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身衣裳和你一道去吧,若是这事真不对劲,只怕就不是小事了。”
言霆皱了皱眉,弯腰将她一把抱起,大步往屋里行去。
眼下二人到底还没个明面上的名分,总归是要避忌着些,秦诺穿了一身月白的衫裙,在脸上稍作遮掩,费了好半日的工夫才算是将将掩了些原本的容貌。
“这样就好,如今只是不便,你是我的妻子,不必如此东躲西藏。”
秦诺摸了摸脸上腻乎乎的脂粉,冲着他扮了个鬼脸:“快走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到时,章岳方从虞斌和夏溪的屋子里出来,夏溪身怀有孕,自得处处小心,秦诺看着虞斌和章岳的神情,心里也是“咯噔”一响。
“是中了药。”章岳神情严肃,往常总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轻松模样尽皆不见,眉眼间满是凝重。
“那夏溪和孩子怎么样?”秦诺一时也顾不得旁的,一旦关心,分寸便也都乱了。
“已有了滑胎之兆,目下得小心休养,但看能不能撑得两日,若两日后情况未再恶化,那这孩子就还能保住。”
秦诺闭目松了口气,眉头也拧成一团:“府中几个延医问药的都是中了药吗?”
“大约都是了。”章岳迟疑着叹了一声:“再看看吧,若剩下几个都是如此症状,那就没跑了。”
“可这几人都无甚联系,若是有人下药,又是图的什么?”
章岳亦是满脸茫然。
如今寻不到源头就不知该如何防备,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难道还能让这些人一直不吃不喝吗?
章岳很快看过了余下几人,又与言霆商议片刻,随即便着江淮随着章岳往府中各处一行,一是瞧一瞧还有没有旁的中药而不自知的人,二是看看各处有无异动。
言霆前头尚有事要理,此间之事只能暂搁,待有了头绪再议后话。
“天气本来就热,你先别心急,我在这里,会小心处理这些事的,有我在。”秦诺拿袖子给言霆擦了擦汗,见他到底也露出了几分焦灼之色,自己心里也是急:“事要一件一件理,别担心了。”
言霆半生都是作为保护者而存在的,旁人信重他,依附他,这是头一次,他也被人这样心疼怜惜地保护起来。
言霆哭笑不得,心头却又一片酸软。
“那我的全副身家便尽数托给王妃娘娘,我也都靠糯糯才能支撑得住了。”
言霆走后,秦诺让江泠一直跟着江淮章岳一行,一旦有什么变动便要立刻来报给她。她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府中不能乱,定州更不能乱。
“还未恭喜殿下。”虞斌小心关上了房门,几番压抑缓和才将自己的担忧焦虑都暂且按下:“待你我婚约解除,我与夏溪也能喝一杯殿下真正的喜酒了。”
秦诺偏头瞧着虞斌强颜欢笑的样子,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夏溪只能依靠你了,只要你和她都在,那就是一个家,不要多想。”
虞斌苦笑着闭了闭眼:“如今定州情势不算好,若有要我相助的,殿下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诺点头笑笑,继而沉默着望向院外,两人眉眼间都是一样的担忧思虑。
第78章 所谓情深 伤人伤己
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
章岳带着几个徒弟一头扎进了药房钻研解药之法,而秦诺则开始在余下的王公侯爵中寻一二个有分量,又可信可靠的帮手。
虞斌虽有侯爵之位,到底权势声望上还是差了一截儿,思来想去,秦诺最后择了崔济和窦则与定王府共渡难关。
“这些事交给我你尽管放心。”虞斌着人在房内照看夏溪,自己带了人助着秦诺稳定府中局势。他能做的虽然有限,可凭着他与秦诺和言霆之间的关系,有些涉及生死安危的事也都是可以交给他的。
崔济是知晓秦诺与言霆之间的关系的,窦则心中却有些迟疑。
“外头的事妾身帮不上殿下,但府内杂务妾身倒可堪殿下托付。”陆菲是与窦则一道来的,她眼见窦则犹豫踌躇,自己便先开了口,表明了立场。
窦则看了崔济一眼,又敛眉盯了陆菲一阵,到底还是应了。
“孝恭是觉着受这么个黄毛丫头的差遣有失国公爷的体面?”出得门来,崔济含笑打趣了窦则一句,继而敛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瞧不上朝廷里的人,可这丫头是承钧的心尖子,你我若是让她一时不高兴,你信不信承钧回头就得全在你我身上找回来?”
窦则不耐烦地甩了下肩膀,抬目眯眼瞧了瞧那喷着火似的太阳:“都听她的,回头出了岔子你我如何交代?”
