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陈星渡没反驳,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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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工地已经快九点半。这地方夜晚九点过后,路上行人很少,再加上昨天才发生过楼房倒塌的事件,附近居民心有余悸,这些天都不愿意出门。
陈星渡开门下车,见傅司予把车钥匙拔.出来,在座椅里抻了抻后背。她见他一路似乎坐得不太舒服,以为是他这些天在医院值班太累了。
陈星渡说:“要不我自己进去吧,现在也没人看管,不会有什么事的。”
傅司予瞧一眼外面满是狼藉的工地,楼体并没有完全粉碎,而是断成两截,一部分在地面,一部分还插在地基里。
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有安全隐患。
傅司予说:“没事,只是以前做手术,最近阴雨天气,脊背有些不舒服。”
陈星渡一听是他的旧伤,着急起来:“可……”
“过一阵就好了,不碍事。”傅司予伸手揉揉她脑袋,安慰道,“走吧,去一趟你才能安心。”
每一桩由她报导的新闻,都必须经过她亲眼证实。在事情真相未查明以前,任何人对她说的话,她都要持三分怀疑的态度。
今天下午在私人医院,顾霭沉告诉她明平峰在施工图上动过手脚,陈星渡自然不会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就给整件事下定论。
尽管组里的人已经进工地调查过,并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但她必须亲自来一趟,才能说服自己。
夜晚时分,天空还飘着细雨,工地里满地的狼藉,寂寥无人,脚踩进稀烂的泥水里,发出粘稠的水声。
这几天她报废了好几双的鞋子,再看一眼傅司予脚上的皮鞋,同样深陷进泥水里,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陈星渡说:“我们进去楼体里面看看。”
工地里面很黑。自从出事后,附近的电路被损坏,到夜晚漆黑一片,他们只能打手电筒前行。陈星渡在前面四处观察,傅司予便在身后给她打灯照明。
这部分楼体深扎在地基里,朝南几乎呈60°倾斜,楼体从三分之二的地方折断,头顶还有残断的天花板,钢筋暴露在外面,零星细雨飘落进来。
他们无法撑伞,有的地方甚至只能弯腰前行。不一会儿的工夫,陈星渡脸上满是雨水,看不清前路。
她刚要伸手擦脸,脑袋上突然多了一件男士的西服外套。
傅司予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她头上,“披着,当心别冻感冒。”
“可是你……”陈星渡一怔,想起他身上的旧伤。
“哪有那么脆弱。”傅司予从身后搂着她,带她弯腰从前面一处断墙过去,防止她被钢筋划伤,“这里消防做过巩固,但毕竟出过工程事故,不排除会有二次坍塌的可能性。我们要尽快。”
四处的断壁残垣,在里面多待一分钟,都要冒着生命危险。
陈星渡点头,“好。”
陈星渡看见地上的桩基,暴露在混凝土之外。像这种高层建筑,桩基一般深达20至30米,且楼体在倒塌过程中并没有完全粉碎,情况十分罕见。
明平峰是从业超过二十年的建筑工程师,照理来说即便擅自修改钢筋配比率,也不至于犯这样致命的错误。
陈星渡蹲低身,“我想仔细看看地基。”
傅司予把手电筒的光打向地面,里面钢筋裸.露,有的因为楼体倾斜而被连根拔起,有的被硬生生扯断,横截面凹凸不平。
陈星渡微眯了眯眼,发现几根钢筋之间有些不一样。
她指着其中一根截断的钢筋说:“你看那,中间是不是有空隙?”
傅司予对比其他混凝土里暴露出来的钢筋,有的横截面中有蜂窝状空隙,有的没有。
他说:“同一栋楼房建筑,使用的却不是同一批钢筋。”
陈星渡抬起头,和他对视。
昏暗光线中,两人仿佛发现些什么。
陈星渡说:“这个钢筋我要带回去,可能是证据。”
她把身子蹲得更低,试图取出地基里一截暴露在外面的钢筋,可那钢筋在混凝土里扎得牢固,一下子取不出来。
她费尽吃奶的力气,混凝土刚动一点,头顶忽然传来开裂的声音。
傅司予神色一凝,下意识将她护进怀中:“小心!”
