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红突然问:“老王,要是你现在才结婚生育,第一胎也是个女儿,你会不会考虑再生?”
王见娣:“应该会,难道你不会?”
李孝红:“我第一胎是儿子啊……”
“那要这么说,我家那口子还不是机关单位里上班的,咱们现在农村允许生两个。”
沈白露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她已经懒得对此发表什么言论了,反正这一切都是邓雪梅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别人。
李孝红又问:“露露,小方现在在南边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他只在到达深市的时候,写了一封信过来,让我不要担心,过段时间好起来了再跟我联系。”
方垒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餐风露宿的事,他不会告诉她,在外边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人与事,也自己一个人消化。
虽然这样是很有责任与担当啦,但是说真的,沈白露有时候也会不安,会希望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告诉自己。
外边机会是很多,但也并非遍地都是黄金,随便你去捡就是了。刚开始创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很辛苦的。
李孝红说:“小方的话,肯定没问题,兴许刚下去,还在适应适应,慢慢的,生意就起来了。”
王见娣问:“他是去做什么生意啊?”
沈白露:“我也还不清楚,他自己都在摸索,想来就是些小本生意吧。”
做钢材生意的事,沈白露干脆一个人也没有告诉,李孝红也只知道他打算去做生意。
万一失败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注定会看他们笑话,等成功了再说不迟。
慢慢熬吧,总会有云开雾散的一天。
*
邓雪梅休完小产假,回到供销社上班,沈白露见她整个人都老了许多,气血也不足,一副孱弱的模样,与曾经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邓雪梅判若两人。
据王见娣说,因为照出来是个女娃,邓雪梅的公公婆婆非常不满,照顾她的时候非常敷衍,还有几个姐姐也在添油加醋地拱火,邓雪梅无处发泄,只好跟回家看望她的罗华光吵了一架,把气撒在了他身上,随后回娘家调理身子去了。
回来上班后,她整个人的精神一直很恍惚,工作也不用心,对前来问询的顾客要么挖苦,要么发火。
“挑来挑去的,衣服的毛边都要被你挑出来了。”
“就是这个价,不能少,你觉得外边便宜,你也不看看外边的衣服什么质量,这里的什么质量。”
“说这么多废话干嘛,买不起就别买了……”
邓顺发气冲冲地打开柜台后面的门,喝道:“雪梅,你给我过来!”
邓雪梅被大伯叫进了办公室,狠狠地挨了一顿教训,出来的时候,眼泪直流。
沈白露看了她一眼,心情平静得很,完全激不起同情。自从那次匿名信事件后,她跟邓雪梅已经完全没有了交集,尽量不接触,尽量不说话。
朱姐是个老好人,迎了过去,安慰了两句:“雪梅,别哭了啊,赶紧调节调节好心情,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能因为生活的事,影响了工作。”
一安慰,邓雪梅哭得更厉害了,蹲在柜台里抽泣了一会儿,让一旁的黄萍听得有些不耐烦,只好拼命忍着。
沈白露心中直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
对邓雪梅,她心里是真的没有一丝同情,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最好的状态。
*
4月,落花已谢,青果正长。
沈白露收到了方垒的第二封来信。
他于3月初找好仓库,印发名片,去各个建筑工地派发名片,找老板或者包工头,或者工地负责人问询需求,发现最常见的需求就是某两种型号的钢筋。
心中有谱后,他很快去了钢厂,找老战友订了一车钢筋。运回深市时,还没有搬进仓库,就有人过来找他买。
虽然5吨钢筋并没有立即卖完,但是开了一个很好的头。
字里行间,掩饰不了方垒的激动之情。。
尽管他这会儿为了省钱,基本上吃住都在仓库里,找了几块废弃的木板,拾了几块砖,搭了一个简易床,吃饭一般去附近的工作小饭馆里吃盒饭,有的时候买几个包子草草果腹,洗澡则是直接借用工地的自来水管里冲一冲……
不过这些事,他怎么可能会告诉沈白露,只在信里说:“一切顺利,生活方便,你不必担心。”
沈白露看完信,笑了笑,其实他就算不说,沈白露也能猜得到他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是相信他的,他从来不把这些称作苦,行军打仗更苦的事情他都经历过,这点儿确实不在话下。