崔济嗤笑了一声,硬是搭着窦则的肩把人拖出了院子:“嘴硬心软,你若真觉得她吩咐的不妥,适才怎么不说?就会和我厉害。”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晁昱也从繁茂枝叶中露出了身形。他看着两人渐渐行远的身影,细思片刻,转身直冲窦则的院落而去。
“这次若不是殿下处处相助,金嬷嬷也不能安然地回乡养老,妾身无以为报,如今但凭殿下差遣。”陆菲亲手给秦诺奉了茶,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
礼行了一半,陆菲就被秦诺托着手臂搀起:“金嬷嬷之事,我也只是顺手而为,这事若要谢,还是得谢夫人自己,若非夫人坚持,若非陆家几位公子前后安排,我即便想帮,也是插不进手的。”
金嬷嬷之事涉及简国公府子嗣传承,陆家与窦则此时都没有撕破脸彼此对立的打算,所以在这件事上,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处置一两个仆婢,而后不问究竟,将这事当做没发生过一般。
陆家可护着陆菲,但若连一个仆婢都不愿牺牲,那只会让两家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
顾全大局,素来是世家大族行事的规则,可陆菲却不愿遵守这种凉薄无情的规则。
若此事真与金嬷嬷有关,那要打要罚,陆菲只能认了,但如今嬷嬷显然是被陷害,陆菲就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嬷嬷无辜受害。
陆家自然是重视陆菲的,可在家族面前,有些事不能妥协。
陆家难以使得上力,陆菲万般无奈,竟提出和离,自言愿让出这国公夫人的位子,只要求带着金嬷嬷就此离开。
这一举动不仅让陆家生了迟疑之心,也让窦则举动受制。
他并不是想要休妻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休了妻,娄双双也不可能成为正头夫人。
妾不为妻,这是素来不变的规矩。
这事纠缠到最后,陆家和简国公府到底是有些对上了。
家务事纷繁琐碎,秦诺即便心里有一万个念头,都不敢贸然插手,只是后头见陆菲主意已定,她也便在同言霆商议后着手干预。
所幸几家也不过是想寻个台阶下,而金嬷嬷又当真是无辜的,是以最后这件事算是不了了之,金嬷嬷虽逃出了性命,却也不能再留在陆菲身边,只能携财回乡,也算是安度晚年。
其实这事真相到底如何,在当时查证之时众人心里也都有了计较。
此事多半是那娄双双自己演的一场大戏,可其中仍有许多难以说通之处。
碍着窦则,这事根本无法深入查证,可越是猜测,秦诺越是在意娄双双这个人。
这次的大戏若只是为了妻妾争宠倒还罢了,可若娄双双另有所图,那才是个麻烦。
窦则对她死心塌地,至于迷恋,就算其人当真有什么不对,只怕窦则也多半会自欺欺人。到了那时,不管言霆与窦则之间有多少情分,也都要被这件事消磨许多。
陆菲笑笑,轻摇了摇头,但并没在这件事上再多纠缠。
她心里清楚,若非这位长公主殿下心软手慈,这事不会解决的如此圆满,旁人理事,总多几分教人心寒的薄凉,可长公主理事,却教人心中意外地温暖。
最让她佩服的是到了最后,长公主处事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明显的不满,她的手腕心思都是自己尚不能及的。
而今府中诸事纷乱,涉及府中安危私隐之事秦诺全都自己处置了,但仍有许多琐碎的家事,如今交给陆菲倒是正正好好。
一日忙碌,月上中天时陆菲才离开了秦诺的住所。
银辉铺地,陆菲缓缓而行,半晌,轻声道:“她真有趣,是不是?无怪定王待她如珠如宝,即便是我,也总是想和这样的人在一处的。”
陆菲这话说的很轻很缓,又带遮掩不住的黯然和消沉。秋菊抬手扶住陆菲的胳膊,几番思量,才满眼心疼地开了口:“姑娘也是这世上最好的,长公主不是也将您当作姐妹一般吗?”秋菊知道陆菲心里很羡慕喜欢长公主,是以说话时也总带着她:“殿下是个何等样人,若姑娘您不是个顶好的,她又何必待您如此亲厚?且殿下也总是说羡慕您心灵手巧,稳重贤淑呢。您这是钻了牛角尖了,您好不好,自己高兴就罢了,与旁人什么相干?您瞧这一日下来,那小殿下多会过日子,定王待她那般,也没见她处处都要念着定王,奴婢在旁边瞧着,这位殿下是个很能自己寻乐的人,她说的有一句话奴婢就听在心里了,人总得先把自个儿哄高兴了才是划算,整日里把一颗心搁在旁人身上……”秋菊顶着陆菲看过来的目光,越说声儿越小,最后却是死死低着头,怎么都不敢开口了。