你吃馄饨，我们等秦老板下班。”
不像已经开咬的陈高远，王曼曼找位置坐下后，这才开动。
王曼曼从海外归来后，也去过很多城市，大江南北从酒楼饭庄，再到百家菜系，也算吃不过少，可她对食物的要求很简单，清爽、卫生以及饱腹感。
她不否认这和海外饮食烹饪方式简单有关，也因此，她的舌头在长年清淡饮食的习惯下保养的很好，对食物敏感性很高。
在这个标准下，路边摊其实并不符合她的要求，不是看不起，而是存粹在卫生方面很难接受。
至于味道，难道能有御厨后代强？
当然，这只是在她第一口之前。
以及，她还没领略过路边摊的奥义。
王曼曼此刻已经顾不上礼仪，连啃了好几口，她感觉口中味蕾与鼻尖的嗅觉正在发生跨频道的交融起舞。
眼睛越睁越大，终于用极为强大的自制力中，在马哥这里要了一只白瓷碗和一双筷子。
土豆丝，卤肉，薄脆，甚至葱花，被她一点点剥离，分类品尝，才挖掘到这中间的精华。
“土豆丝切分粗细均匀，薄脆变得软榻，香料十足的卤肉承接食材之间交融，这些其实是一般的厨师，或者多次练习的普通人都能做到，但是她家这个酱，才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关键啊。”
王曼曼又沾了一口筷子，像是含糖一般一点点感受这个酱料滋味：“它这味道中除了普通的黄豆酱，我好像还尝出了蚝油，对，蚝油，才有这种鲜美感，可是还有一种奇妙的甜味我却无法形容，不像是普通白糖红糖蜂蜜之类，这个回甘不腻，反而有种蛊惑感。”
王曼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高远看到王总这操作，都惊呆了，有几点心虚看向了还在摊饼的秦瑜，小声道：“王总，这大庭广众下研究别人家吃食不太好吧？”
他都注意到一旁的马叔已经开始抱臂审视着这里了。
要知道，得益于秦瑜摊位的人气，马叔现在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这还不说秦瑜常常照顾他的几个老客人，会特意留几个鸡蛋饼给他。
“额，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王曼曼这会儿也注意到馄饨店老板的黑脸，极为坦然向着他点点头，转而继续品尝这个鸡蛋饼。
但这并不能打消马叔的正义感。
等秦瑜收摊的时候，马叔第一时间就去打报告，“小瑜啊，我早听说有人偷学你手艺，今儿还碰到一个正大光明的不要脸，就是那边那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女人，你可要注意点。”
秦瑜摸摸脸上的汗，摘下闷热的口罩，感谢道：“马叔，谢谢你，没事，他们学好了，手艺啊都是自己的，现在日子天热起来了，我已经在准备换菜单呢。”
能学走那也是本事，她并不介意，不过还是替王曼曼解释一番：“那个是我一食客，大公司的，想来和我合作，可能就好奇我厨艺吧。”
马叔挠挠头，看到自信的秦瑜有几分羡慕，其实，他家婆娘偶尔也会来帮忙，就说起过这件事，计算过秦瑜一早上卖出去赚的钱是她一个月的工资，比他卖馄炖赚钱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