……
天花板发生坍塌,掉落下来的石灰把他们砸个正着,傅司予第一时间将她护进怀里,没让她受半点伤。
他肩膀却让掉下来的石灰砸中,连带后背衬衫被划破好大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从急诊室出来,傅司予肩膀缝了六针,当值医生还在取笑他,早上在医院里是医生,晚上却是伤患。
按他的技术,要不是位置不方便,他简直能自己给自己缝针。
傅司予还在穿衣服,他伤在右肩,单手行动不便。陈星渡赶忙从外面进来,急得眼眶都红了,“怎么样?很严重吗?一共缝了几针?”
“缝了六针,不碍事,下周过来拆线。”傅司予说。见她眼睛红红的,知道她肯定又哭过,想抬手给她擦脸,但他有伤不方便。
傅司予叹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把她抱进怀里,掌心安抚小动物般拍拍她的脑袋:“不哭了,我没事。”
“你怎么老说你没事!你明明就有事!”刚才医生在给他做检查的时候,陈星渡透过他破损的衬衫,看见他脊背的疤痕。是他当年做手术留下的,肯定很疼吧,可他从未对她提过一句。
“你再这样,以后我都不相信你说的话了!”陈星渡生气地说。
傅司予低头吻了吻她脸上的泪,“钢筋没带回来,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根破钢筋。”陈星渡气得简直想跳脚,怀疑他的杏仁体不是比常人小了2%,而是12%,“傅司予,我不想理你了!”
她气冲冲地往外走,一副真要丢下他不管的样子。傅司予衣服没来得及穿好,满脸无辜地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走两步回头,担心他没有跟上来。确认他还在身后,又红着眼睛瞪他。
傅司予站在原地,朝她张开手。
陈星渡微怔。下一秒,她不顾一切地奔向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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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星渡早起回电视台,向李崇清汇报昨晚在工地里的发现。
办公室内,李崇清沉吟片刻,道:“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背后牵扯的人就多了。”
陈星渡说:“现在沉河总裁应该还不知道钢筋的事情,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李崇清翕了翕唇,还没说话。
韩福庆从外面闯进来,看起来急冲冲的:“老大,组长,你们看新闻,沉河集团宣布要和长明集团合并了。”
第88章 因为爱情(9) 知情
谁都没想到, 长明集团发生建筑工地楼房倒塌事件后,除却前期的工程投资、银行贷款和拖欠各个供应商的尾款,还要面临购房者和伤者的高额赔偿, 集团内部资金链完全断裂, 背负的债款以百亿计算。
按业内人士的说法, 长明就差被上告法院,宣布清盘结束了。
此时此刻,沉河集团却站出来,宣布与长明集团合并。企业合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说明接下来长明集团所面临的一切债务, 都将由沉河集团一并承担。
众所周知以长明目前的境况,根本无力偿还债款,沉河此举等于是舍身相救。
韩福庆点开手机里的一段视频,是今天早上沉河总裁陪同长明千金一同出现在长明集团大楼,短暂地接受记者采访。
画面中,要求维权的伤者家属和购房者挤挤攘攘, 拉起横幅抗议。满目鲜红的横幅上写着“豆腐渣工程害人不浅”“黑心商家谋财害命”“退房还钱”“长明集团良心何在”等触目惊心的标语。
办公楼底下的玻璃窗被砸碎, 大门泼满红油,出面制止的保安无力招架汹涌群众。顾霭沉紧紧牵着明晞的手,将她脑袋摁在自己怀里。
据闻长明千金自幼娇生惯养, 从不涉及集团事务, 也根本无力应对这样的境况。
一名记者提问:“事发至今三天,长明集团仍未对外界作出说明,今天您陪同长明千金一起出现在这里,请问是不是证实之前外界的说法,你们是情侣关系?”
顾霭沉微微皱眉,此情此景下, 不是一个解释的好时机,他今天陪她过来,只是为了处理集团内部的事。
顾霭沉看身旁萧辞一眼。
萧辞对记者赔着笑道:“明水涧的工程事故我们仍在调查当中,如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另外想对大家说的是,下周我们将召开记者会议,宣布沉河集团与长明集团合并。”
“……”
现场记者一片哗然。
……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得是多大的恩情,才能抵得上用整个集团的命运做赌注。
陈星渡说:“昨天我在私人医院看见沉河总裁和长明千金在一起,他们应该很早就认识。”
这两天他们主要在工地和医院调查情况,长明集团大楼是由另外一组记者留守。韩福庆一大早收到另一组记者发来的消息,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就该去长明大楼底下蹲着,这么劲爆的消息我怎么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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