所以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感到无比振奋。
也许用不了几个月,她就可以辞了这边的工作,随他去深市奋斗了。
届时,他去跑市场,去进货的时候,她就负责看守卖货,他不必奔波的时候,她得了空就去做做自己的小生意。
比如,就在工厂旁边摆摊儿卖一些百货。
她在供销社卖百货已经卖出感情了,老本行不能丢呀,何况那里应该可以批发到更便宜的百货吧……
正处在这样的美好设想中,觉得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之时,沈白露却万万没有想到,去年认为自己可能会被踢出供销社的想法,会变成现实……
第64章 裁员
五一劳动节过后, 天气逐渐转热。沈家姑姑的服装摊收起了春装,陆续挂上了一些夏天穿的衣服。
做服装生意的人也在变多,集中在一条摊行。男式的背心、衬衫、军绿色裤子、喇叭裤, 女式的上衣、脚蹬裤、宽松裤, 小孩服装, 还有年轻姑娘穿的裙子……挂满了一整条服装行。
那些裙子还是很招惹年轻姑娘注意的, 只是款式、颜色与布料,都不似沈白露去年卖的那样好,那样美, 那样让人眼前一亮。
逢圩市的时候,黄萍在午后抽空去服装行里转了一圈, 回来之后在宿舍里跟沈白露嘀咕:“一点儿也比不上去年你卖的衣服, 幸亏去年买了几件, 还能穿几年。”
一听便知她的眼光也是很高的。
今天听会计说, 上个月的业绩还是没有起色,虽然并没有亏损,扣除货物成本、人口、水电啥的,依旧在盈收, 但是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一成。
开会的时候,邓顺发更是直言不讳地说:“自从个体户兴起,咱们供销社不比以前了, 大家自己也有眼睛, 能看到外边的生意对供销社的冲击有多大。”
这种日常的训话,从去年起就开始了,大家听着习以为常,没有往心里去。
但是接下来的话, ,令沈白露心中一惊。
邓顺发看了大家一眼,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打算合并一些柜台,这就意味着要精简岗位,这也就意味着一些员工要下岗出去。”
此话一出,人人自危。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之情溢于脸上。
“是单精简我们这儿的岗位,还是旁边的五金店、粮油店也要精简?”李孝红问了一句。
“旁边的店面拢共也没多少员工,当然先拿我们这个百货部开刀,否则你们没有危机感,个个都磨洋工。”
沈白露心中一咯噔,感觉非常不妙,加上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仿佛在盯向自己,总感觉他其实是故意找由头,好把自己给清理出去。
其他人在私下里谈论:“依我看如果要精简的话,去年新来的那位就应该先出去。”
“可不是,其实去年就已经开始业绩下滑,但他还是把他亲戚给弄进来,打的什么主意?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对啊,我也这样觉得,可是他既然能把亲戚弄进来,想必就是要让这个供销社变成他自己的。所以肯定不会让那几个亲戚走,而是只拿我们这些替死鬼开刀……”
沈白露听到这些传言,还有和大家私底下的讨论,心里越发有数……
她的确可以现在就辞职,这样也好保全一定脸面,至少别人问起来的时候,她可以说是自己辞职了,而不是被单位辞退的。但是这样的话就正好中了邓顺发的下怀,连冠冕堂皇的话都不必说了,她可不想让邓顺发过得这样顺……更想看看邓顺发这人的嘴脸还能丑恶到哪里去。
所以沈白露决定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
精简岗位的事弄得人心惶惶,所有人在上班的时候都不敢再搞小动作,到点下班了,还忙着打理柜台盘点货物,只想做一个好的表现让邓顺发看到。
王见娣也问沈白露:“露露,你觉得会把谁给辞退出供销社?”
沈白露笑笑:“不知道,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一切皆有可能。”
“那可怎么办?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七八口人,都靠我的这点儿工资……”
“谁不是呢?就看主任到底是要冲谁下狠手了。”李孝红说。
沈白露淡定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只要自己肯动手总能赚到钱。”
李孝红:“正是这个道理,咱们担心也没用,还是做好手上的工作吧,也许主任只是吓唬吓唬大家,你看最近这几天大家的状态多好啊,业绩明显在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