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啄又是一愣,过了会儿才说:“有。”
“您,”她问道,“没回去看看吗?”
这下轮到周祎生一愣,随即笑出来,摇着头道:“不回了。”
没有老宅,也没有需要联系的旧人,回去干什么,徒增伤悲。
周祎生没解释什么,白啄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没说话。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这时白凛转了个话题,问道:“那周叔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年后。”周祎生道,“再有大半月基本就定下来了。”
他说完在屋内四周幻视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住,这间房子的装修还挺合他心意。
察觉到这个念头后周祎生失笑摇头,年纪真是大喽,开始担心下一次了。
这座房子布置年味十足,这次白啄终于看清门外树上挂的祈愿福条上写的那些字了。
看着一张纸条上的“岁岁平安”,白啄突然想照给许厌看看。
不止祈愿福条,还有门口悬挂的红灯笼,包括旁边放的那盆香雪兰,她也想照给许厌看。
白啄最终还是没照,她叹口气,不知道分享欲什么时候才会消散下去。
—
白家有个传统,除夕那天的年夜饭在一起吃,今年没有在家里做,选了家环境很好味道又偏清淡的地方。
家人一起吃饭,成绩是必不可少的谈论项目。
“啄啄,压力不要太大。”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说话时,白啄奶奶拉着她的手宽慰道,“保持平常心就好。”
白啄点点头还没回话,旁边婶婶就接着开口:“对,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努力了不后悔就行了。”
白啄刚点点头,白母又接过去了:“你们还不了解她吗,不会紧张的……”
白啄:“……”
每个问题都有人帮忙回答其实挺好的。
每年的除夕基本上都是这样,吃饭为辅,聊天为主。
感觉他们还没开始吃的时候一众年轻的就吃完了。
每每这时候奶奶就会催着他们站起来消消食。
白啄没和其余的堂兄妹出去转,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给人发消息。
看着里面那张绚烂的烟花图,白啄笑了下,包厢隔音太好,这是发觉她竟然没注意到烟花炮竹的响声。
白啄把那张照片保存,同时站起身往包厢外走去,经过长长的走廊下了楼,她终于现在了外面。
但这家餐馆四周比较安静,白啄只有隔着很远看那燃起的烟花。
一瞬间绽放,如流星般散落四周。
白啄想,要是离得近的话也许更震撼,她想拍下来。
她想拍张更清晰的给许厌看。
所以白啄离得近了一点又近了点,她拍了很多张,挑了许久也挑不出最好看的那张。
白啄放弃了。
“许厌。”白啄把电话拨了过去,她说,“怎么办,我挑不出来最好看的那张。”
都好看,但都美得千篇一律,让人难以抉择。
许厌一愣,看到上面的聊天记录才知道她说的是烟花图。
“给我看的吗?”他笑了下,说,“我只能看到你发的那张。”
所以不管哪张对他来说都会是最好看的。
“不行。”谁知白啄摇摇头说,“但我知道好不好看啊。”
这种情况看似难以解决,但白啄一向很有计划,她在打电话的那瞬间就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于是她问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许厌毫不犹豫道:“你说。”
白啄说:“ 那你现在能下楼重新帮我拍张照片吗?”
一瞬间,手机那头的人噤了声。
她说:“我烟花都买好了。”
第60章 【60】 白啄,闭眼。
对许厌来说, 除夕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赋予了个名字而已,和初一、初二一样,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许厌不过除夕的, 要是他没在这天看见白啄的话。
要是他没看到站在楼下那老旧、散发着昏黄灯光下的白啄,外面就是再灯火绚烂, 那也是个平常日子。
但是他看到了。
白啄就站在那儿,对他笑,向他招手。
这瞬间,似乎连她手中拿着的的仙女棒都已点燃, 向四周发出银白色的火花。
“快点快点。”白啄扬了扬手中星星形状的仙女棒,笑眼弯弯,“说好了要给我拍照的。”
许厌一步步朝白啄面前走去,站定, 他没回答, 而是问道:“怎么来的?”
