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失去意识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又是为什么没被人找到。
她想赶快和远在国内的谈捷联系。
谈听瑟侧身想站起来,却一阵头晕反胃,撑着地面差点干呕,不得不暂时放弃。好在救了她的好心妇女没多久就折返,给她带回来一点简单的食物。
道谢后她边吃边比划着和妇女“交谈”,又在体力渐渐恢复后强打起精神走出屋子转了转。
折腾了半天,她终于勉强弄清楚了一些事。
这是一个人口不多的渔岛,交通闭塞经济落后,岛上的人都以打渔为生,部分青壮年选择了外出务工。
而她就是被出海打渔的渔船救下来的。或许因为溺水和在漂浮中撞击到了头部,这几天里她一直高烧不退意识不清,从被救下到今天彻底清醒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一周……
也不知道事态发展如何,谈捷有没有收到消息。
语言不通,谈听瑟没办法再问清更多细节,只能耐心等待着能离岛的机会——这里联通外界的交通工具是三天一班的船,她正好错过今天的,想走只能等三天后。
然而三天后恰巧遇上暴雨,这对海上航行来说是大忌,于是她又多等了两天。
这五天里谈听瑟几乎是数着分秒度过。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无法联系到亲人朋友,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让她脑子里乱哄哄的。
谈捷很可能知道了游轮失事的事,她又失踪了什么久,也不知道他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煎熬。谈听瑟深吸一口潮湿微腥的空气,试图排解焦躁不安的情绪。
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她开始帮着救了自己的夫妻与村民做力所能及的事。虽然样样她都完全不擅长,但现在无以为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感谢,也只能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只不过每到深夜她就格外想家,想念国内熟悉的一切。虽然她最亲最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她还总想起葛欢跟蒋力。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的的确确让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交朋友的感觉。
她没办法去想他们遇难了的可能。
谈听瑟侧身蜷缩着身体,躺在席子上无声掉眼泪。
今天暴雨已经停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她就能离岛联系上家人与大使馆,就是没有身份证明有些麻烦。
她默默想着好的一方面,以此拯救自己日益糟糕下落的情绪,不让自己真正陷入一直悬在脚底的怪圈。
一旦陷进去,她可能就无法再振作。
想着想着,她哭得有点累了,这才不知不觉地被困意拖走意识。
睡过去之前,她脑子里只迷迷糊糊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想别的办法感谢这些村民,哪怕是用金钱这种最庸俗的方式……
……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因为事故规模不大,搜救又迟迟没什么新进展,于是这条新闻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
搜救队依旧没能找到最后那两个失踪的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所有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
仅存的希望,就在这半个月里被一分一毫地残忍磨灭。
从赶到菲律宾等待救援后续却无疾而终,再到这十几天来始终没能等到转圜的希望,谈捷如同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整个人憔悴不堪。
直到某个下午,他再次接到了大使馆的电话。接通前他以为是噩耗,没想到却是突如其来的喜讯。
“谈先生,我们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您,于游轮失事中失踪的谈小姐已经找到了,准确来说是她联系了我们。也请您不用担心,她现在健康无恙。”
谈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拔高嗓音时声音都在发抖,“找到了?!”
“是的,现在谈小姐就在旁边。稍等,我让她接电话。”
几秒钟后,从电话另一端、近两千公里外传来的颤抖女声佐证了这一切,好几分钟内叔侄俩都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挂断电话,谈捷立刻赶往机场,三个半小时后航班在菲律宾首都的马尼拉国际机场降落。
次日,远在国内的冯苛例行关注事情的后续,原本他以为收到的邮件又会是“没有进展”这短短几个字,没想到这次对方回复的内容格外不同。
【又一名失踪者被找到了,生还。】
附件是这名生还者的简单信息,包括姓名、性别和年龄。
冯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僵住的脸后才把附件点开。
……
“怎么不接电话?”聂显瞥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你秘书打来的,这么晚了还有工作上的事?”