“偷偷溜出来的。”白啄微微抬眸看着他,眼睛眨了下, 声音故意低了几度,“所以你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我要是不满意的话不给钱的。”
许厌定定看着她,半晌才道:“够了。”
他说完又加了句:“你满意也免费。”
见他配合,白啄嘴角的笑容扩得更大, 随即想到什么,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我忘买打火机了。”
她太急了,却忘了重要工具,白啄脑中快速回忆着这周边的商店, 刚在路上看到的大多数都关了门。
白啄想着离得最近又开着门的商店,计算着走去的时间:“我来的时候看见有家开着门,走过去大概五分钟。”
等她说完许厌才开口:“我有。”
看到他从外套中掏出的打火机,白啄顿了下,突然问道:“你吸烟吗?”
很久以前,白啄见过一次,但自从转来她还从没见过,也从来没在许厌身上闻到过烟味。
许厌也顿了瞬,接着开口:“偶尔。”
只有实在压不住的时候才会吸一根。
看见面前的人沉思的神情,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味道,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她往前面迈了一步。
许厌浑身一僵,任由面前的人在他身上嗅了下,接着抬头,得出结论:“今天没有……”
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猛地顿住,看着那双正低头看她的眼睛愣愣不知怎么反应。
太近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
一瞬间,白啄只觉得四周的温度猛地蹿高,似乎她耳边都是噼里啪啦冒着火花的声音。
“白啄,”许厌突然说,“闭眼。”
白啄眼睫颤了下,许厌的声音对她来说一直有种魔力,即使让她握着仙女棒的手心沁出了汗,也依旧舍不得哪怕后退半步。
人处于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感官也许极度灵敏、也可能极度迟钝。
现在,白啄似乎处于这两种的交界处:她灵敏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但也迟钝到怀疑刚额间柔软触觉的真实性。
“啄啄。”许厌把白啄拥在怀里,动作似宝贝般小心翼翼,“新年快乐。”
——啄啄,新年快乐。
白啄紧闭的眼睛到此时也没睁开,她把脸埋在许厌肩膀,空着的左手紧紧攥着他身侧的外套,许久,才听见她的声音:“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永远快乐。
—
白啄买了六根仙女棒,握在手中就像束花。
燃起来也像,像跳动的、有了生命的花。
几秒的时间,很快燃尽,如昙花般稍纵即逝,但绚烂无比。
而这份美,都定格在了那张照片上,定格在照片中的那个笑容上,永不磨灭。
他们坐在小区拐角的那条石凳上,看着许厌手机里的那两张照片。
一张低眉浅笑,一张嘴角微勾。
一张是她,一张是他。
白啄看着许厌那张照片,看着他嘴角的笑意,看着那双眼睛……
这么看着,白啄的鼻尖突然有些发酸,终于不再是那个眼神了,许厌终于不再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镜头了。
“你要发给我。”白啄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上的人,甚至还有意避开照片上的眼睛,指腹停在眼尾,她说,“我要保存。”
还要洗出来,最起码洗两份,一份收藏,一份看。
白啄还有些后悔:“我刚刚应该多照两张的。”
许厌:“……”
他把屏幕上的那只手握在掌心,接着手机收了起来,回道:“以后。”
白啄不仅没有挣开,反而握得紧了些,点点头道:“嗯。”
以后要全部补回来。
这时空气中安静了下来,他们坐在这条石凳上,互相依偎,即使没人说话,却无端让人感觉温馨。
白啄看着对面那户人家里正笑得乱颤的一家人,嘴角也向上弯了弯,说:“我们家其实很少看春晚,除夕这天吃完饭就坐在一起聊天当作守岁。”
“我以前的话很少,每次吃完饭都躲回房间,也不做什么,就那么坐着发呆。”白啄说,“不管想什么最后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除夕那天晚上她完全放空自己,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会觉得悲伤。
以前白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后来才慢慢推断出来。
即使现在想到当时的感觉白啄依旧觉得悲伤,但她笑了声,接着说:“我还怀疑过自己老了会得阿尔茨海默病。”
白啄在笑,但许厌没有,他下意识把握着的手圈得紧了些,静静听着。
等白啄停下来,他才开口:“不会的。”
明明是随口安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从许厌嘴里说出来就格外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