陆闻别目光微顿,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不知是在回答哪一个问题。
屏幕上“冯苛”二字清晰醒目,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五指渐渐收紧,用了仿佛要将杯子捏碎的力气。
他自己很清楚不接电话是在逃避什么。冯苛还在替他查游轮失事的后续,不论有什么新进展都被要求跟他汇报。而对方已经接连好几天没再跟他提起这事,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但现在……
陆闻别若无其事地将杯子放回去,手指环住酒瓶细长的颈,想要再倒一杯,可却没了力气似地半晌都没将酒瓶拿起来。
逃避。
这是从前对他来说最可笑的两个字。
“怎么了?”
聂显询问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又刺耳地开始振动,将骤然安静下去的空气撕扯到了极致。
陆闻别收回手,拿起手机垂眸接起来。
不知电话里的冯苛说了什么,他眉眼神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下颌线咬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
然后一言未发地将电话挂断。
聂显拧眉,看着陆闻别罕见的情绪外露的模样,他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于是脸色也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到底是什么事?”
陆闻别恍若未闻,只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坐着,良久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然后又是第二杯、第三杯。
“行了,酒不是这么喝的。”聂显看不下去,伸手拦住他再次倒酒的动作,“你让冯苛继续查那场事故了?刚才他跟你说了什么?”
陆闻别手微微一侧,避开了他。
聂显咬了咬牙,没再拦,半晌却隐晦艰涩道:“你我都很清楚,这么久了……没可能了。”
失踪那么久,显然死亡已经是事实。
所以现在见到陆闻别这副样子,他只觉得又生气又无奈。
太迟了。
“砰”的一声,再次空了的酒杯被重重放回桌上,陆闻别慢慢收回手,靠了回去。
事故发生至今,还处于失踪状态的只剩一男一女两人。而就在刚才,冯苛告诉他其中一个失踪的人找到了,是一名男性,事发后被渔船救下所以得以生还。
但那个渔岛上没有其他生还的人,奇迹只发生了一次,却不是眷顾她。
活下来的人里没有她。
这段时间他几乎已经否决了她还活着的可能,但是偏偏,事实要再折磨他一次,赤.裸地将幸运恰好遗漏她的事实活生生撕开。
这十几天里,曾经以为不会有的各种情绪已经一一让他尝遍。现在这个消息,无非是要彻底将这根刺踩进他神经深处,时时刻刻隐痛。
如果是她活了下来……
陆闻别讥讽地微微一扯唇角,后靠时轻轻抬眸,眼底因酒精和别的情绪而充血。
“你说的对。”
你说的对,我后悔了。
**
做完心理疏导预备离开菲律宾前,谈听瑟突然又改了主意,准备直接回法国。
“为什么?”谈敬很诧异,“跟二叔回国待一阵子再过去不好吗?而且你出事的这段时间国内还有别的人也很担心你,不回去见一面?”
“别的人……谁?”
“知道你出事的人不多,除了我和你两个弟弟妹妹大概就聂显知道。他帮着查了挺多消息的,是真的很担心你。”
“我的消息你告诉他了吗?”
“还没来得及,这两天太高兴了我都没顾上这事。”
谈听瑟沉默片刻,笑了笑,“二叔,法国那边我已经缺席很久,还错过了选拔,再不回去真的不合适了。”
聂显和陆闻别这么多年的交情,聂显得知消息后陆闻别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却自始至终不闻不问,够冷血也够无情。
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是吗。
“那……”谈捷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
“谢谢二叔。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
“我的事,你能不能暂时别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谈捷一愣,“聂显也不说?他要是误会你一直失踪没找到该多难过。”
谈听瑟抿唇,“聂大哥那边,过几天我会亲自告诉他的。”
她清楚自己撒谎了。她根本没想好什么时候说,也没想好该怎么说。
她想彻底安静一段时间,想要让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变得越小越好,小到只能装得下几个亲人和她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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